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之神 6 by 茶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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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吵到你了？對不起。我還以為這裏沒別人呢。” 真劍不可思議地看著端坐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明明剛才還一副情緒激動的樣子，現在卻儼然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彬彬有禮並且極為內斂。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可是不知為什麼，一看到“他”，他心裏就變得躁動不安。 青年笑了一下，對真劍伸出手：“我叫江天——江河的江，天地的天。你呢？” 真劍握住他的手，“我是史真劍。你和前一陣子那個突然紅起來的歌手江天同名？” 江天眨眨眼睛，好像很無辜地回答：“我就是那個歌手江天。” 兩隻交握的手僵在半空中。 哎？ 102 大凡都是男生對娛樂圈裏冒出什麼美女很敏感，而女生才對帥哥敏感。所以不能怪真劍不知道“江天”是何許人也，能夠耳聞大名已經不算是落後於時代。 “可以問你個問題嗎？”各自坐好後，江天隨即拋出一個問題。 真劍裹著被子坐在江天對面，“你想問什麼？” “你也是被漠河綁架來的？” “也是”的意思是…… 真劍微微一愣，視線低垂到自己的手上。“你能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嗎？” 江天很注意真劍的反應，一被反問過來，就開始重新揣度自己的處境。看來這個男孩子並非漠河的物件……那另外一個唯一有可能的人就只剩下漠河的弟弟——“你和陳華什麼關係？” 自己的疑問沒有得到答案，反而對方又扔了一個問題過來，真劍變得有些急躁：“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是被漠河綁架到這裏來的。準確日期應該是4天前的3月14號。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其中的一座木屋裏。而我今天是第一次走出屋子，所以一直不知道這裏除了我以外還有別人。”江天的解釋非常條理分明。 “那你前幾天都呆在屋子裏幹什麼？” 他彎起眼睛一笑：“唱歌。” 103 這是真劍第一次走進這裏的其他木房子。江天所住的房子和他住的明顯不同。 首先，房子到處都掛滿了江天的海報，各式各樣的，每一張海報中的江天，那眼神都像是在誘惑觀者的靈魂。 “你的眼睛像狐狸。”在踏進江天的房間前，真劍做出如是結論。 江天瞥著真劍，不置可否地回道：“是嗎？以前從沒人說過。進來吧，裏面有點亂，當心踩到東西。” 一進入江天的屋子，真劍心中就忽然湧起一股無法壓抑的難堪。 那是一個特製的隔音房間，更準確地說，就像一個設備齊全的錄音室。 雖然他還不能確定江天與漠河的關係，但是他已經敏感的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漠河為江天精心佈置的。 江天像是沒有注意到真劍的異樣，“因為我3月18號有一場歌友會，所以這幾天都在練習。不過我還不知道怎麼從這裏出去。你知道嗎？” 真劍搖搖頭，“不知道。” “這樣……”江天若有所思地在房間裏慢慢地踱著，然後他開始對著某些東西說話，花盆、桌子下面、電視、牆角、壁燈……這些東西都是他的物件：“該死的混蛋漠河，我知道這個屋子裏一定有竊聽器和隱藏的偷拍設備，因為這樣才符合你卑鄙無恥的品性。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我會從這一刻開始絕食，直到你出現在我面前為止。完畢。” 說完，江天盤腿坐到房間正中央的地板上，雙手合成碗形，如老僧入定一般，看來他不是說著玩兒的。 真劍簡直都看傻了！ 過了約摸7、8分鐘，房間的某處突然傳出爽朗的大笑——那是真劍熟記心間的聲音，也是真劍從沒聽過的笑。 笑聲一止，漠河低沉的嗓音清晰地傳入兩人的耳朵：“江天，你有沒有發現你只要一遇到我，就立刻老成盡失、變成小孩子？” 江天冷笑道：“那是我童心未泯，而你良心盡滅。” 真劍忽然按住心臟的位置，眯緊了眼睛。 漠河接下來的那句話重重地砸在他脆弱的神經上——“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江天。” 104 江天是……漠河喜歡的人？ 雖然早就有覺悟漠河一定會有自己的女人或者男人，只不過……只不過眼不見心不亂，他的心中始終還懷有一絲幻想。可是現在、可是現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了。 耳邊，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腳步聲，說話聲—— “看來他比你先見到我的天才寶貝了。把他帶走吧。” 這是漠河的聲音，他抬起頭來看，卻看到表情有些可怕的陳華蹲在自己面前。“陳……”他想發出聲音，卻發現聲音已經被哽住。原來他已經坐在地上，哭了很久了。 陳華的手意外溫柔地抹去他的淚，“傻瓜，為什麼哭？” 他呆愣愣地看著陳華，淚意更加洶湧：“我……很委屈！”說完，他放聲哭倒在陳華懷中。 他再也看不到漠河是什麼表情，再也聽不到漠河對著江天說了什麼誘哄的話，再也不想……去面對殘酷的現實。 105 陳華把真劍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間，替他擦乾淨哭得一塌糊塗的臉，柔情地親著他紅腫的眼睛、不斷顫抖的雙唇、冰涼的脖子…… “我好久都沒抱你了，所以你想念我想念到很委屈對不對？別急，小劍，我馬上滿足你……” 106 江天，就這樣突然地闖入了真劍的生活。 18號的歌友會他沒有去成，所以他一把火燒了漠河特意為他佈置的小木屋，順便還波及了旁邊的另一座。 著火的時候，真劍就坐在窗邊，靜靜地看著火焰向自己這邊夠過來。如果就這樣死了，就好了。 可是他這小小的願望沒有被滿足，火勢在整個蔓延開來之前，被止住、撲滅了。 不僅如此，流離失所的江天被強制搬入了真劍的木屋子，和他住在了一起。 他開始每一天都能看到江天，也開始能夠經常地看到漠河。他的眼睛一開始總是疼，慢慢地，就變得麻木，失去了情緒也失去了光澤。他的眼睛本來是黑白分明的，十分漂亮，現在這黑色變得更加深邃、更加誘人了，儘管它們已經沒了靈魂。 第一視角：他，江天。 107 陳華不在的時候，我的視線就總是追逐著江天——這個大我9歲的男人。 我看著他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一天比一天的沒有精神。也難怪，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被另一個男人關在這種不見人跡的鬼地方，一天到晚無所事事，肯定都會憋出病來。 是的，江天病了。 他漂亮的嘴唇變得沒有光澤，成了乾燥的慘白。他走起路來，也沒有那麼從容不迫了。他每次見到漠河，都會很生氣很生氣地瞪著他，最後就乾脆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整天整天的不出來。但是，漠河總是會親自把吃的和喝的給他送進去，強迫他吃掉喝掉。 但是，現在漠河已經兩天沒有回來過了。我想他走之前一定好好叮囑過江天要按時吃東西、否則就怎樣怎樣——就像陳華曾經囑咐我的那樣。不過，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任何人的叮囑了，我自己可以活得很好，每天餓了就會吃，渴了就會喝。 江天，似乎不像我。 漠河走的第三天，江天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憔悴得仿佛還有一步就進了棺材。我只是看著他沿著牆壁困難的前進著，沒有援手的打算。我知道他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過東西了，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不過，他還真是倔強的人，為什麼要這樣跟自己過不去？看看我，經歷了那麼多痛苦的事，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滿足地笑著，看著他終於在我面前頹然倒下…… 108 我慢慢地蹲下去，兩隻手，情不自禁地放在了他漂亮的脖子上。 我忽然想到：江天，漠河究竟，是怎樣親吻著你的嘴唇的呢？ 於是我放開手，陶醉地貼上江天乾裂的嘴唇。 他含糊地發出聲音：“老……師……” 我皺著眉，琢磨著他的囈語。 老師？ 109 我最終什麼也沒做，不知是否出於憐憫，我把他拖回了他的床上。 電話適時地響了，自動答錄機接聽。 “江天！我知道你在旁邊，你這幾天好好吃飯了嗎？別跟我慪氣，這對你沒好處！江天！跟我說句話！”那是漠河的聲音，焦急的聲音。 我按下接聽健，很是愉快地回應他：“漠河，江天他就快要死了。” 110 漠河帶著一個醫生沖進江天的房間時，而我偎進了陳華懷裏，從他懷中窺視著漠河的動作和表情。 為什麼、躺在那裏的人不是我呢？ 111 江天確實差一點就死了，發燒，嚴重脫水，居然能夠不損壞身體上任何一個部件的活下來，不是奇跡、就是醫生的醫術太高明了。 我看著漠河親自端著冒著熱氣的粥送到江天那裏去，心裏，五味翻滾。 “孩子，你現在和陳華處得還好嗎？”忽然有人跟我搭話。 我回頭一看，是那個醫生。“我認識你？”我問。聽他的口氣好像對我和陳華的事知道不少，但是我卻對他毫無印象。 醫生笑了笑：“你忘了，上次你病倒，就是我治得你。” “上次……？你是他們的那個私人醫生？”我想了半天，終於從腦子裏搜出了幾個殘餘的片斷。 “就是我。” 看著他，我想起了已經許久不見的爸爸。 “那謝謝你了。” “沒什麼，我分內的事。” 緊接著，我想起了我的媽媽。 “你有孩子嗎？” 他搖搖頭，似乎在奇怪我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那你為什麼說陳華是個好孩子？你知不知道他從我爸媽身邊奪走了我！？”我盯著他，企圖從他的眼睛中找到被責問住的狼狽。 然而他只是愣了一下而已，隨即用一種大人對小孩子說話的口吻回答我：“誰都有割捨不下的東西，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忠實自己的想法。陳華只不過那樣做了而已。” “就算枉顧別人的意願、犧牲別人的幸福也無所謂？” 面對我的憤憤，醫生流露出一絲絲無奈：“如果我告訴你，陳華為了你，甚至可以跟漠河翻臉，你會不會有一點點感動呢？” 112 感動？想都不要想！ 我又沒求著陳華來愛我，我甚至巴不得他出門就被石頭砸死！難道他們都以為以強迫做背景的柔情蜜意可以打動人心嗎？笑話！好大的一個笑話！ 我已經久不曾為陳華波動過的情緒，因為和醫生短短的交談再度洶湧起來。 如果陳華是扼殺我幸福的直接兇手，那麼漠河就是他背後的靠山！沒錯，江天罵得沒錯，漠河就是一個自私自利徹頭徹尾的大混蛋！他為了滿足自己的弟弟，毫不在乎地犧牲了我，還把我對他的一片感情狠狠地踩在腳底下、視為垃圾一般！ 漠河啊漠河，我居然傻傻地愛了你這麼久，可是現在，我對你的愛有多深，我對你的恨就有多深！我不會讓你獨享幸福快樂的！ 113 我想起了淩華。想起了在醫務室裏她對我說的話—— “你已經無法後退了，只要陳華背後還有漠河，那你就永遠擺脫不了這種生活，既不能反抗，也不能逃走。唯一的出路就是：離間他們兄弟，毀了他們的勢力，讓他們得到法律的制裁！” 我想，我必須見到她。 第三視角：他，史真劍。 114 這回淩華能夠第二次成功找到漠河兄弟的藏身之地，全托了江天的福。 或許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出現在某一個當紅歌星的演唱會現場，對普通人來說，並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但是如果這個英俊高大的男人恰好姓漠名河，意義就不同凡響了。最起碼，對想找他的人來說，可說是相當驚人的情報了。 當淩華從一大堆情報中篩選出一張在江天演唱會上拍到的照片時，是非常意外的。 她不以為像漠河這樣的人會有追星的癖好。綜合她之後的充分調查和縝密推理，再加上她又得到了若干年前某個緋聞報紙上的某幀圖片…… 她可以非常肯定：漠河是江天的追求者！ 當她得出這個結論以後，興奮得幾個晚上沒有睡著覺。於是她不眠不休地分析相關的資料。 很明顯，江天對漠河不感冒。而以漠河的手段，他早晚會把江天據為己有。那麼，她，就有了可乘之機。 115 3月14日，漠河將江天秘密綁走的那一天，淩華也秘密地“跟到”了他們的所在地——鏡子湖。在此之前，她已經監視了江天很久了。不僅監視，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江天從不離身的一個項鏈墜子裏放進了微型跟蹤器。 鎖定目標後，淩華用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做了極為精心的準備——她不以為漠河還會給她第三次機會讓她找到他。 鏡子湖沒有任何戒備，並不代表鏡子湖輻射出去的方圓幾十裏都沒有戒備。搞掉暗樁也頗費時間。 不過，既然淩華有膽子有能力盯上這個大名鼎鼎的地下教父，就算多花幾天時間、最終還是能直搗黃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最終安全到達目的地的那天，正好是4月1日，愚人節。 這是一個好日子，一個除了兩個被軟禁的可憐男人沒其他人在鏡子湖小木屋中的——大好日子。 116 淩華站在史真劍面前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又是陳華在跟他開的另一個玩笑——為了試驗他，所以又找了一個長得跟淩華一模一樣的女人來。 所以他神經質地大笑了一陣後，抱住人就要輕薄，還聲稱“如果你是真的、就把我甩開”。結果當然是他的胃挨了重重的一擊。 真劍這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是如假包換的。 “咳咳……你這個女人，一個多月不見，還是那麼暴力！”他一邊猛咳一邊笑——開心的笑。不管怎麼說，她曾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更何況，他幾十個小時前還強烈地想見到她，儘管他仍然不清楚淩華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麼。 “你變了。”淩華仔細地觀察了真劍一陣，有些複雜地指出她看到的事實。 雖然她一開始接近史真劍就是打算利用他，也很清楚與漠河、陳華兄弟扯上關係的他會有什麼樣的遭遇，並且打定主意不對史真劍的任何不幸產生同情，但是她天性中善良的那一部分仍是在提醒著她：史真劍的變化與她的推波助瀾有分不開的關係。 “我是不是變得更帥了？所以你捨不得，又回來找我。” “不，我是說你的眼神變了。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的。” 真劍幾下苦笑，然後表情嚴肅地走近淩華，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巴：“那也只能說我變得跟你一樣了而已。告訴我你是誰，告訴我該怎麼做，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能救我……” 117 這次，淩華居然沒有用老拳把強吻她的真劍揮出去，反而溫柔地回應了他。 當真劍放開她的時候，她看到他驚訝的眼神。她卻已經很冷靜：“先帶我去看看江天，我必須確保他不會壞了我的、不，我們的計畫。” 118 大病未愈的江天看起來還很虛弱，不過表現得卻是異常鎮定。 “只要你能讓我永遠地離開這裏，我不關心你們做的任何事。” 淩華笑得很愉快：“那我們合作愉快。” 119 “真劍，你聽好了，要想整垮漠河的勢力，我就需要某些資料來證明他有罪。而這些可以成為證據的東西會被定期存入某一個地方，知道這個地方在哪兒以及知道怎樣取得這些資料的人除了漠河，就只有陳華了。陳華背叛漠河的可能性幾乎為0，而這個‘幾乎’就是你。你的任務就是……” “這個微型通訊器你拿著，一定不可以被他們發現，有了這個我就可以隨時聯繫到你。明白了嗎？” “……我走了。”淩華離開之前，用很歉意的眼神看了真劍好一會兒。 而真劍，只是把那個鈕扣似的東西放進兜裏，然後捏緊了手裏的一小包藥。 第五視角：他，史真劍。 120 江天看著真劍，好像第一次發現他實在是個漂亮的男孩子，一直看著。 他又變了。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只留給他一種飄忽的感覺，迷茫，再加上戒心重重。就像一隻迷失了方向的漂亮小鹿。 再見到，是江天搬進現在的這座木屋的時候。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兩道沉重、混濁的目光總是追隨著自己，那目光背後，是一副被抽空的軀殼。他還沒有忘記，自己倒下去之前，瞥見的那個藏著殘忍的笑——他開始不明白，這麼小的一個男孩子，怎麼會有這麼濃烈的負面感情。 現在，似乎那個叫淩華的女孩子又讓史真劍產生了新的變化——關於那個計畫的。 他忽然變得神采奕奕，整個人向外輻射著熾烈的溫度。 江天雖然知道那個計畫對他只有益而無害，心裏卻無端地不安。 到底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