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晶之子 18     by  冷翼

我認識了一個有趣的人。他說他叫季厚風,我說他叫季候風,來無影去無蹤。

他說他是個自由攝影人,而且在攝影界頗有名氣。可惜,我對攝影一無所知。在我眼中,他根本就跟我一樣,是只蛀米蟲,還奢侈地拿著相機到處謀殺昂貴的菲林。

我們認識的過程很偶然也很戲劇化。記得那是初秋的一個下午,我一個人輕踩著滿地的落葉,在西澳柏斯的大街上漫不經心地走著,一陣很冒昧的閃光燈突然打亂了我的思緒。我瞇著眼睛好奇地向燈光的來源望去,意外地發現就在我左邊不遠處,一個穿著短靴,全身黑衣的男子正拿著相機瀟灑地對我微笑,還做了一個「OK」的手勢,彷彿我和他早已認識。

他說:「你憂鬱的氣質和出色的外表很適合我這次攝影專輯的主題,不知你肯不肯當我的模特兒?酬勞絕不是問題。」

我說:「對不起,我想你找錯對象了。這種工作我恐怕無法勝任。」

他說:「放心吧!你只要站在哪裡什麼都不用做。」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楓樹。

我說:「我沒興趣站在那裡當傻瓜。」 轉身想走卻被他拉住不放。

他說:「那你就隨便走走或是做在那張凳子上閉目養神也行。幫我個忙!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焦急的神情溢於言表。淡金色的陽光下,他那頭染成紫紅色的頭發出奇的奪目,襯上他突出的五官和蜜色的肌膚,使他看起來有點不羈,充滿野性。瞬間,他竟然和另一個影子重疊,一個也喜歡染紫紅色頭髮的影子。

於是,我說:「好吧!」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地和他在同一街上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分手的時候,我心裡雖然有點不捨,但還是沒有給他留下任何聯絡的方法。

該散的時候就該散,不該拖泥帶水。這個男人對我來說很危險。

那時,我並沒想到我還會遇見他,而且還遇到三次那麼多。第三次相遇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和不是特別有緣,那他就是世上最好的跟屁蟲。他說既然都是隨性,不如跟他一起到新加坡,旅程中有個伴也會比較寫意。他深邃漆黑的眼眸裡的情慾赤裸而直接,我和少風在一起那麼多年,又豈會不明白他的意圖。只是,他的方式比少風含蓄得多。

我知道,要忘記少風,就得過得了這一關。只有過少風一個情人對我並沒有好處。既然是我獨自築起的感情,就得由我一個人親手結束。所以,我答應了他。


六個小時的飛機都我而言還是非常吃力的。我幾乎一上飛機就開始嘔吐,若不是季厚風細心的照顧我,恐怕我就這樣死在飛機上了。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我的身體才能完全恢復呢?

抵達新加坡時,我還需要季厚風的攙扶才能走下飛機。到了酒店,我堅持自己一間房。他沒有勉強也沒有不悅,只說這樣很難照顧我這個病人。我笑而不語,就是不肯給他一個像樣的理由。我知道這樣的安排對他對我都不方便,但我已經學會了矜持。有些事情終究不適合答應得太爽快,就算我們都不認真。

他說他想捕捉這個城市熱鬧中的那份寂寞,所以拉著我在這個小島上亂走,到處攝取靈感和角度,有時為了一個鏡頭或一點燈光就耗了大半天的時間。我不願意和他在狠毒的烈日下罰站,所以每次他工作時我就會到最靠近的餐廳或咖啡座叫杯冰涼的檸檬茶等他。

他比我想像中的含蓄,也比較有耐心。到新加坡已經五天,他即沒什麼小動作,也沒有明確的表示或暗示,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心急,只是他比少風還懂得用手腕。我知道他在等,等我耐不住,自動對他投懷送抱。可惜,我並不如他想像中的單純,所以他永遠不可能得逞。曾經做錯過的事,我不會重蹈覆轍。

「我們到這家pub玩玩,怎麼樣?」季厚風取完景後,愉快地拿出一張傳單對我說。也許是他的眼神,也許是他說話的語氣,我馬上知道他已經不打算再繼續我們無聊的小遊戲。在某種程度上,他很像少風了……

「好!」 我沒有絲毫猶豫。既己決定了,又何必遲疑?


夜,很熱鬧,很喧囂。

我喝了不少酒,有些許醉意。季厚風肆無忌憚地摟著我的腰在擁擠的吧台前和一群剛認識的人大聲談天。他的手指在我腋下最敏感的地帶頑皮地挑逗著,企圖試探我的反應。我沒有拒絕也沒有反抗,反而藉著幾分酒意大膽地向他靠去。他比少風更需要這種肢體上的鼓勵,所以我很大方。其實,我對這些親暱的小動作並不熟悉,因為少風對我很少這麼用心。在人前,少風不常碰我,就算在場每個人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並不單純,而在人後,少風就更沒有這份耐心。

不知何時,周圍的人聲似乎少了。

原來,季厚風很技巧地把半醉的我引到一個陰暗的角落。半醉的我,其實依然清醒,但當季厚風突然吻住我時,我還是嚇了一跳。微微的反抗只成功地挑起了季厚風更強征服欲。季厚風的吻時深時淺,輕佻地誘惑著我的回應,不停地刺激著我的情慾。他的吻法很像少風,真的很像了……這是我最熟悉的吻法。閉上眼睛,我的意識開始有點混淆。陌生的身體忽然變得熟悉,連唇間的感覺也慢慢地和我記憶深處那份溫暖的感覺重疊。自然地貼近他的身體,我並沒有吝嗇我的回應,熱情而直接,毫無保留。半調子的性愛,並不適合我。他似乎有點意外,但很快就可以與我配合。於是,我知道,他也是個高手。

靡亂的音樂,頹廢的燈光,我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裡細心地聽著他紛亂的心跳聲。一樣寬大的肩膀,一樣有力的擁抱,一樣灼熱的身體,一樣讓我安心的感覺……少風……

「今晚到我房裡過夜吧?」耳際響起他粗重性感的聲音。很想點頭,應該點頭,早就決定好了,不是嗎?然而,那一瞬間,我卻控制不了自己,推開了他。

他很愕然地看著我,而我比他更愕然。

突如其來的心慌讓我驚慌失措。我無助地看著季厚風,然後在很倉惶地丟下一句對不起後,落荒而逃!

馬上跑回酒店房裡,我一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任季厚風怎麼敲門我都不肯醒來。

出奇地,我竟然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