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祭文】
這一夜,遙遠的城市沉睡在批著喪衣的黑夜下,偶爾洩流下衣角的燈光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只是徒勞無功的在暗中,閃一點生命餘光來表示不甘願而已。
柯達在那兒,那蜿蜒的小山路旁站立著,黑夜損害不到他的耀眼之處,但他卻損害了死寂的黑夜的沉默律法。
踏著細碎而慵懶的步伐,獨自停在這片喪衣之下的世界,草地不是濕的,但那城市卻呈現在一片的茫然,神似霧裡看花。
他有些疑惑的望著那喪衣之上、綴著的唯一裝飾,一枚滿盈的圓月兒,緩慢的拿了瓶酒,遞在圓月兒下,如同祝禱般的閉上眼。
你以為他在捧聖物似的尊貴寶石,用那種神態將液體給傾注在一只樸素的琉璃中,再舉高,對著月兒。
「呃,史摩特先生,我想我們很久沒有聚一聚了,今天我重回這可愛的小城市,一切都好像沒有變過,可是我們都知道一切都變了;那不要緊,是的,不是嗎?不要緊的,約定過要來向你敬酒的。」
That’s no problem. Yes,isn’t it?
溫熱的液體隨著管道流下,霎時酸麻了身體、心靈,每一吋流經的肌膚似乎都要被灼燒,好像地獄中的煉火纏了身;燒了盡,餘了灰,身體冰冷,如沉入冰海之中的無生命物體。
柯達將酒杯給小心翼翼的擱在草地上,確定了那瓶底是安穩的坐落在這片土地(雖然他很明白這一切都不是這樣),才噙著笑容、注視著這一片灰溶溶的不成文世界。
「呃,史摩特先生,酒喝過了、客氣話也說過了,我們還有什麼關聯呢?噢,原來是這血和血的關係。」
搖了搖頭,他繼續說著。
「我們是在這裡相遇,不是嗎?也是在這裡分離的,好久沒有來看看你…不,應該說是,好久沒有回來這裡,看看曾經有我們相容的地方。」
「可是我不會再回來了,史摩特先生。」
「你問我為什麼?噢,因為我有比我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去追求阿,我總是在和你談,到底要不要去放手一搏呢,短短的幾十年,我已經做了大部分的事情了,史摩特先生。」
「史摩特先生,以後真的見不到面了,所以特來辭行,向這個改變了自己卻不容他人發覺的城市,還有永遠不會變的你。」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使你渾身顫抖呢,史摩特先生,這只不過是兩極的後果。」
「就是死跟背叛而已阿,又不是死跟生。」
他再度舉起那未空的琉璃,微笑的望了這城市,如同對一位女王敬上最高的禮節一般。
「呃,史摩特先生,既然你提議…我就和你再對一口。」
將邊緣輕輕擦過唇際,染了一抹鮮紅,再舔了舔。
「我想,話都已經說完了,讓我們再看一眼這片永遠猖狂在我們頭頂的黑暗,救我們的靈魂脫離凶惡,閃出那一片可愛的星光,如何,史摩特先生?」
「也許,當你獨自在這草坡上關心未來時,會多顆星星,我真希望你看見它時會大聲說『那不是史摩特嗎?那個年輕卻悲哀的王子?怎麼會閃耀出這麼痛苦的寶石藍顏色呢?有什麼令已安息的他這麼憂傷?』也許我也不會被紀念在天空之中,這事情做了下去,太多的未知數在等待我了。」
「史摩特先生,夜已經很深了,你就闔上眼,你很累了;在這裡,只有你沒有改變過,所以你可以享受短暫的安靜。」
他笑著,閉上眼睛,往後躺在這片遼闊的世界中。
喪衣上的月兒,緩緩的躲在皺摺裡,似乎帶了些疲倦的意味兒。
酒瓶和琉璃,躺在年輕人的腳旁,安安穩穩,和這人的生命成了對比。
他的夢是個遙遠的夢,有這城市的回憶,還有遠方的家中的記憶,他知道這不會個甜美的夜晚,因為他似乎能夠看見那他的記憶中,陌生人關上了門,那朋友為了他而打開的門。
所以他沒有回去,只是這樣遙望,只是這樣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