貴卿在琴行每天對著幼齡的初學生,聽著那些音律節奏生澀的叮叮噹噹聲的第三個月後的一個下午,學生詠琪的祖母來帶下課時,在琴房內用一份長輩的誠意詳和對她說:「如果杜小姐你還沒男友的話,我可想給你做一次紅娘……」老太太用溫和的目光試探詢問。
她紅了面,把玩著垂在胸前銀鍊子上的銀十字架笑著說:「沒有呢!又沒人家的好樣子,你別說笑好了……。」
「那裡的話?你圓圓潤潤的多可愛好福氣!」老太太眉開眼笑的說。
「我記得你明天星期五是例假,明天跟我和小詠一起去花、鳥、魚、蟲展逛逛吧?」原來老太太早有計劃安排。
「不,不好意思的,你們自己去玩好了,我……」她急上來。
「怕甚麼?放假也好應該四處去走走散一下心呀!也別太安靜好了,就當是陪伴小詠和我老太婆玩一天。明天,我們用車子來接你,你家住那裡?」老太太是一副不容她推辭的口吻。
「不好,我自己來……!」她突然想起姐姐來,恐怕又會有一場囉唆。
「那,早上九時半約好在太子地鐵站A出口等,好嗎?」老太太下了一個善意而溫柔的命令。約會就定下了。
對於戀愛,貴卿的少女心何嘗又沒有渴望和好奇的漣漪呢!每次聽著佩姿那種既甜蜜又苦惱的戀愛情節,她已經在咬指甲頭時試過無數次潛入那幻想中的戀愛裡了。
也許生死冊上,回轉簿中早已經把今生一切緣份寫好,因此,一碰上命中註定的那個就有種自然投合的感覺。這一天,杜貴卿和馬家輝就在命運線的交叉點上遇上了。是那麼自然。
在地鐵站口登上寶藍色的豐田,駕駛座上的他對她和善的點頭一笑,那敦厚的面容,有力的面部線條,微偏黑的皮膚健康而沉實,寬厚結實的肩膀,把她原先忐忑的心安穩下來。坐在駕駛座側的詠琪興奮地叫她:「老師姐姐,老師姐姐」叫得她臉上微燙。她指尖輕托一下眼鏡,摸摸詠琪的頭髮。
「小詠,你安靜坐好。這是家輝。這是小詠的鋼琴老師杜小姐」老太太輕鬆介紹說。
「叫我貴卿好了……」
車外滿地冬天的陽光,三個穿著短裙子的少女在行色匆匆的路人中發出任性的嬌笑,那一身跳動的色彩在車窗前舞過。馬家輝點頭微笑,瞥看這張圓潤羞澀飛紅的臉,平凡中揚著清新的少女氣息的笑容,
白色綿質運動衣配藍綠格子裙,拘束中有種軟綿綿感。
從花、鳥、魚、蟲展的大門開始,老嫩四人擠在人潮中輕輕鬆鬆的指指點點看看,談談笑笑,在人叢的空隙中拍下照片。起初是貴卿牽著詠琪的小手走,到得魚的展場時是老太太牽著小詠的手走在前頭,家輝和貴卿有說有笑地跟在後頭。
貴卿的生命走進她第一個男人。揭開了她的初戀章頁,把她的命運冊揭到另一頁去,那早已經在等待她閱讀的一頁。
順理成章,第二次約會是看上次花、鳥、魚、蟲展的照片。她眼中閃著天真愉悅,安靜地坐在淺紫浪漫的紫羅蘭餐廳的高背卡座中,沒有過的一種快樂滲著緊張由胸口滿溢到喉間。
「有幾張拍得不大好呢!」家輝把相片給她看時這樣歉意說。
「唷!我跟你兩人的這三張後頭都有個迷糊朦朧影子呢……」貴卿重複看著這三張她和家輝都面目模糊重疊著灰白朦朦影子的相片。心裡有種微妙感在晃動。
「人太多,詠琪的小手又把機不穩的原因。下次給你再拍過幾張」家輝這樣笑說。於是,就有了下一次二人太平山頂遊的約會了。
在女校成長的貴卿,在她清一色女性生活中,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著一個成熟男子喝啤酒,她輕吮著凍檸檬茶,看著那沾在他唇邊的一點泡沫,心裡有種奇怪和飽暖的感覺。他們吃過意大利粉和牛排後又把相片重複看了幾次,回味著相片中當日的每一個小節。是那麼自然地她又向他靠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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