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   by  血染

『 我以為，我已經不再愛他；  我以為，全部都已經過去；  沒想到，記憶還沒褪色。 』  我在寄給之涵的信上這麼寫著。  想起之前自己還對之涵大言不慚地說我已經不愛老師了，沒想到一看見老師的畫就情緒失控…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但是我還是無法回到老師身邊，因為我害怕又重蹈覆轍——  我不要再一次為了愛而粉身碎骨！  這樣我真的……會死。  ==================================================================================  （半個多月後，湘睿家）  打開信箱，我看見之涵的回信。這次他回信得比較快，約半個月就收到他的信。  拿著信，我不打算直接上樓回家，我坐在大廈的花圃旁，抽著煙，曬著深秋午後的太陽。  『 忘不掉就不要忘，  不想在一起就別勉強，  給自己一點時間，  重整心情。  神會給你答案的。 』  ================================================================================  「哈哈…」我看著信，笑了…。  之涵真的很了解我，只可惜他不在台灣，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他說、也只能跟他說。  鞋尖揉掉煙蒂的餘火，像是做一個ending。  我開始戒煙、戒酒，學著喝稍甜的咖啡牛奶。  ================================================================================  後來，我跟老師再也沒有聯絡。沒想到台北居然也可以變得如此大，居住在同個城市的兩個人，感覺卻很遙遠。  這樣也好，我需要沉澱一下心情。每天固定時間上下課，除了在學校和同學吃飯，下課偶爾出去打球唱歌；其餘的活動好比大學生最普遍的聯誼、抽學伴等，我完全置身事外。  因為，我還沒復原到可以再重新開始。  =================================================================================  秋天漸漸被寒凍的冬天吞噬，聖誕節氣氛從店家的櫥窗內流瀉。  「喂？」我接起手機。  「Hey！buddy，I’m back！」一陣令人愉悅的洋式打招呼傳入耳中。  「呵，之涵喔？」我想他應該是因為聖誕節長假，所以才能回台灣。  「嗯…要不要找一天出來敘舊？」  「好。」每半年左右一次的聚會之於我們兩個就像是一種約定，繫著這種單純靠信件聯絡的真實感。  ===========================================================================  （咖啡店）  之涵看著我手中那杯咖啡牛奶，沒多說什麼，只是淺淺地微笑。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拿畫呢？」之涵推了推鼻樑間的鏡架，他因為室內設計的繁重課業而染上近視。  「我不是有寫信跟你講嗎……等我真的完全忘記他、不愛他。」反觀我，除了畫畫之外，似乎鮮少在書桌前徘徊——視力良好。  「可能嗎？你好像一年前也這麼講過…」他瞇起眼睛，帶點睥睨的神情。  我嘆了一口氣：「盡量囉…。」  我和老師之間的約定：等我可以見他時就去拿畫。這樣的約定在心裡立下一個石碑，時時提醒自己。  這樣，是很難很難忘卻的。  「要不要我幫你忘掉他？」之涵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我心中不由得猜想他是否又要整人。  「幹嘛？你又想怎樣？」我懶懶地搭理他。  「別忘了，我還在等著你點頭跟我在一起…」之涵用一種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語調說著。  「唉，別鬧了。應該有不少女生倒貼你吧？隨便選一個都比我強。」我再次無奈地挽拒他。  「我說過：『忘不掉就不要忘。』我忘不掉，所以就繼續愛著…就像你喜歡老師一樣。和你不同的是，我正視自己的感覺、不會逃避。」之涵是認真而嚴肅的，就像在對我訓話。  「如果你再這樣逃避下去，總有一天你會接受我…」  一股高壓往我的胸口重擊，差點窒息。  「我…有我的做法。」不認為自己會被之涵說動，但是也沒辦法反駁之涵的話。  ==================================================================================  （四月）  拿著排筆，沾了一點花青，游移在墨色的線條中。  「完成。」我高興地看著自己的山水畫，雖然並非頂滿意，但是感覺還不錯。收筆的那一刻喜悅，怎一個『爽』字了得！  我騎著機車，依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尋著畫室。  「這裡吧？」我看見一個小小的紅色鐵門，按下門鈴。  「來了。」是老師的聲音。  「啊！…是你啊…」老師驚訝之餘，露出了微笑。他除了成熟男人的韻味，還多了一種…滄桑感。「進來吧。」  這間畫室非常小，只有以前畫室的二分之一大，兩張鋪著畫布的大桌讓空間看起來更擁擠。  畫室只有老師一個人，大概因為今天是非假日吧？  老師在牆邊放置的畫中翻找著，拿出一幅畫，旁邊的金框帶著鐵鏽。  「畫…給你。」  「謝謝。」我從老師手中接過那幅牡丹，透過覆蓋在表面的灰塵，看著熟悉的筆觸。  「你還是來了，我原本希望你永遠都不要來。」老師背對著我，整理著畫具。  我了解字裡行間的意思，我遞給他剛才在家裡畫的圖。「老師，這個…」  他打開畫，很滿意地說：「你終於畫山水了。」  「畫得不是很好…可是我想告訴老師…我，真的想當一個畫家！」我笑著對老師說。  「所以無論是怎樣的題材，遇到怎樣的情況，我都會畫下去。這不是再是為了老師…而是為了我自己。」  老師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的畫。  於是我繼續說：「我不可能…忘記啟蒙我畫畫的老師。但是現在我作畫時，已經不再會一直想起老師了，所以我才來拿畫。」  「因為我確定，即使看到老師的畫，我也不會再想太多了。」  老師轉過頭，溫柔地對我笑著。  ======================================================================================  （後來的日子．．．）  「我來了。」我匆忙地進入畫室，從學校飆車來畫室還是要一段時間。  「來啦？幫我把這板子搬過去吧！」老師坐在桌前翻著畫冊。  我舉起錶畫用的木板，將它搬到門口晾畫。  現在，我偶爾會來畫室。沒有悸動，我只是純粹地在畫室幫忙跟學畫，專注於藝術之美。  是我要求要繼續來畫室學畫，老師沒有說什麼…就這麼答應了。  「湘睿，你不覺得…你的畫風太保守、太仿古了？」老師問著正作畫到一半的我。  「會嗎？這樣啊……」我跟老師沉浸在國畫的世界。這種『新的相處模式』讓我跟他都覺得還挺自在的。  但是，『新的相處模式』會不會改變呢？  「神會給你答案的。」我想起之涵的話。  THE END  ***********************************************************************************  【後記】  這樣的結局會不會太機車了點？我想反正怎麼樣的結局都不會是完美，那我寧可留下一點想像空間。  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畫下「？」做結尾可能比「。」好。  Anyway，這三個人會永遠在藝術領域奮鬥著，這樣不就夠了嗎？  呵呵，這樣才符合『畫室』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