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無題》 作者:Kingin
十•TEN•10•JUU

回憶──PART THREE



yu & kitamura


1.
那個人,我和他也有數面之緣。
是在重遇龍一之前的事。

他是個具有濃厚魅力的人。溫柔的人。
並不光是樣子,而是身體每一部份,舉手投足每一個動作,眸子所傳遞的每一訊息,
都緊緊牽引著人們的心。不止女人,連男人都為他入迷。

北村悠,姓名和我一樣,幾乎連外貌也一樣。
擁有令人心醉的眼睛,細嫩白皙的肌膚,黑褐色的頭髮總飄散著一股特有的香味。
沒經刻意的修飾,卻更散出一種和諧與協調感。

初次相識,是在半夜的火車站。
忘了是什麼原因,那天放學晚了回家,又突然想去看看深夜時分空無一人的火車站,就這樣去了那裡,看著幾列火車經過。
這時,有個人向我走來。起初我嚇了一跳,因為我們長得太像了。
可是我很快又發現,他眉宇間所洐生的氣質和我的很不一樣。
他先開口:「你很『無聊』嗎?」
「什麼?」我有點不解,甚至是不滿。哪有人一開口就說無聊的?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表情,但仍舊用著原有的平靜腔調: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見你坐在這兒頗久了……」
「嗯?有多久?」
「兩、三個小時吧。」
「有這麼久嗎?」我看看手錶,吃了一驚:「呀,真的!這麼晚了!」
我有點不好意的看著他,他報了個微笑,說:「我更無聊。」
「咦?為什麼?」
「我呆坐了五個小時。」
我啞然失笑,感興趣地問道:「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名字…並不重要呢。」
「可是我想知道啊。」
他想了想,答道:「…叫我悠吧。」
「嘿?我也叫悠啊。」我就像發現了什麼般,興奮極了。
他並不驚訝,就像早就曉得了似的,只輕輕露出一抹笑容;
然後像想起了什麼,右手從西裝的袋子裡掏出了一支筆,再取出一張紙,在上寫了些字,遞給我。
我接過那張紙,米白的紙上潦草地寫了他黑色的名字。

北村 悠

我又看看他,他臉上仍是那溫柔,卻深不可測的笑容……

2.
我們一個星期見面兩三次,都是在深夜的火車站。
每次見到他,心裡都不免一陣悸動。
沒有作過任何約定,但我每次呆坐在車站時都會碰見他。

有一次,我好奇地問他:「北村先生,你每天也在這裡嗎?」
「不是。」
「可是我每次來你都在。」
「我在看人。」
「誰?」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式各樣的人。」
「那就包括我了?」我開玩笑地說。
他微側著頭想了想:「可以這麼說。」
「為什麼要看人?」
「沒有…因為他們快要死了啊。」
「你怎麼知道?」
他沒有作聲,展示那一貫的溫柔笑容,算是回答。
我沒有再問,我感到他在表示『是商業秘密』類似這句話的東西。
「你知道嗎,」他開口:「當人『被鑑定』瘋了的時候,其實是最能聽到神的說話的時候。」
我似懂非懂地聽著。他看了看我,又繼續說下去。
「他們經常會聽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可能是說話聲,動物鳴叫,或是心臟跳動,螞蟻走路時的細微音響,等等。」
「會聽到嗎?」我問。
「並不是全部都是聽到的,有很多都是他們自己想像的,但有一小撮人,一小撮,會聽到真正的神的聲帶振動。」
「會有這種人嗎?」我將信將疑。
「我正在找啊。」
「所以才來火車站嗎?」的確,這裡人流多嘛。
「以前是。」先生頓了頓,露出嫵媚的笑容:「現在是來看你。」
剛想說什麼,他的臉就靠了過來。
我害怕了,只覺身體被緊緊抱住,唇被封住,喉嚨也怕得出不了聲。
當時並不了解他的舉動,只驚訝著,為什麼兩個男人也可以這樣?這豈不是太奇怪了嗎?
突然,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把他推開,但他雙手仍緊捉著我的手臂,甩也甩不掉,只好作罷,皺起眉、著臉板問道:
「你在幹什麼?」
「吻你啊。」
「先生…請放手!」
「討厭嗎?」
我低頭,沈默了一會,喃喃說道:「有點害怕,但…不太反感。」
「那喜歡嗎?」他挨近我,右手抬起了我的臉,二人的距離更為之接近。
「誰會喜歡啊!」我感到自己的臉滾燙得厲害,一定是紅透了。
他再次張開笑臉,直直地看著我,弄得我更不好意思──早知道,就說討厭算了!
可是,說真的,連自己也沒想過,這只是我喜歡上他的前奏。
「老實說好怪,就像根自己接吻…」他鬆開雙手,一臉認真。
「什麼呀?是你自己要吻的。」我有點不悅:「而且…其實我們不太像。」
「可是樣子一樣嘛。」
「還是有點不同。」
「哦?」他的嘴角向上揚:「哪裡?」
「說不上來,但總會有的吧。」
「嗯…」他點了點頭。
這時,我才發覺一列火車到步了,車門趟開,只有寥寥幾個人下車。
他倏地捉住我的手,猛地把我拉起:「走吧。」
「啊?」我還沒弄明白,他就拖著我跑往那快要閉門的列車。
門『啪』地關上,我靜靜地看著月台越離越遠,越走越快,直到看不見。
「我們去哪?」我放棄觀望窗外的微弱燈火,拉著他坐了下來。
「我家。」
我嘆了口氣,無力地問道:「在哪?」
「就這樣一直去。」
先生閉上了眼睛,把頭靠在我的肩上,睡著了。
他的髮絲傳來一陣微香,令有點混亂的我平靜下來了。
當時我心想:『同樣也叫作悠,為什麼感覺會差那麼遠呢?』
可是由此至終,我的想法並沒有改變。

列車在向前邁步,通過一條條我不熟悉的隧道,一座座陌生的大廈,一個個沒去過的地方。

3.
他突然醒了過來。
「悠,」
「嗯。」我回應著。
「你…以後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為什麼?」
我疑惑了。經過了半年的相處,我知道他很怕獨處,他是寂寞的。
「因為…我不想你痛苦啊。」
他把頭埋進我赤裸的懷裡,呢喃道:「我好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有何不妥?」
我不明白他話裡的涵意,撫著他髮絲的手稍稍捉緊了。
「可是我還是很寂寞,」他抬起頭,苦笑:「你…並不完全屬於我,不行的,我會把你毀掉的…」
「先生,」我用手肘撐起了上半身,注視著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很清醒,也不是開玩笑。」
他的聲音在發抖,眸裡滿是水氣:「我試過了…那一次…他差點兒就死了啊。」
「誰?」我心頭一震,有點生氣,打翻了醋罈子,聲浪自不然也提高了。
他呆了呆,垂下眼簾:「他…不會記得的了,你也不認識他。」
「名字呢?至少這個讓我知道吧。」
足足五分鐘,彼此沒作聲,只定眼望著對方。
「橘。」他突然脫口而出。
「咦?」
「他的姓。」
「…我想我不認識。」朋友中沒有一個姓橘的。
「看吧。」他說。「即使我站在他面前,他也記不起我,」
苦笑,似乎不想提起這個人。
他看了我一眼,又說:「是我抹去他的記憶的,不這麼做…大家只會更痛苦。」
看著悠苦澀的表情,我忍不住輕吻了他的額。
「這是祝福。」
他疑惑地摸摸額,問:「有用嗎?」
「求個安心罷了。」
我實話實說。
「老實說,你很可怕。」
「我?」他瞪大雙眼。
「你怕寂寞,怕得要命。若找不到一個適合你的人,你遲早會瘋掉。
「找到了,那人一定不能理解你的性格,會選擇離開你,然後…」
「…說下去。」
「你會殺了他也說不定。」
自己也說不上為何會這麼想,這該是直覺吧。就這麼說了出來。
他略為吃驚,然後又露出溫柔的微笑,我又看不清他的想法了。
「好棒的直覺啊。」他說。

4.
自那晚後,我們沒有再見面。
雖然我喜歡他,可是畢竟大家是不同類型的人。
而且,這不足以讓我為他送命。

北村先生是個怕寂寞的人。
他說,沒有什麼事比獨處更可怕的了。
所以,他會找一個可以永遠、永遠陪伴他的人。
潛意識裡滿是這個慾望。
和他深交的人,腦海浮現的是一層又一層黑辣的濃霧,逼使人一嚐死亡的滋味。
沒受影響的,或許真的會被殺。
所以,他才會不斷尋找,屬於他的人。

下一次,會輪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