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   by  血染

夜裡，我幫花圃澆水；想起自己只因為老師的一句「最好能親眼看見這些花草樹木」就開始種花種草，我還真傻。  睡前，我想起老師的溫柔笑容，專注於畫畫的表情…。  （我要不要和老師道歉？算了，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躺在床上的我，如此想著。  ===============================================================================  第二天，等我醒來時，已經早上十一點了。  「反正都起得這麼晚，乾脆今天就給自己放一天假吧！」我打算跟朋友出去唱歌，好好瘋狂一下；反正…整個暑假都在畫畫也挺無聊。  好久沒有去KTV了，一群人不只唱歌，也喝得醉醺醺的。這種放肆笑鬧的感覺似乎是在畫室中感覺不到的，也是從老師身上看不到的……畢竟他是個『成熟的大人』，不懂『幼稚的小孩』的快樂。  「喂，湘睿。你怎麼還沒有馬子啊？遜ㄎㄚ！」小洪昏昏地倒在沙發上問。  「去！你敢靴我？」我苦笑著。酒精讓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我彷彿看見老師冷峻的眼神，覺得自己被他當白癡耍了。  「改天介紹個正妹給你！…喂，你的手機在閃耶！」  包廂內真的太吵了，完全聽不見手機響的鈴聲，只能見到黃色的螢幕在漆黑中閃爍。  我接起手機。「那位？」  「……你說什麼？大聲一點啦！」我大聲地喊著；大家的嘻鬧唱歌聲蓋住了對方的聲音，我完全聽不見電話那頭的聲音。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包廂，才慢慢聽出是老師的聲音。  「你在那裡啊？我打電話到你家，你媽說你不在家。畫展都快到了，還不趕快畫出一個作品！」我聽得出他的不悅。  「我在唱歌啦！每天都畫畫很累耶！」我很不爽地回答；也許是喝多了，頭開始有點痛。  電話那頭靜默許久後說：「…我原本想教你畫牡丹，不過…你玩你的吧！」  「好！」我掛上電話，頭痛到快要裂開了。  ==================================================================================  走出KTV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我拒絕了『續ㄊㄨㄚ』，想讓自己在外面吹吹風、醒醒酒後再回家。晃著晃著…經過了畫室外面的那條大街，聞到許多攤子飄出的香味，我決心去逛一逛。  夜裡的大街上人還不少！踩在紅磚道上，我想起老師追過來拿梅花圖給我的情景…  「你是我很重要的學生唷。」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對啊！之於老師，我只是個學生；有著再怎麼樣也不能逾越的界線…何況我們都是男的。  「畫室還沒關門嗎？」我從畫室所在的巷子中看見畫室裡透出亮光，我好奇地走過去。  透過鐵門的縫隙，我看見老師正在忙著整理畫…這些應該都是要展出的畫吧？我看了看錶…十點了…老師最近都忙到這麼晚吧？我呆站了一會兒，想想也沒什麼必要進去，當我準備轉身回家時…  「誰？…湘睿！？」老師叫住了我，我加快腳步離開。但是頭還是有點昏，一陣暈眩讓我不得不停下來。  老師衝出來，抓住了我：「為什麼不進來？…等等，你怎麼搞的？整身都是煙酒味…你還未成年耶！」  「要你管！」我用力地甩開了老師的手，但也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  「……如果你是我的兒子我就打下去了。」老師也蹲了下來。  「哼…」  「不過幸好不是…」老師趁我不防，給了我一個吻。  「有沒有搞錯！你當我是什麼…玩具啊？」我連忙推開老師。  「……進來，你給我進來！」老師用力地把我拉起來。  「不要！我要回家！」我想甩開他的手，可是老師真的抓得好用力，甩不開。  「現在你醉成這樣能回家嗎？」我看到老師用幾乎是威脅般地咆哮，我被他的眼神攝住。  ==============================================================================  （畫室裡）  老師端了一杯溫水給我。  「如果還不行，我就去買牛奶或醒酒的東西給你喝。」他笑著說。  我瞥見畫布上放著幾張牡丹的示範圖，從第一步到最後一步，每個分解步驟都很詳盡的畫出來，旁邊有著娟秀的草書做註解。  「今天教之涵牡丹嗎？」我問。  「不是…他還沒辦法學。那是準備要給你看的，如果你再不肯來上課，那我就把這個寄到你家。」  老師在我旁邊坐下。  「…我怎麼會不來上課嘛！」看著老師似笑非笑的臉，我埋怨地說。  就算老師真的不喜歡我、真的傷到我，就算看見老師會尷尬，就算我們永遠只能保持師生關係……我都會來上課！因為這兩年多來，我一直無法放棄戀著老師的心情，就像沒辦法忘卻對於國畫的熱情。  老師看著我，很滿意地笑了笑，摸著我的頭說：「看來你清醒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要！我要留下來畫畫！」我翻著那幾張紙，心中充滿了感動。  「呵，如果你唱歌時能這麼想就好了。太晚了，回家吧！」老師催促著我。  ========================================================================================  （老師的車裡）  「老師，對不起，我最近講話態度都很兇…。」  「哈哈，沒關係啦！」老師開著車，往我家的方向前進。其實我家離畫室不是很遠，老師根本沒必要大費周章開車送我回家。  老師像突然間想到什麼似的說：「其實我也有錯，我沒辦法…完全忘掉筱綾…一輩子都忘不了。畢竟…她和我是夫妻，雖然時間很短。」  「我知道…」老師終於給了我句點，他的愛情在師母身上結束。  車子開到了我家樓下，我下了車。  「湘睿…。」老師從車窗伸出頭叫住我。  「嗯？」  「我愛你…是真的很愛你－－盧湘睿！不是因為你像筱綾唷。」老師用一種溫柔而又輕鬆的語調說著如此嚴肅的話。  老師看我愣住，笑了一下說：「你願意…接受我這個忘不掉太太的老頭子嗎？」  「白癡…」我忍不住深深地吻了老師。  「快點上樓吧…不然我又不想讓你走了。」老師笑著說。  （老師，是一個用情很深的人；無法忘掉已逝的妻子，代表他是有情的人。我相信老師的愛…因為我對他的愛，所以我相信他對我說的愛。）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這次就算被騙也是自願！  ===================================================================================  第二天，雖然頭還是有點痛，但是我還是去了畫室；我得振作起來，老師都這麼用心了！  「耶？之涵呢？」  「不知道，大概他有事吧？他媽媽說先暫停學畫一陣子。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很閒天天來報到。」老師笑著說。  我瞪了老師一眼。  「呵呵…開始畫畫吧！」老師開始教我基本的牡丹畫法，這時我才頓悟原來我之前臨摩畫冊時有多少錯誤！無論是筆法還是感覺都不對，難怪老師那時會生氣。  今天畫室很難得，除了早上有幾個阿媽來學畫之外，連西畫室小朋友的影子都看不見…；少了之涵跟自己鬥嘴，反而覺得悶悶的。  「啊…好累好累！」我伸著懶腰，看見老師難得有空閒坐下來畫畫。  「這是什麼？」我盯著畫紙上珠圓玉潤的古典美人。  「這是工筆畫，需要耐心慢慢地刻畫出她們的體態、飄逸的衣袖。」  「哦？我可以學嗎？」我指了指自己。  老師敲了我的頭一下，「你先畫好牡丹吧！」  這一天，天氣難得沒有夏日的悶熱，吹著涼涼的風…很悠閒。  ===================================================================================  後來連續幾天，我愈畫愈順手，老師對於我的批評也開始變少，可惜讚美還是非常吝嗇…少得很。  直到有一天，我畫出一幅紫牡丹，整幅畫只有兩朵花；但是那一天我真的很累，我想當這幅畫是小品就好，不打算交給老師改。  「耶？這是你畫的？」老師瞥見那幅畫。  「呼…只是小品。我知道它不是很好，因為我很累…」  「不，這個不錯！」老師打斷我的話，而且是用讚美！？  「…真的？這個可以用嗎？」我不可思議地看著老師。  「嗯，這張真的不錯…感覺很好。你放心，畫被裱完後感覺會更好的。」老師笑著對我說。  （耶！！！我終於可以展出自己的畫啦！）  亢奮的心，讓我真想在畫室裡大叫！要不是礙於有別的學生在，說不定我會抱住老師狂吻！  ====================================================================================  隔天，老師開始幫我裱畫；他也順便教我怎麼去裁畫。  「一張畫裁的好不好，可是有大大影響…」此時，門鈴響了，老師過去開門。  「之涵？你回來啦？」我聽見老師高興的聲音。  我跑到門口，高興地對之涵說：「嘿，你終於放假回來了！告訴你，我的畫可以放到畫展了耶！」  之涵看了我一眼，笑著說：「真好，可惜我看不到了…我是來說再見的。我不能再學畫了，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什麼！？」之涵的話讓老師跟我錯愕不已…。  ************************************************************************************  【後記】  原本我也想學裱畫的，因為好像很好玩。可是壓力很大呢！因為是裁切人家的作品，弄不好可是陪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