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6 by乾冰CO2 |
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一群人,這些往日裡號稱俠客的人,此時,比狄鶴那些魔頭看起來更讓人作嘔。 決不會做雪中送炭的事,揚著雪亮的刀劍站在這裡的,都是想落井下石的。 儘管肩上的傷口還有血滲出,斷掉的肋骨還隱隱做痛,左近還是沒把眼前這些人放在眼裡。這些人比起狄鶴四人,簡直微不足道。 「左近!你還不乖乖束手就擒!」眼尖的看到左近肩頭隱隱透出血色,底氣就足了很多。 「拿下左近!」眾人紛紛附和。 為首的中年黃臉男子揚了揚手,示意眾人安靜。 「左近!我等奉於盟主之令,押你到第一莊。」邊說,邊揚起了手中一枚黑色的權杖。 「哼!」微微扯出一抹冷笑,左近不屑的掃了眼眾人。「左近是武當弟子,除了武當,誰也無權處置左近!」 「哦?」黃臉男子撇了撇嘴,「是嗎?我怎麼聽說,武當已經將你逐出師門了……」 「你說什麼?!」 滿意的看到左近變了顏色,黃臉男子得意的笑起來。 一個尖細的聲音道:「就是啊,我也聽說了,不但殘害同門,還犯上弒師,叛逃出門……」 「住口!你休要血口噴人!」想不到離開師門僅僅一月,竟又有了犯上弒師的罪名。 「你休想抵賴,如今上清真人昏迷不醒,上靜真人暫代武當掌門之位,武林各派都收到帖子,你以逐出師門,做都做了,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又有人接口道。 「師父--」左近乍聞噩耗,竟比被人誣陷更為震驚,一時心亂如麻。難道,連師父都要失去了嗎? 上靜!一定是他!此時,恨不得肋生雙翅,可以馬上飛回師父身邊,哪怕等待自己的是死亡,也只想見到師父!不可以再失去了,最重要的師父! 心念如電,顧不得眼前這些烏合之眾,左近扭頭便欲離去。 「啊!左近想跑!抓住他!」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眾人立時圍上左近。 刀、劍、勾、叉、鞭,各種武器一齊湧來,輕巧地閃身晃過,無意傷人,左近點到為止,只希望眾人可以知難而退。 遠遠立於繁茂的枝杈間,狄鶴含笑注視著前方纏鬥的一行人。 儘管左近屢次敗於己方四人聯手之下,但若論單打獨鬥,勝負還未可知。 或許因為還年輕,面對著自己的左近總是因為憤怒而不能完美的發揮,但假以時日,成就必在眾人之上。 今日的左近,儘管傷痕累累,但因為不含殺氣,出招格外冷靜與精闢。閃轉騰挪間,盡顯武林正宗的大家風範。意隨心走,氣隨神遊,翩若驚鴻,影若白鶴,身行流轉間,每次錯身出掌,都恰到好處,正攻入他人破綻之處,卻並不至於死地,僅僅繳了兵器。短短一時間,眾人已跌倒一圈,兵刃灑落一地。 狄鶴笑著望瞭望身旁的同伴,眾人目光對視,都看了些許笑意,這就是名門正派的弟子。 停下身行,儘管並不費吹灰之力,但扯動的傷口還是開裂,開始滲血。而肋骨還是有些生疼。 「你們並非我的對手,還是適可而止吧。」心急師父的安危,左近只想早早打發了這些人。 孰料情勢總是不由人,那黃臉男子被擊倒在地,聽左近此言,一臉戚然,喟然長歎一聲,抄起了一柄長劍。 「罷罷罷!路某今日敗於惡徒之手,哪有面目再見盟主?」竟然回手一劍向脖頸抹去! 左近一見大驚,飛身上前格開長劍。 「何必如此……」劍下救人後,左近正欲寬慰幾句,黃臉男子卻在左近格開長劍的一瞬,左手撒出一片白煙。 變生肘腋間,促不即防,左近還是立時一掌擊飛黃臉男子,腳尖點地疾退數步,可匆忙屏息間,還是吸入了少許白煙,微微一暈。 「他殺了路大俠!大家為路大俠報仇啊!」眾人立時又圍了上來。 腳步微有虛浮的左近,惟有無奈的苦笑,萬想不到自詡名門正派之人卻使出下三濫的手段,今日方知人心險惡。 儘管遭眾人圍攻,對於無辜的人,左近還是無法痛下殺手。 而對方卻盡撿左近受傷的左半邊招呼,一輪連一輪,招招致命。 「唔!」又中了一刀的右臂也開始不靈活了,左肩傷口已然裂開,血滲出來已濕了一大片,接好的肋骨又有些錯位,真氣流轉間有些凝滯。右腳踝中了一枚梅花針,不但不疼,反而麻了起來,真不是好兆頭…… 身體越來越僵硬了,想不到竟會死於同道中人之手,定讓雷笑羽笑死……奇怪自己竟還有功夫自嘲時,一刀已迎面砍來。 好厲害的毒,是僵屍草吧,只是聽說過……惟有避過臉了,死的不會太難看…… 藍光閃過,面前的刀連著持刀的手卻在一瞬間掉下,面門中了三顆星行暗器的刀客慘叫著倒地。 與此同時,周圍想起一片淒厲的慘叫,混合著切筋斷骨穿透皮肉的聲音,血肉橫飛! 一時間,面前竟成了修羅場。 「住手!」左近提起最後一口真氣,攔在青色身影之前,擋住了砍下的閃著幽藍光芒的煙雨刀。 「哼!」冷笑著一掌擊飛被左近救下卻持劍刺向左近的人,楊夕不解的看著左近。 「住手!不要再殺了!」左近回首望向場中的其他人,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另外三個身影。 「不要!」見到韓昭又撒出一把暗器,左近就要衝上前,腳下無力一絆,卻搖晃著跌倒。 沒有想像中的接觸生硬的地面,卻被拉入了散發著熱意的胸膛。 「你究竟在想什麼?」 「放開我!」掙扎著離開楊夕的懷抱,左近焦慮的模樣讓楊夕更為好奇。 「那些人渣想殺你啊,我們是來救你的……」 「救人就可以大開殺戒、濫殺無辜嗎?!我又沒求你們來救我!」大聲的衝著楊夕叫嚷,見楊夕猛然臉色一沈,還未反應過來,已被重重扔在地上。 猛的衝擊,肋骨插進了肉裡,痛得左近當即白了臉,冷汗涔涔而落,嘴裡一片血腥味,竟咬破了下唇。 掙扎著起身,左近還是盡力阻止著殺戮,「狄鶴!住手!不要殺他們!咳咳咳……」一手撐地,一手撫胸,無力的撐不起沈重的身體。 狄鶴見狀,停手走向左近,令兩人見狄鶴停了手,也紛紛跳出戰圈,跟著狄鶴來到左近身邊。 場中大難不死的幾人,沒命的逃跑,卻還不忘叫罵:「左近!別以為有魔教的魔頭幫你你就可以囂張!假惺惺!咱們才不會上當呢!你等著……」 「咳咳咳……」無力的苦笑,相信過不了多久,今天就會被說成左近勾結魔教屠殺正道人士了…… 「沒事吧?」還是平緩有些溫暖的語調,狄鶴單膝跪倒,扶起倒地的左近。 喘息了半天才緩過氣來的左近,慘白著臉問道:「為什麼要救我?你們不是希望我死嗎?只要在一邊看著不救好了?」 「你是主上看中的的人,怎麼能讓你死在別人手裡呢?」口氣雖輕鬆的很,但從眼神中,左近看的出,狄鶴沒有開玩笑。 「原來如此……啊!」低喃著的左近,突然看見楊夕抬起自己的腳,脫了自己的鞋,不禁驚呼起來。 「你要幹什麼?」想收回腳,卻發現腿已不聽使喚。 狄鶴也坐倒在地,把左近攬入懷抱,從背後緊抓住左近的雙腕。 「狄鶴!」驚叫著想掙脫,才感覺渾身僵硬幾乎動彈不得。 靠在狄鶴懷裡,看著楊夕捲起自己的褲腳,露出中了毒的腳踝,已經腫的有拳頭大小。 「啊!」運功振飛了梅花針,一絲黑血流出。 韓昭上前,恨恨盯了左近一眼,俯身從腰間皮囊中掏出一把小刀,揮手刀落,劃開十字刀口,又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倒了些粉末在傷口處。 楊夕不斷用手擠壓,黑血不斷滲出,直到變為鮮紅。 韓昭又遞來一顆紅色藥丸,示意左近服下。 見左近不動,狄鶴伸手接過,邊解釋邊將藥丸送到左近口邊。 「韓昭是用毒高手,這顆百靈丹可解百毒。」見左近張口,狄鶴將藥丸放到左近口裡。 「韓昭精研毒物,可他的暗器卻從不餵毒。」狄鶴柔聲在耳邊輕語,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心中竟微有些異樣的感覺。 清風徐來,帶來了濃重的血腥味道,卻也含著身後人幽雅的熏香,不知是為同道中人卑鄙的行徑羞恥,還是解毒行藥的原因,左近感覺臉頰如火般的燃燒著。 不管將來誰死誰手,左近相信,自己永遠都忘不了此時的情景。 望著一瘸一拐走向遠方的瘦削身影,雖如此纖細柔弱,卻執著的沿著自己的路前行,不管前方是什麼,都沒有回頭。 狄鶴忽然有些迷茫,那單薄的身體,卻熾熱異常,充滿了生命的力量,放開了,竟有些空蕩蕩的感覺……扼殺這樣一個美麗的生命,是不是有些殘酷……然而竟然開始對敵人憐憫的自己,是不是又過於多情呢…… ********** 拉低遮住面目的破舊斗笠,左近尋了個蔭涼處,靠著樹幹緩緩坐下,掏出個冷硬的饅頭,默默吃起來。左肋還有些疼,看來急於趕路,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 旁邊就是個涼茶棚,正靠路邊,雖然有些簡陋,生意卻還紅火。時值正午,已經滿座。 跑堂的夥計忙著上菜,只是簡單的饅頭烙餅和自醃的牛羊肉,談不上什麼品位的粗茶。儘管總傳來不滿的埋怨聲,但方圓幾里僅此一家,還是只能將就一下。 啃了幾口饅頭,覺的淡然無味,也沒什麼胃口,左近索性合上眼,閉目小睡一會。 迷糊間聽見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立時清醒過來,側耳傾聽,不過是涼棚裡的人茶餘飯後聊起的閒話。 透過斗笠的邊緣望去,背對自己坐著的一桌兩人,正是他們在談論自己。 兩人都是南方少見的壯漢,俱是一身短打,紮巾箭袖,胯下別刀。 二人旁若無人,高聲談論。 「……這日子,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什麼少林武當,泰山北斗,還不照樣丟人現眼!」 「就是!就是!那個什麼左近!嘿嘿嘿!還真敢幹!也是!聽說現在不時興玩兒什麼姑娘了,京城裡都興養個小官兒嘍!」 「真的?!」 「那可不!大哥老在關外,都跟不上趟兒了。聽說那滋味……嘿!甭提了!」見同伴聽得聚精會神,更是賣力地說得口沫橫飛,「你想啊!聽說那左近,也是個人物,好多姑娘圍著,要什麼樣的有什麼樣的,幹嘛打自己師弟的主意啊?還不是--嗯--不一樣嗎?」說到此處,更是擠眉弄眼,還作勢扭了扭臀。 「哦--」他那大哥也是恍然大悟般拉長聲音,兩人更是心領神會的一齊笑起來,好不猥褻。 左近聽在耳裡,真是怒火中燒,越來越不堪的淫穢的笑,讓左近險些忍不住就要衝上前封了兩個人的嘴。 「哎呦!」突如其來的慘叫讓茶棚熱鬧了起來。 「是誰暗算我兄弟?」拍著桌子站起來的壯漢惡狠狠地叫嚷,原是他那兄弟不知何時被飛來的筷子刺穿了臉,從左到右來了個對穿,滴滴嗒嗒的血流了一桌子。 「他那張臭嘴,早該閉上了!」清清朗朗的聲音,一如清清朗朗的主人,天藍的輕衫,襯著如玉的人。 「你小子替誰出頭?!也不看咱兄弟是誰?!」 「我管你是誰?這只是略施薄懲,下回再讓我聽見你們出言污辱左少俠,小心你們的狗命!」 「哦--敢情為那個什麼左近出頭……」邊說邊打量著藍衫青年,「你是不是也跟他有什麼關係啊……」露出淫穢的笑,還沒說完,已見藍衫青年臉色一變。 白光閃過,壯漢只覺臉面涼颼颼的,黑糊糊一片飄落,定睛細看,是一片毛髮。回手摸了摸頭,赫然發現,地上的竟是自己的眉毛頭髮! 「啊啊啊啊--」慘叫著不知所措,也驚倒了在場眾人。竟沒人看到藍衫青年出手,就削了人家頭髮。 「滾!」沈聲斷喝,兩個壯漢立時連跌帶爬的跑出了涼棚,一溜煙跑遠了。 目睹一切的左近,只覺心頭微微一熱。想不到天下竟還有人可為左近出頭,若不是不想暴露身份,倒真想結交一下這藍衫青年。 欣慰的笑著,感覺輕鬆了不少的左近,起身上路。 沒想到那藍衫青年也離開了涼棚上路,兩人方向相反,看著迎面而來的藍衫青年,左近刻意低下頭。 二人擦肩而過,猛然間藍衫青年回身出手搭向左近肩頭,側身錯過,藍衫青年出手落空,卻輕聲叫道:「左少俠!」那聲音又驚又喜,彷彿見了久別的親人。 左近抬眼望去,如玉的臉龐在見到左近面目的一剎那,露出萬分喜悅的表情。 「真是你……」卻緊張的左右望瞭望,才輕聲道:「您不記得我了,我是柳瑞啊,恩公!」 腦中飛快閃過一幕,竟然是他! 「是你啊。」重見昔日舊人,有些感慨萬千。 「此處不是說話之所,恩公不介意,就到我家去可好?」 真摯的邀請,令左近難以拒絕。 柳瑞的莊子雖小,卻是雅致幽靜,與幾年前沒什麼變化。 「不要再叫恩公了,叫我左近就好。」一進莊,柳瑞就一口一個恩公,吩咐佈置房間,準備酒席,打算款待恩人,令左近都有些手足無措。 「那怎麼行,林少俠與左少俠的救命之恩,柳瑞沒齒難忘,怎能輕慢呢?」 「今日的左近,已非昔日的左近了。」感歎世事的變化,左近不禁感慨起來。 「我也正想問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江湖傳聞簡直不堪入耳,但柳瑞相信恩公決不是那種人!當初恩公救柳瑞出火海,如果恩公是那種人,不早就可以……」想起往事,柳瑞微微紅了臉頰,給如玉的臉龐更增麗色。 「一言難盡……」 ………… 望著水面上方嫋嫋升起的白霧,感受著溫泉蒸騰翻湧的熱流,疲累的四肢說不出的慵懶。 十五歲初出江湖,意氣風發,與師兄結伴,不知做了多少扶危濟困的俠義之舉,然而能像柳瑞這樣知恩圖報的又有幾人?不求人人可以報答自己,只是希望可以給自己一個辯解的機會,然而卻已是奢望。 然而遇到了柳瑞,知道還有人在為自己辯白,知道至少還有一個柳瑞可以相信自己,就足以令人欣慰了…… 看來,這個世界,還不像想像中的那麼令人絕望…… 笑著撩起最後一捧水潑向臉頰,左近起身離開溫泉。 清爽的新衣,舒服的包裹住身體,沐浴後的整個人,都神清氣朗起來。 踏著輕快的步子,披著滴水的頭髮,左近步入為自己準備好的客房。 為什麼美夢總是在甜美的結局到來時夢醒,而噩夢卻遲遲不會結束,直至經歷最痛苦的時刻才截止呢? 沒有誰,可以給出答案。 這一刻,左近只想退出房門之外,再重新走一次。 好像每一次進門,總會看到不想面對的情景。 每次以為夢醒時分,其實也只是走在噩夢的邊緣,兜了一圈,不過是在噩夢中盤旋。 臉頰褪盡血色,手輕輕抖著,連胃都不自覺的在收縮。 面前的牆上,赫然釘著柳瑞! 雙臂張開,兩把匕首穿透掌心深深釘入白牆,血早已凝成褐色,一直蔓延到地上。 右腿上明晃晃扎著不久前才看過的,削了別人頭髮的長劍。血濕了一大片輕衫,凝在腿上。 低著頭的柳瑞不知是死是活,靜靜的毫無聲息。 「好像每次都來得比較晚啊……」低沈的嗓音,發自一旁靠著床站著的高大男子。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低喃著,左近木然的望向坐在桌旁,一手支著美麗下頜的白衣男子。 依舊是平緩的語調,只是失去了溫度。 「不這麼做,你什麼時候才願意死呢?」 「想要左近的命,你們可以隨時來拿,不必如此!」 「那你會自盡嗎?」 「不會!」 「別這麼快回答。如果用他來交換呢?」 一旁的瘦高青年上前,雪亮的匕首微刺入柳瑞的胸膛。 「狄鶴你!」左近上前一步,「想不到你也如此卑鄙!」 從昏迷中醒來的柳瑞抬頭,看見門口的左近,立時大喊:「恩公快走!這些人……噗--」還未說完,握匕首的手,一拳擊在胸口上,當即柳瑞就噴出一口血。 「柳瑞--」緊握住拳,感覺指甲刺痛掌心,卻解除不了內心的痛楚與焦躁。 總是如此,總是無法相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遭受折磨,卻無能為力,比自己親身承受更為痛苦,急促的喘息,胸中氣血翻湧。 「如果我肯自盡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放了他?」 「不--不要--恩公不要管我!」柳瑞情急的大叫,似乎忘了自己正處在生死邊緣。 深深看了眼柳瑞,左近不禁濕了眼眶。 左近何德何能,竟讓人如此厚愛?儘管如此不甘,但要無辜的人因自己而死,更令人不安。如果一死可以解決問題的話,死,亦無不可。 「你不想死?」狄鶴略有所思的問道。 「當然不想!」 「即使身敗名裂、眾叛親離,你還是想苟且偷生嗎?」 「正因為身敗名裂、眾叛親離,我才要活下去,我要親眼看看害我的人有什麼下場!」左近的眼睛異常明亮,帶著決絕的恨意,如雪般飄進心頭。 無聲的笑起來,眼神也開始有了暖意,狄鶴朗聲道:「我可以給你機會!主上給我們下令時曾說過,要麼帶你的人回去,要麼帶你的屍體回去,你選哪一個?」 毫不猶豫,左近接口道:「我跟你們回去!」 「不!不要!恩公不要中他們的毒計!他們沒有人性的!不要跟他們走!」儘管血順著嘴角不斷流下,柳瑞還是聲嘶力竭的勸著左近,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安危, 「柳瑞微不足道!恩公你別管我了--走吧--走吧--」聲淚俱下,混著血滴落在地。 恍若未聞的左近只是望著狄鶴,一臉平靜。 「好!」狄鶴輕輕擊掌,揮手示意韓昭。 韓昭會意的一抖手,數粒菩提子飛向左近周身大穴。 左近不躲不閃,任菩提子打上周身穴道,軟軟倒下,落入一個熾熱的懷抱。 「我們走。」狄鶴滿意點點頭,起身撣平衣衫的皺紋。 一手攬起膝彎,微一使力,楊夕打橫抱起左近。 被封了穴道的左近無力的任有楊夕抱住,扭頭向狄鶴道:「放了柳瑞!」 「那當然。」狄鶴點頭示意,韓昭程雲上前拔出匕首長劍,柳瑞登時跌倒在地。 「恩公!恩公!」柳瑞掙扎著向前爬,還想勸阻左近。 「保重!」事到如今,也只有多求珍重了。道出最後的話語,左近不在言語。 「恩公--」嘶喊著,無奈的看著狄鶴四人帶走左近,柳瑞淚流滿面。親眼見了這些人的殘酷,不敢想像左近會有什麼樣的遭遇。 偎在楊夕懷裡,左近慢慢合上雙眼。 微微晃蕩的懷抱,如同漂浮在海面。想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無法主宰命運,只能隨波逐流呢…… 看著懷中竟恬然入睡的左近,楊夕也有些迷茫。 帶著水滴的黑髮柔柔的垂下,沐浴後潔白的如同蓮花瓣的臉頰似乎白的有些透明,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美麗的暗影。纖細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香,真是如同白蓮一般的人,卻又如此烈性,堅強、孤傲、衝動、敏感,卻也脆弱、單純,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選擇活下去嗎?可他又何嘗知道,死有時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極樂島雖是人世樂土,卻也是人間煉獄。 左近,對你而言,應該沒有所謂的樂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