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狂情1   by 舞月藍沙
燈紅，酒綠，錢色，砌成了整個糜爛而墮落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金錢發揮著無所不能的作用，佔領著絕對的統治地位。在這裏，人只能匍匐在金錢腳下，不斷地膜拜著高高在上的它。所有的人，都?它的魅力而瘋狂，?它的存在而心醉。
“禁忌狂情”，一間隸屬於金錢世界中央的男同性戀PUB，光明正大地坐落在繁華城市的一角，?禁忌遊戲的參與者提供了一個場地，裏面彌漫著絕對的奢靡與絕對的墮落。
高腳椅上，俊逸的男子百無聊賴地轉動著座下，在整間PUB中不斷地來回巡視著。
昏暗的燈光，狂亂的音樂之下，一對對親密搭肩的——男人，他們暫時?開外界的目光，在這裏忘卻一切，不用刻意隱瞞自己不?人知的性向，不必在意現今社會給予的壓力，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屬於他們的天堂。或許正是因?這裏能?他們提供一處自由不受拘束的天地，他們盡情地參與一切墮落的禁忌遊戲，幾乎要將整個世界都翻轉過來似的。以自己的喜好?標準，點綴著這裏，黑暗的角落裏，更不泛交疊在一起的軀體，在情欲的浪潮中顛覆起伏。
環視全場，?這由自己所製造出來的一切感到異常的滿意，這樣的世界，才是屬於他的，才是他所隸屬的天地。
“Paul，給我一杯。”打住原先的動作，男子轉向吧台，交代著吧台內擦拭酒杯的酒保。
晶瑩的紅色液體很快便送至他前方，酒保Paul的效率高得令人吃驚。
“無聊嗎？”繼續擦著酒杯，Paul問道。
傾過身子，從眼角淡瞄了Paul一眼，那俊逸非凡的男子——司徒笑了笑，發出了好聽的聲音。
“是啊，無聊，很無聊！”
刻意強調後面的三個字，司徒仰起頭，朝天花板吐了口長長的氣，邊應景似的打起了呵欠。
19歲，一個令人訝異的年齡；然而對於他，卻已經夠老了。
目所能及的一切，全出自於他自己的雙手。仿佛生來就?了在這種墮落的海洋中沈浮，可以說的是，在過去的這19年裏，他的經歷不會遜色於任何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
“‘禁忌狂情’的老闆在這裏公然地歎氣，讓人聽到可是會笑話的哦！” Paul揶揄的笑聲傳了開來。
沒錯！他，司徒，19歲的美籍華裔，便是這開遍了世界各大城市的“禁忌狂情”的老闆。在清一色的男同志中，19歲的他是個令人雙眼一亮的俊秀男子，更是?同性追求的物件。這裏的客人都知道他是這裏的老闆，並且擁有強硬的後臺勢力，從不在店裏參與禁忌遊戲，因此儘管這間香港的分店才開了不到一個月，他司徒的名字卻已遠遠地超過了這家店。
“呵——”低低地輕笑出了聲，他注視著杯中紅色的液體，深棕色的眸中飛快地閃過幾絲奇異的金色。
“Paul，我很老了，是不是？”
生命對於他，是漫長的折磨。?什?老天不讓屬於他的時間飛逝得更快一些？?什?上天不讓他消失？
“隨你怎?說。” Paul擦完一個酒杯，重新拿起另一個，“想離開香港了？”
他是隨司徒從巴黎過來的，是這間PUB的負責人，做酒保則是他的興趣。跟了司徒快兩年了，也知道了他是個極難定下來的人。他喜歡在世界各地跑來跑去，大城市、沙漠、熱帶叢林……到處都留下了他的印記，而“禁忌狂情”也隨著他而在世界各地生了根，上百間的“禁忌狂情”只是司徒在無聊之際的?物，像是?了證明某種東西似的一間接一間不斷地增加著。在某一處萌生了無聊的情緒，就代表了他已厭倦了那個地方，意味著他將離開。
“嗯。”儘管到了什?地方還是一樣的會感到無聊，但他還是習慣於走走停停。累了，休息一下；休息夠了，繼續上路……像無根的浮萍，漂到哪里是哪里，沒有一絲的羈絆。
“你已經3個月沒回拉斯維加斯了，要回去了嗎？”
Paul的話令司徒蹙起了眉，抿著酒，他一聲不吭地。
逾矩了！
不用說明，Paul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低下頭專心地擦起手中的酒杯。
“抱歉……”然後就沈默了下來。
實在沒意思再開口，司徒也只是轉動著手中的酒杯，讓裏面未融的晶色冰塊相互碰撞，輕擊杯壁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他明白自身所具有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不單對異性是致命的，對於同性，更是如此。他雖是上百家“禁忌狂情”的老闆，卻不代表他就是禁忌遊戲的參與者。對他而言，這碼事純屬尋求刺激。不是沒交過男人，女人他也有過，Paul那種看他的方式他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兩年多，自以?那樣守著他就是幸福，其實這些人最笨了，明明什?都不懂，卻老是裝得什?都知道——那又如何呢？?了一份絕對不可能的感情，這樣做不會得到他的憐憫，更不會令他感動，有的，也只有嗤之以鼻。
沈默籠罩著兩人，Paul擦完了第二個杯子，緊接著又擦起了第三個。他是個聰明的人，知道司徒厭惡別人過問他的私事，所以，他向來都適可而止。若非如此，他不會一直跟在他身邊達兩年之久——兩年，已是極限。十分地清楚這一點，因而香港的這裏已是他的終點了。
從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總該放手的，是不？
入口處人頭湧動，發出了陣陣的喧嘩，令兩人同時轉移了注意力。
一般來說，進出“禁忌狂情”的人大多由於身份問題而在各方面都有所顧慮，不像其他PUB的顧客那樣能隨便喧嘩鬧事；出現這種情況，可以說是極少的。尤其這裏屬東南亞，人們的思想比西方更?保守，實在不能指望他們膽大到在這裏滋事進而?這家店作免費宣傳。
自高腳椅躍下，司徒示意負責人的Paul留下，然後自己過去看看出了什?事。
實在是太糟了！入口處不大的空間裏，竟擠滿了店裏近半數的人，看熱鬧的人更是圍成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牆。
“司徒先生！”服務生被擠在中間，見到了年輕的老闆出現，那誇張的表情讓司徒懷疑自己是否多了一付翅膀加一個光圈。
“發生什?事了？”硬是撥開人群進到裏面，他來到了人群中間。
幸好那些人還認得他是老闆，肯讓他過去，否則他可真的要嘔死了。
“兩位客人喝醉了，硬是抓著這個小兄弟灌酒……”
服務生說話的同時，守衛已架走了兩個醉得攤成一團的中年男子。在?人的示意下，司徒才注意到黑暗角落裏的一個瘦弱身影。
“他是客人？”司徒把眉挑得高高的，表情莫測。
“好像是被帶進來的。”
?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禁忌狂情”採用會員制度，非會員的人只有跟著會員才能進來，以防他們看到“過敏”的鏡頭而暈倒。這個少年出現在這裏，實在很……自認?這裏決不會是一些學生客人會來的地方，所以司徒的反應的確很正常。
出來賣的嗎？
一想到這，司徒想也沒有多想便招來守衛，交代道：“扔出去。”
嘴角揚起了冷冷的笑，司徒沒有在原處多留一下，轉身重新回到了吧台。
呵！神給了人類一個束縛靈魂的肉體，終究還是有用的，不是嗎？
入口處早已曲終人散，他依舊坐在高腳椅上喝著杯中的紅色液體，表情是區別於之前的漠然。
“這?快？” Paul驚訝地看著那人牆在短短的時間內瓦解，不很相信地睜大了眼睛。
“這是當然。”趕走了兩個，扔了一個，能耗多久？
一口氣將杯中的酒灌下，這件來得快去的得也快的突發事件令司徒煩躁了起來。
昏暗中他沒有看清那縮成一團的身影——只大致地知道那身影的單薄。似曾相識的感覺?時間全湧上了心頭，引起了十分厭惡的作嘔：同樣的單薄，任人擺布的瘦弱……
“我走了。”
沒看到Paul眼中的擔心，司徒拿起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
步出“禁忌狂情”那灰藍色調的大門，迎面而來的涼風?時令他清醒了不少。路面濕濕的，屋檐還滴著水——剛剛下雨了嗎？雨還沒有全停，仍嘀嘀嗒嗒地拍打在他身上，少了裏面那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煩躁，卻多了絲寒意。
那涼涼的寒意讓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白天這裏是受盡汽車尾氣洗禮的場所，空氣污濁得令人吃不消，但經過了方才雨水的沖刷，倒也煥然一心。雖沒有山上的空氣那樣清新，在這繁華的城市街頭，已算是很不錯的了。
十一點——
手錶上指標的位置令他苦笑了起來。除了這樣，他實在不曉得該以話種心態來面對眼下的情況。?什?？同樣是人，?什?他的時間總是過得如此的緩慢？如果上天是公平的，那又何苦這?逼他？熬了這?多年，卻也不到三分之一——污穢的世界愈發地渾濁，在這個虛?的世界裏沈浮了這?久，始終得不到解脫，他已經很累了，累得不想在去面對。每天傀儡般的生活，與機器無異地運轉著，這種生活，他實在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
不經意地一瞟，卻與黑暗中的一雙明亮眼眸對上，令他十分的錯愕。在這陰暗潮濕的角落，那明亮顯得是如此地耀眼。
一對……貓兒般的大眼——
幾乎是在那一瞬間，他完全地愣住了。司徒敢說，這絕對是他第一次間的如此清澄的眼睛，一潭決不會屬於他所在世界的明亮！
不由自主地走往暗處，他以居高之姿低睨著下方的那團黑影。不消一眼，便已認出那瘦弱的身子是方才被他下令扔出來的那個。
怎?會這樣的！司徒對那一潭清澈很是震驚，亦十分地迷惑。無辜的大眼在黑暗中朝他猛瞧，司徒可以發誓，從那清澈中看到的除了恐慌，還有更多的居然是……好奇！？
見鬼了！
司徒低咒出聲，蹲下身子?起了貓兒眼主人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清了他。
他在好奇個什?勁兒！而且，一個生活在暗處的人怎?會有如此清澈無瑕的眼睛？
呈現在司徒眼前的，是一張極?完美的臉，瓜子臉，弧度美好的眉，白皙的皮膚雖然染上了斑斑雨痕，卻不損清麗的容?，加上烏黑的發絲……渾身上下都被雨淋得十分狼狽，若非剛剛在店裏發生了那件事，他還真會把他誤認?小女孩。
這種漂亮得分不輕性別的男孩，正是圈內人最愛的類型，也難怪那些醉漢那?對他了。不過——這也是他出來賣的本錢吧！
目光在想到這一點之時突地犀利了起來，以將近粗魯的方式放開了他，起身，重新以居高之姿低俯著他。
“跟上！”
# # #
偌大的酒店豪華套房裏，僅從浴室傳來了嘩嘩的水聲。司徒斜躺在雙人沙發中，神情迷魅地輕啜著杯中的黃色液體。
不久，浴室的門開了，被他撿回來的小貓身著白色浴衣，頭髮濕嗒嗒地著水，出現在他面前。不知所措地站在浴室門口看著他。
呵！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過來。”
放下酒杯，司徒朝他伸出了手，對他滿意極了。
不安地踱到司徒前方，還未站穩，便被大掌一拉，跌坐進沙發中。尚未搞清楚發生的事，他已被司徒覆至身下。
“啊！”突如其來的情況讓他措手不及，?時瞪大了眼睛，喉間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不用當心價碼問題，我的出價不會讓你失望的。”
司徒只把他的反應看做是當心收費的問題。淡淡地說了句後，雙手就開始自他浴袍下擺探入。
“唔！？”
下一秒，司徒發現自己已被推至一臂之遠的地方。眯起眼看著推開後撐在他胸前的手，對他的掙扎很不理解。
“先收費？”
他諷刺一笑，只稍一撥便推開了當住自己的雙手，又傾身欺近他。
“唔！唔！”
他拼命搖頭的動作令司徒折起了眉。
“那不就得了！”
見他的頭又拼命地晃動，司徒真的不耐煩了。
“那你到底想怎?樣？”甚至連髒話都出口的了，“媽的！你就不會開口說清楚嗎？又不是啞……”
終於，那奇怪的樣子令司徒猛地打住了即將出口的話，一動不動地盯了他好一會兒後，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啞……的？”
這回換司徒瞪大了眼，死盯著身下的人。那一瞬間，什?興致全飛了。
猛地把頭點個停，他在司徒起身後迅速整理好身上的浴袍，又像方才在街上那樣在沙發的一角中縮成了一團。
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見鬼了！
司徒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坐上了旁邊的單人沙發。
“你是出來賣的嗎？”
看到那充滿迷惑的大眼，他簡直要暈了——
搞錯了！
“那你在‘禁忌狂情’門口幹什?？”就是因?在別的國家見多了不少徘徊在“禁忌狂情”附近，靠出賣自己身體過活的男人，他才會理所當然地認?這孩子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員的。
見他連最基本的溝通都成問題，司徒終於投降了。
“名字？”
“啊？”
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司徒對縮成一團的他沒輒了。
“我問你的名字！”
白癡！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人見了還真會以?他被強暴了！
在司徒翻白眼的同時，手被拉了過去，那孩子怯怯地在他掌心小心翼翼地刻劃著——
“唯——琛……？”
手與手相觸的那一瞬間，司徒心頭仿佛流過了幾絲異樣……
# # #
這可真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第一次從自己的店門口帶回男孩，可笑的是不僅弄錯了對方的身份，而且還是的不折不扣的啞巴！
縮成一團的白色身影，正因?整夜的防備而?生倦意，終於在天亮時分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在沙發一角安然地睡去了。
以同個姿勢在單人沙發上過了一夜，說全身什?事也沒有是騙人的，動了動發酸的脖子，司徒這才起了身，踱至落地窗前。
眺望香港晨景，自然不若夜景的繁華，倒也由薄薄的霧氣中透出朦朧。修長的手指由落地窗鏡面滑下，從反射的鏡面可以窺見他緊抿的唇。一夜的未眠並未在他秀雅的臉上留下了任何細痕，毫無倦意的雙眼緊鎖住反光處的人影。
那孩子睡得沈穩。一張單純的、涉世未深的美麗面孔，平靜得如同鏡湖的氣息，究竟是什?原因致使他徘徊在街頭呢？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之類的人吧！除了那樣的環境外，他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樣的環境能打造出這種性格。
沈睡中的他不自覺地放鬆了身子，調整了個自己覺得舒服的姿勢後，繼續睡著。
訝異地，司徒離開了落地窗前，移步至沙發前，自上面俯看著那沈睡中的孩子。
在這種環境下，?什?他還能睡得著？他不是很怕他的嗎？甚至怕到一整夜不肯閉眼就怕他做出什?事來，但是，現在看來，好像還不只“睡得著”而已，看他嘴角微揚的弧度，似乎這酒店的沙發很令他滿意——
呵！
輕撫上那細緻的臉，司徒苦笑了下。
好一個無心機的孩子呀！在他心中，這個世界大概是不存在壞人的吧？
指尖輕劃過女娃般美麗的臉蛋，來到頸肩處的青色血脈的跳動處，停下。
好纖細啊！好像輕輕一折，那漂亮的頭顱就會脫離身子一樣。人類，是最脆弱的，不是嗎？他不是從7年前就已認識到這一點了嗎？
自指尖傳來的溫熱跳動，令他想起了吸血鬼。
不知這美麗的身子下流動著的紅色血液，嘗起來會是何種味道……
呵呵——
傳入耳中的敲門聲讓司徒猛地回過神來，快速收回了停在他頸處的手。
是酒店的服務人員送來的機票，提醒他離開的時間快到了。靜靜地在門口盯著手中的機票好一會兒後，他才斂回了神，轉身回到房間。
不經意地在轉身之後對上一潭清澈，他不可避免地愣了下。
他醒了？
司徒沒有開口，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與那孩子對看著。
無聲的氣息流動在兩人四周，一種幾近于無意義卻又執著的凝視讓彼此強烈地意識到對方的存在。相對于那孩子明亮的深色棕眸，司徒的棕眸，顯出幾分的不自然。
在他面前，司徒發現自己的一切竟無所遁形，好似在自己前面的，是一面再真實不過的心鏡。
晨光終於衝破薄霧，斜射入落地窗內。在一片白光中，逆光而立的孩子顯得單純而光明，宛若天使般的美麗。
“你——”
緩緩踏至他前面，司徒極?迷惑地伸出了手，撫上了那在晨光中顯得虛幻的美麗面容。
天使……好美的天使，是上天派來救贖充滿罪惡的他的嗎？他的純潔，更是襯托出他的不堪啊！
“願意跟著我嗎？”
美麗的天使，會降臨嗎？
司徒不知道的是，自己這時的表情，是如此的迷惘，仿若對自己的前方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天使終究沒令他失望，晨光中，緩緩地漾出了迷離的純真笑容，最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