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晶之子 11     by  冷翼

"要回澳洲生產,知道嗎?你一個在紐約我和你爸都不放心。"

"知道了。"

"如果董少風再欺負你,就狠狠地給他幾拳!你那種花拳繡腿根本不夠看。"

"我會的……"

"我看算了,你如果捨得就不會被吃到死死的。下次我還是叫子奕過來看看。"

"不用麻煩二哥了,少風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我就是看不順眼他什麼都不會!下次看到你時,如果少根汗毛我就把董少風拿來墊我新工程的底。"

"知道了,少風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和孩子的。"

"要我把好好的你交到那個混蛋手上,我就是不放心。"

"其實少風也沒那麼差,不然我也不會懷孕,對嗎?"

這招最管用了,每次我一這麼說,媽媽就無話可說了。

他終於無奈地搖搖頭:"這個東西給你。我走了以後你才打看。"媽媽從手袋裡拿出了一個神秘的盒子。

"什麼東西?" 我用力地搖了搖卻聽不出什麼端睨。

"這個有安胎作用。別搖了,打破了就麻煩了。"

"噢……"

"記得要打電話給我。"

"遵命!"

目送媽媽進了出境室,我好奇地打開媽媽給我的紅色盒子。裡面裝的竟然是一個大號瓶裝的藥丸,外面的貼紙上寫著大大"止洩藥"。

"止洩藥?止洩藥可以安胎?老媽當我白癡啊……" 這媽媽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啊?

納悶了半天,我還是想不出一個所以來。掏出手機想打電話給少風,誰知手機竟然沒電。

"不可能啊……我昨晚才充了電。"本能地打開手機的外殼,卻愕然發現裡面的電池早已不翼而飛!突然靈光一閃,我有些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一定是那壺碧螺春!

我急急忙忙地跑到公共電話亭,以最快的速度撥了少風的手機號碼。電話響了老半天就是沒人接,我越等越急,心裡惶恐不安。不會是已經瀉死在哪裡了吧?

"喂……"電話那頭終於傳來少風虛弱的聲音。

"少風你沒事吧?"

"我……"背景隱隱有抽水的聲音。"哎喲……等等……"又等了好久,我把身上的所有硬幣拿出來地一個個地往電話裡塞。身後的obasan一定恨死我了!

"子勳……我在"Sunny"的公廁裡。你爸爸真狠!我從昨晚洩到現在還……等等……"我自然不會傻到再等。"Sunny"就是我公寓附近超級市場。我三步做兩步地向停車場跑去,得用最短的時間找到少風才行。

媽媽可是一點也不吝嗇那些寶貴的瀉藥啊!我找到少風時,他已經差不多癱在馬桶旁,動彈不得。我看他真的不太對勁,於是十萬火極地把他載到醫院去。我想這世上應該沒有幾個人因為吃下過量的洩藥,而必須洗胃吧?

好不容易把虛弱的少風扶回家,已經是晚上八點的事情。

洩得臉青唇白,少風連說話都是有氣沒力的。小心翼翼地把少風扶上床休息,他卻突然拉住了我的手不讓我走。

"少風,別亂鬧!醫生說過要你好好休息!"我以為這變態的連站都站不穩,還起色心,心裡一下子不爽到了極點。

"你想到哪兒了?我只是想抱抱你。"說著輕輕挪了個位子給我。我皺著眉頭揣測他的意圖,畢竟這也是他卑鄙的老招數之一。

"我現在連力氣都沒有了,你以為我還能把你怎麼樣嗎?"少風委委屈屈地說。於是,我認栽了。他倒是很安分,只是如往常一樣擁著我入睡。很快地,他的呼吸變得平穩均勻,而我因為太累,也漸入夢鄉,一夜無夢。

早晨起來,我精神飽滿,興致特別好,便動手準備些比較像樣的早餐。

做好早餐後,我躡手躡腳地溜進房裡準備把髒衣服拿出來清洗,誰知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少風趁我沒注意時,突然抱住我的腰把我硬扯進被窩裡。

"少風!你幹什麼?" 我嚇了一跳。

"你說呢?" 少風性感的嘴唇勾起了一道邪氣的括弧,大手已經鑽進了我的衣服。

"不行,你才剛病好!"

"知道我生病了就乖乖聽話。我好久沒有碰你了……"什麼嘛,才不過三天算哪門子的很久?

"你說過等爸爸走了之後,我要怎麼樣都行的!"翻起我的衣服,他輕輕地吻我胸前的敏感點。

"我哪有說過那麼蠢的話。"嘴上抗議,身體卻已經很自然地投降在他純熟的吻功下。

這輩子我就是被他吃定了。

少風…有沒有感覺到我體內孩子的喜悅呢?孩子很喜歡爸爸的親近呢!

幾番雲雨過後,我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但體內的小生命卻雀躍萬分,樂此不疲。這個孩子以後一定跟他爸爸一樣,是個大色鬼!

少風把我摟得很近,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我,感覺非常受用。

少風突然輕輕地在我耳邊說:"不用在到處流浪真好。"

"什麼?" 我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剛好對上他深邃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天天睡在車裡的滋味有多不好受。"

"怎麼會睡在車裡?你不是回家了嗎?"

"子勳,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一點都不關心我。全世界都知道我退了那間破房子快有一年了,只有你竟然還不知道!"

"退了?為什麼?" 我詫異到極點。

"廢話!這你也不明白?當然是為了要和你在一起。"他不假思索地說。我被他哄得心裡暖暖的,一股說不出的喜滋滋。

"可是你不是說很喜歡那個地方嗎?"我故意逗他說。他曾經說過他喜歡那間房子視窗正對面的美女沖涼時的春光。

"為什麼我說的廢話你總是記得那麼清楚,但其他的事反而都不聞不問呢?我在這裡住了那麼久,你幾時還有看到我回去過?"

"那你這次……"看出我的疑問,少風故意唉聲歎氣地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本來以為你爸爸很快就走,誰知他一來數月,你又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走,所以也不好租房子。這些日子不是在車裡過夜,就在辦公室裡。真的不行了就在廉價旅店住幾晚。總之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對不起……"我開始內疚了。也許我也不是一個好的情人……

"算了……我知道,我見不得光。" 吻我的前一?那,我彷彿在他眼裡看到一絲黯然。

"不過,你爸爸好像不是在意你是同性戀噢。他好像只是看我特別不順眼而已。"

少風皺起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我把頭埋在他懷,一口氣憋在肚子裡我差點偷笑到抽筋…沒想到少風比我想像中還要笨!


東西不能亂吃,謊更不能亂撒,自己不過隨口胡編的謊言竟然變成了事實。

幸福平靜的日子才過了不到四個月,少風就得到躍升,被派到紐約總公司公幹一年。

我明白這個機會對少風的事業的重要性,但難免有些不是滋味。我和少風在一起不知不覺已經快十三年了。算起來雖可說是老夫老妻,但我也是到了最近才有一點點甜蜜的感覺。為什麼幸福的日子總是不長?

硬壓下心裡強烈的不安,我依依不捨地看著興致勃勃的少風上飛機。其實,我很清楚自己在擔心什麼。少風是一個性慾很強的人。也許因為以前的經歷,他的身體對這種事特別敏感。長長的一年……他耐得住嗎?想信他吧!我告訴自己……

灰朦朦的天氣,連我肚子裡的孩子都顯得憂鬱。


懷孕一年有餘,順利度過最脆弱的八個月和上次的危險期後,小生命長得很好。

夏晶孩子和普通孩子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夏晶人的胚胎是先有思想情緒,才有形體。要孩子自己覺得被愛,想來這個世界,母體才會開始培育孩子的身體。最初八個月,所謂孩子其實只是一個生命,後來才慢慢地有了身體。第二個階段會一直維持到孩子出世才正式結束。在體內時,胎兒是很小很小的,所以夏晶人不會像女人一樣身材走樣。雖然算是到了安定期,但夏晶孩子還是需要父母的呵護,等待身體的完成。很少夏晶夫婦會像我和少風一樣,在懷孕期間動不動就分開。

少風不在倒不是不無好處的。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弄安胎藥和進行一些胎教,對孩子說話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怕少風聽到……只是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孩子也和我一樣,非常想念他爸爸。

這幾個月,遠在世界彼端的爸媽都很擔心我的身體。雖然禿頭醫生說我現在狀況好得,要他們放心,但他們一有空就會過來看我,有時候連還是孤家寡人的二哥也會跟著來,一住幾個星期。就算少風不在身邊,我過得還算愉快。

我和少風本來每天至少會有三四通電話,但是,最近次數漸漸減少,因為少風在紐約的工作越來越忙。幾次他本來打算回來三藩市的計畫也因為忙碌的工作而夭折。我一方面為他事業上的突破感到高興,另一反面又為無法見到他而感到沮喪。

我想,這也是人生必經之路吧?

隨著孩子越來越成熟,我心裡的喜悅也越來越強烈。將為人母的心情,是絕非筆墨所能形容的晶瑩剔透。尤其是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純真的小生命已經懂得期待自己的誕生時,那種難以言喻的幸福在我心裡慢慢沉澱。我希望他會是一個快樂的寶寶,更希望這個美麗的花花世界不會讓他失望。

轉眼又是秋天。

最後一個月,我拿了假回墨爾本待產。雖然紐約也有一家秘密醫院,但一來我不打算讓少風知道,二來媽媽執意要我回家生產以方便他和爸爸照顧我和孩子。夏晶嬰兒並不容易帶,因為體形很小,所以得非常小心。夏晶嬰兒到了三個月還比剛出世的普通嬰兒要小一點。很多細節就算理論知道再多也沒用,還是有個經驗豐富的人在身邊比較好。

這次,我至少得在墨爾本待三個月。

飛往澳洲前,我突然決定到紐約看看少風。

分開已經半年,我很想在生產之前見見他。我們最後一次通電話已是兩天前的事了。我告訴他我將回家三個月。他沒說什麼,只是叫我玩得開心點。最近他每隔兩天才打一通電話給我,但不管我什麼時候打過去都找不到他。他說他常加班……

綿綿細雨,這個秋天越發蕭條。

在紐約機場,我撥了一個電話給他。我在他的留言機裡留下了口訊,說我一半小時後會到他在紐約的住所。一個半小時,應該足夠他做完他在做的事吧?

很久以前,我就學會不可以突然造訪他的家。那是個不好的習慣……

兩個小時後,我來到了他的住所,但是是敲了半天的門都不見有人開門。

我正猶豫該不該在門口等他時,他一位熱情的鄰居剛好經過。

"你找那位華人先生啊?"

"是啊!太太知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噢,他去旅行了!"

"旅行?" 不是說工作很忙走不開嗎?"是公幹還是旅行?"

"是旅行!" 年輕太太肯定地說:"他跟我說難得能夠拿長假所以決定去旅行。"

難道我跟少風擦肩而過?

"請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噢…讓我算算…"年輕太太每伸出一根手指,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一個星期了!" 年輕太太愉快地說。

"謝謝……"

冰冰冷冷的太陽,紐約大街一片死氣沈沈。

掛在我胸前的夏晶石又是久違了的憂鬱藍。

信任,究竟需要多少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