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稱:Just believe in you

作者:黑輪

聯絡電郵:Gwolia336@yahoo.com.tw


序:


黑暗和光明,是一體兩面。
無法分離,儘管分離仍會不知不覺被風牽引在一起。

悲劇即將上演,血腥風暴開始蔓延。

什麼是幸福?
幸福的定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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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在沒有半株嫩綠的土地中,
我看見了,
一抹斜陽,在你眼中閃爍。

風,
吹動了,
帶著潮濕氣味的泥土上,
遍佈的有刺植物。

深呼吸一口氣,
天氣,似乎不怎麼炎熱了。

〝在我們族群中血管中奔馳的血液,不是熱的,而是酷似狼群般冷酷的血。〞印象中,有個蒼老遍佈皺紋的臉,神采奕奕的面頰上面,不自覺的浮起一抹驕傲的笑容,手中拿著一個乳白色帶著咖啡漬等歲月痕跡的老舊陶瓷杯,裡面裝了一些老人剛煮好熱可可。

『為什麼,爺爺?』小男孩那時才只有四歲,不懂得人世間的苦痛,那時他的個性也沒現在如此冷酷無情,嘴角帶著好奇的笑容,積極的想要知道各種新鮮的事情。

〝呵呵……我們的祖先曾擁有一塊肥沃的土地,但是現在那塊曾經帶給我們豐收的土地,已經被查封拍賣給一個富商。剩下的……〞老人的雙眼突然黯淡下來,指著破舊不堪的稻草屋外頭,那塊只有種植廉價耐旱植物的土地: 〝……就只剩下那些了。此後大家不再信任彼此,我們的家族完全破碎,只剩下我和你們了,知道嗎?〞啜了一口可可,黯然的表情。

『都是他們害的!我以後長大了要幫爺爺,幫哥哥報仇,我要賺很多很多錢……我要把田地全部買回來!』男孩憤慨的大叫,連續說了好幾個〝要〞,小小肉肉的拳頭不斷捶著桌子、椅子……似乎把他們當成了未來的敵人:『哥哥,你以後要幫我打壞人唷!』轉向另一個容貌酷似自己的男孩,露出笑靨。

哥哥一定會幫我的,一定會!

『弟弟,我們應該要乖乖聽爺爺的話,假如我們未來註定不能收回以前的土地,那就這樣過著簡單的生活也很好呀。』回應的男孩看起來比較穩重,稚嫩的語調,卻有著超年齡的個性,簡直不像是個四歲小孩。

〝噢……輝二,聽聽輝一的話,聽聽爺爺的話,聽聽大自然的聲音……〞老人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用粗壯、長著厚繭的手,輕撫著兩個小男孩的黑色頭髮,那微笑使他的皺紋加深,無神的眼眸,黝黑的面孔,使他的樣子顯得更加老態龍鍾:〝我們世代都安分守己的耕種,乖……你們以後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很優秀的農夫,瞧瞧你的身體多結實。總有一天,上帝會再將富貴賜予給我們的子孫……〞老人頓頓,滿足的喝了一口陶杯裡的熱可可。

『不要!我一定要把土地要回來!』被稱作輝二的男孩更不高興,嘟著嘴巴,眼睛突然失去了小孩子應有的純真無邪,冰冷的復仇火焰……在他瞳中燃燒起來:『我要殺了他們……』

老人手上的陶瓷杯,在他看見男孩的眼睛後掉落在地,發出巨大的碎裂聲響。

─待續─

 

 

 

 

 

 

第一章


咚──
一鋤頭落地,
崛起地上泥沙,

汗水混合著淚水,滾落……
多少年的等待,
多少次希望、失望至絕望,

咚──
仰望天空,拭去汗水,
笑容似乎又在眼前,若隱若現。

老人凝視著輝二的眼睛,臉色一層層刷白,原本黝黑的皮膚立刻顯得像殭屍般蒼白可怕。


〝朋子?妳──……又回來了?〞老人的唇嚴重的顫抖起來,頭昏眼花,幾乎快暈死過去。叫做輝一的男孩連忙拍拍他的背脊,又俯身撿起地上的碎片,割傷了手指卻仍默默吞下痛楚,撫摸著手上碎片的血跡:『爺爺!你還好吧?久里子……是媽媽?』抬頭,一臉鎮靜的看著自己的爺爺,納悶的詢問。


老人無力的點點頭,他抑鬱的捧起輝二那張小小而倔強的臉蛋:〝她……就是第一個反對繼續耕種的人,她那時也是這樣忿怒,她的眼睛……就像你這般。〞兩個小孩子目不轉睛的看著爺爺,什麼話都不說。


〝放棄那些荒謬的念頭吧,輝二。〞老人的淚水滾落,孱弱的身體因哭泣不斷顫抖著:〝別再懷著仇恨,你們的母親就是這樣鬱鬱寡歡而去世的。〞


『……對不起。』輝二抑鬱的低下腦袋,輕咬著嘴唇,沒放棄這個念頭,但也不想反駁,沒有這個反駁的興致。見到地板上偶然經過的一些小生物,卻沒有反應,整個思緒糾結成一團,完全沒有辦法整理出一個總結。


那就這樣吧……

殺光他們。

大家都可以過著快樂的生活。

你們會贊同我的,爺爺、輝一。

〝乖乖聽話噢,來吧,該來採收些成熟的玉米,很香的!明天爺爺再拿去賣,這樣你們就有新衣服穿嘍。〞老人露出一個和藹慈祥的微笑,起身,將煙斗熄了,出門準備採收農作物。


『好的,爺爺。』輝一懂事的回答,拿起一旁的鐮刀和竹簍。


『嗯。』與輝一一樣照做不誤,但是卻比以往更多了一份沉默寡言。


經過三個小時多的採收,輝一開心的將玉米葉子剝開,看著裡面金黃色的光芒,嘴角不自覺浮起一絲微笑。


這金黃色的光芒,就是希望,就是將我們帶向希望的動力,總有一天,我們會翻身的。


輝二則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採收著大豆,卻一點愉快的感覺都沒有,小小的腦袋瓜子都在思索今天的事情。


『輝一哥哥──輝二哥哥──木村爺爺!』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耳邊響起,遠處一抹清新爽朗的笑,一個金黃色短髮的小女孩出現在視線中。


達達的腳步聲,女孩的臉龐輪廓越見清晰,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裝扮,一雙小小的布鞋,從天空的一角跑來,純真的笑容,雖然眉宇之間仍有一種消除不了的稚氣,但是在光的映照下,還是有一種有辦法感覺出來的俏麗動人


〝噢,是小泉呀。〞老人呵呵的笑著,遞給小女孩一頂紫色的帽子和幾根冰涼的小黃瓜:〝帽子戴著,太陽很毒辣哪,小黃瓜算是請妳吃的吧,先坐在那兒休息一會兒,爺爺先將這些東西採收完,再去給小泉講故事。〞


『哇──謝謝爺爺。』女孩笑起來,露出一口不整齊的小白牙,蹦蹦跳跳的跑到一棵桃樹下,開心的吃著老人浸泡過冰水的小黃瓜,轉身,笑靨:『爺爺要快點來喔!』

下午一兩點,太陽是最大的時候,雙胞胎看著在樹下乘涼看他們工作的小女孩,心情各有不同。


(真是的,還是這樣地無憂無慮。)輝一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像個大哥哥似的,其實年紀也不過四足歲滿,埋頭繼續採收地瓜。


(真是的,真該把她抓來幫我採大豆。)同樣第一個想法是〝真是的〞,但是後面的想法卻不一樣,輝二歪著腦袋想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向桃樹的方向叫嚷起來:『織──本──泉──』

我們要,一起聆聽,
大自然低聲細語的聲音,
攜手追逐 陽光、芒草、流泉,
仰望 湛藍天空,

忘懷苦痛,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們是生命 生命共同體。

帶著純真笑靨,一同走過,
人生每個階段,生、老、病、死,
心情所有步調,酸、甜、苦、辣,

我們互相扶持,
最後在 天堂,
我們總會相見的。


對方甜甜的笑起來,但也不走動,故意在那邊吹著風,將頭靠在樹幹上,一副很享受的樣子,以相等的音量回喊過去:『幹──什──麼──?』

『過──來──。』

『為──什──麼?』

『快──點──啦──。』

『我──偏──不──要。』


輝二長嘆一聲,轉身繼續工作。

太陽還真大,不過倒是挺舒服的。

有光的感覺,很不錯。

出生之後自從有記憶以來,都是喜歡這樣陽光普照的日子。每每到晚上,總是反覆無法定下心,那黑暗,總令自己有種恐懼感,儘管心中懲戒自己無數遍,告訴自己,天黑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必要那麼擔心。

到今天,仍然是有種對闇的驚懼,真不懂為什麼輝一反而如此喜愛夜晚。


喀!


這是最後一株了吧。


正想去幫忙輝一,一雙細嫩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眼前立刻陷入一片黑暗,耳邊什麼聲音都沒有,隱約聽見蟲子吱吱的吵雜聲……那是紡織娘吧。心裡如此解析著。


『誰?』問了也是白問,誰會這樣乖乖回答你。心裡自嘲的想了一下,多半是小泉吧。輝一才不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玩這種沒趣兒的遊戲。


『猜猜我是誰?』意外的是輝一的聲音。


『呃……』一定有陰謀,輝一的聲音好奇怪,好像在偷笑似的。


分辨了一下手的大小,粗糙度……這隻手一定不是輝一的,更不可能是爺爺的手。

『小泉。』

終於重見光明。

『不好玩,你都知道。』一張嘟著嘴巴的可愛臉蛋從身後竄出,過近的距離使輝二差點叫起來。

不行,這樣是減少我風度的舉動。

臉不自覺浮起一抹紅暈,但因膚色的問題而不明顯,她嚇不到的代價就是一個盡的讓舌頭打結。

『除、除了你……還有誰啊?』


『哇──我終於嚇到輝二了,輝二會口吃、輝二會口吃──……』女孩劈手搶過輝二手中的竹籃子,背在背上,左跳跳右跳跳,又一個勁的轉圈子,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嘴裡唱著一首蠻輕快的小曲,牽著好似早就習慣她搗蛋而淺笑著的輝一和一臉詫異莫名其妙的輝二,不知道又到哪裡去了。


『我們要,一起聆聽,大自然的低聲細語的聲音,攜手追逐 陽光、芒草、流泉,仰望 湛藍天空,忘懷……』


老人微笑凝視三個小孩快樂的影子,放下籃子,嘴裡也哼著小泉唱過的那首小曲:『……忘懷苦痛,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是生命 生命共同體……』

〝這是朋子編的歌曲吧,那兩個小鬼出生的那一天。〞眼淚不禁湧出眼眶,四年多了,這樣含辛茹苦的帶著他們長大,見他們一天一天成長茁壯,自己卻已經一隻腳踩在棺材裡面了,再過幾年就是差不多要撒手西歸的年紀。


真希望能照顧他們一輩子呵!


聽見身後一些窸窣的聲音,疑惑轉身,驚見一茶色短髮的小男孩。


年紀跟那三個小孩子差不多,帶著爽朗有朝氣的笑容,表面帶著虛偽笑容的背後──卻蘊藏著殺機。


手中一柄尖銳匕首,指向老人,嘴角冰冷僵硬,彷彿是一個剛從地獄出來的的,渾身充滿著一種邪氣。


老人一聲淒厲慘叫,劃破了天空。


而孩子們,仍在森林裡嬉戲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待續─

 

 

 

 

 

 

第二章


噩耗傳來,
無可比擬的 黑暗,
吞噬 脆弱如 風中之燭的自己。

淚水 傾瀉而下,
從此以後,
我再也 不是那個,
單純 沒有心機的人了。

復仇,是目標,
是我未來人生 唯一的 目標。

三個小孩在森林裡面,玩的很開心。

突然雙胞胎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安,漸漸從心中流出,擴散到全身每一個角落。手心,竟反常的冒出冷汗,溫暖春風吹拂,卻將身體越吹越寒。


『輝一。』、『輝二。』兩人同時出聲,面對著對方,彼此交換了個眼色,眉頭鎖的可緊。兩個小孩子,雖是不懂太多人情世故,卻也知道,這就叫做心靈相通。

『怎麼了?現在輪到輝二接龍不是嗎?』小泉帶著笑,似乎沒有察覺雙方的不妥,將手中的小野菊遞到輝二手裡,沒有發現雙胞胎陰沉的臉色。


『一定是他們。』手上拿著小野菊,皺眉起身,往森林出口──也就是家的方向奔跑過去。


『輝二,是誰?我跟你去!』輝一抓住輝二,輝二卻將他的手甩開,悽愴笑容,拋下一句話,很快的消失了蹤影:『照顧一下小泉,我只是去拿一下午餐,去去很快就回來。』

『I’ll believe in you,』身後嬌嫩的語調,回首,小泉將手圈在嘴邊:『你會回來繼續陪我們玩的,對不對?』

輝一楞在那兒,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我可是哥哥耶,要看也是我來看比較好吧。

『輝一……』等輝二走遠,確定他沒辦法聽見自己的話語。小泉才拋下她的假面具,輕輕的扯著他的衣角,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以一種與平常稚嫩語調不同的成熟嗓音詢問:『輝二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什麼我可以幫的上忙的地方嗎?』

好不容易從冥想狀態回到現實,臉色緩和不少,微笑,撫著女孩金黃色的頭髮:『沒事,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凝視,弟弟離去的方向,仍是不安。

『那既然這樣,我們去採些山楂果來,好不?』牽起輝一的手,親暱的將腦袋俯在他身上,像是妹妹和哥哥撒嬌一般。

『好啊,這樣輝二回來就可以吃了。』臉上微微牽動起幸福的笑容,但心中仍有一部分十分忐忑不安。

一個小小黑黑的人影穿過了樹林,路途中曾因崎嶇不平而險些跌跤,卻仍持續的向前奔跑著。

爺爺,一定出事了。

感覺不到,爺爺的 氣息。


好不容易跑到田裡,看見一群穿著奇異裝扮的人站在那兒,圍著一個躺臥在稻草地上的人。

心臟差點從胸口跳出,呼吸急促,好像犯了什麼很嚴重的錯誤似的,喘不過氣來。


走近,看清地上的人。


『爺爺!』終究是他,果真自己和輝一的第六感不會有錯。
始終 不敢相信,
自己的直覺,
竟是這樣令人驚懼。

要是真是如此 為何
我總是不明瞭未來的目標。

我不想 我不想要 在別人 仇視的眼光下,
度過。


暗紅色的血濺滿了老人全身,倒在地上血泊中,眼睛無神的睜開著,似乎看見什麼可怕事物的張著嘴,露出一口不全的假牙及金牙,金牙因殘破不堪而閃著模糊不清楚的光芒,在黃昏陽光的點綴下,看起來格外令人感到心酸。

其中一個紫色長髮,戴著眼鏡的女人轉過身,浮起一抹輕視的笑容:『唷──木村家的種,還有一個沒滅掉。』

無視那濃妝豔抹的虛偽臉蛋,俯下身子,輕晃著爺爺逐漸冰冷的身軀,手上沾上溼冷的暗紅色液體,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但仍咬牙忍住。

不可以在敵人面前掉淚,這是復仇……的第一步。

『是你們?』轉身,冰冷語調,凝眸注視眼前所有的人。他要把這些人的臉都記清楚了,這些人,就是殺害自己爺爺的人。

深邃的黑色雙眼中,看不見一個四歲小孩應有的天真純潔,也看不見因親人逝去的淚水,只看見足以將任何東西結凍與否決的冷漠與仇恨。

『……是又如何,想要來殺我嗎?』其中一個咖啡色頭髮,臉頰上有個淺淺刀疤的男人輕輕笑起來,挑起眉頭。牽著一個茶色頭髮的小男孩,年齡與他相仿,面頰上有個很淡的酒窩,笑起來看起來很開朗,但是卻帶著一種隱藏著的漠然。

『……』沒有回答,冷淡注視眼前的人,拳頭越握越緊,隱約感覺到那天爺爺跟他說話的落寞表情及其的悲痛。

現在我能感受您的苦了,爺爺。

請原諒我,我沒有遵照您生前的話作,我會為您報仇的。

很理所當然的給眼前的人一拳,就算眼前是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彪形大漢,就算眼前這個人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專業殺手,這一拳仍不能少。

男人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了一跳,冷不防被這個小鬼打了一拳,直中高高的鼻頭,這小子勁道可真強!讓自己的臉上佈滿鮮血。

小男孩嘴角微微上揚,好像是在看什麼好戲似的。

心中實有不甘,揪起輝二衣領,臉上佈滿猙獰神色,憤怒隨時隨地都會爆發。

『你這欠揍的小鬼……』話未說完,拳頭就像雨點似的落在孱弱且幼小身軀上。

影像逐漸模糊,血液涔涔從額間流下,遮住了視線。

太陽西斜,眼前似乎看見輝一、小泉和爺爺的影像。他們的表情各有不同,輝一的表情是驚愕,小泉是淚流滿面,爺爺則帶著一種和藹的笑容。

爺爺,我是不是要跟你一起去了?我是不是要跟你一起去找媽媽了?

我……
我不能這麼頹喪!

回復堅定冷漠的神情,掙脫男人如鋼鐵般堅硬的雙手,將手中的玉米往他的臉一丟,急忙轉身就想跑。

我這條命必須活著,我要告訴輝一,我們要一起幫爺爺報仇的!

見到手中柔弱的小野菊,想起了那個女孩,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還記得清清楚楚……對!She’ll
believe me。我接龍還沒接完,我不能拋下他們被這夥人抓走!他們都很相信我,我不能反悔,我還要回去採其他沒成熟的大豆,我還要看它們長大茁壯的!

淚水,始終 不敢輕易掉落,
在人牆之中的苦痛,
誰瞭?誰懂?

無奈自己 顯得有些瘦弱的身軀,
沒有 厚實的羽翼保護,
自己,怎能繼續 安心的成長下去?

無奈對方人多勢眾,很快就被抓去首領的別墅裡。

首領是一個茶色短髮,綁著高高馬尾的女人,身高不高,差不多只有155,穿著怪異的上衣及牛仔褲,襯衫前有一顆碎裂的心。年齡看起來也不大,頂多14歲的年紀。

『什麼名字?』偏低的語調,句末聲音微微揚起,美麗的臉上見不到任何一絲絲喜怒哀樂等情緒的牽動:『我是留姬,誣賴你家族,買下你土地,害死你全家的人。』僵硬的笑容,看起來既不像喜也不像怒。

『要你管。』立刻否決。

『輝二吧。另外一個……你的哥哥輝一呢?』對他的來歷瞭若指掌,這個女人真不是蓋的。該小心謹慎些,以免洩漏了什麼不該說的事情。

『我沒有哥哥。』嘴硬,倔強撇過頭去,不正視眼前這個女人的問題。再怎樣也不能將他供出來,假如自己死了,還有一個人可以……


『京子,把他帶著吧。』出乎意料的,留姬如此說著。


今天的老大很反常呢,下面每一個人都這樣想著,平常照道理是殺無赦,今天不但什麼都沒對他做,反而要把他留在身邊,真是奇怪哉也!


被喚為京子的那個紫髮女人不耐煩的將輝二拖到一邊:『牧野老大,這小鬼……真是麻煩透了。』輝二掙開京子的手,譏諷的唸了她一句:『跟你這種妝濃到看不出年齡的老妖婆在一起才真的是我的不幸呢。』

『嘿!我才二十出頭好不好!』京子怒目而視,兩人差點要吵起來。

『好了,京子,帶他下去吧。』首領用白皙纖細的手指巧巧的捂起嘴,格格甜笑起來,招手使喚他們走開:『好好訓練哦,他會是一個頂級殺手的。』

不捨的轉身,留戀的看了一下爺爺蒼老冰冷的臉,最遺憾的莫過於沒法在被這群人抓走之前再與輝一說明這件事情。


我要成為殺手了,爺爺。


總有一天我會殺掉他們 全部。


瞥見,樹林中兩個小小的影子。

心臟懸到胸口,突如其來的事件差點讓自己無法呼吸。

影子,消失了。

太好了……

記得,我們都要幫爺爺報仇喔,輝一。

抬頭,凝視即將到來的夜晚,忍耐已久的淚水,方才傾瀉而下。

─待續─

 

 

 

 

 

第三章


血淚交織而成的 記憶。
揮之不去的仇恨陰影,
「時機即將成熟。」如此對自己喃喃自語。

終究要面對的,
曾經是訓練我
讓我個性 冷酷無情的,
似友似敵的 他們。

回首,
一路走來,
好像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事物了。


「──要小心嘛,輝二。」京子悠哉悠哉的說,手上拿著兩柄尖銳的拳刃,從物體外表的光澤來講,那的確不是什麼平凡的金屬,從某個角度看,帶著一種熾熱的朱紅色;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似乎又是陰冷的湛藍色。有了利器,京子拖著苗條的身軀,又輕巧的閃過輝二一棍,捂起嘴優雅的笑起來:「果然修練還不夠精深。」

「哦?」細長的眉毛微微揚起,嘴角帶著詭異的笑意。以棍棒尖銳一端往京子胸口打去,待京子往後一閃,給她一個不容小覷的飛踢,直中腹部。

「哎!」蹲下身軀,撫著肚子疼痛的傷口,該死,連女人都不留情,我可是長輩唷。她塗著暗色眼影的眼睛似乎在這樣說著。

面無表情的又給她連續兩個鐵拳,京子迫於情勢也只好趕快往地上一滾,閃過那可怕的攻擊。該死,這可是我花了一大筆錢「買的」高級雪貂大衣吶……這樣汙辱人家,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哼!雖然我也四十歲了,我還是這樣美麗。

不自覺自戀的大笑起來,發現對方一臉尷尬的看著自己。

「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呵!」京子因自己一時的腦袋短路而出了糗,自己不禁惱羞成怒,手上拳刃攻擊是一招比一招狠毒,一個優雅的轉身,身上雪白的大衣似乎發出了淡淡的銀色光芒,有效的阻擋的輝二的視線。露出艷麗笑容,用拳刃輕輕的挑起那張俊美而倔強的臉龐,這場激烈的戰役顯然是京子勝利。

「我又贏了。」笑聲還未停歇,冰冷嗓音接下:「但是這次我可不會退讓!」反手抵住京子喉頭,有深意的笑容。

京子因喉頭受制而不能正常且順利的言語,再加上不知該說什麼,只好語塞的站在那邊,怒視:「你耍小人招數,我不依啊!」嘟嘴撒嬌,雖然以這個年紀來講是不太合適。

「來不及了。」輝二順手按下一旁的勝利鈕。露出難得的笑容,高興的鬆開手,走向食堂準備找些東西。

十一點多了,快餓昏了。吃點拉麵吧,記得爺爺以前常做給我吃。

「可惡──!」難道我真的老了?京子從口袋拿出些化妝品,不外乎是從被害人包包內「接收」的一些小東西。開始發狂似的補妝。

身體上的遲鈍,我化妝化臉─……咦?化好玩的哦?

事情在將近一分鐘接收,反應出現,總共一分二十秒。憤慨的用力跺腳,不小心踩斷了自己的高跟鞋鞋跟,嘴裡不斷咒罵著不明語言,拿著壞掉的高跟鞋亂丟。

不錯的總結呵,京子姨?

……這是跟你們學來的,汙辱、輕視弱者。
當一個稱職冷酷的殺手,必要的條件之一。

〝回憶,總是最甜美的,〞
自己以前從不相信這類的話語,
但是離鄉背井 竟轉變了 心境。

〝回憶,真的是最甜美的,〞
真想這樣回答 那個已經永遠不再的蒼老面孔。

長吁一口氣,
望著天上 月牙兒,
久久 不願再言語。

真想去吃點東西,不過時間倒是過了。差一分鐘,真可惜。
『千金難買早知道』──所以還是別想了吧。

他原想直接走進臥房,那間為了節省公會空間而擠滿15個人的狹隘房間。但抬頭仰望,今天夜色是挺美的,那就慢些睡吧,回去那房間只會聞到一屋子的臭汗味,倒不如等「瓦斯」散去再進去。反正晚上餓肚子也是常有的事情,自己才不在乎。

走進整個公會唯一的水池,當然,那只是為了訓練,才不是為了好看、為了偶然出現的閒情逸致。名字也不是比較有詩情畫意的「辨天」、「翠峰」,事實上,公會內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湖的名稱,看見它不外乎就是訓練、訓練、再訓練。

某「工頭」太一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金石。
太一一直都是單身,講難聽點是光棍。他時常跟他們講他初戀情人的事情,他說那是他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唯一付出真心的女人。

當然大家也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很快就扯回今天午餐吃什麼之類的……

大家也都蠻喜歡這個名字的。雖然念起來有些老套迂腐,但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大家都希望成為頂尖的殺手,大家都希望能更上一層樓。

只有他,是想趕快找到輝一。

十五年過去了,自己仍沒有出過半見任務。要是有個任務,多好?這樣就可以趁機去尋求自己的夢想,當然不是結婚生子談戀愛,他對那可沒興趣,只想趕快知道家中是否平安。不過輝一鐵定不會住在那兒了,他沒有笨到會住在一個危險隨時都會吞噬自己的地方。

憶起,當時跟家人在一起的那些時光。


很想要跟妳 說說話。
在一起採野菊的時光,
始終 無法忘懷。

〝I'll believe you,”
妳稚嫩的語調,背後成熟的面孔。

真的很想很想 再見 你們一面。

就這樣睡去,
明日,希望總不滅。
我們會再見面的。

*──*──*──*──*


『輝一,那是什麼?』男孩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小小的手揮舞著,指著天上的月亮。見哥哥立刻將自己的手抓下來,一臉惶恐樣:『怎麼了?』眼睛眨了一眨,納悶樣。

『爺爺說要是用手指月亮,眼睛鼻子耳朵全部都會被吳剛割掉唷!』哥哥比手畫腳的說著,不過應該不是被吳剛砍掉吧。自己也不確定,嫦娥不會把小孩的耳朵變不見,玉兔也不太可能咬斷,說不定有可能呵!神仙養的兔子自然比較厲害,那嫦娥也有可能了!

男孩放聲大哭,嘴裡嚷著他不要被吳剛割耳朵。

『啊、啊,不要哭啦!哥哥講故事給你聽嘛!』哥哥拍拍弟弟的肩膀,摘了旁邊一片厚實的葉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不過爺爺叫它落地生根。

『我不要聽吳剛的故事。』抬起頭,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我才不講吳剛呢,他的故事沒趣兒。』我再講吳剛你一定又哭,我才沒那麼傻呢。說起來我也忘記吳剛為什麼會在月亮上了。

哥哥連續講了好幾個童話故事,但是奇怪,都是男孩沒聽過的。

當時的自己一直以為是哥哥博學多聞,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他自己掰出來的吧。

像是小野菊女孩,裡面完全都是描述他們三個小孩生活的過程,辛勞之後的娛樂等等。不過主要還是在那個純真無邪的小女孩。


* ──*──*──*──*──*


輝二淡淡的笑起來,這些往事永遠是最令人感到甜蜜的,無論是苦還是痛,都是如此這般──……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回味,細細品嘗那種回甘的感覺。

瞥見,月光下,有隻貓頭鷹逐漸飛向自己。

訊息?

細細閱讀完整張字條,他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

這是,輝二生平第一場戰役──訓練這許多年來第一次出任務。


─待續─

 

 

 

 

 

 

第四章


鮮血 濺出,
始終忘不了,初次
殘害他人的 快感。
不經意又想起,
心中缺了的一角。

在這樣的情況下,
被一個──專業的 噬血者,
送向一個 我們無從了解的世界。

嘴角浮起一抹自嘲 小幅度的笑,
日子,還是得過。

輝二悠閒的走在路上。不,與其說是悠閒,不如說是釋放長久以來緊繃的情緒。

沒有一個人是不需要活著的,但是他們必須要將礙眼的障礙物除去。為了暗殺者公會,那個籌備了四十多年的陰謀。講的那麼溜,自己也不知道,不是嗎?

嗯。
抿起唇,打開口袋中的紙條。
要刺殺的是 織本家。


「小……織本泉的家吧。這附近沒有人姓織本。」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原想開口叫聲小泉,但是禁口多年,就是為了不願將她扯進血腥暴力糾結在一起的漩渦之中。要是被公會的人聽到了,必會懷疑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逼供是少不了的。何況要是他們知道輝一在那裡,不更是增加更多人的痛苦嗎?

長歎一聲,薰風徐徐吹來。

當時的風,比今日的風涼些。那天的風,吹的我們好舒服。

又是個惱人的夏日。

走到一個地方,鼻間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味道,有的甜膩,有的清淡,有的刺鼻,有的微酸,有的更是帶著一種苦澀的味道。


〝是香草吧。〞原先緊皺的眉鬆弛開來,不自覺向有味道的地方走去,好似中毒一般,情不自禁的想要將這味道留在鼻間,永遠留在身邊。


尋覓,一種回憶裡的甜美,
香氣,充斥鼻間,
不自覺開始放下身段。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妳,又是什麼樣的人?


那是一間很典雅的香草屋,招牌上用義大利文拼著一些自己也不大清楚的語句──Memoria,假如翻成英文應該是Memory,中文翻譯是〝憶〞。

正想走進,有物事擋住了自己,撫著柵門,是用檀香木製作的,上面精細的刻上玫瑰藤,似乎爬滿了柵欄,要從花圃內溢出來似的,為現今繁忙且步調更加緊迫的都市增添了幾許生機,假使在這樣的地方走走,或許也給自己充滿壓力的生活,給予一點緩衝的空間。

悄悄打開,走進。

那是一個茂盛的地方,看起來沒有修剪的跡象,所有植物都是這樣很自然的生長著,沒有花盆、沒有肥料。有一兩棵長的蠻高大的桃樹和一棵矮小的榕樹,茂盛的葉片像是雨傘般厚厚的覆蓋著整個香草屋。陽光從樹葉間透下來,能照到地上的著實少的可憐。有棵桃樹上面覆蓋了滿滿的小花蔓澤蘭,樹幹看起來十分枯槁、帶著營養不良的色彩。

它還是依附著僅存的一點陽光,生存下來了。儘管陽光被蔓藤植物中途壟斷,仍然是堅毅的生存下來,在生命被死神取走前,它好似不打算向命運低頭的樣子。

撫著樹幹,感到有一種很輕很柔的感覺,靜靜撫慰著他心中受傷的某個黑暗角落。自己是很厭倦黑暗的,但是這個時候,卻覺得──……這樹的枝葉好像在保護他似的,就像是一個曾經無怨無悔照顧他的人。


「Welcome──歡迎光臨。」瞥見,角落出現一抹金黃色的光芒,似乎為整個花圃帶來一點明亮的氣息,定睛注視,原來是店長(或是店員?)一頭金黃色的長髮。一張盈盈笑臉出現在自己面前,粉頰上還帶著一些泥沙的污漬:「喜歡吃桃子?」

有一會兒,他一直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詫異的盯著她的臉看。這是什麼意思,是代表我的臉看起來就像是喜歡吃桃子的?

沉默了些許時候,搖頭:「我很久沒吃過桃子了。」語尾很低沉,說起來公會除了主食好像真的沒有吃過甜點或是水果。

「噢,」女孩只是將眼光瞥向剛剛男孩凝視許久的桃樹,也將手撫了上去,抓著上面的蔓澤蘭,臉上的笑容十分的悽愴,好像是在回憶什麼似的。過了數十分鐘,沒有人開口,直到她再次露出輕鬆的笑容:「──喜歡這樹吧,看起來很有生命力……很堅強。」

「嗯。」腦袋空空的回應,也沒注意聽她的話,注視著上面的藤蔓,想要把它扯下來。

「等等啦,先不要將它除掉。」看起來是很著急,抓住輝二的手,想要將他硬如鋼鐵似的手從樹幹上弄下來。結果當然是徒勞無功,他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想將藤蔓從深植樹幹的根拔出來。

「幹嘛。」不悅回應。

「請不要毀滅它,」女孩故作鎮靜的說。好似看穿她心中的難言之隱,輝二放下手,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什麼話都不說,她才鬆一口氣:「小時候,有一個男孩跟我講過,每個生命都有它存在的價值。儘管是剝奪他人生存權利的人,也必有無法道明的苦衷。」

當場愣住。

剝奪他人生存權利的人、苦衷、存在的價值?……基本上像他們這種人,不應是罪無可恕的大罪人?每個生命都有存在的價值,那自己呢?毫無顧慮的將生命取走,自己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嗎?

記憶深處,
似乎真的跟一個,
沒有心機的 女孩,
談過,

〝每個生命都有它存在的價值〞
不自覺又於口中喃喃自語起來,
那時那種輕鬆的感覺,
如今卻讓自己,
感覺如此沉重。


「嗯──先生,請問您是來買花的嗎?」看出對方異樣,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很多人聽見這番話都會這樣的。只不過他是第一個反應比較奇怪的罷了,一般人會嘮嘮叨叨、滔滔不絕的發表自己的長篇大論,而他只是一臉苦哈哈的樣子,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只是路過。」察覺自己的失態,臉上茫然的表情早已一掃而空,恢復了那張……平靜且沒有任何情緒煩擾的臉。

「我是Molla,你呢?」女孩笑了起來,伸出自己的右手。

遲疑了一下,艱難的伸出手,才以些許顫抖的語調回應:「我是Lustro。」

Molla突然沒有講話了,一臉的驚喜──在情緒風暴後,隨即露出甜美自然的笑靨:「你也會義大利文?」輕輕浮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嗯。」Molla好像在英文中是spring的意思,spring用大寫是春天,小寫是泉水。要是真的遇到她……

「Lustro是義大利的〝光輝〞?」Molla轉身收拾一旁的雜物,看看手錶:「我要收了,待會兒會有人來接我。那アよェ,下次見了!」

「アよェ?」你怎知道我會再來?說不定我不來也不一定。

「嗯!那是我朋友的名字,?????(下次再見)。」打開柵門,門外是一個黑色短髮的男孩,帶著一頂藍色的運動帽,看起來頗有活力的,但是眼神又很溫柔。

「……?????。」嘴裡嘀咕了一下,凝視著眼前與自己身高相仿的男人,越來越覺得對方眼熟。一樣的黯黑色眼睛,一樣的黑色短髮,一樣的五官,一樣的面孔。

「輝二?」自己還沒開口,對方卻已開口叫喚自己。

終究,還是得見面嗎?

輝二站在那裡,很久很久都沒有開口。


─待續-

 

 

 

 

 

 

 

第五章


終究是得隱瞞,
板起 僵硬面孔,
默默嚥下 相見時的苦樂參半的情緒,

以平淡 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
〝或許,我的模樣只是像你們認識的一個人。〞
無視你 錯愕神情,
隨即 又恢復平靜。

〝對不起,叨擾到您。〞
你以 專業的語調回應,
卻渾然不知,
你眼前的人,就是你一直在找尋的人。

驀然回首,
你和她的影子,
逐漸消失在街腳。


「輝二,真的是你?」Molla,也就是小泉沒有特別訝異的神情,似乎早就料到他就是輝二一般。說話的語氣雖然變了,但是習慣性的親近快凋零的植物,仍舊是有事不說,一樣是喜愛檀香木,會義大利話,也是幼時教過他的:「我知道是你。」

一見身分被識破,臉上卻沒有任何情緒的反應,露出平靜的表情,當下真想撲過去跟他們相認,有苦無法言,卻只能以呆板的語調回覆:「或許,我的模樣只是像你們認識的一個人。」說完語調有些顫抖,但由於接受過良好訓練,整個人兒看起來沒有一點異樣。

「是嗎,」小泉的臉看起來好失望,原本光彩煥發的臉上立刻籠罩上一層陰霾,金黃色的長髮也沒有那麼輕柔飄逸的感覺了。仰起一張白皙的臉,凝視著高他一個頭的男孩,木村輝一:「吶……認錯人了,輝一,怎麼辦?」輕輕牽起他的手臂,將腦袋俯在他身上,像是和爸爸認錯正在撒嬌的小女孩。

這一幕,讓他看了心痛。

多想像這樣讓她親暱的靠在自己身上,感覺她的體溫、當下的心情。就算是談天也好,這樣輕鬆的對話就夠了,他真的不奢望什麼,只要能重溫童年記憶中那種美好……

「照理我是不會認錯的──但又,」輝一苦惱的撐著腦袋,露出思索的神色。後來好像想到什麼似的點點頭:「……年紀大了,長的多半不同了,認錯人是應該的吧。」自嘲的笑容,雖然短暫的催眠自己,但是也勉強緩了緩情緒。

「我還是覺得很奇怪──」小泉嘟起嘴巴,歪著腦袋打量了輝二很久,隨即將煩憂之事全然拋之腦後:「啊──沒關係,我們可以當朋友吧,輝???」

「……嗯。」

「對不起,叨擾到您。」輝一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拿出一張整齊素雅的名片:「敝姓木村,名輝一,請問貴姓?」

遲遲沒有接下,最後還是勉為其難的收在口袋裡。

待會真要趕快把名片燒掉才好,要是被京子發現還得了?

「敝姓源,單名一個輝……」底下一個二始終沒有膽子說出來,就這樣就好,輝。

「期待我們下次重逢。」轉身牽起小泉的手,準備離去。

「再會。」

「下次還要來Memoria喔!」見到她純真的笑靨,漸漸模糊了。

「好。」應允,掩不住臉上的失落。

回首,見兩人的影子逐漸消失在街角,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是時候行動了。


─待續─

 

 

 

 

 

 

 

第六章

玻璃 碎裂的聲音,
冷然回頭,
隔著詭異面具的臉
見妳臉色 白如霜雪。

而我 手中早已染上鮮血,
就算妳知曉 我的身分,
又如何?

我已是妳的殺父仇人,
妳的夢靨,
再也無法 成為妳童年記憶的 一部分。

月色正皎潔的時候,就是刺殺者四處興風作浪的時候。
仰首,凝視天空一輪明月,輝二心中沉甸甸的,始終提不起勁兒。

將人皮面具覆於臉上,固定緊了,戴上一頭銀白色的假髮,一樣束成一頭馬尾,身手矯捷的潛入那棟覆蓋白色瓷磚、紅色屋瓦的高級別墅。

走進書房,見一個白髮黑髮交錯的中年人正在研讀書本,轉身叫喚著小泉的名字,光打在他的面頰上,看起來十分青黃不健康:「泉丫頭啊,給你老爸倒杯奧勒岡。」瞥見輝二,起先是一臉詫異,隨即轉為慈祥和藹的笑容,以低沉且溫和的語調叫喚:「噢,是輝二吧。」

「那不是挺苦澀的?」小泉的聲音遠遠從外頭傳來,彷彿還聽見她打翻杯子的聲音:「啊!燙燙燙……咦?爸好像很久沒喝了。」

「沒關係呵!我想喝喝看。」

「您為何知道?」平靜的語調,聲音中沒有被識破的恐慌或是驚懼。取下人皮面具,以最真實的一面面對他。

「呵呵……伯父說出來你一定不會相信的,」他輕拈下巴短短的山羊鬍,關上了燈,走進窗台邊,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天空中逐漸被遮蓋住的、天空中唯一閃亮的光芒:「這幾年來我天天都為公事繁忙,連肝都搞壞了,但是不管怎麼疲累,我都會看見你──戴著奇異的面具、銀白色蠶絲般的假髮,出現在我夢中。」

只是保持緘默。

總是 想要嘆息,
早已知曉自己的命運。

這樣,
無聲無息、無怨無悔,
帶著 安詳笑容離去。

瞥見,
妳眼眶中 滾來滾去的淚水,
終於掉落下來。

一時之間,
啞口無言。

月光,灑落大地。
銀白色的光芒下,總是 隱藏著悲傷。

「你要殺我,對吧?」他勉強露出輕鬆的笑容,站起身,臉上的皺紋好像深了許多,無精打采之中又帶著一些面對死亡的黯然傷感:「在夢中你很沉重地跟我說過,你的過去。」

「那,您要怎麼辦呢?」微微頷首,眉頭連皺都不皺一下,成熟的眼眸,及其淺淺透露出痛苦掙扎的眼神,嘴中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說著:「您怎能這樣冷靜的面對一個即將取走你性命的人?」

「呵呵,反正我的肝已經快不行了,一大把年紀也該走了。」他回答,長著厚繭的手掌輕輕的撫過胸口:「就刺這兒吧,讓我毫無痛苦的死去。」

「對不起。」他沉著的在他心口劃了一道令人咋舌的血痕,男人往後一仰,鮮血自傷口崩流而出,濺滿了他的武器及他高瘦的身軀。自己無動於衷,注視著男人安詳的表情。一種哀傷與悔恨的情緒油然而生,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自己已經幹了,就得承擔的起這個後果。

身後,突然傳出玻璃破裂的聲響。回首,見小泉一臉的驚愕,玻璃杯掉落在地上,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茶水濺到她蒼白的臉頰上,與她剛於眸中掉落的淚水混雜在一起,分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了:「……你?爸爸?」撲上前,查探父親傷勢,發現早已回天乏術。

「是我殺了他。」輝二逕自走上前,讓她清楚的看見他的臉龐輪廓及髮色。

「輝二……Lustro。」不知為何就這樣準確無誤地認了出來,淚水傾瀉而下,以接近瘋狂的語調拷問,緊抓住他的衣領:「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這樣子對他!」說完全身的骨頭似乎突然被抽掉一樣,無力的跪倒在地上,俯在父親的屍身旁痛哭起來。

揭開面具與假髮,自顧自的蹲下,輕輕的將她擁進懷中,吻著她的額角。

小泉沒有掙扎,或許只是想要聽到一個完美的解釋。這樣依靠在他身上,就像是那棵園中的桃樹上,那緊緊攀附著的蔓藤。淚水涔涔而下,沾濕了自己的衣衫,也溼透了輝二胸前的衣衫。

「……對不起。」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以極其哀傷的語調推開懷中的淚人兒:「我會拖累你的。」說完突然在她眼前,這樣像煙霧般消失了蹤跡。

「輝、二……」淚水早就靜靜的乾涸在面頰上,卻沒有任何感覺、沒有任何想哭的衝動。眼神茫然,凝視著遠方,不發一語。

身後一聲溫柔叫喚,轉身,眼淚崩提。

「……輝一,我該怎麼辦?」

─待續-

 

 

 

 

 

 

第七章

雨 下了起來,
每個下雨天,
我們都一起度過的。

妳總是撐著一把淡紫色 精巧可愛的小傘,
哥哥 總是帶著一頂 生平首次編織完成的 小斗笠,
我 只是讓雨水降下,
沿著自己的臉頰 滑落。

那種 觸感一直,
深深撼動著我。

妳呢?妳還記得嗎?
雨天 妳清脆的笑語聲。

抑鬱的跳到屋頂上,掀開瓦片,窺視著裡面的動靜。

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真不知道該為輝一喜還是為自己悲。

小泉抽泣著,情緒似乎已經完全崩潰。又是眼淚又是疑惑的樣子,嘴中輝二只聽清楚斷斷續續的語句:「…是輝二、爸死了…怎麼辦?…報警?隱瞞?…輝一…」

「這是妳要做的決定。」眉頭簇了起來,鎮定穩重的表情,似乎正在勉強壓下自己澎湃的心情。再次見到自己的兄弟,竟然是在這種情況重逢。小泉該做決定,自己也要做個了結,下次再見,應該以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反應面對?:「假如妳要報警,就去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呵!」臉色越來越蒼白,原本血紅的雙唇差點跟白紙一樣淡,淚水仍舊不斷的掉下來:「我是這樣喜歡他,但、但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我該怎麼辦……」講完差點暈了過去,幸好輝一及時將她擁進懷中。

輕撫她的金黃色長髮,以無比沉痛的語調低聲說著:「假如妳想發洩的話,就盡量發洩。想哭就哭,想捶就捶吧。」


不願再看下去、也不願再聽下去,將瓦片放回去,用膠隨性的補了一補。大口的喘著氣,心亂如麻,如鐵鍊緊緊將自己箍住一般,全身動彈不得,坐在那兒不知所措。

鎖眉,依稀感覺到,鼻間一種潮濕的氣味。

抬頭,凝視黑暗天空。

「要下雨了。」悄聲自語著,闔眼。

語畢,天空烏雲密佈,開始降下豆大的雨珠。

雨越下越大,將他的身軀一點一滴溼透,水珠在髮絲上溜來溜去,狂風暴雨,就像是颱風來了一般。

眼淚,終於禁不住的掉了下來。

十幾年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絕望,以前總認為,只要見到他們,就還有希望。他們會接納他,把他帶回去,三個人又開心的生活在一起。因此,無論怎麼苦,自己總是咬牙熬下去,一旁拓也偶而情緒低落時輕聲安慰幾句,自己情緒風暴來襲卻從沒有人注意到。就算犯了錯,他也隱藏的很好,好像這件事情完全不干他的事,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希望破滅了,自己的人生,難道真要在殺戮中過去?任由青春揮霍在這血腥的風暴之中。

眼前似乎看到數十年後蒼老的自己,臉上歲月的痕跡無情的留在臉上,眼睛無神的望著天空,好像是現在正注視著雨滴的自己。

「……為什麼,時光總是這樣短暫?」起身,搖搖晃晃的似乎要從三層樓高的屋頂跳下,嘴角帶著悽愴的弧度,眼睛中沒了先前的光彩及成熟,僅存的是無窮盡茫然與惆悵:「爺爺,難道我們木村一家,都要走向這一條路嗎?」

雨水的力道使頭腦感到有種昏眩,眼前似乎什麼都看不見,只看見光漸漸包圍住他,天使甜美的笑靨,金黃色的髮絲,碧綠色的眼眸,來迎接自己……腳步一個踉蹌,筆直的從三樓摔下。

消失意識前,似乎看見鮮血染紅了大地,與雨水融合在一塊兒。有種強烈的刺痛感籠罩住全身,接著是莫名的鬆弛,深邃的深藍色眼睛終究還是闔起。

夜晚的街道上,出現一個撐著雨傘的人影,茶色的短髮,戴著一頂墨綠色的帽子及防風眼鏡,眼中帶著一種淡淡的落寞。

「就是愛逞強,誰叫你要冒冒失失的接下這工作。」扛起那個幾乎只剩下半條命的人,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將自己帶的塑膠布蓋在身後,由於沒有雨衣,勉強還可以稍微擋擋,否則雨水碰到傷口可是很疼的呀,雖然說虐待人也是本人的興趣之一:「……回去京子一定會將你以前的記憶全部洗掉。」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對輝二說話。注視著街道,地上濕漉漉的,在路燈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很想對你說聲抱歉,因為要不是我,你的家庭不會支離破碎──*


雨,還在下著。

同樣躲在屋簷下,每個人的心情卻是各有不同。

輝二,卻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

─待續─

 

 

 

 

 

 

第八章

起身梳洗,
一如往常的 練習拳腳,
心中 已經沒有任何情感牽絆,
腦袋過去的記憶,
就這樣 隨風飄逝。

總覺得生命中 缺少了什麼,
沒有了目標,
也沒有了真實的七情六慾。

睜著呆滯的雙眼,
剝奪他人的生命,已經成為家常便飯。
怎麼 自己過去的記憶中,
只剩下 一片血光?

起身,感覺全身都不對勁。

依稀中,腦袋好像被四分五裂似的疼痛,眼前是一片綠色與白色交錯的模糊景象,自己在掙扎,卻是徒勞。四肢被鐵銬鎖的緊緊的,毫無反手之力,宛如一隻待宰的羔羊。四周的人隱隱約約在對自己說些什麼,但是卻又沒有印象。這樣昏昏沉沉睡去,睡也不知多少時日了。

見自己身上還戴著許多包紮痕跡,似乎是繃帶纏的太緊留下的紅色印子,輕觸著傷口光滑的皮膚,怎麼看也不像是有傷口的地方。這麼多繃帶紗布,不可能是為了包紮一個小小的傷口呀!按著腦袋,感覺有一個縫線的地方。

有一種想要把縫線拆掉的衝動。見到一旁訓練用的小匕首,輕輕取下,抵在自己的腦袋邊。

一時之間,沒有任何想法。

是想自殺?自己也不清楚。還是真的只是純粹想要拆掉影響思考能力的這條固執的線?有一種嗜血的衝動隱隱約約操控著自己,下意識的想要再將匕首往前一送。

「輝……,你在幹嘛?!拿著那種東西指著腦袋很危險的噯!」咿呀的一聲,門外走進一個茶色頭髮的男孩子,見他好似在叫喚自己,一臉茫然的注視著他:「我?」說完竟然還沒有將匕首放下來的意思,匕首在日光燈泡的照耀下隱隱約約透出鮮紅的血光。

「呃──……就是在叫你。」遲疑了幾秒鐘,如此回應。順手將早餐丟給他,心中暗叫不妙,該死的京子,昨天在那邊礙手礙腳的,原本只是要消除一部分的記憶,給妳搞得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還有嚴重的自虐傾向:「匕首放下。」記得他們吩咐過不可以叫他原本名字的,否則記憶很可能捲土重來。

「……」仍舊拿著,沒有放下。


一抹 金黃色的光芒,
悄悄的 悄悄的,
爬上了心中 某個,
最細緻柔軟的角落。

心 不自覺
撼動

始終不明瞭,
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這樣吧,
少一點憂慮,多一點喜樂,
讓雲淡淡的來,淡淡的去。
別在 自己身上,
留下任何軌跡。


經過一陣扭打,終於將那危險的傢伙奪下。茶色頭髮的男孩微微鬆了一口氣,但臉上的表情仍是很僵硬。要是這類的事情再發生一次,自己可不確定有沒有這個能力保住他的性命了。他可是目前進度最快的成員之一哪,武功僅次京子之下。

要不是這次他還神情恍惚,自己說不定也會被開道口子?

想到這兒不禁吐吐舌頭。

「輝?」勉強嚥下幾口自己不大愛吃的筊白筍稀飯,以前自己愛吃這種東西嗎?為什麼大家都要拿這種東西吃。保持緘默,低頭瞥見自己手上一道小小的疤痕。凝視,輕輕撫著,很想回憶起一點點事情……關於這傷口的事情,或許很渺小,但還起碼有點蛛絲馬跡可循。

「嗯──」男孩好像在逃避什麼的樣子,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回應。站起身,打開一旁的窗子,讓光透透進來。伸個懶腰,很無聊似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啊──我是拓也,應該記得吧。」

「或許。」

「那就好。該出去訓練了,你已經放了一個禮拜的假期,功夫一定生疏不少。」

「喔。」

「大家忌妒死你了。」將牆邊的棍棒取下,輕巧舞動:「你通常都用這把吧。」這可是上等的鐵精鑄而成的呢,留……不,老大肯賞賜給你真是奇蹟。

「嗯。」沒有多做解釋,將自己的頭髮綁成馬尾。瞥見桌上物事,隨手拿起頭巾,熟練的紮起,打了一個小小的、整齊的結。轉身,嚴肅的詢問:「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眉頭緊鎖,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就沒什麼事情,卻感覺好像又遺落了什麼。

「為什麼這樣問?」兩人還在談話間,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競技場。被發現可不是件好事情呵!先去找京子問一下,可是好像也不大好,她是不會有什麼好對策的。亦或是問太一?或許會好些,他看起來挺穩重,雖說他提過他以前曾是個活力充沛的人。

漠然地搖搖腦袋,以平淡語調回應:「不,或許是我的錯覺。」是錯覺嗎?總覺得自己需要一點緩衝的空間。昏睡了這些時候,好像也不大需要放鬆?總覺自己全身都繃的緊緊的,好像是已經上膛的手槍,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給你致命一擊。

仰首,深藍色的眼眸顯得特別黯然。

「嗨嗨∼☆,又準備要接受挑戰了嗎?」眼前出現一個紫色頭髮的女子,帶著盈盈笑臉。睡了這麼久,害我都沒有對手可以PK,只好去欺負友樹那些剛入門的小鬼頭囉。啊啊──終於出現了,唯一可以和我打成平分秋色的人。

眉頭再次簇了起來,紫色好像帶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直和一抹金黃色的光芒相互輝映著,交錯在一起。最後融合又變成暗沉的灰黑色,毫無蹤跡可循了。

沒注意一旁的拓也在和她咬耳朵,似乎明瞭什麼似的頷首,嘴角露出既燦爛又奸詐的笑容。

無視兩人存在,躺下身子,靜靜的注視著天空。


風,輕輕吹拂,不自覺,一抹難得笑容悄悄爬上臉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