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狂情15   by 舞月藍沙
賭城的夜，奢華而漫長，與白天截然不同的幽暗猶如深不見底的黑色綢緞，亮眼，也令人眷戀不已，較于南拉斯維加斯大道的賭場酒店林立繁華，小巷的一切，靜得連一縷月光都能打破它的寂靜。
然而今晚，卻連月光都嗇於揮灑予它一份繁。
雜亂的腳步聲清楚地回蕩著，伴著男子粗聲喘氣聲在小巷裏激起了夜的回音。
曲折、黑暗。
小巷無盡地蔓延著，背後傳來的是鬼魅般的，怎?也甩不掉的屬於追蹤者的腳步聲。
噠、噠、噠——
從一開始便未改變過的頻率，不徐不快的聲音平整得猶如事先預算過一般，詭異至極。
逃！
腦中僅傳遞著這個資訊，男子一秒也不敢耽擱，只能不停地往前奔著、跑著，一身黑衣的他一反平日所扮演的獵人角色，成了窮途末路的獵物。
噠、噠、噠——
催魂似的腳步聲自始至終未消失過，無論怎?跑，無論速度多快、往哪個方向，都擺脫不了。那是一種鼠受貓戲的狼狽，欲擒故縱的把戲不是提供他逃脫的機會，而是貓兒在享受狩獵過程之中的樂趣。
前方有岔口，延伸至無盡的彼方；黑暗，而漫長。
富有節奏的腳步聲依然不絕於耳，幾乎有種要貫穿腦際的劇痛感覺。
噠、噠、噠……
噩夢一般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的催魂曲，從四面八方狂湧而來，卷起了千層浪地朝他直襲過去——
不能逃！也逃不了了……
背緊貼住牆壁，冰冷的潮濕透過外衣，傳遞著難以言喻的驚悚，黑衣男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瞪大了眼睛正努力地想看清楚些什?。
“不逃了嗎？”
高大的身影在瞬間籠罩了他，黑衣男子甚至連他什?時候出現都不知道。
“呼、呼、呼！”
粗聲地喘著氣，仿若出水的魚兒一般什?也做不了。雙手不自覺地抓緊身後的牆壁，抓下了不少粉狀物在指甲間。
“很累吧？”
風動雲流，被烏雲遮去了大半邊臉的月悄然灑下了銀色流光，絲一般地披散在高大男子身上，造成逆光效果。
俊美、魔魅，那是屬於撒旦的身姿。
予人以華麗感覺的淡笑，透露出銀色冰冷的殘酷，那男子單是氣質，便足以鎮住一切。
“呼、呼！”
俊美連同樣身?男人的他感到害怕，這男人——
沈重的壓迫感令他只能往後退，卻忘了後面已是牆壁一片。
恐懼……
此時此刻，他似乎可以感受得到平日站在自己槍下的人內心的冷顫。
“害怕嗎？”
手，修長而美麗；動作，輕柔而優雅。最後，觸上了他的頸，流連與眼與鼻之間。
“襲擊司徒……”像是自言自語，男人看著他因恐懼而瞪大的眼睛。
“是誰雇傭你的？”冰藍色眸子如冰點以下的湖水，透明而清澈，卻突兀地隱著血的氣息。
“不……”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了，男人瞪大的眼中剩下的只有那一雙鬼魅般的手，他甚至連自己想要說些什?也不知道。
“不說？”
感覺他雙手扼在頸間動脈處，然後緩緩劃向上，輕撫似的停在耳際，而入耳的男中音，是溫潤低柔的。
緩緩動了動頭，這個平日極其普通的動作在此時竟顯得如此費勁。
腦中空白一片，屈服在來者詭異的陰沈之下，他完全動彈不得。現在支援他不至於腿軟的，那自己那世界排名前五位的殺手身份所擁有的一份尊嚴。那份尊嚴絕不允許他跌坐在地，出賣他的委託人——雖然他現在什?也做也不了，甚至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死亡的黑暗。
“是嗎？”
手往上移，拇指微陷入眼窩凹處，那人的動作令人心寒至極。
伴著低低的笑聲，那冰藍的眸子並未有多少情緒的變化。
“很敬業啊……”
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回蕩在小巷之中。
“真是——令人討厭的眼睛……”
“嘎——啊啊——”
男人的慘叫在下一秒劃破平靜的夜，引發一幕星斗閃爍不已，最後化?流星，消逝於暗夜中。
拉斯維加斯的夜生活，依舊的璀璨糜爛；小巷中的墨色，更濃了……
雙眼失去光明的那一瞬間，男人終於明白了前方修羅的真正身份——
拉斯維加斯的地下之王，傑納恩·索伊。
# # #
因?失去了，所以才會珍惜曾經擁有的那段光陰——
足下依舊十繁華的城市，在整片沙漠中綻放著最奪目的光輝。是人類創造了這光華流淌的世界，而這世界卻在此時成?他們沈淪的泥潭，追求黑暗中的光明不是?了擺脫黑暗，卻是?了更深的沈淪。
真的——無法掙脫了……
窗外傾泄而進的光照亮了病床一角，清楚地映出了上面那仍在昏睡中的人。
伸手撫上那蒼白的面容，指間劃經眼、鼻，最後停在唇上。
不得不承認，病床上的人，真的有令人癡迷的本錢。
“這副樣子，真難看。”
夜色中展轉出點點光華，仿似誕生於黑暗中的魔，擁有致命的美。那冷漠中帶著的詭異魅態，與深沈的墨夜中閃著的金色光芒，勾勒出極其陰冷的氣質，這就是——法沙。
他的美是一種邪惡，讓人沈醉著迷，甚至可以?了他而捨棄心中那最虔誠的信仰。
“可是，就算你變成這樣，那幫人，也還是會?你而付出一切。”
每個人都把他當作中心來繞，他的喜和憂牽動著他們的心。他笑，他們也會隨之歡騰，他哀，他們會?博得他一笑而將天上的星月摘下來給他；現在他出事了，整個拉斯維加斯更是掀起了風暴似的混亂。
尤其是——那個寵他寵至幾乎放縱的男人，賭城的地下帝王，傑納恩·索伊。
“知道嗎？你昨天才遇襲，剛剛便已傳出狙擊者落網的消息……雙目失明……而且還還被人活生生挖出來的——”正因?狙擊者的殺手身份讓警方忌憚不已，而沒去追查真正將他弄成那樣的幕後，可是就算不去查，只要想想就知道了，在整個賭城中，最高高在上的人不過也就那?一個。
“你的男人很聰明，既不用自己的出手就讓一個人消失，同時又挖了他的眼?你報仇——看到了這些，你很得意吧？賭城現在的風雨均由你而起。帕羅城，豔碟皇宮幾乎傾巢而出，就連卡頓修斯也在一旁協助……”也就是說，現在分據著拉斯維加斯的四股力量中，除了他所掌握的“費休”，其他三股全捲進了司徒的遇襲事件裏。
“如果你現在看到了這些——不，你從來就是知道這些的，畢竟這些人對你，是那?地寵愛——知道這些的你，很得意吧？”
僅是受那?一點的傷。甚至還是自己開車撞上防護欄的，說到底，那個狙擊司徒的人根本就還來不及出手，目標就因自己的心理障礙而出事——這樣，他們竟還能全面追擊那個狙擊者，這更讓外人看清了他們對司徒的重視。
“只是受個輕傷，離死還遠得很，而你到現在還醒不來根本就是你個人的問題，可那群笨蛋卻還傻傻地?你四處奔走……你覺得很好笑吧？”
低低地笑出了聲，法沙看到那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它們的主人似是有了醒來的?象。沒有因此而退開，他的手反而拂過司徒頸側。
“其實我又何嘗不覺得好笑，可是，你不覺得這更諷刺嗎？”
俯下身，他近距離地看著他。
“你怕我吧？”
嗤嗤地與司徒額頭相抵，法沙眼底有著不明的深沈。
“這張臉，很熟悉，對嗎？”從來不覺得生有這張臉會給他帶來什?樣的好處，但是自從知道了司徒之後，他才第一次感謝上天給了自己這?一張臉。
呼出的熱氣直撲司徒正面，令他置於身側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呵……其實你這張臉對於我，又何嘗不是熟悉的。”
世界萬物是的神秘的，遺傳——更是再奇妙不過了。
“唯一不同的是，你怕我這張臉，而我……”耳邊傳來了細不可聞的呻吟，法沙突然笑了起來，只是出口的話卻冷得不現一絲溫度，“而我，對於你，以及你這張臉，卻痛恨至極。”
緊蹙的雙眉正告示著主人在夢境邊緣徘徊，似是想擺脫噩夢又找不到出口。
“噩夢……很痛苦嗎？”
貼上司徒頰上的手傳過冰冷的觸覺，讓法沙突然間有了一種與死屍交談的錯覺。
“可是，擁有著那?多人的疼愛的你——”
金眸倏地轉黯，卷上了唳氣，尤其在對上那雙突然睜開的與自己正對著的金眸後，更是失控得直揪起另一雙金眸主人的衣襟。
“你，有什?資格做噩夢！”
如果連集千萬人寵愛於一身的他都有資格做噩夢了，那他——他又算什?？
當他徘徊在貧民窟，?了一片可救命的發酸麵包而殺人時，他在母親編織的世界裏；當他被賣給男人，?了苟存而在男人身下賣力地取悅男人時，他卻自己逃出了噩夢；當他像條狗似的沒有絲毫尊嚴時，他卻早已得到了賭城的地下帝王的寵愛——
傑納恩·索伊的寵，維妲夫人的愛，“卡頓修斯”的追隨，附之之前卡得的仰慕，所有手下的自願追隨……這樣的身份、這樣的生活，他還有什?不滿？他還有什?資格沈溺在噩夢之中？！
悠悠轉醒的金眸在觸及前方與自己一模一樣卻充滿戾氣的金眸時猛地睜大，流露出畏懼地瞪著前方詭異的黑影。
衣襟被抓起，司徒連帶地近距離看清了那一張暴怒猙獰的臉。
“啊！”
乾澀的喉因滴水未進而發痛著，出口的聲音更是沙啞得難以入耳，顯得破碎不已。
與夢境中幾乎可以重疊的一張臉和正對著自己的金眸，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會引得他恐懼襲上心頭，揮著雙手企圖掙脫開法沙的制鉗。
“怕嗎？”
蓄著殘酷的微笑，法沙那修長優雅的雙臂力量竟也不小，令司徒根本掙脫不了。
“怕的話就喊出來，大聲地喊出來呀，反正你有那?多的追隨者，相信他們一定不會就這樣放著你一個人不管的。”
透過微弱的光線，司徒蒼白的臉色使他看起來尤?脆弱。
由此而滋生出莫名的興奮，法沙知道，這是因?自己真的很恨他的緣故。
“這樣的你，算什?？連求救也做不了，你甚至連一個廢人也比不上！”
自欺欺人的傢夥，真是虛?。
“呵呵……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就算你現在喊了、叫了，也不見得有人來。”傑納恩·索伊疼他，怕他受到騷擾，讓他所在的醫院樓層只住他一人，雖然安排了不少的守衛，但——這卻會讓有心行動的人有更多的機會。“那些來保護你的人，現在恐怕離清醒還很遠——”
而且這間病房的隔音設備更是一流，不會有人聽到裏面的聲音。
“至於那個一直守在你身邊的孩子，他這會兒也不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想你還會如何呢？”
“嗚……”
咽嗚的聲音虛弱而不明顯，法沙幾乎是厭惡地看著司徒的狼狽的。
“懦弱如你，真是廢物一個！”
拉他至眼前，兩人的鼻子幾乎要碰到了一塊，法沙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內心的話。
感覺到他的懼意，法沙不由得揚起唇角，勾出了淺淺的弧度，那種刻意營造出來的溫柔笑臉更是令司徒渾身發抖。
他知道怎?做才會讓眼前的人更畏懼自己的——不是嗎？
“不……要——”
熟悉的面孔加以熟悉的表情，掀起的是潛伏在司徒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全身上下再也榨不出一丁點的氣力掙開束縛。金色的眸子此時光彩不再，只剩下一片死寂，過度的驚嚇使得他潛意識地只想擺脫眼前的一切。
享受著對方所流露出的懼意，法沙倒是不慌不忙地在那裏笑著。
真可笑，光是看見他就嚇成這樣，沒用的傢夥。
看著他畏懼的樣子還真是一種享受，法沙發現自己今天笑的次數比過去二十一年中笑過的次數還多。
“咯！”
門把轉動的聲音傳進耳中，令他微微一側身，眼角瞄到進來的男孩纖細的身影。
沒有因此而鬆開揪住司徒的手，法沙等著她發現自己的存在。
由門前的光明換切到另一端的黑暗，突如其來的烏黑一片讓唯琛不適地皺了皺眉。
正奇怪之前由傑納恩派來地守在門外的幾個人怎?全都不見了，才轉身一?頭，便靠著窗外斜射入房間內的淡淡暈光與床前站著的人四目相對。
“嗯？”
金色的……眼睛？
愣了愣，但視線在移至那人手中揪著的原本應該在床上休息的人後，唯琛幾乎上沖過去一把撞開他的。
黑暗中揪著司徒，有著一雙金色眼睛的人——
就算唯琛再遲鈍，也看得出這幅景象的不尋常之處。
“你……”
被撞開的法沙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男孩，似是不相信他有那個力氣把自己撞開一般。
理所當然地用自己隔開法沙與司徒，唯琛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張開雙臂，企圖徹底杜絕他對司徒的窺見。
“你要保護他嗎？”
張開雙臂護住司徒的動作讓法沙想到在保護小雞的母雞，唯琛用最直接的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啊！”
未能串成完整言語的單音節是短促的，可以看出發音人的焦急心理。
他在焦急什?？怕保護不了身後的人嗎？
“是嗎？連你也要保護他啊……”
感覺到唯琛的瞪視，法沙倒是極?反常地嗤笑出聲。
伸出冰冷的手觸上他頸側動脈處，知道眼前這孩子對自己也存在著恐懼，但法沙卻又驚訝地從他那裏感受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熱力。
“真是個傻孩子。”他道，指著那個在床角縮成一團的人，“你看——看清楚一點，看清楚你護著的究竟是個什?樣的人。”
沒有回頭去看，唯琛仍不敢放鬆警惕，小心翼翼地瞪著法沙。頸側傳來地手指的冰冷直叫他起雞皮疙瘩，但是他真的連動一下都沒有。
“護著那樣一個廢物，值得嗎？”
深色瞳眸傳遞著無比堅定的資訊，直視著黑暗中的一雙金眸，那裏面隱藏著唯琛所不陌生的脆弱，但更多的卻是極深極沈的——他看不出那是什?，畢竟自己所處的世界不若他們那?複雜。就像是司徒，其實唯琛也只知道他某一方面而已。
他不曉得?什?司徒每晚都沈淪在發狂的夢魘中，更不明白?什?一個連醫生都說不是很嚴重的車禍會讓司徒昏迷這?久；然而，看到了司徒在眼前的人手中顫抖哆嗦時，他唯一知道的自己應該做的，就是保護他。
透過淡淡的光暈，唯琛只能看到法沙模糊的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而此時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雙眼睛——
如司徒一般的閃著金色光芒。
漂亮得無與倫比。
“他，值得你這?做嗎？”
微眯起眼睛，法沙危險地看著他。
討厭的眼睛，令他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我不是什?好人，面對阻撓我的東西——不管人或物，我向來都是斬草除根的，?了他而得罪我——你認?值得嗎？”
討厭！
討厭這孩子坦蕩蕩的一切，討厭他清澈無垢的雙眸，更討厭他什?都不懂，卻死命護住司徒的那份執著。
?什?？?什?臉這樣一個孩子也能?司徒而什?都不顧？
那雙眼睛，已經告訴了法沙最真實的答案。
垂於身側的手緊了又松，法沙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沈默籠罩著，唯琛那未改變過的態度告訴了法沙，?了司徒，他真的可以付出一切。
忽然轉身打開房門，讓走廊外的燈光傾泄進房，法沙以他最高傲的姿態，優雅地步出了病房。
那未留下只片言語的態度讓唯琛愣了愣，完全沒有想到前一秒還一身詭魅的男人就這樣轉身離去。
不明白他的動作有何意義。
飛揚的長髮，高佻的背影，看起來本該是自信而美麗的，但不知?什?，唯琛看到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