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   by  血染

「反正只看一下下…應該不會碰到吧？」我竊竊地推畫廊的門。  「歡迎。」  「啊！？」我被招待人員的聲音嚇了一跳，也許是因為心虛怕碰到老師吧？  一位笑容可鞠的小姐遞給我簡介。  我伸手接過，手上的汗在光滑的紙上印出一個濕印。  （真的很漂亮！）  畫展裡的畫有像是素描般寫實的風景，也有純粹寫意的景物。  我以欣賞者的角度看著每一幅畫，在心中不禁為老師喝采！他的畫中有剛毅，也有細膩。  我盯著一幅純墨色的潑墨畫，看著乾溼筆的交替…濃淡間的轉換…代表的是成熟與深邃。  「真是好畫。」心中的讚美超過滿水位線，從口中溢出。  轉身，我準備離開。  「…咦？」餘光掃入一團紫紅。  我轉頭，望著畫廊的一個小角落…。  那是一幅沒有名字的畫。  兩朵紫牡丹懸著，左邊當主的牡丹是藍紫，右邊當賓的牡丹呈紫紅。沒有背景，只有留白…就像是憑空生長出來。  （跟我當初…準備拿去參展的畫的構圖一樣！）我心中一驚。  只是，這張畫多了一份老師獨有畫風的韻味。  那一團紫紅太豔、太搶眼，灼燒了眼睛，我流下了刺痛的淚。  一年多前，我最後一次哭是為了他；一年多後，我的眼淚還是為了他…。  我瘋狂地撫摸那幅畫，隔著透明玻璃，拼命地用指尖感受畫紙上的溫度。  招待員小姐緊張地跑來阻止，「先生，請不要觸摸畫…」  「對不起。」我不好意思地收起失控的手，但是情緒卻游移在崩潰邊緣。  「湘睿……」熟悉又感傷的聲音，從遙遠的兩年前傳遞到這裡。  王嵐老師站在我前面。  於是，我，奔出畫廊！  ===============================================================================  疾走在喧鬧的馬路上，我可以感覺到…老師靜靜地跟在我背後。  我慌忙地拿出一支煙，點煙的手微微顫抖。  閉上眼，深深吸入一口，緩緩吐氣……似乎情緒穩定了一點。  轉身，等待著與他兩年後的『重逢』。  老師站在離我一公尺處，停下腳步。他的樣子沒有太大的改變。  靜默的空氣凝結住時間，將兩年前的回憶和現在連結在同個空間。思緒夾雜著過去、現在、我的、他的。  「我考上美術系了。」這是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真的？那很好…。」他的笑容跟記憶裡的笑容一樣。  「你…要不要來我的畫室？我開了一間畫室。」  我的胸口悶熱，不是高興，而是悲傷及憤怒！  「你把我當什麼？兩年前…你就這樣走了，留下我一個人自己痛苦！現在你回來，就要我回畫室…，」  「你根本沒考慮過我的心情！」眼淚流洩下積壓許久的傷痛及不滿。  我吸了一口煙，煙味混雜著淚水刺激著所有的感官。  「……對不起，是我的要求太過份了。」黯淡的神情凍在老師的臉上。  「那幅沒有名字的牡丹…是為你畫的。我不會把它賣出去…我等你來拿。」老師遞給我一張名片，離去。  =======================================================================================  晚上，我帶了兩打海尼根回家。  把自己關在房間，拼命用酒精及香煙麻痺神經。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方法能夠平復激動的心情。  看著手中白色名片，上面寫著新畫室的地址及電話。  我拿起電話，撥下號碼…。  「喂？」接通，老師的聲音隔著畫筒在耳邊對我說話。  「……」我思考著該如何開口。  「喂？」  「是我…。我不去拿畫了，你把它賣掉吧！」  「等等，湘睿！我…還是…愛……」淡淡的哀愁劃過老師溫柔的聲音。  「我也一樣。」我打斷了老師的話，「我忘不掉老師…我愛你，可是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眼淚哽咽著聲音，「太痛苦了！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見到你也只是讓以前的舊傷口更痛…。」  老師沒有說話，我也無法預測他在電話那頭的神情。  「湘睿，那麼…我就等到有一天，」  「有一天你已經…不再愛我了…可以見我了。到時候你再來畫室拿畫吧！」  我切掉電話，不爭氣的眼淚再度渲洩。  我不敢、也不想去想像老師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講出那樣的話……。  ***************************************************************************************  【後記】  我只能說…王老師，我愛死你了！他說的話、做的事…都是可以刺激我的淚腺。唉，我幹嘛虐待自己寫這種文章呢…浪費眼淚…。  結局似乎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