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從祖母由大陸申請來港，加上添了一個弟弟，一百五十呎的房子，顯得愈來愈狹窄，跟本容不下七個人，父親只好每晚築起帆布床在冷巷睡。
也許我們算是超級擠迫戶，很快便成功調遷到新屋村－慈雲山，樓高十六層的徙置區，仍然是第四間房子，門牌是
1228，Lucky Number
ha，雖然面積只要三百呎，但總算有基本設施，廚房和廁所，最珍貴的自來水...
但初期是沒有的，仍要到「水喉腳」擔水回來，好在我們是第四間屋，路程比起巷尾的鄰居已是短了很多很多，環境總算改善不少。母親說因那時經常制水，所以家中最多的是一個個的大水桶。
愛恨在慈雲山的日子
搬到慈雲山時，我是五歲的小妮子。雖是年紀小小。但記憶猶深，一向住慣四樓的小孩子，由十三樓向下望時，很高，很高，感覺是心慌加腳軟。樓下是一個兒童遊樂場，右邊有四個千秋，中間兩個氹氹轉，中左邊一個鋼架，左邊八個千秋和張祝珊小學，是日後弟妹讀的一所學校，大廈的左面和對面都是相連接的樓宇，是可以清楚看見別人單位的廚房和廁所，當然，你望到人時，人也望到你哩。
我們喜歡在長長的走廊上踏著紅色的單車，車尾有一個座位，在兩個哥哥的威逼下，座位非我莫屬了。由巷頭高速的踩到巷尾，不停的來回，直到筋疲力盡為止。
兩歲的弟弟，在入住後的數天，迷失了路。總動員出發去尋找，終在十一樓尋回，這事令得我不敢到處亂跑。
| 垃圾桶檢回來的妹妹 |
 |
這些踏單車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後。某一天的黃昏，母親抱著一個嬰兒回家，我們不曉得他是誰？祖母說是母親在醫院的垃圾桶檢回來的，她就是小我五歲的妹妹李秀美了。那時我從不知甚麼是「大肚」，亦沒有印象母親漲大肚子的樣子。那時候，大人從不會與小孩子談話的，只有命令，只有服從，只有強權，哪有公理。在大人思想中，我們是甚麼也不懂。搭大人訕？「大人的事，小孩別理」。
|
|
|
媽媽哪裡有「大肚」？
|
我清楚記得妹妹由母親抱著，踏入家門的那一刻，她躺在母親床上的一角，她的舌頭一伸一縮的，我們圍在床邊凝望著這個陌生妹妹的一舉一動，十分好奇，十分有趣。
沒多久，母親返回新浦崗的工作崗位，照顧妹妹的工作，便落在祖母和我身上，我經常要揹著妹妹，由巷頭行到巷尾，如果你住過公屋，你就會了解有多長的一條冷巷，揹著揹著...
直到妹妹入睡為止。當我揹著妹妹行冷巷時，她的小腳總是前前後後的擺動，我會用雙手捉著她的小腳，怕她醒來便不能放下她，每次我的肩膊總留下「咩帶」的深痕。小時候，我是非常疼錫弟妹的，從沒有欺負過他們。
|
|
|
1961年－手足情深 |
用粗糙的習字紙生仔
突然令我想起，某天母親拿著一疊疊草紙（現在的習字紙）回家，每隔約20cm便用界子刀界開，母親吩咐我們用手把草紙（初巢），原來她是帶去流產所生BB（這是長大了才知道的）。以前生果檔，是用白色的紙包著一個個蘋果、梨子的，你看過嗎？我們俗稱「蘋果紙」，可以在檔口免費拿到，母親每次都拿著盛滿「蘋果紙」的生果箱一并撿回家，又是用手一張一張的（初巢），放入膠袋，掛在廁所作廁紙用，超級環保哩，但假如不幸遇上肚瀉，不得了，後果何其嚴重，皮開肉綻加廁所淤塞。另外生果箱對我們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玩具，我們輪流坐在箱內，其餘的人便沿著屋子拖拉，直至箱子分屍為止，這樣便樂上一天了。（現在回想起：嘻嘻哈哈天真漫瀾的笑聲，在心中迥盪著）
不知用了多久的蘋果紙，後來，進階至用草紙（即習字紙），在紙扎舖一疊疊的買回來，仍然是用界子刀界開，在左上角用「銳仔」「吉」一個洞，再用鐵線穿起，掛在廁所用。母親總算待我不薄，直至我有
morning call
時，我們才轉用廁紙，當然是一些粗糙的廁紙！
| 校園生活 |
 |
六歲的我才入讀幼稚園，比起兩個哥哥，我讀的一所已是頗有規模的－昌明幼稚園。距離家門都頗遠，有一個巴士站的距離。我清楚記得返學第一天的情境，中午，母親送過我進入學校後便離開了，每一個小孩都在不停的嚎哭，我不知發生了甚麼事，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哭，看著每一個小孩子的嘴臉，然後望東顧西，一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環境，好不容易才熬到黃昏放學，看著一個一個小孩離開，最後只剩下我一人孤伶伶的坐在冷清清的課室內，最後連老師也要走了，我只好一個人認著母親送我來的路返家，那年代電話並不是很多家庭會有，如果有突發事情，跟本就是沒有途徑能聯絡得上。但我竟半點驚慌也沒有，沿著路邊的欄杆回到家，在母親大興問罪之師下，二哥和盤托出，因為玩耍而忘記接我放學，更甚的是，他竟連書包也丟掉，而二哥那年只有八歲，母親為了此事而把二哥痛打一身。自始，開了例證，打後日子便孤身上我返學路，再沒有人接送過。想起也心酸！
| 自作聰明 |
 |
我的班主任－陳老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架著一副很多圈圈、厚厚玻璃的眼鏡。每天都穿著祺袍的長裙返學。另一位劉老師，二十多歲。我的乖巧，經常得到老師的讚賞。自出娘胎，有思想開始，我就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我認為這是與生俱來的。而成績更是名列前茅，每次測驗考試，我總是全級第一名，這令我知道自己是一個聰明人，高人一等。直至長大後，才瞭解到我的優越，全因為我比別人遲入學，沒錯是高人一等，不過是年齡高人一等！這些驕傲自大，一直蒙蔽了我十多年。
父母上班，順利成章照顧我們的就是祖母，但她絕對不是一個稱職的人選。中午，她經常聽收音機「蕭湘」的節目，（蕭湘是一個人名，並不是「燒傷」）而遲了煮飯給我吃，十天有八天空著肚子，應該是捱著肚餓便上學去。那時是沒有校服的，連選衣服也是自己一手包辦，雖然沒有人督促，但我從不遲到的。
| 盲頭烏英 |
 |
炎炎夏日，烈日當空，沿途半點遮蔭的路也沒有。有一次，不知死活的蒼蠅，可能熱昏了腦袋，竟飛了入我口中，正一盲頭烏英。你相信一個家庭竟連一把多餘的雨傘也沒有？下雨時，因家裡沒有雨傘，只好任由雨點打在身上。冬天，那時的冬天比現在的凍很多很多，加上住在山上，穿上十件八件，全是內衣，披上一件不知哪裡來的殘舊二手褸，便上學去，雙手、雙腳都凍到痲了。春夏秋冬，每天都是如此的孤身上路，日曬雨淋，北風狂吹，想起亦心酸。誰叫你是一個窮等人家的孩子麼！
雖然上學的路苦悶艱辛，但另一方面，沿途生長了很多牽牛花，我最喜歡黃色的，牠沿著路邊的鐵絲網攀藤生長，一幅幅又高又大的花圍牆。相反在路旁生長得矮小的怕醜草，我最喜歡用腳碰牠們，令牠們怕醜得合起來。第一次認識怕醜草時，被牠們的反應、動作感到很好奇。還有半腰高的臭草花，五顏六色的小花朵雖然美麗，但有著一股臭味，我喜歡摘下來，像蜜蜂蝴蝶一樣吸啜莖部的蜜糖，甜甜的。
每天牠們都與我結伴同行，熟悉得不可分割。牽牛花簡約的美...
含羞草的羞人答答... 臭草花的嬌小艷麗...
深深的吸引著我，直到現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