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的雪   by 前進後退
夜半鍾磬寂無聲,滿座風露清。

燭台兒蠟淚疊紅玉,肯燈獨對佳人影。

椅朱欄,望鄉關,月明中遠山重重,

看不清古道幽徑,只聽見西風兒吹得簷下鐵馬叮咚……


我回過頭,發現後面也有一個大漢,身材很魁梧。

看來今天真是碰上打劫的了。倒黴。

“各位大爺,我沒帶銀子出來,求各位高抬貴手。”

一人淬了一口,道:“今天真他媽不順。”接著左右打量著我,露出陰森的笑意。

“哼,看你著袍子也值個幾兩,快脫下來吧。”

我二話不說,將袍子褪下來,笑道:“請各位大爺笑納。”

除去袍子,我身上只剩單衣,夜晚風大,一吹過來,我開始冷的瑟瑟發抖。

我露出本來面目,大概在晚上有點猙獰,幾人面面相窺,我想他們在感歎到為何今天碰上這種倒人胃口的人。

一個很刺耳的聲音響起:“讓他走吧。”

這聲音極其沙啞,但在我聽來有如天籟般悅耳。

我正要走開,後面一人攔著我道:“還說沒錢,你身上的玉牌是什麼?”

我臉色大變,聲音顫抖道:“這是我母親的遺物,你不要搶……。”

話還未說完,脖子上一緊,玉牌就被他搶了過去。

我大叫道:“快還給我。”便伸手去奪。

“你爺爺我今天手氣一直不順,你別進酒不吃吃罰酒。我這一拳下來,可要你好看。”

我毫不理會,仍高叫著。

他甩手一巴掌,打的我頭冒金星,舌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血中有顆打斷掉的牙齒。我忍住疼痛,跪了下來,道:“求你,還給我。求你。”



“跪下來求啊,就這麼點骨氣,淬,瞧你那樣,像鬼比像人還多,活著幹什麼啊。”一個年紀尚輕的漢子一臉鄙夷的看著我。

我怔怔的看著他。

活著幹什麼,世界好像變的寂靜無聲,只有這句話翻來覆去的在我耳邊響著,活著幹什麼?活著幹什麼?難道我活著不對嗎?即使永遠在陰暗的角落,看著滾滾紅塵男男女女熱鬧的生活也是一種奢求麼?我佝僂的生存著,不可以麼?我也只是想活下去。

在母親死的那天,為什麼我要活下來呢?錯誤,大錯特錯!

可我還是想活下去,難道不對麼?不對麼……

他一腳把我提倒,指著倒在地上的我道:“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睛給挖了。”他瞪著我,接著又是一腳,連揣幾下,道:“你還看!”

我已經分不清是身體的那個部位疼了,每個細胞每根經脈都火辣辣的刺痛。我掙紮的撐起身體,口中又吐出一口血,陪著笑道:“把玉牌還給我,那個不怎麼值錢。”

他一腳把我提開,滿口酒氣,道:“折騰一晚上,就只撈到個玉牌,還攤上這麼個廢物,真他媽的倒黴。大哥,我們走吧。”

那個聲音嘶啞的人略略點點頭。


我一把拉住那人的腳,道:“求求你,還給我。”

他一腳踩在我的手上,側著一踢,道:“滾開。”

接著,一行人揚長而去。

我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了,手好像給打折了。

我唉的一聲打破四面的寧靜,“這次慘了。”我四仰八叉的躺著,眼睛直直的看著滿天繁星,不知不覺看了一晚上。

我做了一個夢,夢中又回到以前的小屋,屋外滿地的花草,素淨的天。母親輕柔的摸著我的頭,目光中全是愛憐。忽然一陣霧吹過來,我看不清母親的臉,我想走近些,再進些,母親的臉在我眼前溶化著,血一滴一滴的流下來,母親伸出雙手想要掐住我的脖子,母親大叫著:你為什麼不死,為什麼還沒死,為什麼。我掙紮著,我想叫喊著,我想說叫母親你看清楚,是我,寒兒啊。我發現我脖子被掐住了,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在掙紮間我驚醒過來,我滿頭是汗,大聲的喘著氣。

“你沒事吧,要點水麼?”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我這才發現身邊有人,如她亮麗的聲音一樣,她的容貌也同樣是亮麗,讓人移不開視線。大而明亮的眼睛顧盼風情,小巧的玲瓏鼻,嫣紅的嘴,笑起來嘴角的酒窩深陷在如花瓣嬌嫩的臉狹。

好有活力的樣子,她與母親的美不同,母親的美總是清冷而高傲的,眼角總有對眾生的嘲諷,當然這是在她還清醒的時候。在我的記憶中,她清醒的時候並不多。而眼前女孩的美卻如林間的小鹿般生機勃勃,一種原始的熱烈的狂放的美。

我的頭沈的眼皮直往下掉,好暈,才定神看了幾秒,就感覺天地都在旋轉,忽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我還依稀記得那雙眼睛流露的關切。

這樣死去是幸福吧,我仿佛又看見母親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母親,你是對的,死才是我該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