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遲遲 by彷彿深秋
「這兩天非凡真的在這兒待得很舒服，不過恕非凡不能再繼續叨擾了。」晚膳用畢，君非凡突然笑盈盈地開口，頓時幾雙眼睛都驚異地向他投來。衛夫人對這個聰明乖巧的少年一直是打心眼裏越看越愛，第一個出聲挽留「其實這兒就是你的家，不如以後就在此長住吧。」

衛潼也笑呵呵地道「是啊，何況這裏也方便你這新任的武林盟主處理武林大事。想那剪雲軒終究算個清修之地，常有外人打擾不好吧！」

「非凡並不準備回剪雲軒。」君非凡仍是一臉笑意，但語氣卻斬釘截鐵。
 
眾人又都吃了一驚，只有衛無憂兀自低頭不語。

君非凡哈哈大笑起來「當然是有些原因啦，」他有意無意的把視線投射在衛無憂身上「我想師父肯定沒跟你們說過，我因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老想出去闖闖，可師父卻說我修為不夠，非要把我鎖在山中。所以在半年前，我和師父大吵了一場，偷跑出去了……」

君非凡環顧了一下四周，微笑著繼續娓娓道來「後來跑到江湖上才發現，世道人心險惡，光靠武功根本吃不開，方才明白師父的一番用心良苦，奈何還是拉不下臉回去，只好獨自胡亂闖蕩，真是吃了不少苦哇……」君非凡面帶苦笑搖了搖頭，衛夫人在一旁不禁輕輕嘆息「怪不得無憂這次歸家，良久也未曾提起回剪雲軒之事，終日只是愁眉不展，原來竟是擔心你這個孩子。」

君非凡恍若掠過一抹冷笑，隨即卻又綻開燦若驕陽的笑容「不過還是拜這半載飄零之賜，非凡才能得遇自己的紅顏知己……」

"叮"似有碗盞輕碰之聲，君非凡面不改色繼續道「那日我自恃武藝打抱不平，無意結識了這位佳人，說起來不好意思，我竟是對她一見鍾情，再見傾心，貿然就向她求取了婚約。」

衛潼聞言已笑出聲「必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佳偶，成親之際，莫忘請老夫去喝杯水酒呵！哎，無憂，你徒弟都已談及婚嫁，你也到時候該考慮考慮啦！」

誰知君非凡卻又輕嘆一聲「只是沒想到這位姑娘竟是家世顯赫，他父親乃二十年前有名的'天下第一劍'……」
 
「冷如雪。」衛無情驚異出聲「他的女兒怎麼會隨便在外走動？"

君非凡耐心解釋「只因冷前輩已於數月前不幸仙逝了，心妤妹子為查明真相故而不得已出門。」

「難道說……？」

「沒錯。冷前輩是被人謀害至死，而且極有可能是江湖上新近崛起的煞血門所為。」

衛潼眉心緊叩「老夫略有耳聞，他們似乎一年前方在江湖出現，卻沒想到如今竟囂張至此。」

君非凡笑道「真相不明，也很難說。」

「所以你來參加武林大會？」

「是啊，心妤終為女子，實難拋頭露面，她將此事委托於我，我便只好仗著有師父扠腰，貿貿然跑上了武林大會，不料卻打傷大師伯，實在是失禮得很哪！」

衛無情微微一笑「後生可畏啊，衛某心服口服，至於這點小傷，賢侄不必掛懷。」

君非凡略頓了頓，繼續道「我在武林大會的表現，其實也是向煞血門示威，同時亦想利用武林盟主的身份，對他們好好勘查一番。」他又笑了起來「而我之所以在此逗留，一方面趁機休養生息，另一方面留心察看府上多年的武林紀錄，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不覺已過了這幾日，想必心妤妹子在家中一定等得心急如焚了，因此最遲明日非凡就得起程了。」

衛潼微微頷首「既如此，老夫並不相留，還望查明真相，還冷賢弟一個公道。」

「正是非凡心中所想。」一番話畢，眾人起身離席。衛無憂最後一個站起，神情恍惚，君非凡忙含笑上前，將他一把扶住「師父，您臉色好差，徒兒扶您去房中稍作休息。」

衛夫人在旁看得滿面笑容，忍不住輕聲對衛無情嗔道「這孩子真是少有的孝順！看你們兄弟三個，還沒一個能這般待為娘我的。"說得衛無情忙無奈賠笑，將她扶入內房。

 
君非凡一將衛無憂扶入房內，衛無憂就掙脫了他的手，走至床沿坐下，眼神定定地向窗外看去「我沒事，你可以回去歇著了。」

君非凡聞言輕笑一聲，反手卻將房門緊鎖「師父你真的好無情哦！我好意扶你，你也不請徒兒我進來坐坐。」他逕直走至衛無憂身邊，撩起一縷秀髮放在唇上親吻。

衛無憂剎那全身僵硬「會有人來的。」

「放心，門已經被鎖上了。只要師父您不要叫得那麼忘情就可以了！」他陶醉地從髮尾不斷往上吻，最後到達了衛無憂的頸間。

衛無憂顫抖了一下，閉緊了雙眼，但是君非凡輕輕一啄便即離開。

衛無憂輕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向他「你到底想對我怎樣？你明明另有愛人，這樣子你難道對得起她嗎？」

君非凡笑道「我與心妤自然是兩情相悅，要一輩子相敬如賓，白頭偕老的。但男人總難免需要發瀉的時候啊，我又怎麼捨得我那千嬌百媚的夫人太過操勞呢？所以就有師父您來囉……」

他摟住衛無憂的纖腰，湊到他敏感的耳畔，輕聲細語「再說這也是復仇的一部分嘛。」

衛無憂努力忽略體內緩緩伸起的燥熱，吐著氣回答「如果說出於復仇對一個男人做這種事，我實在不明白有什麼意思。」

君非凡仿佛聽到了一件極其好笑的事，笑得倒在床上，許久才至住笑聲，重又靠上衛無憂，用指尖輕撫著他微啟的薄唇「你明明很喜歡這種事的嗎，幹嘛說這樣的傻話？難道非要我挑明告訴你……」

見衛無憂又黯然低頭，他輕啜他的耳珠「師父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麼討男人喜歡嗎？你那種骨子裏天生的淫蕩，叫人簡直放不開手。更何況，」

他笑著掰過衛無憂蒼白的臉「你也是一個最好的棋子，我對付你們衛家的棋子，你想如果別人知道衛府的人除了人面獸心的偽君子，就是喜歡和男人搞在一起的人妖，你說你們衛府還想在武林中橫行嗎？」
 
衛無憂募的瞪大了眼睛「為什麼天兒，你會這樣心狠手辣，我怎麼會教出這樣的你？」

君非凡惱羞成怒，狠狠地將他摜倒在床上，掄起手掌正想再給他一記耳光，卻見他眼中一片慘淡，神情木然，不由得放下了手，只得冷笑道「你有資格說我嗎？」
 
衛無憂見已脫離他鉗制，便緩緩爬起身，走到桌旁坐下，君非凡吃驚中竟也只是瞪視著他。

「天兒，我已經說過，你爹娘之事，我們衛府雖難逃關係，但其中緣故實質非比尋常，我絕非為家人開罪，只是希望你能有顆豁達容人之心，免到將來後悔。如果你有何怨恨，沖著我來便是，畢竟我十二年來向你隱瞞身份是我不對。」

他痛苦地吸了口氣「而且你方才也說過，真相未明難下定論。你對煞血門尚且如此寬容，為何獨獨對我們衛府如此苦苦相逼呢？」

「娘親臨終遺言，至死莫敢忘！你該知道我七歲就已立下復仇之重誓。」

「仇亦有該報與不該之分……」

「那你不妨說清楚，讓我聽聽你們衛府有多無辜。」

「事實上……」衛無憂幾乎脫口而出，但一對上君非凡晶亮的眼神，卻還是吞了回去「天兒你就這麼不相信師父的話嗎？師父就是求你你也絕不肯放過衛家嗎？」

君非凡煩躁的拉扯頭髮「你到底要怎樣？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有放過你們的理由？」

「如果我說了你會相信嗎？」

「你快說！」衛無憂痛苦地閉上眼睛「那麼這次你一定要相信，其實你不需要找衛府的其他人，你爹娘的死根本就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就是你唯一的仇人！」

君非凡大叫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無憂睜開眼，定定的瞪著他「否則我為什麼要救你，收養你這麼多年，純粹是為了消除罪惡感罷了。"

衛無憂突地移開了視線「是你逼我說出來的，我本來並不想讓你恨我，所以才卑劣地一直想隱瞞真相，可是我不能再讓家人背這個黑鍋了……」

君非凡兀自發呆，置若罔聞。

衛無憂輕笑起來「你現在知道了，來報仇吧。我的命在這裏，你儘管拿去吧。」

君非凡掃了他一眼，冷冷的開口「怪不得一上來你就肯把自己的命交給我，不過我也記得你說過弒師不詳……」

衛無憂繼續笑著「反正我的命是你的了，殺不殺隨便你。」

「那麼看來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君非凡也笑了，站起來走到衛無憂身邊「就是收下你這條賤命。和我一同走吧，師父，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他狠狠抓住衛無憂的肩膀，湊上去輕輕吻住了他，跟著一絲鮮血從他們雙唇交合的地方緩緩流下。
 
君非凡放開衛無憂，毫不回頭走出房間，並狠力地砸上了房門。衛無憂無聲地撫過被咬破的雙唇，露出淡淡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