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2002 發燒
世盃今天揭幕。我常記得四年前我和東尼開始的時候，也是世界盃日子。爸爸和弟弟晚晚看球賽，沒有人與我爭電話，我樂得躲在一角傾。東尼對所有的球賽也不感興趣，我也沒有，所以世盃看似與我們無關。可是它的消息四方八面而來，學校的同事、家中的爸爸弟弟都幾乎帶著一種幾乎絕望的心情去迎接它的來臨。弟弟昨晚已問媽媽︰「你看不看尋找他鄉的故事，你看不看一觸即發。」最後那句比較直接︰「你會不會與我爭電視。」Wallace說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在倒數，又在教員室無人的時候，哈哈哈的大笑了三聲，嚇得我半死。今天我聽了他不下七八次，對著不同的人說︰「今晚開波啦 !」我心想他的倒數可能由四年前世盃剛完結的時候數起，怪不知這樣興奮。因為平時他真是沒有什麼表情，不笑的時候像殺手，我們叫他做「山口組」。
不知道應否慶幸，與東尼這個體育冷感的人在一起。可是他總會有發燒的時候，那就是每年聽歌劇之時。幾乎要為我上一課預備課，簡介一下我們將會看的那齣歌劇。幸好他只是每年九月才發燒一次，比起Wallace的四年一次，病情要輕微得多。
關於去留問題，校長已與我談過，明年還是會在這兒做。不過因為今年政府減了撥款，有機會減人工。我沒有所求，現在這薪金可以給家用、交學費、還Grant loan和養活自己，已經足夠。減人工，的確不開心，可是也沒有辦法。與我同一年入這間學校的阿駱比較慘，她是ITC teacher，因今年政府只批starting point的薪金，如果學校要繼續留她，要按年加薪給她，可是政府的錢根本不夠，學校要自費補貼。可惜那差額極大，學校負擔不起。校長又是那些講原則的人，最不想做違法的事。如果不加薪給她，就等於違反教育則例。於是無可奈何，阿駱要走了。這是政府的詭計，故意製造假像，像是每年都能吸納所有畢業生，每年教育界也有很多空缺。可是今年你有工作，下年就沒有了。每年都只批starting point，逼學校年年請新人。如果今年有朋友新找到教職，我也不知道是否恭喜他。因為我能預見他們下一年將又跌進徨恐之中。
而我那份工又是聽天由命，政府不批錢就失業。我是過得一年得一年，最好能讓我在這間學校完成碩士。然後，然後再說了。
Isle問起會不會唸博士，這個問題真的很遙遠，連碩士也不知能否應付呢? 不過我的確很仔細想過念博士會怎樣。如果要念博士，恐怕是結婚之後的事。結婚之後，最好不用工作，拿Studentship好好地研究過三五七年。可是老爺會說你讀咁多書都不過係嫁俾我個仔做煮飯婆，讀中文又唔可以賺大錢讀來有乜用。奶奶說你讀書又唔做野要我個仔捱生捱死供你讀書。老公說我支持你不過你要畢業後快快找個講師位住宿舍我就全職湊仔。阿媽說女人都係求過好歸宿你老公對你咁好你就安安份份啦。阿仔說阿媽你點解成日唔見人返到屋企就匿埋睇書睇到天光? 阿女說媽媽我要你講Winnie the Pooh故仔。師奶說你打理頭家又去讀書會好殘女人唔Keep就慘啦到時你老公嫌你樣又殘又叻過佢要飛起你你攞住個學位喊都冇用……
以上對話純屬攪笑可是讀博士除了要有冷靜的頭腦外，人的因素可能是最大影響而且是你不能控制的。一個不好博士念不成家庭生活又亂七八糟，真係不知怎算。念博士需要個人空間，如果生活中每個人都支持你那就是絕大的幸福。所以一就是把博士忘了早早結婚但求現世安穩，一就是發憤圖強念完博士才考慮終身大事。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最容易心軟投降，可以想像婚後將會專業研究如何綁住你丈夫的心七七四十九招或如何令囡囡每天活在童話世界中。所以我想我大慨都是刀嘜花生油廣告裡那個菜心炒牛肉哲學博士。
Isle說起《香港文學@文化研究》，這本書其中一個編者是比較文學系的Dr. Cheung。我曾選了她幾科，真是膽粗粗的嘗試。我英文程度差，念比較文學也不敢選解構主義、女性主義，只選與中文有關的東西。二年級時選了Chinese Urban Culture，是因為課程研究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這次是我第一次正式研讀張愛玲。Term Essay也是寫張愛玲的細節論述，那時我很驚，論文寫完後，電郵給身在美國的東尼，要他給我看看文法。他看完後打電話來說，文章改過後應該沒問題，只是你說的point有點牽強。那時我口裡只說是他不明白，其實心裡怕得很，不過沒辦都要交了。交了之後有一天問Dr. Cheung她看了沒有，她說還沒有。然後Final Test那天，考之前她對我說︰「你的功課我看了，大致上沒有什麼問題，有幾個point也說得不錯。不要擔心。」雖然那科的Final Grade不是太好，但因為這樣，我在Year 3選了她兩個Hong Kong Culture的課程。我明知道自己英文不好，常常辭不得意，會嚴重影響分數。可是我在想，如果我喜歡念這些，為什麼不去選呢? 現在不選，等到那時才選? 我花時間找很多書看，希望補救補救，做功課前也會找她傾傾，功課發下來後，又傻傻的拿著找她，看看如何改善下一篇功課。雖然我不是比較文學的主修生，可是她還是很耐心的指導我。如果說黎博士是我的中文啟蒙老師，那麼Dr. Cheung就是帶我走進文化研究之門的人。未接觸這科前的我是這樣的，台灣導演只認得侯孝賢，不看王家衛陳果。也會看黃碧雲的小說，但從來不會問點解。知道朱天文和她的《世紀末的華麗》但從來不看。以為現代派的作家只有張愛玲，除了張愛玲還是張愛玲。只看見《甜蜜蜜》的黎明和張曼玉很浪漫，《春光乍洩》是三級片同性戀。不過現在不會了，當大家都在說《麥兜》如何如何好笑又無聊，我已隱隱覺得它將會是研究香港文化和香港人身份認同的重要材料。當大家都在談論《少林足球》的鐵頭功、金剛腿和California改篇歌，我卻想起有一次在Hong Kong Culture的導修，有個同學說不要看周星馳的劇好似好無聊，其實它充滿了深刻的隱喻。於是我想《少林足球》會不會有政治隱喻呢?
不知道未來兩年自己會不會接觸文化研究，但是這一科確實令我開了竅，使我不至於在這個通俗文化的時代遭掩沒。
從來沒見過校長這麼愁，為了安置兩位合約老師，完全沒有辦法。校長是個重情義的人，她知道今年教育界市道極差，質然踢他們走，等於叫他們死。可是學校又沒有錢容得下他們。昨天早上，所有老師都在電腦室看demonstration。偌大的教員室，只餘我倆。她吃著蛋攤，一邊慨嘆不知道怎樣做。連聲嘆氣，不斷說︰我都係唔適合做校長啦，最好返屋企退休。我聽後替她可憐，如果她可以無情一點，叫他們走唔理佢點都好，那也許會好過一點。可是她又偏偏有義氣，於是煩惱也多一點。然後她又問我有什麼打算，我說明年開始讀master，所以賴死唔走啦。校長說︰下一年都會有錢繼續請你，再下一年就不敢說了。這樣豁達，我心也好過點，過多一年才算。本來我希望可以做CM，但翻心一想，教書可不是玩的，讀碩士也不是玩。兩件這麼嚴肅的事同時發生，後果是怎樣可想而知。我決不希望工作影響了學業。我覺得我不是一個很具條件的碩士學生，我要比別人付出更多努力才可完成這個學位，那麼繼續做TA可能比較適合我。 而校長也不能退休，因為才放下蛋攤，她已經在校長室與房屋署的官員吵得不亦樂乎。她還是比較適合當校長。
從決定報讀碩士到正式取錄，足足半年時間。初初決定要讀，不過是不憤氣，不想被別人瞧不起。可是慢慢心態就轉了，是為了自己，也許是保障自己吧! 亦舒常說大學學位是最好的嫁妝，有了它夫家也不太敢欺負你。碩士學位之於我，也是如此，如果不幸嫁不出，也是一個保障。讀碩士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不是拿它鬧意氣或是擋箭牌，也不是為了填補幾年前的遺憾，一定要嚴陣以待。得不到是美好的，選大學是沒得進去，就把幻象延續了四年。如果我一生也不在中大讀書，我會一直幻想它是如何美好。但我知道我很快就知道它醜惡一面，一切幻象將會如玻璃般破裂，到時繼續支持自己讀下去的，再也不是我心中美麗的中文系(那長長的、陰暗的走廊、令人肅然教授房門、一個從暗角轉出來拿著花間集的少女)，而是瘋狂的功課壓力迫著來。現在終於有點明白，幻象不能賴以存活。
真係做到嘔。全日就是點算問卷調查的結果，老細又係咁催，真係想死。 ---------------------------- 陰天，下雨天。放學時還淋濕了，兩個人在雨中可以說是浪漫，可一個人怎浪漫得起。陰天我想起一首幾乎每次去K都會唱的歌︰莫文蔚的《陰天》。
陰天 在不開燈的房間
開始總是分分鐘都妙不可言
陰天 在不開燈的房間
陰天 在不開燈的房間
不經不覺，我和東尼一起已四年。愛是一門終身的功課，所以縱然四年了，我們還有很多要學。我倆已去到平淡的階段，但我很滿足。人生中遇到他，是我最大的福氣。我曾怕擔當不起這麼大的福氣，可是有時我們總要樂觀一點。這是我經歷最近半年的事後得出的結論。 ----------------------------------------------------- 東尼送了一束花給我，花送來學校後，引來無數豔羨眼光，這大慨是女人最有面子的時候。晚上在YMCA吃飯，之前逛商務等東尼，竟然遇見黃導師。他在找朱天文的書，說她是下一個研究對象。我問他的碩士論文怎樣，他說已經在寫最後一章，可是無心機。看他的樣子，似乎又熬了個通宵。他問我報碩士怎樣，我說中大已收了我。他說他和黎博士都知道我去了中大面試，說其中一個參加面試的教授與黎博士很熟。我心想，消息倒很靈通呢? 心中一念他們這麼關心我，待收到研究院的正式通知後，一定要好好答謝他們。
昂山素姬那一輩，理想行先，愛情也有，但總不會是最重要，可是他們的愛情也是最美的。昂山素姬的丈夫娶她的時候，不會不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吧? 至死也不能相見。有看過報上他們年輕時的照片嗎，少女的她是這樣的清秀脫俗，有著東方女性的溫柔嫻雅。如果她父親不是國父，如果她只是個普通女子，她會平庸一生，可是快樂。大慨昂山是緬甸人需要的英雄，把自己的幸福犧牲了，窮一生之力追逐無涯的民主。她自己又怎樣想? 也許對她來說沒有值不值，愛情總是要帶點遺憾犧牲才算偉大。只是夜深人靜時，她會否為了這悄悄而哭?
Isle說過，林憶蓮的演唱會是萬萬不能去，我知道，但我還是會去的。果然，昨晚是一個令人心動的場合，她開宗名義的說，希望大家從她的歌回憶起一些成長片段，於是我整晚腦海不斷出配的，是我在小學和中學的片段。昨晚她唱的歌，沒有十年八年舊的也不唱，從愛情I don’t know開始、燒、不不不、一分鐘都市一分鐘戀愛、傾斜、瘋了，還有無數的慢歌……你是我的男人、你令我性感、依然、滴汗、激情、痴纏、遺憾(這兩歌在精選碟才聽過)、聽說愛情回來過、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破曉。還有幾乎整張野花大碟︰只要我活過哭過、花之色、夜來香、野花(可惜沒有唱沒有你還是愛你)。最近期那首是Ending的至少還有你，憶蓮這個演唱會是全心懷舊的。我見在場的大都是二十至三十歲的人，大慨是與我一樣，聽憶蓮的歌長大。她的歌激情、溫婉、嫵媚、滄桑、勇敢，讀書的時候，不知情為何物，可是卻莫名其妙的喜歡她。她的歌予我認識一個成年女人的感情世界，縱然未識情，也令人感動。還記得在赤柱的路上聽微涼、讓我笑吧，那情景與歌詞出奇的配合。還有我暗戀的那位老師走了，在中五這寂寞既緊張的一年，就是聽說愛情回來過伴著我。還有野花一碟，憶蓮說是她最喜愛，也是我的至愛，是我第一隻自己儲錢買的唱片。彼時CD還沒有流行，買卡式帶已經很開心，反覆的聽一遍一遍，歌詞深深打動了我。而昨晚最感動的，就是她唱了這張唱片裡的一首極冷門的歌︰沒有發生的愛情。這是我最愛的林憶蓮的歌，歌詞的意境很美，內容是心動的邂逅，帶著點點的遺憾。聽到這首歌的前奏時，我不禁輕呼一聲，眼見台上轉出一張椅子，她就坐在我座位的前面，輕輕的唱出這首歌，這時我眼眶濕透了，眼淚幾乎要掉出來。這首她從未演唱過的歌，我以為它永遠被人遺忘了，可是她還記得要把它拿出來唱。唱完後，她說每一晚她也會唱一個填詞人的幾首歌，這晚是唱潘源良，於是就唱了沒有發生的愛情。呀呀呀，沒有早一晚也沒有遲一晚，剛巧這晚就碰上了此首，能夠聽到，夫復可求。
各位朋友，如果能夠的話，應該去憶蓮的演唱會。這個是名符其實的演唱會，縱然憶蓮不多說話，但我相信她已經了解聽眾的所思所感，把我們的回憶唱出來。
不經不覺，又是會考季節。早上出門碰到陳太，他兒子考會考去了。原來今天考Listening，我工作的學校附近有兩間中學，只見考生都在埋頭埋腦不知看什麼。這時我想起Listening的間場音樂Greensleeves。其實它是一首很好聽的英國民謠，據說是一個痴情男子對綠袖子姑娘的傾慕，歌詞很浪漫。可是每當聽到這首歌，總難免要與會考聯想一起。那輕柔婉轉的音樂，異常漫長，到了音樂的盡頭，便是痛苦的開始。悠揚音樂變成夢魘，是香港考生之苦。
Greensleeves
Alas, my love, you do me wrong
*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
If you intent to be this way
Greensleeves now farewell, adieu
31-5-2002 前程
27-5-2002 菜心炒牛肉哲學博士
25-5-2002 淵源
22-5-2002 就位
18-5-2002 鏡花水月
15-5-2002 生與死
玉燕的女兒小靖今天出生，重七磅，母女平安。她將會經歷所有女孩子會經歷的，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她會勇敢去愛，她會有一個美麗人生。
14-5-2002 陰天
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
愛情究竟是精神鴉片
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
香煙 氳成一灘光圈
和他的照片就擺在手邊
傻傻兩個人 笑的多甜
都以為熱情它永不會滅
除了激情褪去後的那一點點倦
也許像誰說過的貪得無饜
活該應了誰說過的不知檢點
總之那幾年 感性贏了理性那一面
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
愛恨情慾裡的疑點 盲點
呼之欲出 那麼明顯
女孩 通通讓到一邊
這歌裡的細微末節就算都體驗
若想真明白 真要好幾年
回想那一天 喧鬧的喜宴
耳邊響起的究竟是序曲 或完結篇?
感情不就是你情我願
最好愛恨扯平兩不相欠
感情說穿了 一人掙脫的 一人去撿
男人大可不必 百口莫辯
女人實在無須 楚楚可憐
總之那幾年 你們兩個沒有緣
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
愛情終究是精神鴉片
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
香煙 氳成一灘光圈
和他的照片就擺在手邊
傻傻兩個人 笑的多甜
傻傻兩個人 笑的多甜
8-5-2002 遇見
7-5-2002 烈女
4-5-2002 野花餘韻
3-5-2002 綠袖子
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And I have loved you oh so long
Delighting in your company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
It does the more enrapture me
And even so
I still remain a lover in captivity
God I pray to prosper thee
But I am still thy lover true
Come once again and love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