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德 」.龐士元   

  「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使世人未知龐統之事,已聞龐統重名。事實上,年輕時代的龐統在世上並不知名,唯獨龐德公欣賞他;潁川司馬徽清雅有知人鑒,龐統弱冠往見徽,司馬徽采桑於樹上,坐統在樹下,共語自晝至夜。司馬徽甚異之,稱龐統當南州士之冠冕,嘆之,稱之為"盛德",由是漸顯。那年龐統十八歲。

    龐統得盛德之名,乃當時有流行評價人物之風,而他年幼便 「性喜人倫」,評價人物,著重讚美別人的優點,甚至誇大其才。有人對此好奇問他,統答曰:「當今天下大亂,雅道陵遲,善人少而惡人多。方欲興風俗,長道業,不美其譚即聲名不足慕企,不足慕企而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猶得其半,而可以崇邁世教,使有志者自勵,不亦可乎? 」龐統想通過讚美人去鼓勵人,導人向善,為天下增加善人,一個年輕人有此修養實在難得,也難怪水鏡先生如此驚嘆了!

    龐統在吳國更是士人爭相結交的名士,蓋漢未初有許子將月旦評,品天下士,人物評價之風甚盛。對東吳年青一代來說,他們都很希望得到被譽為「盛德」的龐統所評價,有些是想更了解自己的才能,有些則想獲得名聲。

    周瑜在南郡時,龐統那時已名重一時,故特請他為功曹。周瑜卒,龐統送喪至吳,當時吳人多聞其名,待龐統西還,陸勣、顧劭、全琮等 青年才俊,希望能與龐統並會昌門,細論人物。

    龐統曰:「陸子可謂駑馬有逸足之力,顧子可謂駑牛能負重致遠也。」(陸勣有資質駑鈍的馬的腳力,而顧劭則有資質駑鈍的牛能負重走遠路的能力。)

    或問龐統曰:「如所目,陸子為勝乎?」(如你所見,陸勣較勝?)

    龐統曰:「駑馬雖精,所致一人耳。駑牛一日行三百里,所致豈一人之重哉!」(資質駑鈍的馬雖厲害,但只能負起一人。但資質駑鈍的牛一日能走三百里,所負又豈止一人!)

    顧劭招請龐統在自家留宿

    顧劭問:「卿名知人,吾與卿孰愈?」你評價過如此多名人,那我與你相比如何?)

    龐統曰:「陶冶世俗,甄綜人物,吾不及卿;論帝王之秘策,攬倚伏之要最,吾似有一日之長。」(教化世俗,薦舉人物,我不及你;但論帝王的秘策,攬、倚、伏的精要,我似乎比閣下有一日之長。)

    顧劭得到龐統評價十分高興,遂結交為友。

    龐統又謂全琮曰:「卿好施慕名,有似汝南樊子昭。雖智力不多,亦一時之佳也。」

    陸績、顧劭等謂龐統曰:「使天下太平,當與卿共料四海之士。」各人都與龐統相結而還。

    但至於為何周瑜死後龐統就離開東吳,史書無載,而他在劉備領荊州時, 繼續以荊州故吏身份回到岡位工作,後任耒陽令時,還因為治績不佳被免了職。東吳的魯肅 知道後立即寫信給劉備,以「龐士元非百里才也,使處治中、別駕之任,始當展其驥足耳。」希望重視龐統這等人才;另一方面諸葛亮亦極力推薦,劉備 才請龐統會談,大器之,即照魯肅意思以龐統為治中從事。以後對龐統親待的態度與較早加入的諸葛亮一樣,與諸葛亮並為軍師中郎將。

    能稱上是英傑的確是非常之人,他們的思想亦不是常理所能理解的。諸葛亮不計個人利益,將與自己齊名的龐統推薦給劉備,使龐統即與自己待遇地位看齊;孫權忌憚劉備,魯肅卻任由龐統從吳國溜走,對劉備疏忽這人才如此緊張,不但沒有將龐統進給孫權,反為劉備增添羽翼;作為人主,劉備當初沒了解龐統才能,甚至不知其人而免他官,到得其他人推薦,立即要請會談,果如聞名一樣,即升拔於高位,並親待之。這也不是每個主子能承認自己看走眼及對自己之前免去的臣下如此恭敬。以上三件都是仕場上的奇事,故世有言「先有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事」。

    事實龐統 從送周瑜喪至吳回荊州後,見齊名的諸葛亮已大用於時,大可順勢以自己鳳雛的身份,在一舜間與孔明睇齊,然龐統 還是選擇在劉備下默默無名的工作,即使他知道自己最善長的還是「論帝王之秘策,攬倚伏之要最」。劉備只知「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卻想不到原來臥龍以外,鳳雛仍早已歸於其下。劉備 於是以諸葛亮安荊州,龐統為隨軍參謀,展開天下三分之計。

    劉備對新來的龐統很快便很信任,有次飲宴,劉備從容的問龐統,曰:「卿為周公瑾功曹,孤到吳,聞此人密有白事,勸仲謀相留,有之乎?在君為君,卿其無隱。 」統對曰:「有之。 」劉備嘆過份相信孫權這個戰略伙伴,歎息曰:「孤時危急,當有所求,故不得不往,殆不免周瑜之手!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耳。時孔明諫孤莫行,其意獨篤,亦慮此也。孤以仲謀所防在北,當賴孤為援,故決意不疑。此誠出於險塗,非萬全之計也。」這一席話,不但顯示出劉備對龐統的器重及信任,劉備更視龐統深交,分享這一次尤有餘悸的過去,也希望龐統能像孔明那樣為他進言。

    能完成三國鼎立的雛形,龐統功不可沒,能以極短時間完成這項創業,就只有龐統一人,因為他擁有士人最難具備的決斷力,這次賺得益州,卻賠了自己,以後談起龐統,劉備『言則流涕』其痛惜如此。

    至於龐統急於取蜀的心態,九州春秋載統對備曰:「荊州荒殘,人物殫盡,東有吳孫,北有曹氏,鼎足之計,難以得志。今益州國富民彊,戶口百萬,四部兵馬,所出必具,寶貨無求於外,今可權借以定大事。 」劉備怕出師無名,失信天下,統曰: 「權變之時,固非一道所能定也。兼弱攻昧,五伯之事。逆取順守,報之以義,事定之後,封以大國,何負於信?今日不取,終為人利耳。 」

    年少以「盛德」聞名,著重為社會培養善人的龐統,現在分析利害,認清大義小義,說服了自己再說服別人。作為謀士,不但要為自軍制定良策,實行時也要考慮主公的故慮,明顯地龐統這方面都做得恰到好處,而最厲害處,還是他的應變力和決斷力。

    看來一切都定好了,益州此行卻不太順利,初劉璋與劉備會於涪,統進策,今日擒劉璋可不花一兵卒而得益州也,劉備以初入他國,恩信未著,認為此著不通。 後為劉璋北征漢中,統復說曰:

  「陰選精兵,晝夜兼道,徑襲成都;璋既不武,又素無預備,大軍卒至,一舉便定,此上計也。

    楊懷、高沛,璋之名將,各仗彊兵,據守關頭,聞數有牋諫璋,使發遣將軍還荊州。將軍未至,遣與相聞,說荊州有急,欲還救之,並使裝束,外作歸形;此二子既服將軍英名,又喜將軍之去,計必乘輕騎來見,將軍因此執之,進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計也。

    退還白帝,連引荊州,徐還圖之,此下計也。若沈吟不去,將致大因,不可久矣。」

    計謀雖早已定好,但事情卻不斷變化,龐統卻沒有方寸大亂,還能按實際情況設上中下三計讓劉備選擇,此非一般書生可相比擬的。

    劉備選了中計,即斬懷、沛二將,回軍直指成都,所過輒克。這時定蜀偉業已成功了一大半,劉備大喜,於涪置酒作樂,統卻不為此高興,曰: 「 伐人之國而以為歡,非仁者之兵也。 」龐統這次逆劉備之意也是能夠理解,他自己入蜀,為大局,先進擒王策執劉璋,兵不血刃而定益州;後進劉璋之不備以精兵襲成都,再進襲殺楊懷、高沛之策,一切都是不義之行,對龐統來說,這是建基於取益州,圖天下的角度來說,是捨小義成大義。現在劉備幹了不義之事卻如此置酒作樂,一則違背他自少的志向;二則此行的目的不單是佔領益州,還有益州民眾的心, 現在劉備為失義之事慶祝,是為龐統不能接受,但這回劉備酒醉了,怒曰:「武王伐紂,前歌後舞,非仁者邪?卿言不當,宜速起出! 」事實偷襲盟友劉璋又怎能與武王伐紂相比?在龐統離開後,劉備就後悔了,把他叫回來,龐統沒有請謝,回到座上,飲食自若,劉備謂曰:「向者之論,阿誰為失? 」統對曰:「君臣俱失。」龐統這次回答得很得體及有趣,就因為兩個都有過失,使雙方都有了下台階,於是劉備大笑,宴樂如初。

    在這頓 「熱鬧」的預祝慶功宴後,劉備大軍圍雒縣,龐統率眾攻城,為流矢所中,卒,時年三十六。 《三國演義》在龐統整件取蜀中事件,加插了他因怕諸葛亮搶去其定蜀之功,故行軍定策都變得急躁,另一邊孔明夜觀星象,知道龐統此行大兇,以致書提醒龐統,龐統更懷疑諸葛亮妒忌自己日益尊貴及想阻礙自己立功,故其行動比先前更急,終至「落鳳坡」的悲劇,這裡龐統在臨死前又像其故主周瑜「既征瑜,何生亮?」事件一樣,為特顯諸葛亮之完美高尚而再次作出藝術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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