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虛空華 by 守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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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時間過的恍若未覺。當天暗了下來，兩侍女進屋點起燭火，輕聲的在帳外稟告著：“雲少爺，可以用晚膳了。” 滿臉的淚痕，怎麽願意讓他人看著？滿心的疲憊更是不願再出聲打理了。 三兩聲後，侍女見帳幔內無什動靜，便當還在睡夢中，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屋去。屋內又回復了一片死寂。 天光的到來，已是再晚些時候了。 “雲……”天光撩起了阻隔的床帳。 背對著他，縮在被子裏當作掩飾，牢牢的閉上眼睛，即使有再多淚水的滲出也不動彈一下，手緊緊的攢著被褥的一角，妄圖分擔些許內心慌亂的掙扎。 不敢再面對著天光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會更加傷害他的…… 大概是真以爲我睡了，天光的手輕柔的在我的髮絲間撫動幾下，就退遠了。隔著又被放下的帳幔可以聽到天光小聲的問詢侍女：“晚膳沒吃？怎麽了，身子不好了嗎？” “……不……不清楚，送晚膳進來的時候，雲少爺就睡著了……”侍女怯懦的回應著。 “哦，中午還好好的，應該沒什麽，大概累了些。你們多注意著點，有什麽事情趕快過來告訴我。” “是，少爺。” “還有，今晚我不留這裏了。” 聽到天光的這句話，我多少有些鬆了口氣，起碼這樣狼狽的樣子暫時不會讓天光發現了。至於以後……心中一片茫然…… 天光臨走前又再三的囑咐了侍女：“雖然這裏比較偏，但還是要小心著點，特別是今天晚上。明白了嗎？” “是，奴俾明白了。” 這最後的吩咐沒來由的讓人覺得特別的沈重而心事重重，好像話中有話。不過，現在這混亂不堪的內心再也分不出多餘的心思去顧及這一閃而過的念頭了。 天光走後，侍女又進了屋來熄滅了火燭隨後再次離去了。 意識無比清醒的置身與一片漆黑之中，忽然覺得這仿佛無了邊際的黑暗已經融入了每一寸的肌膚，連自己也完全成了黑暗中的一部分。天光那陽光般的燦爛，那溫馨和煦的笑容，全都不復存在了。就如那白晝與黑夜，不可交疊；或是那陰陽兩界，永世隔絕…… 思緒不斷的掙扎著，心揪的狠狠的，淚水斷斷續續的淌下淌下，直到再也無法流出一滴，只能大睜著空洞的雙眼在黑暗中不知望向何處。 然而，這樣的平靜並未持續一夜。往日該有的深夜的寧靜，卻在一個遙遠的某處顯得並不是那麽安穩。雖然因爲距離較遠而傳來的動靜不大，但仍可以隱約聽到模糊的喧鬧聲，甚至連起初夜的黑都不再那麽濃重了。 ——是否發生了什麽事情？ 同時，忽然意識到了天光臨行前反覆囑咐侍女的話。難道今夜的冷絕山莊有什麽事情發生嗎？那天光，他現在在作什麽？這樣的一片混亂中，他是否安好？ 再也無法像先前那般平躺著了，焦急的支起身子下了床來，推開窗子。果然，順山勢而下的冷絕山莊亮起了通天的火光，夾雜著熙熙攘攘的人聲，即使我所在的如此遠離的地方，也不可避免的多少有些波及到。 混雜聲模糊不可分辨，更顯得焦躁不安。我極目遠眺卻仍無法看出個究竟，擔憂不已。 大概是我的動作引出的聲響驚動了侍女，門外傳來問詢聲：“雲少爺？”侍女的聲音仿佛也被這朦朦的夜染上了一分灰色似的。 不想讓她們發覺自己這般舉動，更不想因此驚動了可能正在忙碌的天光，因而我匆忙合上了窗，雖然來不及緊鎖，但這樣一片昏暗中若不留意也發現不了。 侍女持著燈輕聲的推門進了屋來，看見的我是站在屋子中央的，於是開口道：“雲少爺，醒了？晚膳還在爐上熱著，奴婢這就去端進來……” 好在侍女手持的火燭比較幽暗，否則我這一番落魄樣子定會驚到她們，而引得天光前來。不過即便有黑暗的掩飾，還是儘量少接觸來的較爲妥當，更何況滿腹充斥著悲哀擔憂完全沒有想進食的感覺。於是立即拒絕了侍女的問詢，並示意她們退出屋子。 獨自在昏暗的室內來回踱步，時而望一下透過窗子印入的微弱光芒，大量火把凝聚起的火光，隨著人潮的不端湧動而晃動著，恍恍忽忽的打亮了大半個夜，照的我的心裏更是沒了盡頭的忐忑著。 來回走的時間久了，腿腳略感疲憊，但一接觸凳子，不到一小會兒又立即站了起來，無論如何也無法安心入座。 就在這不知所措時，忽然，窗子物體被撞了開來，一個不小的黑影闖進來。還不等我來得及反應，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就從背後橫在了我的脖子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愣在了原地。闖入的黑影用我根本無法察覺的速度移到了我的身後，我眼前所能看到的僅有一扇大開的並且仍在微微搖晃的窗子。 “不許出聲！”背後傳來輕微卻不容置疑的命令。只是這舉動到是有些多餘，我本就無法發聲說話呼喊。 可是，窗子被撞擊開啓的聲音還是驚著了屋外敏感的侍女們。很快，門口已滲進她們所持的火燭的光線了。看情形，今晚的確是個非同一般的夜晚，若是換了平時，侍女知曉我喜歡長久的安靜獨處，一般是不會如此頻繁的進出。 就在這一刻，脖子上冰冷的金屬消失了，耳邊留下一句：“不許多說，否則要了你們所有人的命！” 話音未落氣息便遠離了，大概是躲閃到了陰影處。此時，侍女也正好推開了門：“雲少爺？發生什麽了？”一邊問詢著一邊把視線投往開啓的窗子，“怎麽開了？” 我無言的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事情發生。侍女走過去合起窗子，或許僅當作被風吹開的罷了。 視線忍不住的隨著侍女的動作而看去，好像窗外透來的光亮變更的強烈了，幾乎把屋子內的大部分擺設都照出了個輪廓，同時，剛才遙遠的喧鬧也變的近的仿佛就在窗外了，晃動的人影斑駁投在窗上更是說明了這點。 侍女當然也發覺了什麽，急急的向門口迎去。 屋外傳來竟是天光的聲音：“這裏怎麽樣？”聽到他沈穩的聲音，知道他此時仍平安，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幾分。 侍女立即回應著：“一切安好。” “我派幾個人在外面守著。你們也多注意點。” 說著，話語聲有些移動了，是天光向這邊走來。那因門突然大開而串入的火光，猛然灼傷了我的眼睛，使得我立即偏了頭去。 “雲，醒了呀。今晚有些事情，我不能陪你了。自己好好休息！”天光有些倉促的囑咐著。 仍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混亂的思緒在天光出現時又再次的蜂擁=湧而來，整個腦袋裏亂哄哄的。本能的點了點頭，只是希望儘快能躲開他的視線，否則真怕自己失了控制，不敢想象後果…… 或許是山莊出了的事情使得天光非常的匆促，倒也沒太多注意我的反常，只是再三叮囑我：今夜會有些吵鬧，但不要放心上，只管好好休息。 走之前，不忘摸了摸我的頭。手指的溫度與觸感長久的停留在了我的髮絲間，我甚至久久不願改變姿勢，妄圖盡可能多一分一秒保存這份最後的紀念…… 聽著步子匆忙的遠離，我再也壓抑不住的擡起了頭來，正是天光開門出去的一刻。本想再看一眼天光，沒想到對上的卻是透過門縫的外頭的一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預料到的面孔—— ——爹？……實在不習慣這個稱呼，只不過是心中最先搜索到的一個詞。 我不能肯定他是否也看到了我，那印在火光中的面孔比印象中的更是多了太多的滄桑，更像被無形的巨大悲哀所籠罩著…… 自己也被自己的猜想弄的莫名其妙，恍惚間，門已合上，隔絕了我與他的第二次照面。不一會兒，喧鬧隨著人群的離去而漸漸離去了。 完全沒有料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又匆匆的再見了一面……思及，關於娘的回憶更是不絕而來，越發的牽扯出這些日子的紛紛攘攘。 直到一個聲音出現，我才驚恐的從回憶中脫身，無措的看著眼前這個險些被我遺忘了的渾身裹著黑裝的人。 沒由來的一句自言自語，冷嘲的口氣：“呸，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疑惑的看著這個人，聽不明白他的話語。此時黑衣人也收回了投向門口的視線，上下打量了我幾眼。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些什麽，至少我覺得如此的黑暗中我是幾乎什麽也看不清楚的，最多僅僅一個輪廓而已。 “你是啞巴？”大概因爲我剛才一句話未說只用動作表示，使得他也發覺了這點。我點了點頭。 “……你和冷絕山莊什麽關係？” 關係？ ——“你根本不是冷絕山莊的大少爺，冷絕山莊的名聲臉面都給你丟盡了！你這個賤人！根本就是野種！” 紅衣女子的唾駡又回響在了腦中，心口絞痛著…… 我的確不是冷絕山莊的什麽人，我只是一個失去了娘的流浪兒罷了…… 搖了搖頭。我與冷絕山莊全無關係！ 黑衣人繼續打量著我，也許是在思考著什麽。 一聲細小的痛苦呻吟打破了這片沈默，只見黑衣人的身形歪了些許，一手捂著身體一側的某個地方，另隻手靠著劍的支撐才勉強保持站立的姿勢。 事後想想，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爲何會不懼怕這個陌生的黑衣人，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已注定的了罷。 他一定是受傷了。這個念頭進入腦中時我已迎了上去，想試著幫他些許。黑衣人警惕的舉劍擋住了我的前行，只是僵持不了多久，大概見我並未有何惡意更是因爲傷勢的影響，不得不撤了劍去。 但仍是不願我靠近，只是冷冷的說道：“不用你管，走開。” 無奈，只得退了回來，靜靜的看著他自己吃力的扯開身側的一些衣裳，從懷中拿了一個小瓶倒了些東西在身側，大概是在給傷口上藥，隨後再扯了一條布大致裹上算是了事。 “……你爲什麽不把我交出去？”黑衣人結束了手中的動作再次看向，並開口審問著，口氣頗爲淩厲。 這一問也把我給問住了。我這才意識到，或許剛才的混亂就是由這個黑衣人而起，天光與……“他”，在找的大概就是這個黑衣人了。想到這裏，才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這個人。自己並未刻意去想爲他隱瞞，只不過剛才忘記了他的存在……可是這麽說終歸是太不禮貌。我不知如何解釋的呆呆看著他。 “……” “……你想離開這裏嗎？”黑衣人冒出這麽句話。我不明白他爲何會突然這麽說，詫異的不知該作如何對應。 離開嗎……？一時間，又激起了千層浪…… ……的確，我是該離開了……我本就不該留在這裏的，我在這裏只會害了天光……我們根本就不該成這樣的……離開，應該是我離開的…… 努力的噙著淚水，我略微的點了點頭。 “那好，我帶你離開，算是還了這個人情。” 語調冷淡的沒有一絲起伏，聽在我耳中卻如同驚雷一般。 ——帶我離開？ …………那麽快嗎……那麽快就要離開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