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虛空華 by 守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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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後，呆呆的躺了好久才回憶起昨日發生的事情。久居的小屋中，又不見了天光的身影。 焦急的下了床來，推門而出試圖尋找。 猛然間，視線對上了大片的潔白，圍繞著幽綠的水潭。這就是天光昨晚說的嗎？ 驚豔的有些不敢相信的緩緩挪步，接近了，看清了，數十顆綻放的桃花樹林立著，一枝一枝、一簇一簇的展示著美麗與絢爛，由一小朵一小朵的白色桃花堆積而成了如此廣泛的一片耀眼的潔白！ 被深深的吸引了視線，走著走著，進入了其中。仰著頭，看著零星的花瓣自空中飄落，輕盈的幾乎凝固在半空一般。 “喜歡嗎？”不知何時，天光出現在我的身側。報以一個自認爲最喜悅的笑容，滿心歡喜的點了點頭。 微風扶過，花瓣更是舞的美麗，在上空，在周圍，如同纏綿的春雨一般溫柔的落下。 此時，天光才告訴我，暫時讓我離開這裏就是爲了在栽種這片桃樹的時候不吵擾到我。被話語牽引著不由又回憶起了難堪的事情，把熱熱的臉頰貼在了天光的身側，以爲這樣就能躲開他的視線…… 極爲短暫的別離後，我又住回了寧靜的小屋，伴著白桃碧水，悠閒的打發著日子。 似乎一時間忘記了前段日子的不快與不安，也忘記了那團高傲的豔紅，再次回到了初來冷絕山莊時無聊的靜逸。 天光也仍是頻繁的來看我陪伴我，也經常帶來不同的東西引我興趣逗我開心。只不過，都沒有任何一件能像白桃一般引起我的興趣。 像是以前那樣，靜靜的坐在窗畔，遙望平靜的水面，只是現在更多的是凝視著美麗的白桃花樹，看著那片連著天際綻放的美麗。 有時，更會離開小屋，直接來到樹下，任憑花瓣掉落髮間衣上，帶著悠悠的淡雅，仿佛連心中的陰影也隨之淨化了。 也有時，會好奇的望著掉落的花瓣，落入水潭中，有好奇的小紅魚輕巧遊來，觸動了飄蕩的小朵潔白，引出了圈圈波紋，蕩漾開去。 湖水那般的平靜無憂，卻也會有偶爾的水紋蕩漾，更何況本就不寧靜的心中，只是裝作忽視罷了…… 和以前不同的也仍是有的。如今比之原先更是期待著天光的到來，常常凝視著天光的來路，那條幽長的回廊，幾個彎轉後，視線也被夾斷於此了。 大多數時光裏，走廊靜的除了天光外鮮有人迹，只有在每每夜幕降臨時，一小童從看不見的彎轉處緩緩近來，一盞一盞的點起均勻的間隔著的燈籠，不停的點著點著，隨著走廊的走勢，又消失於更遠的視線之外，日復一日，從未間斷。 當夜晚完全彌漫開時，走廊在燈籠微弱的光亮下，模糊有一個影像，更多的是一排細長的燭火依著走廊延續著，像著夜幕伸展直到最終消失。 少有人來往的過道，連點明的燈火，似乎已不爲行人而照亮，只是用星點的光亮告訴著偶爾過往的匆匆步子它們的存在罷了。 無論白天或是黑夜，天光都是沿著這裏來又沿著這裏去。 天光不在時，我常常猜想著這走廊的距離，連接我與天光的距離，究竟有多遠…… 或許是看的次數多了，或許是看的太久了，偶爾，會在即將消失的終點，隱約看到一點迷蒙的淡紅色，淺的難以分辨真僞。直到看到了好多次後，才逐漸意識到，那確實是真實存在的，就如同壓抑在內心深處的那團豔紅一般，無法消抹去。 白桃花的花瓣飄零的愈來愈多，隨著日子的推移，花瓣更是不絕的下落，特別是風過，恍如白色雨幕，紛紛揚揚。看的久了，漸漸的看到了美麗後面隱藏的那易逝的春花短暫的生命。天氣一天一天的暖起來了，心卻一分一分的涼著了。 好像，有什麽錯了，背離了繩墨，引來的是與日俱增的困惑與不安。 於是，暫時的寧靜與平和後，集聚的各種心緒紛紛擾擾的張揚開來……尤其是那遠遠的凝固的紅點…… 不知何時，有了這樣一個念頭：或許那點紅色，可以解開這多日以來的困擾。 只是，對於答案的期待與恐懼，相互拉鋸著，僵持著，我完全沒了決定的勇氣，只能一日一日的暫且耗下去罷。 逐漸的，天光開始在這兒留宿。他說，白天總不能經常看著雲，真是捨不得離開呢。於是說著說著，便留下了。 只隔著單薄的裏衣，傳遞著溫度。在乍暖還寒的春夜裏被這麽一個熱乎乎的人抱著，習慣後也就覺得比較舒適了。 只是天光總喜歡用唇摩挲著我的臉頰，有時候甚至延伸到微開的衣襟之下，弄的我癢癢麻麻的，雖然不至於反感，但對這樣越來越頻繁的舉動覺得甚是奇怪，卻又羞以詢問原委。好在這些日子裏也僅限於此，躲閃幾次後也就習以爲常聽之任之了。 還有時候，天光會說：“雲，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再不分開了……” 永遠嗎？永遠到底有多遠呢？人生再多不過百年，即使有轉世輪迴，茫茫人海又何去何從呢？小時候，從未想過，終有一天會與娘分離，然而，永別的日子卻不期而至，是那麽的突然而不可預料。 不敢去想太多了，未知的未來迷茫而混沌，有太多隱隱的不安。居安思危嗎？還是真的什麽將要發生…… 日子還是平常的日子，風平浪靜的暖春午後，人也有些慵懶與倦怠。懶散的靠在窗邊的躺椅上，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著又將離去的天光。 天光收拾了一些帶過來處理的文書，整整衣衫，走近了又溺愛的摸了摸我的頭：“雲，我去了，一會兒空了再過來陪你……”說著，又像往常那樣低下了頭來，印上了一個淺淺的吻。 大概被是溫暖的太陽照的迷蒙了，看著天光同陽光一般溫暖的笑容，心裏更是暖洋洋的，自然而然的回以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雲，我愛你……”再是留了一個吻在我上揚的嘴角後，才笑著離開了。 可是，我的心中卻因這最後的一句而忽然有些什麽驚醒了。笑容有些僵在嘴角，掛不住了。 ……愛？…………努力的在大腦中搜尋著這個遙遠而陌生的詞。好像有看到過，男女、情愛……還有，接著是婚姻、夫妻………… 不對……好像是有什麽不對…… 再也無法悠閒的躺著了，直直的坐起了身子，思索著這一團混亂。 天光說，愛我……？……他是男的，是我的弟弟……我也是男的，是他的哥哥……可是，書上說，愛，不是男女嗎？…… ……不對不對，我怎麽能這麽想！臉上都火熱火熱的。或許，還有兄弟之情吧！…… 可是………… 越想就越是迷糊，越想就越是茫然，有些心慌意亂的感覺。煩悶的擡起頭來，看一眼窗外的如畫風景，希望能排遣一下心中的不安。 白桃花……樹間好像已稀薄了好些，灰黃的枝椏越發的明顯；地上，卻不知怎麽的成了如此厚厚的一片；一眼看去，仿佛天與地顛倒了過來似的…… 那是什麽？蒼白的天地間，飄忽著一點……紅？……就是一直看到的遙遠的紅色嗎？只是今天越發的清晰了，濃重了…… 是她！就是那個紅衣女子！那高傲的冷笑，那淩厲的言語，那尖銳的聲音—— 想及，驚惶的躲開了窗口，試圖能避過這些。然而，時間一點一滴的流失了，寧靜的午後，並未多起什麽波瀾。只是心中的疑問，愈發的倉促了，從未有過的一種強烈的衝動湧上心頭，在催促著我衝出門去問個究竟！ 爲什麽，要那麽的怨恨的看著我？ 爲什麽，要那麽的長久的遠觀著我？ 爲什麽，總要打擾我的寧靜？ 爲什麽……會有這般與娘相似的眼神…… ………… 意識回復時，自己已站在屋外了。那點紅色，幾乎已消失在悠遠的彼端。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忽然覺得不這麽害怕了，忽然覺得一定要去問個明白。於是，更是邁開步子想努力的追趕上去。 果然是她，那一席張揚的紅衣。或許是感到了我的追逐，或許是聽到了我急促的腳步，她停頓了一下，但卻並沒有回頭，下一秒又繼續的走去了。我急了，更是盡力的想追趕上。 終於，好一段路後，她停下了，我僅隔她約三尺左右，隨著她的停駐而停止了步子。她仍是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只有她身邊的小侍女有些慌張的看看我又看看她。 半響，一個壓抑著情緒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跟來作什麽。” 此時，我楞住了，所有一切的迷惑全堵在了喉嚨口無法吐出。習慣了天光的善解人意，竟忘記了自己的口不能言。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的立著，就這麽僵持了好一會兒。 女子的背影有些微微的顫抖著，紅豔燃燒了，猛地調轉身來，大喊道：“你究竟想幹什麽！你也想來興師問罪嗎！”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咆哮嚇的不知所措了。一旁的小侍女更是驚恐的輕呼：“少夫人……”聲音細小的如同蚊子哼哼，立即被紅衣女子下一句的話語蓋了過去。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過門了才一年多，少爺就不理睬我了！”以往的高傲卻成了發洩似的哀怨呼喊，“都是你！自從你來了以後，少爺就不再注意我了！” 我……和我有什麽關係…… “自從上次過來後，少爺更是對我冷眼相加，百般訓斥，就連老爺也對此不理不睬！怎麽，現在你也要來叱責我嗎！” 叱責？怎麽會怎麽說？我壓根沒有這麽想過。慌亂的搖晃著頭，想澄清，卻毫無用處。 女子的動作有些狂亂了，幾欲邁步沖過來，被一旁的侍女拉住：“少夫人，別……少爺會生氣的……” 女子聽聞，更是怒極攻心，指著我破口打罵：“……都是你！都是你！一個男人，卻用什麽卑劣齷齪的狐媚之術把少爺迷成這樣！下賤——” 身子有些站不穩了，我發覺我的衝動是錯誤的，是一個極大的錯誤，恐懼又回來了，我不斷的開始後退，那淒厲的言詞，字字如針般軋在我的心頭。 “你別以爲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敗壞常倫，勾引少爺與你作出那些下流無恥的行爲！你根本不是冷絕山莊的大少爺，冷絕山莊的名聲臉面都給你丟盡了！你這個賤人！根本就是野種！我才是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女子的唾駡身不絕於耳，我再也聽不下去了，跌跌撞撞的逃回了屋子。耳邊充斥的全是“我才是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我才是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我才是明媒正娶的少夫人——”無論如何晃動腦袋想抛開也毫無用處。 撲倒在床上，用被褥蒙起頭來，卻仍擋不住女子憤怒的唾駡，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深深烙印在了心中。 哭的累了哭的乏了哭的淚水流盡才恍恍忽忽的不得不承認，原來，所有的一切，真的錯了，大錯特錯了！我不該……不該用這種心情喜歡天光……不該……他是我的親兄弟，他和我一樣是男的！……天光更不該愛我的，他愛的應該是那個女子，那個與他結爲夫妻的女子—— 別說“永遠”了，我們根本就不該這樣在一起的！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就不會害的天光如此錯的離譜了，更害的那個女子也有了如同娘一般痛苦而怨恨的眼神還有癲狂的怒喊！ 我只是個跟隨娘流浪的貧賤之人，冷絕山莊的一切本就應該和我毫無瓜葛，我爲什麽要知道這些，我爲什麽要留在這裏！ 我爲什麽這般蠢笨，一錯再錯—— ……好像，書上也說過：……天地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即賦於理。先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孤陰則不生，獨陽則不長，故天地配以陰陽。男以女爲室，女以男爲家，故人生配偶爲夫婦。陰陽合而後雨澤降，夫婦合而後家道成…… 爲何……直到此時，我才想起來…… 很早很早前，娘就反覆這麽說了……字字句句聲聲淒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