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敵   by  Freak
第二章 


                  
  我當然有私人座機,那是富人的標簽。不過我擁有大批交通工具的目的是實事求事的,那是我的事業投資。不過我仍然選擇了航空公司,給他一點點自由的滋味,失去之后就更加壓抑。 


  他仍然很虛弱,額頭上滲出冷汗。但我一點也沒有失去警覺。不能低估處于劣勢的對象,受傷的野獸更為凶猛。張家明,我認識他十五年,前十年竟沒有任何印象。張家明,最普通的姓,最大眾化的名字,通俗到難以想象屬于黑社會背景。但我偏偏知道,這的確是他的真名,這是到目的為止我對他的身世唯一可以確認的資料。仿佛刻意配合他的名字,他對人不冷不熱,人緣不好不壞,就象當年在訓練組中一直保持中等成績。多年之后回想給少年時期的張家明,我常常聯想到東南亞雨林中的灰蛾。當大片的芭蕉林中,灰蛾會因一個輕微的聲音震動起來,成群結隊騰空而起,鋪天蓋地。但你看不清任何一個個體。時至今日,行內知道普遍知道張家明這個名字,一個二流殺手,偶然會客串走私者、槍販和情報掮客,但不至于成為目標。所以很多比他出色的人死了,死得轟轟烈烈或者無聲無息,而他還活著。這是他于某個不知名的陰暗街角學會的生存之道。真是一個奇怪的現象,越是人渣越會得掙扎求全。 

  我一刻不離地盯緊他,扶他,擁著他,當他在身邊打盹時握著他的手腕。近十幾年來,華人社會中性愛已被普遍接受。我們很引人注目,來來往往的空姐微笑著打量我們,仿佛在縱容一對出色的愛侶。我遞上最富魅力的笑容,不是自戀,我的賣相比張家明更好。但是小姐們似乎更偏愛他,看出他明顯的不適,如小鳥般前呼后擁,噓寒問暖,濫用職權。 


  我冷笑。接近他吧,他會利用你,然后賣了你外婆的金牙。 


                  
  到居所吃完晚飯,我知道他已經很累。那種身心的疲倦不會完全屬于假象。我拖起他,擁著他走向臥室,告訴他我用明天起這裡不再有佣人,一切雜務包括煮食由他負責,我和他要來一段“二人世界”。他回頭說︰“你不介意等一兩天吧,為免我的臟血弄臟你的白褥單。” 


  “那你可要小心一點,因為所有褥單都你洗。哦,差點忘了告訴你,我不喜歡你整夜留在這張床上,那會讓我不安。廳裡有沙發。” 

  “這么大的房子一定會有多余的客房。” 

  “但是家明,我希望你在廳裡為我守夜。萬一有火警你可以叫省我。你知道,我不希望在做好夢的時候活活燒死。那是──很可怕的。”他沉默了,由得我扯下他的長褲。然后他小心地翻身趴在床上,伸開雙腿,頭埋進枕墊裡。我聽見他輕聲說︰“當然,一切如你所愿。” 

                  
  我不知道他是否一夜無眠。廳裡很安靜。但一個受過訓練的人能夠盡量避免發出聲響。睡房的門口開著。但如果他擅自走進來,他一定會后悔。 
  我將他和我困在一起。日用品由手足帶來。我用半日接待手下,處理公事,余下的時間全部用于調教我的新佣人。我會溫柔地對他說︰“家明,你不能用雞毛撣子掃那幅畫。那是齊白石的真品。”“親愛的,奄列又煮過頭了,嘖,這調味汁是你自創的嗎,你肯定沒有認真看我買你的菜譜。”于是他飛車般撲前撲后。我的手下好奇地打量這個面色灰暗、身分噯味的人,但沒有人敢于發表意見。他給我們送茶的時候,我必定會表情認真地說一聲“謝謝”,以至于客人們紛紛站起來接過茶杯。 

  他的傷恢複得很快,對于堅韌的人適當的操勞是有好處的。他肯定已經觀察過這裡的保安系統,所以完全沒有異動。我窺探他,以心理學家的耐性觀察他,對他越來越好奇。他神色自若,如魚得水,就如他那充滿家居氣息的名字,就象,天生的佣人。就連性交也不再使他難堪。除了第一晚,我沒有在做愛的時候苛待他,不,我沒有虐愛的喜好。而他不抗據也不主動,只是本能地盡量避免傷害。有好幾次,我甚至發覺他的欲望硬了起來。我捉住他,惡意地問︰“怎么,對我有感覺?” 

  我以為他會堅持沉默是金,但我錯了。他飛快地反駁道︰“在這種情況下,我會對任何人有回應。” 

  “你真令我驚奇,我以為你的性向很固定。” 

  “展,你不能太相信調查報告。” 

  “我的情報不會錯”,這是我堅持每日要他做床伴的原因。他的身體固然不錯,但未至于使我迷戀。 

  他輕松地轉過身,雙眼無懼意地望著我。這一刻,偽裝盡去,他的眼神十分銳利。 
  “很失望吧?你低估了殺手的適應能力。我發覺,一個人應該多一點選擇。”說話間,他的雙手已經攬上我的頸。 

  我厭惡地推開他。他得意地笑了,健康的白牙齒恬不知恥地閃著光。我又失控了,忍不住又打了他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