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月的海風是溫柔的，漾著一股水汽，漾著一股暖意。海邊的少年，細瘦的身影，面向大海，不知道他的思緒。海風掀起他沒有紮起的衣擺，就像情人的撫摸，撫在身上，暖在心上。
奇呆呆注視著大海有好一會兒了，衛呆呆注視著奇有好一會兒了。衛不知為什麼對海風有一絲嫉妒，它比他都更要貼近奇的心。
“咱們丟石頭吧？”奇柔柔的聲音柔進了柔柔的海風裏，讓石頭來決定，這就是奇的決定了嗎？衛松了一口氣，還好，這是唯一一件他能把握的事。
“你先丟。”一句話打破了衛的幻想。奇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我費了兩個月的時間練習丟石頭，（絕對要超過他花在練足球上的時間）不為了丟的遠，只為了準確控制丟出的數目。是的，這樣每天才能和他丟出一樣的數目。但如果我先的話，奇呢？一切就是天意了，就像他們初見面的那次一樣，一切就是天意了。
衛緩緩的走了過去，彎下腰，從海邊的石頭堆裏拿了一顆圓圓扁扁的。好重，他承載了他的願望，變的好重，好似如果不用力握緊它，它就會落到地上，摔個粉碎，摔碎他用心呵護的寶貝。
“我要開始了。”一句平靜的話，不知道是否能掩飾好他已經翻湧的思緒。只有從石頭表面淅出的水珠是握住他人的真正心思。衛的手已經汗濕了，他卻渾然不覺。
一，二，三，四，五，六。一顆石頭終不能承載太重的願望，只從海面跳躍了六次就永遠的沉入了海底。衛知道這太有失水準了，難道這就是天意，他永遠不可能走入奇的內心。
“好了，我也要丟了。”同樣一句簡單的話，同樣的聽不出思緒。
一，二，三，四，五，六，七……不！！！衛在內心狂喊。但石頭終沒有跳出第七個圈，跳了六下後就怏怏的落入了海底。
我又贏了，我和上天賭贏了。衛笑了起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笑的有多開心，臉上兩個美麗的酒窩；連他自己也沒發覺，奇早已不在呆呆的注視著大海，而是呆呆注視著他……
？？？？？？？？？？？？？？？？？？？？？？？？？？？？？？？？？？
兩個少年坐在石頭堆上，面向大海。在落日的照耀下塗上一層淡紅，淡黃，淡金的光華。影子在落日下拉長了，糾結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衛，知道我從哪轉來的嗎？”
“離E中有兩個街區的S中。”S中，D城與E中齊名的另一所中學。
“原因呢？”
“不知道。”
“劉嘉給你的那份關於我的詳細‘生平’的報告裏沒有？”奇諷刺道。
衛紅了臉，看來奇早知道，他私下激劉嘉調查他的事。
“不會怪我吧。我只是……”
“只是想多瞭解我一點兒。”
衛點點頭。
“我本來就沒怪你呀。這件事我早知道了不是嗎？”
“那分報告裏也沒有你轉過來的原因。劉嘉只是根據一些事情揣測可能是迫於輿論壓力。”
“哈，劉嘉這個刁鑽女真能搞笑，還‘輿論’壓力，她以為我是誰，美國總統嗎？哈……”
“不是美國總統，學生會副主席也算校園裏的公眾人物了。”衛不高興的撅起嘴，到不是他要替劉嘉說話，讓他為劉嘉說話等下輩子吧，而且前提她下輩子是一非人物種。他只是對奇曾經的“大人物”身份有點兒不滿，原因到不是出於嫉妒，只是這樣似乎和他拉遠了，他只是個普通的學生，不是嗎？
但這也是衛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在一所很好的中學的重點班裏，而且才初一就當上了學生會副主席，初二就有望接任學生會主席。在這種一帆風順的情況下，為什麼要轉學呢？轉過來後，還轉為一個專門和老師過不去的“叛逆分子”。
“學生會副主席？！哈！設這個職的人是個混蛋，王八蛋……我操¥%*#……我痛恨他，我這輩子沒狠過什麼人，我恨他……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這個愚蠢的原因，幼稚的原因！！”奇站起來沖向海邊，聲撕力竭的對著大海呼喊，好似大海的波濤可以吞沒他的悲傷與痛苦。
他喊著，喊著，聲音漸漸底了下去，最後只剩下嘶嘶的聲音，被海浪的劈啪聲淹沒。
衛從沒聽到過奇罵人，而且還是罵的這麼簡單徹底，完全不帶任何修飾。奇平常的諷刺調笑，奇偶爾的孤獨落寞，奇在球場上的從容鎮定……這時候都不見了，只剩下人類最為原始的發洩情緒的呼吼。
衛追了上去，從奇跑離他的身邊他就追了上去，默默站在他的身後，看他發洩放縱著自己。
不再發出聲音的奇卻沒有停下腳步，一步一步向著大海走去，海水沒過了他的鞋子，沒過了腳腕，淹到了腿肚……
遭了！！奇現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衛沖上前去，抓住奇的肩膀，猛力把他轉向自己。
“奇！！奇！！”衛盯著奇的眼睛大喊。
奇的眼睛很長，大大的瞳人，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起的淡褐的色澤，原來奇的眼睛這麼的美麗。這麼美麗的眼睛裏卻絲毫沒有自己的影子，只剩一片空洞。高挺的鼻樑上有一顆淡淡的小志，平時總是含著笑意的雙唇此時虛張著，也被夕陽染上一層金色。很美，衛從來不覺得奇很美，但他在此時卻體會到撼動他心的美麗。
衛奇怪自己此時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不管了！總要做些什麼，使奇從他自己陷入的魔沼種擺脫。
在此後很久，衛都一直覺得這是一種瘋狂的舉動，而在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又在慶倖自己這麼做了。
衛把原本抓住奇上臂的手緩緩移到他的背後，抱住他，沖著那兩片薄唇狠狠咬了上去，軟軟的正如他的想像，在他的身體裏激發出一連串的戰慄。衛更為之瘋狂，他不斷的咬著，知道嘗到一絲鹹腥的味道，才緩緩離開。一滴鮮紅顏色的小血珠，順著奇的唇瓣滑下，滑過微微翹起的下額，拉出一條紅色的線。衛的心臟在拼命撞擊著他的胸腔，好像下一秒它就可以擊碎胸腔，脫穎而出。
衛從奇的眼中看到一個影子，由模糊漸漸轉為清晰，一個男孩兒被風吹亂的黑髮，蒼白的面色，焦急的快要滴落淚水的雙眸。最後都化為一股男掩的喜悅。這就是自己嗎？衛好高興，一把把奇擁在自己懷中。
一分鐘，兩分鐘……
“衛，你要是不想此厚20年在監獄中渡過，就快把我鬆開，我快被你勒死了。”耳邊又響起了奇的調侃。
“恩？啊！”
衛猛的鬆開奇，一個重心不穩，跌在了海裏。
“嘻，哈……”刺耳的狂笑頓時壓過了大海的怒濤。
“奇………………”負起的叫喊幾乎同時響起。半晌後，衛也笑了起來。
“哈……”
“哈……”
他認識的奇又回來了，雖然他的臉上還殘留著被海風吹幹的淚痕，但是他笑了，笑的很開心，笑的發自心底。如果自己的狼狽能讓他笑，那他就繼續狼狽好了。為了讓他笑，他願意付出很多很多。
奇笑著把狼狽的衛從水中拉出，兩個人攜手走回了海邊，又坐回了剛才他倆並肩坐著的地方。
？？？？？？？？？？？？？？？？？？？？？？？？？
衛被奇攔在懷裏，聽他講著他在S中的事。衛的渾身都是水，他在奇的懷抱裏取著暖。海封有一下沒一下的吹亂衛的頭髮，吹亂一次，就被奇用手梳順一次，衛可以感到奇手上的繭子摩擦著自己的頭皮，好舒服，好溫暖，衛懶懶的。衛忽然覺得他一直渴望知道的奇的過去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奇哭過了，就在他的面前，他雖然沒看到他的眼淚，但他卻用他的心體會了他的悲傷，於是他知道在奇的心中自己是特殊的存在，這對他來說就夠了，過去的故事只要讓它永遠留在過去好了，以後他不會讓奇受傷害，用他的一切保護他不再受傷害。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聽著奇過去的故事，最後在混混沌沌的狀態下總結了一下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奇在S中的同學中和有人氣，才初一就當上了學生會副主席，但在老師中卻不得寵的緊，主要是因為奇的倔脾氣，而有幾個老師也總想找個藉口把他搞下去。某天他最好的朋友到老師面前告了他一狀，並信誓旦旦的說這都是真的。S中內頓時謠言四起，奇被迫辭職和轉學。
“我一直不敢問他要這麼詆毀我的原因。衛，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怕。我很怕知道那個讓我最好的朋友背叛傷害我的原因，於是我逃了，並不是謠言讓我逃掉的，而是我的畏懼。而我今天上午的時候碰到了他，一種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衝動籠罩了我，我忽然不想在不明不白的被人怨恨，我想知道那個我一直逃避的答案。你猜原因是什麼？其實是幼稚到讓人好笑的原因。他在學生會副主席選舉的時候以一票之差輸給了我，那是他夢寐以求的通往權力的職位，所以他狠我他想報復。可見鬼！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我莫名其妙的接到通知自己被選上了學生會副主席，然後就糊裏糊塗的上任了。早知這個虛幻的名稱的換回我最好的朋友，我會推掉的，隨便找個藉口推掉的，這個世界上最多的不就是藉口嗎？可是……
衛，你還有在聽嗎？我怎麼感覺你已經睡著了。”
“有，我有在聽了。你糊塗的當上了學生會副主席……”衛幾乎在睡夢中回答。
衛其實心中有幾分慶倖，好在奇那個所謂“好友”辜負了奇，奇才會轉學，才會來到他的身邊，才會屬於自己。
奇屬於自己這是一個可怕的想法，但由於衛現在昏昏欲睡，所以它只是在他腦子裏一掠而過，並沒有激發起懶惰的衛去探究的決心。
奇在開口已經是完全不同的話題了。
“衛，你知道嗎？我最嚮往的是自己，我不想讓自己一輩子都困在這個小島上，我要離開D城，我要去追尋海那邊的那個廣闊的世界。雖然市里的高中很難考，但是我要去賭一下。咱們從現在起都要好好努力了。”
他順口就說出“咱們”兩個字，衛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他人生計畫的一部分。
“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衛是在半睡半醒間憑著本能回答了奇，而後就真的沉入了夢鄉。
沒辦法，衛還真實單純，這樣也能睡著，也不怕我給他賣了，雖然我很懷疑除了我誰會去買他，奇這樣自嘲著。以為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後就不能在全心信任任何人了，但衛就慢慢打開了他的心門，擠進了他的心裏，成為了自己心的一部分。忽然覺得剛才自己的痛不欲生很幼稚，那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有衛在，感覺不是很快樂嗎？
“衛，有你在真好。”奇悄悄的在衛的耳邊說。
可惜衛什麼都沒聽見，他只是覺得耳朵一陣癢癢，伸手抓了抓繼續呼呼大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