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國情傷Ⅲ--深藍  by眼影

春季,是一個謎語,花的謎語。桃李芬芳,彩蝶翩躚,草長鶯飛,林中的小溪喧響如撥動的琴弦。

然後,有一天花開始謝了……在東風前憐怯地抖擻,一片,兩片……飄落,滿地鮮紅,滿地慘白的顏色。

出生在冷寞的、飄著大雪的荒街,深藍的身世是謎。他的命運從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那個富貴錦華的帝都辰京。


水池裡泛起螺細的波紋,一條條五彩斑斕的鯉魚在池底成群游泳,丟下食物,它們立刻甩著尾巴游上來,歡快地搶著食。

金色的,像黃金一樣耀眼的魚鱗,在明潔的陽光和水波中劃出優美弧線,又沉入水底……

看向環抱著凝靜橋影的月痕湖,湖堤上翠綠的垂柳行行,柳樹垂著碧玉絲絛的長發,撫弄自己婀娜的身影……深藍的眼睛裡映著純淨的天空,那裡曾經就是一片純淨的天空,現在卻是漆黑的海洋。

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像一小星的藍色顏料無聲的在洇濕的宣紙上迅速暈開,迷一樣彷徨的思緒,飄向天空——無盡的天空……

曾經是天空飛翔歌唱的鳥,我後來受傷失去了翅膀,從此,從此我變成了魚——傷痕纍纍的魚,潛入海洋,尋找慰寄……


風持著旌旗,刀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士兵們踏著整齊有力的步子,潮水一樣湧進辰京的城門。

又是一場惡戰結束,在馬上露出疲憊神色的雀境,想著又回來了,回到了辰京……近一個月來,鹽驊國的軍隊占領了北方許多城池,戰火一路蔓延,無法收拾。雀境率軍親征,大戰了十幾場,兩國軍士死傷慘重,但鹽驊國依舊沒有撤軍或者講和的意思。

劍血紅的流蘇在春風中飄動,前面的道路上出現迎接的隊伍,看到金碧輝煌的車輦,和花團錦簇般裝束的王妃們,雀境苦笑一聲,視線突然與隊伍中的深藍相遇,然後變得炙烈起來。

雪白的衫子,純淨而冷漠的眼神,雪白的、沒有一絲瑕垢的臉,那在風前……如野薔薇般姿態的身影……雀境的嘴角泛上溫柔的笑意。當馬停在迎接自己的車輦前,雀境利落的翻身下馬,麗姜笑盈盈地迎上前,說到:「陛下您辛苦了。」其他的妃子也不甘示弱的擁上來,一個個眉目含情,眼角帶笑,問長問短。

不耐煩地應付著,雀境的視線落在深藍臉上,他獨立在人群外,臉上掛著的是一抹冷淡與嘲笑的表情。

「藍妃!」推開圍著自己不放的妃子,雀境叫著深藍大步走過去。

「陛下。」深藍行禮到。

站在深藍面前,雀境冷冷笑著,「你養父西陵王果然老到,他散佈下自己被鹽驊國士兵殺死的假消息,其實已投靠了鹽驊國,並把那群虎狼之師引了進來。」

深藍聞言,眼神跳動一下,又迅速平靜了下來,「把他逼到這一步的不正是您嗎?——陛下!」深藍冷嘲熱諷地說,雀境心裡那份因見了他所萌出的溫情立刻灰飛湮滅,漸漸升上一腔熊熊怒火。

「我倒真沒料到西陵王會有這麼一手,怪不得臣子們說西陵王是心腸黑爛的老狐狸。」

「陛下,您這麼說未免盡失帝王氣度,實有長舌呱嘈的嫌疑!」

「混帳!——你在替那個逆國的無恥叛徒說話嗎?告訴我……」

一把抓起深藍的手,把它用力壓在自己胸口,雀境嚴酷地問到:「藍妃,你的心中——我和你那個已經叛國的養父,哪個更重要?你是不是也要學他,反出辰京,或者找機會乾脆刺殺我!」

深藍臉色「唰」地變得慘白無比,他顫抖著嘴唇,囁嚅著:「沒有——我沒有!深藍不敢!」

狠狠甩開深藍的手,雀境怒聲喝道「」你不敢!?——我看你是沒找到機會才對!」

「陛下您……」委頓的跪在雀境腳下,深藍抬著頭大聲說:「您要治我的罪,何必又——何必又要找這些理由!」

「——好個錚錚鐵骨!死不認帳!」

雀境咬牙切齒地說,他仰天長笑一聲,把冷冰冰的視線投在深藍因悲憤羞辱而扭曲的臉上,「當初我真該把西陵王凌遲處死,再連坐九族!可是……現在——現在只剩下了你一條漏網之魚。」

聽出雀境話裡的意圖,深藍慢慢平靜下來,他抬手拂開額前的亂發,悠然一笑,「是啊,您還可以殺我——警示天下!」

靜默的辰京,靜默的軍隊,靜默的圍觀者,殺機不是從雀境身上發出的,而是……深藍灰心的眼睛掃過那群華麗富貴的人們,他們才不會有同情和憐憫,即使是……即使是青葶,他也不知道兔死狐悲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