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沙漠中黃金寶石、世界知名的賭城,有著絕對的繁華,卻也相對地有著絕對的黑暗。這裡彙集了世界上無數的富賈豪紳,亦是處於社會最下層的貧民聚集地。貧富懸殊在這裡體現得淋漓盡致,幾乎已成為一大特色,各大黑幫的勢力覆蓋與分割,又是另一大特色。
帕羅城、費休、卡頓修斯與艷蝶皇宮是目前分據著賭城的的四大勢力。以其為名的四大賭場更是拉斯維加斯的龍首,其餘各中小賭場便以各自擁立的勢力為首,與四大賭場成相互依存的關係。
在旗鼓相當的費休、卡頓修斯與艷蝶皇宮之間,帕羅城是四股勢力中的最強點,其勢力範圍在已跨越賭城甚至是美國的界線,遍及歐美大陸,地位處於其它三股勢力上方。三股勢力在帕羅城只下相互制約著,形成的格局倒也使賭城維持著一個基本平靜的局面。
冷色系的偌大辦公室裡,有別於一般賭城把主控室和辦公室並在一起的設計,這裡便是拉斯維加斯第一大賭場的帕羅城最高執權者辦公的地方。
「索伊先生,司徒少爺已經上來。」
辦公桌前,是站著的年輕男子,一絲不苟的西裝打扮下,是規矩的恭維。
「呵……」
背對著年輕男子的高大皮椅動了動,自椅背後傳來了低低的笑聲。笑聲的主人——帕羅城的最高執權者,傑納恩•索伊看起來心情不錯。
門在這時被敲響,年輕男子開了門讓來人進入,自己則很自然地退下。
「傑納恩!」
司徒笑吟吟地進了房間,就讓傑納恩•索伊迎向前擁住自己。
「你回來了。」
柔和的聲音出奇地好聽,一點也沒有帕羅城執權者這個頭銜給人的感覺那樣冷酷絕情,甚至有著黑道人物不該有的爾雅氣質。
「想我了?」
在傑納恩唇上留下了淡淡一吻,司徒隨著他在沙發上坐下。
「三個月了,你說我想不想?」微微揚起唇角,傑納恩那相當英俊的臉上儘是迷人的笑意,「你的吻還是一樣地令人期待。」
貴公子般的他,令人想不通為何偏偏是道上的人——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道上人。
「你也一樣。」
傑納恩淡淡的吻能讓他安下心來,司徒不否認自己喜歡他的吻;當然,他自己也很喜歡吻他。
「我聽說你受到了詛擊,沒事吧?」
他原本是想回來拉斯維加斯沒錯,但傑納恩受狙擊的事件更加快了他的腳程。這種事對於他們早已是司空見慣了,司徒只是好奇,究竟是什麼人那麼大膽在帕羅城勢力最強的拉斯維加斯境內狙擊他。
「當然沒事,你現在不是還看得到我嗎?」
撥開司徒面上的髮絲,傑納恩仔仔細細地幫他細碎的髮弄到耳後,從見面到現在,他無論是動作還是態度,都溫柔到幾近乎不可思議。
「但是你受傷了!」原本他是以為沒事,但剛剛見到了傑納恩的衣領間露出了白色的繃帶,就知道他真的受傷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受傷了,否則我會快點趕回來的。」
看著司徒眼底明顯的關心,這位執權者顯然很是開心。
「我真的沒事,你別想太多了,況且消息被我封鎖了,你當然不會知道。」
「我是聽說拉斯維加斯發生了些變動,就是沒想到你也受傷了——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跟著傑納恩已有7年了,在這7年裡面,他們的關係一直是曖昧不清的。不是普通的朋友,因為沒有存在於唇間的「友誼之吻」;不可能是情人,因為他們的關係僅限於接吻,如果硬要概括兩人的關係,只能說傑納恩是養他的人,一種有異於父與子的養與被養關係。
「這裡面是兩件事了,傻瓜!」溺愛地彈了彈司徒的額,傑納恩握緊了他的手後才又接著笑道:「沒想到你的情報挺快的。」
在拉斯維加斯,司徒的身份是十分特殊的。按外界看來,他是拉斯維加斯的龍頭傑納恩的人——正確的說應該是枕邊人——他在帕羅城的地位僅在傑納恩之下,而所受到的傑納恩的疼愛又令他的地位幾乎要上升至第一位,只是他自始至終都未跨越黑與白那道界線,是個典型的灰色地帶份子。然而未踏入黑道並一意味著他沒涉及,一個處於灰色地帶而沒有勢力的人是不可能在黑暗中存活下來的。在這裡,他擁有著不弱的勢力,一切該有的情報自然不會沒有。常年在世界各地跑來跑去,對於賭城這邊發生的事,倒也絕大部分在掌握中。
「快也沒用啊,這次你受傷了我可是完全沒有收到消息!」
一想到這,他有點惱了。
握著的手開始交疊,指與指的交織實在是一道曖昧的風景。他們之間的親密動作總是無視外界環境地隨時隨地出現,被傳作情人關係也不是沒有由來的,加上兩人都不曾刻意去澄清過,傳聞自然愈來愈火。
「呵呵!」看著與自己交纏著的修長五指,傑納恩又笑了。
「你最近可要小心點,這邊的格局可能會有變動。」
「費休的問題?」司徒歪著頭,一臉的問號,卻出乎意料地可愛。
他是有聽說過拉斯維加斯這邊的變動是由四大勢力之一的費休引起的啦,但是就是還沒弄清具體情況。
賭城以帕羅城為首,三大賭場輔之的格局已經維持了將近20年,他所得知的就是在費休引起問題後,局面有些動盪——但,這會發生什麼大的變化嗎?帕羅城的勢力依然會是其他幾股勢力所無法比擬的啊!
「費休易主了。」
「啊?」
「接手的人如果態度不夠堅決的話,可是會很難看的。」看來這段時間裡風風雨雨是少不了的了!
「哦?」司徒挑高了眉,十分有趣地看著傑納恩傷腦筋的表情。
現在下去只有兩種情況:一是費休的新主事者鎮不住旗下人馬,造成勢力流失,從而破壞了三大賭場相互牽制的局面,使整個拉斯維加斯的地下秩序被擾亂;二則剛剛相反,那位主事者如果夠強硬,掌握得了費休原本的那股勢力,那麼原先的格局就能繼續得到維持。
於公,司徒當然希望結果會是第二種,畢竟若當力量流失過於嚴重導致費休瓦解,作為龍頭的帕羅城就一定要出面解決問題,格局一發生變化,對帕羅城而言也不會是好事,要以防剩下的勢力過於曾強而損壞自己的利益;於私嘛……呵呵!他自認不是個性喜世界和平的人,反正這個世界已經夠亂了,不差再多出這麼一件,樂得看戲的他自然想當個觀眾看看這場混亂。
「現任的主事者是個怎麼樣的人?」難得見到傑納恩傷腦筋,他呵呵地笑著。
「是卡得的手下嗎?」一想到費休的原主事者卡得那副令人作嘔的嘴臉,司徒有要吐的衝動。
「我看不算。」對司徒那幾近沒良沒心的笑容沒轍,傑納恩就是捨不得對他板起臉。
「我之前見過那個人一、兩次,都跟在卡得身邊,只是又不像是在費休做卡得的手下。」
「總不會是你我這樣的關係吧?」他可實在想像不出把傑納恩的臉替換成卡得那張噁心巴拉的可怕情景,不過被傑納恩這麼一說,他倒開始對那個人感到好奇了起來。
不屬於費休,又跟在卡得身邊啊……呵!
勾出一抹略帶諷刺的笑,司徒看著傑納恩。
「很明顯哪,不是嗎?」
有錢人家有怪癖這已不是什麼新聞了,而卡得還是拉斯維加斯的四勢力之一的頭頭,就更不用說了。真替那個人感到悲哀,畢竟,卡得長的是一張爬行動物的嘴臉,不像他,雖被外界傳著和傑納恩是一對,但至少傑納恩是難得的美男子,見了只覺賞心悅目而不會想要吐的衝動。
「或許。」輕撫上司徒的臉,傑納恩喜歡他的微笑,雖然會帶著諷刺,但看起來總是絕無僅有的美麗。
「但那個人看起來是如此的高傲,他的自尊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嗎?」
「傻瓜!」司徒輕笑出聲,「傑納恩,要知道,自尊不可以當飯吃,沒了自尊還可以活著;但沒了命,那自尊還要來何用?」
像自己,苟存在這個世界上,卻沒有勇氣結束掉自己狼狽的生命。
「他會過你了吧?」
不管在這裡發生什麼事,幾乎可稱為拉斯維加斯地下帝王的傑納恩一定會第一個被通知,就像古代的君王那樣,只要在其統治的地域中發生了事,總會有群臣來覲見。相信那個人一定在接手後就立刻來見拉斯維加斯的帝王,自然傑納恩見過他也就不會稀奇了。
「兩天前就來了。」回想起初次見面時的震驚,傑納恩仍不是很能接受這世上居然有那種人的存在,「是個好高傲,好美麗的人,也很纖細……」
他從不曉得有人可以美到那種程度,與過去自己所見過的美人完全不同類型。就像司徒,他也很美,但是那種美是一種來自黑暗的美,看似陽光十足的俊逸臉蛋其實散發的是黑暗的墮落的美;而那個人不同,那是種讓人驚艷的飄忽,帶著冷漠的一種恍惚。
「女的?」 傑納恩的說辭讓司徒直接聯想到女人。
這樣一來,除了艷蝶皇宮的主事者是女的外,不就多了一個女人當權在四勢力之中?呵呵,這下維妲夫人豈不是樂死?
「如果是女的,我有可能那麼震驚嗎?」平常就見慣了美女,要是那個人是女的,倒還比較能接受一些。
「呵呵……」司徒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托起下巴,唇角微微揚起。
「男的啊……」美麗得難辨男女——
「傑納恩……」
「嗯?」對他而言,司徒的一切都是令他著迷的,就連想事情時的專注表情,也別有一番風味。
「我啊,從香港帶回來一隻小鳥哦!」一隻美麗的小鳥,像天使一樣擁有翅膀的美麗鳥兒,純潔無瑕。
「小鳥?」他只記得司徒過去養過一隻牧羊犬,但在那隻牧羊犬死後就再沒養過其他的任何寵物了,這次怎麼會……
「那隻小鳥一定很特別。」儘管司徒自己沒覺察,但事實上,他比誰都溫柔,就因為不想再見到自己喜愛的東西在自己面前死去,從此以後就不再養任何寵物。這種性格在別人看來雖然很好,但在司徒身上,卻是一種致命的傷害,正因為太溫柔,捨不得所喜歡的人和物,才會如此地辛苦。
特別?
「也許。」淡淡一笑,司徒腦中浮現一張常帶著茫然表情的美麗面容,是屬於唯琛的。
「一隻不會唱歌的小鳥,而且擁有一雙清澈的眼睛,你說特不特別?」
「你是說……」猶豫了下,傑納恩還是將心裡所想到的說了出來,「人?」
「答對了!」那天晚上的烏龍擺得可有夠大的,至今想起來,司徒還是有想撞頭的衝動,真丟臉!
「你確定不會出什麼亂子?」
他是在擔心司徒。放眼整個拉斯維加斯乃至全世界,司徒的身份實在過於突兀,這份突兀讓他很輕易就成為黑白兩道的目標,加上名義上他是「傑納恩的人」,就更難保一些存心挑釁份子不會對他進行騷擾了。只是基於對傑納恩底下最高統治權的忌憚,向外宣稱司徒直接受他帕羅城之主的保護這樣還能為他解決絕大部分的麻煩的——至少很少有人敢正面挑釁他的權威,怕就怕一些人不從正面來襲,反而用些卑劣的手段從別的方面下手。
現在讓傑納恩放不下心的就是那只所謂的小鳥……
「目前是不會。」
司徒的話讓傑納恩挑高了眉,顯然不滿意他的回答。
「你知道我不喜歡你冒險的。」
「我會聽話的。」交握著的手傳遞著溫暖也傳遞著乞求信任的心情,司徒笑了,帶著幾絲孩子般的純真。
他喜歡傑納恩,他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牽掛。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遊蕩於世界各地的他竟也把拉斯維加斯當成了自己的落腳處,旅途累了,總回不知不覺地回到這邊,回到傑納恩懷裡,
傑納恩溫暖的懷抱也成了他的避風港,更會不自覺地把自己的近況如數地告訴他。
「知道嗎,那隻小鳥啊,可值錢了……」因傑納恩不再皺著眉,司徒笑著。
他真的好喜歡信任他的傑納恩!
「他的人頭,值兩百萬美金,可能比我還值錢呢!」他也是之後才知道了,那團縮在街角的小小身影,竟是一大筆財產的第一順位繼承者,比他還富有咧!
「也就是說,他本身不會去襲擊你,而那些以他為目標的人,就不能肯定了?」
淡淡地勾出了笑容,傑納恩伸手撫著他的頭,柔軟的髮絲如綢子般,光亮而細膩,眼前這孩子總令他的視線不自主地跟緊他。
那是一種絕對黑暗的美,看起來本應是陽光十足的溫暖笑容,卻矛盾地因過去的噩夢而帶著仿若黑暗之神的冰冷氣息,讓人有種墮落的感覺。
「傑納恩?」
眨了眨眼,司徒皺起了眉,頓了頓後,又伸手揉著自己的眼睛。
「怎麼了?」
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傑納恩看著他不舒服的表情。
「眼睛……」可憐兮兮的聲音傳來,好像一個小孩般不滿地發出了抗議。
「隱形眼睛戴了真不舒服。」
「我看看——」捧起他的臉,見到他皺眉,傑納恩撫上了他的眼角。
黑髮棕眸,典型的一個東方人,相對於傑納恩那張純西方人的面孔,司徒實在顯得有些纖細。
「把隱形眼鏡拿掉。」
「哦!」
乖乖地拿下了眼中那兩片薄薄的鏡片,司徒閉上了眼睛,用裡眨了幾下,然後才張了開來。原本呈深棕的眼眸在隱形眼鏡拿下後,竟在空氣中閃出金色的光芒。
是妖冶的金棕!
「真美!」
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感歎,傑納恩吻上了那妖異卻又迷人的金棕色眼眸。
一雙與純種東方人完全搭不上邊的金棕眼眸是唯一洩露司徒混血兒身份的地方。他很美,本來就很美;但最美的還是那雙總是帶著諷刺的金棕瞳眸,從這雙眼睛裡,經常能見到對這個世界的不滿、對神的鄙視。而且,正是因為這雙美麗的眸,讓他墮入了無底的黑暗,是他最大的禁忌!
除了傑納恩,至今還沒有人知道他有這麼一雙詭譎的眸子。他的視力其實並無任何異常,所謂的隱形眼鏡也只是為了掩住他異於常人的眼睛,掩住這雙噩夢般的眼眸。
「司徒……」唇與唇漸漸相覆,知道他又回想起了過去,傑納恩在口間呢喃著——
「忘記吧,那些噩夢已經過去了……」
過去了?
閉上眼,司徒略顯僵硬的身子始終未動過一下,原本垂於身側的雙手動了動,慢慢環上了正與自己糾纏在口間的男人。
過去了嗎?
他茫然地想著,收緊雙臂,雙臂圈起的世界無一例外地充滿血腥,指間傳來的溫暖並不足以融化他的心。
一道光芒劃破平靜,晶瑩而透明,沿著眼角滑落……
時至7年後的現在,那夢般的一切,還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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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在拉斯維加斯的住所,是一棟小公寓,簡單的雙層樓設計,面積不算大,但一個人住的話,還是會顯得很空曠。
這是傑納恩送他十五歲生日的禮物,在眾多生日禮物中,是挺不值錢的一件,卻是他最愛的一件,因此自十五起,他便搬到這邊來自己一個人住。
異於其它由傑納恩送的房子的華麗,這棟小公寓簡單而空曠,單純的粉刷牆壁日光燈,一看就知道未經名師設計,就像一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人家——只是,這個「普通」不成人家,因為這裡只住著他一人,而且還經常一連好幾個月不見人影。
除了自己和偶爾來看他的傑納恩,以及鐘點工外,他還從未想過有別的人會進來,甚至是住下。
——比如說,唯琛。
意興闌珊地斜躺在沙發中,司徒百思不得其解地瞪著前方那個朝自己不斷點頭的腦袋——他居然在打瞌睡!?
還真是活見鬼了!當初怎麼會要這個傢伙跟著自己的?!好吧!他承認,是他自己一時頭暈,以為自己真的見到了天使……但是,這個讓他曾在某一時刻誤認作天使的傢伙好像也不太正常,怎麼說當初也差點被他給……卻還敢跟著他來到拉斯維加斯?真搞不懂他啊!
牆上的鐘傳來了午夜12點的鐘聲,司徒投降似的歎了口氣,起身輕拍唯琛的臉。
「喂!」睡得還真不是普通的沉啊!「進房去睡!」
一個16歲的少年,明明只比他小3歲,就是不曉得為什麼老覺得他是小孩子一個。
被他那麼一拍,像是受了驚的小動物般,唯琛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睜大了雙眼就那樣直直地對著司徒雙眼。
翻了翻白眼,司徒又拍了他的臉幾下。
「不要在這裡打瞌睡,上樓進房去!」
瞪著司徒的大眼睛漸漸有了焦點,在看清前方的人後,才發出了一聲,表示意識已清醒。
(你不睡嗎?)
清秀的字寫在紙上,遞至司徒眼前。在兩人尚未找到更好的「交談」方式前,這種傳字條的方式仍會延續地用下去。
「你先上去。」
司徒揚了揚手,竟有點佩服他寫字的速度。
歪著頭看著他,唯琛打量了好一會兒後才低下頭,手中的筆又快速地動了起來。
(那我先上去了。)頓了頓,又加上了一句:(你別太晚了。)
以怪怪的眼神盯住後面的一句話,司徒感到有點奇怪。
很奇怪的感覺,真的!心底緩緩地流動著異樣的情感,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樣一種感覺,只知道他並不討厭,也不排斥。
看著唯琛邊揉眼睛邊上了樓,他只能悠悠地歎了口氣。
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那種人的存在的?什麼都不懂,純潔得像受月華洗禮過的細雪,儘管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並非只有歡樂——他的家,被人縱火燒成了灰;他的母親,就死在火中,不是嗎?
沒錯,這就是唯琛的身世,在決定帶他回拉斯維加斯後,一切他過去的資料就有人自動呈上來給他了。一如司徒之前所料,他真的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不過區別在於他是個私生子,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加上不能說話,16年來只跟著母親住在香港跑馬地的一處豪宅中,過著與他父親的元配毫不遜色的生活。他的父親是日本第一財閥的社長川田建次,在3個月前病逝,留下的大筆財產中給唯琛他們母子的佔了絕大部分,自次引起了川田家大部分人的不滿,尤其是未誕下一子的川田夫人,於是連同自己的兄長,企圖滅口,便買兇縱火,未料混亂中逃出了唯琛一人。現在道上那懸獎唯琛人頭的兩百萬美金,就是他們發出的。
真是個再俗氣不過的故事了,不是嗎?雖然俗氣,卻也屢屢上演在這個金錢的世界舞台中,真諷刺啊!
在街頭巷尾躲躲藏藏了兩個多月,還真不知該說唯琛的運氣好呢,還是川田夫人找來的殺手太呆,連一個手無寸鐵又單純至極的孩子都找不到。
其實仔細想想,他這麼單純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被母親的愛束縛在那一處小小的天地裡,那裡淨是潔淨美好的一切,什麼醜惡污穢甚至是不存在的,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養成他的毫無心機。
起身上了樓,在經過唯琛的房間時停了下,才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進房後立即鎖上房門,已是他多年以來的習慣。拿下隱形眼鏡,在屬於自己的天地裡,他才能稍稍喘口氣地放鬆自己,讓一雙美麗絕倫的金棕眸子暴露在空氣中。傑納恩總是說他的眼睛是最漂亮的,也總愛親吻他的眼睛,可是,這雙眼睛,卻是罪惡的根源。
如果,沒有這麼一雙眼睛的話……
及時打住腦中所想的,他踱至櫃子前,扯出個沒溫度的冷笑,然後從上面取下藥瓶,倒出近十片白色藥片,直接吞了下去。動作純熟得像是已成了慣性,連拌藥水也不用準備,他吃藥的方式還真讓人觸目驚心。
他什麼都不懂,唯一知道,就是這世上沒有所謂的「如果」。而且也知道,如果能回到7年前,他還是會做一樣的事,儘管那會讓他在從此以後都生活在無盡的噩夢中……
直直地躺到了雙人大床上,司徒睜著的雙眼直視著天花板,靜靜地等待吞下的藥發揮作用。
世界彷彿靜止了般,沉寂得可怕。透過窗射進屋的銀色月光灑在他身上,有種幾乎要消失在月華中的感覺,飄忽得不像話。沉浸在月下的臉呈無血色的蒼白,美麗卻詭異。
屋外偶爾傳來的嘈雜聲音漸漸模糊,天花板上的花紋仿若走馬燈似的在眼底不停旋轉,忽隱忽現地。此時的他,腦中是一片的空白,藥效的迅速發作卻又令他在腦間略過7年前的殘像,是纏著他的永不消失的噩夢——
長長的,烏黑的頭髮;冷冽的,美麗的銀色反光;滴著的,一片的腥紅……
身體漸漸沉重了起來,雙眼也慢慢地失去了焦點,周圍的一切擺設均成了模糊的一片,當眼皮重得實在沒法再撐著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快進入了休眠狀態——
然而此時,他的意識,卻異常地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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