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虛空華 by 守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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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木繁茂的枝葉交錯著，不動聲色的拒絕著春的淡淡陽光進入。只是，偶爾還是有錯落的間隙，落下點點斑駁。 試著站起來時，腿已變得麻木無力，勉強維持著站立的姿勢好會兒，才緩緩的跨出步子。 地面的斑駁已不是那麽的明顯了，明的暗的漸漸交融到了一塊兒。擡頭望著零落的天空碎片，灰了，暗了，它說：時間已晚了。 不知道後來師父如何？我是否應該回去看看？但我又該怎樣面對師父？……何去何從………… 視線茫然的游離著，有一步沒一步的緩慢挪動，地面草木被驚擾的淅瀝嘩啦斷斷續續，心跳隨著聲響的高低而起伏著。 忽然間，視線中好像飄入了幾星點的微弱慘白……很小，很淡，很遙遠，仿佛只是眨眼之前的一瞬間夢幻。不敢合一下眼睛，努力的大睜著，一步一步的靠近，用堅實的自己可以感覺的步子。 它的確很小，小的近在眼前仍然是那般的微弱，細瘦的枝幹，稚嫩的葉片，還有，零落的幾點白花。 周圍沒有它的同伴，它只是孤零零的獨自站立在繁茂的樹叢當中，高大的樹木擋去了溫暖的陽光，野草蔓根盤剝著它的立足之地，於是，它只能默默的微弱的延續著零星稀疏的幾點白色小花。 這是一顆山林裏的白桃花樹，竟然在此時，悄悄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沒有任何前兆，沒有任何響動，在我毫無準備的時候，在我徒勞的找尋三年後。 我看著這顆唯一的白桃，不知是何原因，它來到了這裏；不知是何時，它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不知是否還有其他的人看到它的存在；不知它又會在何時靜靜的在這裏消失…… 我不敢接觸它，不敢觸碰那易碎的花瓣，然而，微風撫過，還是不小心的帶下了幾點無聲的生命。 天色暗了，黑夜包圍了四周，白色也被侵染了，被吞噬了，被黑色捲入了夜中。 擡頭環顧四周，遙遠的蒼穹閃亮出了點點的星光，不畏黑暗，始終高懸在天頂。 突然，一種異樣的曖昧光線點亮了天邊一角。心中一顫，不祥的預感蔓延開來。那個方向，好像正是小屋的所在！ 莫名的恐懼與不安催促著我要逃離，但是我還是在猶豫之後走向了那個方向。 師父，還在那兒—— 那裏發生了什麽—— 向著光亮的方向奮力的奔跑著，黑暗在周圍化成了風影，開始後悔著自己爲何要離開師父，後悔著爲何要走到那麽遠的地方。 心中的恐懼與不安，隨著光亮的加重而加重，沈重的似乎有些窒息，有些狂亂。 接近的一刹那，撲面而來的熊熊火光刺痛了我的雙眼，下意識的合上了眼睛舉著手臂試圖阻擋。 狂熱的火焰，有幾分熟悉，好像在有些遙遠的時候，曾經見過它們。是何時呢？…… 火把，是火把，人群舉著火把，魚貫穿梭，嘈雜著，喧鬧著，混亂著。是三年前，就是三年前，那個離開的日子，離開的夜晚，也是這樣的明亮，也是這樣的火光！ ——爲何，過去似乎總在不斷的重復上演，歷史仿佛驚人的相似。 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喊，那是在記憶深處沈寂了多年後的記憶的復甦，是真？是幻？在躍動的火焰中，完全分辨不出。 火焰晃動了一下，時間晃動了一下，那張久違的面龐，那刻意遺忘的感觸，猛然間，清晰的再次出現在了眼前。那不是回憶，那也不是幻覺。我明白，那是真實的，因爲，有太多的不同了。 三年，我沒發現師父有任何的改變，同樣，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有多少改變，但他，卻不一樣了，不一樣的讓我甚至不相信那是他。 記憶中，那笑容，沒有一絲的陰霾；爲何此時，卻多了如此之多的苦澀。 記憶中，那雙眼，閃爍的儘是陽光；爲何此時，卻感染了夜的黯淡渾濁。 三年久嗎？不過是三個春秋不過是花開花落，但爲何他的眼中卻有了如此之多的滄桑，那曾經的明朗，那曾經的燦爛，似乎已永遠的只能成爲記憶，蜷縮在回憶的一角。 他變了，變的不是他了，變的陌生了，變的不一樣了……時間，改變了他，是否還改變了其他一些什麽呢？ 我惶恐了，我又沈靜了，我發現了，那一絲不願意承認的期待，也在此時此刻徹底的粉碎了，隨著早已逝去的時間，飄遠…… 胸口的劇痛模糊了意識，我似乎又聽到了呼喚，我似乎還看到了人影的接近，瞬間後，一種被被火焰染成近乎血色的慘白擋住了我的視線。 “滾！都給我滾！” 是師父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意識。我定睛看去，的確是師父，站在了我的身邊，手持明晃的長劍，阻隔了來者的腳步。 “秋兒都死了，你們還想怎麽樣！難道連她唯一的孩子也不肯放過嗎！” “月斜！你誤會了！”這是完全陌生的聲音，低沈的，卻掩飾不了焦急。我順著望去，那是他，那個曾經令娘傷心欲絕的人，那個和我有著無法割捨血緣的人……爹。 那張有些疲倦的面龐，和記憶中模糊的印象稍許的還是有些難以重合。依稀的記得，初見時，那是一種肅穆的尊嚴，壯年的英氣更令他勢不可擋一般；而如今，僅僅只有四年光陰，卻帶走了太多的豪邁，零落的歲月烙印令一切看起來都是那般的悲涼傷感。 “月斜！你聽我說好嗎？月斜！你聽我解釋好嗎？” “你不用說了，你騙了我，騙了那麽多年！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可說的，還有什麽可解釋的！”聲嘶力竭的叫喊，發洩一般，我想起了很久前的過去，我想起了相似的叫喊，師父，真的和娘，有一些像…… 劍光在微微顫抖著，我偷偷的瞥了一眼師父的側臉，那蒼白就連火把的豔紅也無法染上絲毫；原本冰冷的雙眸，卻渙散了，渾濁的分辨不出任何。 “你答應過我，只要我勝過你，你就找回秋兒，對她好，把她當作你的妻子呵護愛惜。可是她卻死了！早早的就死了！你若是真有在找她，爲何會那麽多年毫無所獲，爲何最終只能毫不動容的說她死了！” “是我愚蠢，我居然會相信你說的那些虛僞的承諾，居然會愚蠢的相信每每的三年之約，居然在秋兒死後那麽多年才知道真相！” “是不是你殺了秋兒！是不是你這個背信棄義的混蛋殺了自己的結髮妻子！是不是現在又想對秋兒唯一的孩子下毒手！” “月斜！不是這樣的！你冷靜點————” 師父絲毫不給他解釋的分秒，拉起我一個躍身，遠離了好些，更是不停頓的運功向山林的深處飛奔。風呼呼的在耳邊劃過，我連反應的時間都來不及就被拉著不斷的快速前進。 往常那個冷漠淡然的師父不在了，粗重混亂的氣息混雜在風聲之中，顯得那麽的慌亂，甚至仿佛連我的那份惶恐不安也過渡在了師父那兒。 很快，遠離了大片的火光，又回到了深沈的黑夜當中，只是一切都不再是那麽的死寂，一切都變得那麽焦躁混亂。 一個急停，我踉蹌的跌著了幾步，驚惶的看向師父。淡淡的星光下，依稀見著師父單跪著，一手撐劍試圖支撐其身體，一個不穩，有什麽從口中噴出，彌漫在了清冷的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驚的我急急上前想攙扶起師父，卻被一個力道阻止了。 這是一種被丟失在記憶中太久的溫度，這是一種沈寂在記憶中太久的聲音。 “雲……” 曾經，多少次，他在我的耳邊，反復的呢喃著這個名字； 曾經，多少次，沈浸在了這個聲音之中，感染了； 曾經，由一個陌生的稱呼，變成了最親切的關懷； 似乎，這是曾經的一條細細的連線，連接著他與我，沒了距離，沒了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