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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需要第三者
袁易天，原載《經濟日報》，2002年11月26日
我開始售賣別的農場出產的有機菜。有一位有機農友，產量雖然不多，可是他種的芋頭真是又香又粉。我們供應給餐廳，廚師對此讚不絕口。又有一個農友，說來話長，他從外國回來開始種有機菜。三個月前跟三個月後是兩個絕對不同的身型，整個人瘦了兩圈，換得一雙尖銳的眼睛。他的菜地不肥美，可是他很用心機種植，產品的能量很好，我覺得菜如其人，瘦是瘦了一點，不過精神十足。我支持他們對種植的投入，也欣賞他們的付出，我向顧客推介他們的作物，顧客都很支持。兩年之前，我曾經跟另一些有機農場購入蔬菜供應給同一群顧客，他們吃完之後問我，這些菜是不是其他農場的出產。我說是其他農場的。他們從味道也可以分辨出來，對我說：這些菜質素不好，如果你的供應不足，我們可以等，但我們不要那些不好的菜。

我開始跟其他農友組合，小心地選擇合作的對象。以前我會想，我希望我和顧客是互相認識的，他們了解我的理念，也支持我的有機生產原則。我的農場出產不多，也因為出產少，跟顧客的關係比較緊密。有很多人不認同我的理念，說這是小打小鬧。我想這是價值觀問題。我喜歡細小，在一個經營的角度來說，在細小之中找到生活，是很逍遙寫意的事，做大事又如何呢，你做得寫意是你的事，私房菜有私房菜的樂趣，美心集團有美心集團的抱負，無必要相提而論。重要的是，我們明白細小的好處，也明白龐大的缺點。

互聯網給我很好的聯想，在聯網上，每一個人都是中心，每一個人都在邊沿，每一個人都付出，每一個人都提取。在食物的供應環節上，我們不一定要求用一個線型的模式去發展，線型的供求令我們吃了很多苦。現在我會想，我可以結合其他小的農友變成一個食物的供給網，祇是我要明白今天所做的一切，不是想自己變得很大，不是想做一個中間商，而是想這個由不同的有機農友及支持者組合的食物網絡，可以打破線型模式，可以建立一種人與人之間互信的支援關係，而不是人與人之間從對方身上賺取利潤。一個人要擁有安全而穩定的生活，不一定由賺錢開始，一個社會更會因絕對的向錢看而墮落。

現在世界各地都在說有機認證，我聽到會覺得頭痛。一個有機產品放到市場上，顧客看到價錢之後，第一個題問是，誰會給我保證這是有機產品。因為商品化的社會，我們有很多不同的法規幫助我們不以感情用事，有獨立第三者證明這件產品是有機的話，這就是有機產品了。當有機產品變得很普遍很大眾，人互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薄弱，有機認證會變成一件有機產品的通行證，通行證的存在就是讓我們的交往，用先設的法規去劃出界線。在這裏我祇想說關於有機認證出現的問題，大家不必對此論點太多其他範疇的幻想。

有機耕種出現的時候，我們沒有第三者去認證，後來有機產品產量增多，又有太多商業作業，才會有人想到要一個認證機構。這個時候，有機耕種所提出的人與食物，人與自然，人與人的關係已經蕩然無存，大家將有機食品約化為一個消費品。要是食物的供應不是從生產者到中間商又一個中間商才到用家，將這條直線變成一個合作組織，有機產品生產的資源相對會減少，特別在運輸環節與中間利潤。在香港這個交通便利的小地區，農地又零散，人與人的食物關係，絕對可以不必第三者認證的介入。第三者認證的行政費用十分龐大，對於我來說，大家可以摸著石頭過河，以食物作為中介點，建立一種新的生存文化。而這個文化，若不是建基在互信之上，入然是一個空中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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