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虛空華 by 守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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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終於找到你了…………” 天光……是天光……是他，從我的身後，抱住了我，阻止了我…… 是他，再一次的喚出了我的名字，是他，再一次的真實接觸到了他…… 但是，我怕了，我慌了，我被驚恐吞沒了，我掙扎著，我想要擺脫這不可預知的下一秒鐘。 我怕他的改變，怕他變的冷漠了，怕他不再溫柔，怕他怨恨我，怕他唾棄我，怕現實殘忍的奪去珍藏的最後的美麗回憶—— 我奮力的妄圖掙脫開他，我狂亂的捶打著禁錮我的臂膀。 “雲！別這樣！不要再離開了，好麽？” “雲！爲什麽要這樣，爲什麽要離開，爲什麽！” “我找了三年，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期待能找到你，能再次見到你！” “雲，我不想再失去你了！雲——” 本以爲再也沒了淚水的雙眼潤濕了，是驚訝？是意外？是喜悅？是茫然？分不清的紛雜情緒全化作了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淌落，大滴大滴的滴落。 我所恐懼的不會再來臨了，我終於逃脫了對未知未來的不安；他沒有罵我，沒有斥責我，沒有厭棄我…… 可是，我仍然不敢面對他，我愧於我三年前冒失的離開，我不知道我該爲此作如何解釋，我更不知道今後將會有怎麽樣的變化，我如何面對這個令娘悲哀一身的冷絕山莊…… 時間的推移，不會因我的迷茫而停滯，師父急躁憤怒的罵聲驚醒了我。 黑夜中模糊的人影，師父似乎站立的有些勉強，卻依然堅持的穩住身形，劍尖直指另一人。 “叫你那小畜生快放了他！你們休想對他下毒手！” “月斜！他也是我的孩子啊，我不會傷害他的！”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你不要再妄圖欺騙我……”話音被痛苦的壓抑而中斷，冰冷的夜中又加重了幾分血腥的氣息，師父的影像看起來有些歪斜了，仿佛即將倒在無際的黑色大地上，被吞沒…… “月斜！” “不要再勉強了！會傷害你自己的！月斜！”對方微微的想接近，想緩和一些僵硬緊張的氣氛。 師父的劍再一次的狠狠指向那人的方向：“別過來！” “月斜！爲什麽你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爲什麽我們一定要鬧成這個樣子！我……”我知道，那人一定是爹，他的影像似乎有些渙散，有些無措的悲哀。 我能感覺到，身後的天光也靜止了，屏息的靜觀著，不知該做什麽，只能茫然而不安的等待。 “不可能了，本來就沒有可能，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們殺了秋兒，是我們害死了秋兒——” “…………” “月斜……難道你真的不能再原諒我了嗎……” “不！不！不——秋兒不會原諒的，秋兒抱恨死了，秋兒——”師父的話語在混亂了，聲音在減弱，卻仍在嘶喊一般。 “…………” 意外的，那人好像轉向了我們這個方向，平靜異常的留下一句話：“光兒，雲兒，你們都是爹的孩子，保重！” 天光驚住了一刹那，隨後立即抱起我想衝向那個方向，沖去阻止那話音的落後的行爲。 只是，所有的一切只能在不遠處凝結了，停固了。 “月斜，既然無緣相守，我也對不起你和你姐姐，我們這代的恩怨就在我這裏結束吧……不是你的錯，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月斜………………” 我看到那兩個影像，近了，雖然仍隔著長劍，但距離還是在一點一點的縮短，從一個劍身的距離到了半個劍身的距離，還在一點一點的接近著，接近著…… “爹————”天光的喊聲在我耳邊不遠處爆發了，卻更快的被師父的聲音淹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分不清，是山林的聲音還是師父的聲音，混雜在了一塊兒，交融著，似乎成了絕望山林的悲喊，撕心裂肺的穿破雙耳直貫內心最深處。 火光猛然在背後點燃，人群的嘈雜突然爆發。 黑夜退開了，火光清晰的映照出眼前的景象。 有人倒下了，有人驚呆了，有人慌亂了，有人在湧動，有人在呼喊。 天光放下了我，但仍緊緊牽著我的一隻手。我聽不進他到底說了什麽，看不清他到底做了什麽，只是，人聲靜了，剩下火焰無奈的斯斯躍動。 我盯著眼前的那兩個倒下的身影，事實在焦躁的火焰下仿佛也不是那麽的真實了。 漸漸的，我聽到了師父的微弱聲響，看到了師父一點點的從半跪的姿勢撐起身體，同時艱難的橫抱起了那猶帶長劍再不可能站起的身軀。 一瞬間，風靜止了，夜靜止了，火焰靜止了，呼吸靜止了，人靜止了。 只剩下那單薄虛弱的身形一步一顫的勉強移動著，向著人群相反的方向，向著火光點燃不了的黑幕，緩緩行去。交錯的背影，越來越淡，越來越遠，越來越縹緲，逐漸的消失在了視野之外，逐漸的融入了黑暗，逐漸的沈寂在了無窮的遠處…… 直到什麽也看不見了，什麽都消失了，我才開始思考著，究竟發生了什麽，師父怎麽了，爹怎麽了，天光怎麽了，還有這麽多的人又怎麽了。 好像，發生了什麽…… 好像，失去了什麽…… 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師父，師父離開了嗎…… 爹……爹他………………………… 不———————— 怎麽會這樣！爲什麽會這樣！爲什麽會有這樣的結局！爲什麽最後卻成了這樣！ 我回憶起了師父那暴雨中舞劍的悲哀氣氛，我回憶起了師父那夾雜著萬種心緒的冰冷眼神，我回憶起了師父昨天歸來時的落魄，我回憶起了師父對我訴說的字字句句…… 難道，結局真的只能如此？ 難道，悲傷已是悲劇的預言？ 難道，一切都是錯誤的無法挽回？ 難道………… 記憶破碎成了一塊一塊，紛亂的欺淩著，混雜著。 我分不清到底哪是和娘在一起的二十一年，我分不清到底哪是屬於天光的短短一年，我分不清與師父相處的三年又是那些，所有的一切都雜糅在了一塊兒，相互碰撞著，碎裂著，一大塊成了無數的小塊，每一小塊最終化成了不可追回的塵埃，飄散，飄散………… ………………………… ………………………… ………………………… 我在哪裡？ 好多的人圍著我，但是我卻看不清他們的臉。他們好像在笑，好像很開心，但是，爲什麽遠處的那人，卻冷冷的看著不知名的某處，凝視著，好像又什麽都沒有看，在思考什麽，沈思什麽。 她是誰？爲何只有她在喧鬧中冷漠？ ……娘，她是娘…………對了，我想起來了，她就是娘，是她，真的是她！ 娘，你看看我好嗎？娘，你看的見我嗎？娘—— 遠了，遠了，怎麽會越來越遠了，不要！不要！讓我過去，讓我再看看娘———— ……好冷，好冷，冷的好像冰涼的河水，溪水……徹骨的冰涼………… 我怎麽會站在水中？ 爲何這片冰冷的水無邊無際的廣大？爲何我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這片水域的邊際？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倒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娘……有些像娘…… 猛然轉身，真的是娘！娘就在我的身後！ 娘，我又見到了娘，好想好想更接近，好想好想再擁抱著娘，好想好想再確定一下自己所見非虛。 只是，爲何我動彈不了？爲何如此之近的娘我卻無法搆及？爲何我盡力的想移動分毫都成了不可能？ 娘，娘在流淚，娘在不停的流淚，滴落在水中，融化在水中，水面一點一點的擡升，水面隨著娘不斷落下的淚水越來越高…… 娘！看看我，看看我好嗎？娘，別再流淚了，別再傷心了！ 娘——娘——娘———— 水高過了我的胸口，高過了我的脖子，高過了我的下巴，高過了我眼睛，我被淹沒了，我窒息了，我的視線模糊了，我看不到娘了———— 好難受———— 我碰到了什麽？溫暖的，安詳的……不再難受了，不再窒息了…… 有點睏了，有點累了，想睡一會兒，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自然而然的安心了，舒緩了，只想靜靜的休息一會兒…… 好像有什麽奇異的氣味，有點腥……是什麽？我不得不再次睜開眼睛，打量四周。 紅色，血紅色，流淌下來，蔓延在身邊！ 向著紅色的源頭看去，天光！天光！他在流血，他的心口裂開了好大一個窟窿，還在不斷的擴大擴大，鮮血流動著，噴湧著！ 怎麽回事？爲什麽會這樣！不要再擴大了，不要再流血了，天光—— 我想用雙手捂住，我想阻止鮮血的繼續湧動，可是，血紅仍在擴張，瘋狂的擴張———— 不要——天光，不要再流血了——不要，再這樣流血會死的，會死的———— 眼前一亮，紅色的天地瞬間又成了一片蒼白，白的沒有一絲無垢，白的天地連成了一片，四周分不出任何，除了白色，只剩下白色。 怎麽了？天光呢？天光到哪裡去了？不了？爲什麽不在了？天光！ ……師父，那裏好像是師父？ 師父——我呼喊了，我能開口呼喊了！ 師父聽見了，他回頭了看我了，他在微笑，他對著我微笑著，平靜的，安詳的，沒有一絲憂愁，沒有一抹傷悲。 不自覺的，也被感染了，我也想笑，也想像師父那樣溫和的微笑著，微笑著，似乎這樣就可以忘記一切，忘記悲哀…… 我笑了，笑了，可是好像有什麽不對，有什麽不一樣，爲什麽我心底的悲哀在擴大，心痛的如同糾結一般，爲何我的臉上濕潤了，冰涼的，濕濕的。 我不要哭，我要笑，要笑！ 不，不要哭，不要哭！ 師父，師父不笑了，師父落淚了，師父和我一樣落淚了！ 不，師父，不要哭，不要哭，師父！ 可是，我的淚水還在不可遏抑的流淌，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看不清師父了，師父———— 猛然睜開了雙眼，我看到了一個似乎見過的景象……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這是什麽………… 視線的來回都顯得有些吃力，身子疲憊一點都不想動彈。 算了，不去想了，好累，我要再睡一會兒…… ……吵，真吵…什麽聲音……吵的我都睡不著了………… ……誰？這個模糊的人影是誰？ 娘？不對…… 師父？也不對…… 難道是……天光！ 好像真的是他……是他………… “雲！” “雲！醒了嗎？雲……” 天光…… 手的擡起有些力不從心，不過好在很快有了幫助。接觸到的體溫在溫柔的傳遞著，天光……真的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