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虛空華 by 守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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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棋子的事情後，天光便開始經常帶一些精美可口的糕點小食或是水果等。 原來，他居然把我的行爲理解成這樣。對此，我甚爲無奈，但也覺得沒太多解釋的必要。隨他高興吧…… 我發現，他的敏銳與聰慧，有時也帶上了一點傻氣。 他總看著我，一口一口的吃下去，還不斷的催促著：“雲太瘦了，要多吃一點哦！” 有時，他還會邊回憶邊說：“剛見著雲的時候，瘦的除了一把骨頭就沒了！抱著雲就像拎隻小雞似的。” 說著說著，又習慣性的仔細審視我一遍：“現在好些了……不過還是太瘦！要多吃一點。我要把雲養的胖胖的才行！”說著說著，他自己先笑了起來，也不知道他想像中“胖胖”的我究竟成了什麽樣子。不過，能看到憂慮不再浮現在他的面龐上，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有時，天光帶來的是各種水果。他會親自先打理好全部，直到送入我的口中。平時他那用在刀劍上的功夫，此時對水果刀好像也派上了不小的作用。 靜靜的靠坐在他的身旁，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那雙拿著小刀削著果皮的手有著與面孔一樣的小麥色，洋溢著陽光的氣息；手指勻稱而修長，挺拔結實，雖只是輕握小刀，但每一動每一劃都利落乾脆，似乎有無窮力道但卻把握恰當。這就是練武者的手嗎？這就是握著武器揮灑自如的手嗎？ 不禁自然而然的猜想著，天光拿著刀劍揮舞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呢？一念之間，突然很想看看。 唇微微的開啓，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該如何說，於是這才想起，自己不會說話。 從未有過的失落感湧上心頭…… “雲？”天光注意到了漸漸黯淡的我，“怎麽了？身子不舒服了嗎？” 聽到天光的聲音，從思緒中驚覺，連忙搖了搖頭。 天光這才又恢復了笑容：“來，吃塊蘋果！”說著，就把削好的蘋果切了一小塊放到我的口中。 蘋果香甜略帶酸的在口中彌漫開來，和心緒融成了一種複雜的味道…… 天光笑咪咪看著我吃了大半個蘋果後，忽然想起件什麽似的，恍然大悟道：“對了！我還帶另外的來了。”邊說便伸手拿過來一樣東西。 看去，原來是一本書。一種久違的感覺，好像有太久沒看到了書了吧……自從娘不在了…… 從小與娘流浪的日子裏，自我懂事後，娘忙玩了每天的勞作，總會抽時間教我認字讀書。用那些揀來的殘破的書頁，一個字一個字的讀給我聽，並且要求我記住。娘讀的總是很快，且從不解釋其中的意思，也不讓我跟讀，只是要我牢牢記住，並在一段時間後，用樹枝在沙土上默寫出來，錯一筆一劃都會招來一頓罵甚至打。 由於書頁的殘破，我所記的東西大都是斷斷續續的，還有部分，沒了書頁僅僅是娘憑著記憶背給我聽的。每當娘背起這些時，平日裏沙啞粗糙的聲音竟變的意外的澄清，同時表情也會隨著背誦的持續而逐漸緩和。只有在這一刻，我才偷偷的清楚看清了娘，並不太老的年紀或者該說還很年輕，五官在辛勞與污穢下顯得非常的模糊但不失端正，渾濁的眼光中，有一絲遙遠的清朗……這時的娘，很平靜，靜的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似的，包括我。 我著迷於這個瞬間，著迷著娘瞬間的清朗，著迷著娘瞬間的平靜，著迷著娘消瘦的身影，著迷著娘看向不知何處的目光…… 當看到目不識丁的村夫、村夫、甚至有錢的地主、地主婆，我驚訝過娘的識字背書，直到現在回憶起來，才明瞭了其中的原委。曾是大家閨秀的娘，當她回憶起詩書時，是否也沈浸在了往昔美好的歲月當中？這樣眷戀的她，又爲何會寧可帶著我過著饑寒交迫的辛勞日子呢？ 解不開的謎團，散不去的陰影，最多只能自己欺騙自已一下，暫時的不去思考它…… “雲，認得字嗎？”天光滿臉期待的看著我。 我想他一定不知道我的過去，一定以爲自小與娘四處漂泊的我不可能會有機會讀書認字，於是，就想出了這麽個主意，居然想教我認字起來了。 心中暗暗嘲笑他一下，卻揮不去更多的悲哀。 不理睬他那玩笑似的期待，從他手中接過書本，一頁頁的翻看起來。嶄新的書本裝訂的整整齊齊，印刷的字跡工整端正。以往只在遙不可及的地方見過如此完整的書，此時第一次握在手中，心情有一些按捺不住的興奮，甚至不願再分心打理一旁的天光了。直到他離去，我都恍若未聞。回想起來，想必他那張爽朗的面龐上一定又挂上了失望的神情，不過，就算是我不識字，憑他那種教法，只怕我是一輩子也休想認上幾個了。 後來，屋中的書漸漸的多了起來。以往只從娘口中聽到的敍述，如今都歷歷在目，一時間萬般感觸在心頭徘徊不去，不自覺的就逐漸沈浸在這一片文字的海洋與夾雜的回憶中了。 天光說，這樣的我雖然是只理書不理他，但總比前些日子常常發呆失神的我要好的多了，氣色也好了不少，要是能再多看他幾眼，那就更完美了。 我無奈的看他一眼，他自己抓抓頭，呵呵的笑了笑。 起初的新鮮與興奮在一段時間後也漸漸的淡去了不少，更有天光在邊上不斷的打擾。或許這麽說，天光會有意見：“我只是安靜的在一旁而已！”但被他這麽長久的凝視著，且又不是在毫無知覺的睡眠中，總是越來越在意，越來越安不下看書的心，最後不得不妥協的合上書本，看向他去，此時他才會滿意的開懷一笑。 “雲，這麽喜歡看書嗎？……難道天光沒有書‘好看’？”這些時候，他流露出的天真話語，才會讓我意識到，天光應該才是一個剛及弱冠的二十歲大男孩呢。 是呀，他還很年輕，比我還小上一歲，卻早以擔負著整個家族的責任，爲整個家族忙碌操勞，閒暇時間還得擠出來看我陪我。面龐上過早的找尋不到了少年的天真，不和年紀的沈穩常常會讓我誤以爲他比我還長上數歲。 這些都是在他平時與我的閒聊中提及的，有時他會說冷絕山莊的歷史，有時他又會說家族的發展，有時他也會說自己的所作所爲，不過都僅僅是略微提及。 有次，他說：“雲，你知道嗎？我覺得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說著，他拉起了我的手放在他的臉頰，“一樣的感覺，很小很小的時候，仿佛就感覺過雲的手……或許是剛出生時也說不定！” 心中有些驚歎於他的想像力，剛出生怎麽會記得這些呢，更何況怎麽分的出是什麽人呢。不過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或許還真有那麽一回事也說不定了。依著他的手勢，輕觸他的面龐，想像著兩歲的我撫過的這張剛出生的小臉蛋是怎樣的。 弟弟……血緣的紐帶在命運中不自覺的牽動了，正是因爲血緣，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沒懼怕過他反而有種連自己都習慣了的親切感，大概就是這個緣故罷。我猜想著。 不滿足於輕觸，伸開雙臂，擁住天光，感受著“弟弟”這個不可思議的血緣鏈結，多麽神奇的感覺……溫暖包圍了全身，有天光的溫度，也有內心的熱量…… 心中淡淡洋溢的是什麽呢？難道，這就叫作喜悅嗎？……有些陌生卻很愜意………… 有時候天光說起冷絕山莊時，自然而然會提及冷段——冷絕山莊現今的當家，也便是我與天光的爹。只是天光說，爹去年開始經常閉關修煉不見任何人，家族的大多數事情由天光與幾位協助的元老定奪，要不是上次大漠之行極爲重要，爹也不會親自出馬。所以爹一直沒來看我也是這個原因，並讓我不要多想。 聽到天光的敍述，我才意識到。的確，我留在冷絕山莊的那麽些日子裏，再未見過“爹”。其實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真的再次面對，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陌生的父親，一大團的疑問，娘的一切，所有的問題全都在這一刻蜂湧而至，叫我怎麽理的清楚？……不敢再去設想了，得過且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