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任務之: 「薔薇篇」
頑女戲薔薇 |
【簡介】 償還恩情兼保護恩人? 這是什麼爛任務?!根本不是祂抽中那一個好不好! 但……上司的特別關愛祂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芝麻包?哇哈哈哈!祂前世的恩人長這副圓滾滾的德性? 有得玩了! 可……怎麼被耍的團團轉的是祂這個格調高雅的薔薇花神咧? 拗他帶她穿梭時空不說,還利用他的男色當誘餌替她擺平花癡雙姊妹…… 最丟人的是,祂還沒找著前是被她踩死,今世投胎為人, 一心來報仇的蜈蚣精…… 唉唉唉!難難難! 麻煩又羅唆的芝麻包,你……給我記住!★花神戲序曲
★第一章
天下間有百花,百花裡有花精,花精們則又服膺於月令花神的指揮,依序綻放,為世界妝點繽紛。一月蘭花嬌,二月桃花媚,三月薔薇展紅艷,四月牡丹是尊貴,五月石榴鮮欲醉,六月雞冠傲獨幟,七月荷花俏絕塵,芬芳桂花八月香,九月芍花淡悠然,十月蘆葦煽秋涼,海棠迎冬十一顫,十二梅花獨坐寒枝,笑迎春又來。
十二個月令,十二名司花神,各自為政,各司其職,井河不犯,像是相敬如賓,但因從不往來,敏感一些的花精們莫不嗅出所謂的相敬如賓,極有可能出自於相輕如冰哪。不然上頭何須硬性規定十二名花神得百年一會咧?唉!同行總偏偏又沒個準則好去衡量誰比誰出色,誰又比誰略勝一籌?
你能說十一月的海棠花比四月的牡丹美嗎?你又怎能去評論荷花與菊花之間,誰比較高潔?無從比較的事,硬湊在一起也傷腦筋得緊。
既然人家誰也不服誰,那麼所謂的「百年聚會」也不過就是一場互不順眼的災難宴罷了。若說十二月花神統領著天下的花精們,那麼,十二位花神的上司,自然也就是季節司神了。
雖然百年才聚上那麼一次,但每每聚完這一次,總要令努力打圓場的季節司神休養上一百年,實在是勞心勞力又不討好的工作呀!
由花裡孕化出的花神,皆是美麗脫俗、無與倫比,會不會因為各有各的特色,又難分軒輊,以玫於這十二名花神氣悶於心,所以彼此不往來呢?
季節司神老早就想改變現況了,至少讓他們有某種程度的交流,總好過數千年來的互不來往好些吧?於是他老人家搔著他所剩無多的白髮,再招來幾名損友集思廣益,結果很快地出來了!
季節神決定讓他們去執行任務,並將針對各花神達成任務的圓滿度評分,然後由最高分者當選下一個一百年的月令花神之魁──花將神。
既然無從由他們的客貌花姿上評判出優劣高低,那就看個人的能力有怎樣的發揮吧!十二個互不往來、名花相輕的花神們不介意繼續在百年花宴上當悶葫蘆,她季節司神可是要悶壞了,更別說各個花精們了。
由於各個主子們的互不往來,使得小花精們地不敢與別個月份的花精們建立起友誼的橋樑,怕破壞了向來冰泠的平衡。瞧瞧,多殘酷呀!
可不是因為太無聊的關係哦!咳咳!季節司神真的是以天下花精的興亡為己任,才會給他們去競賽,多偉大的上司啊,呵呵呵──
「可有設定朝代?」一名花神幽幽地問,嫩白的玉指撩撥著流光河水,看那波紋湯開了一圈圈的朝代,韓瞬更迭人間數千年,也不過是花神們的指掌間之事而已。
「當然不,隨你們選取。」他大方的任由花神去選。
「那麼,是否容許施展法術?」又一名花神問。
季節司神揮揮手,灑去百裡清香:
「不不不!隨你們,咱們花界哪來那些天界的龜毛規矩。愛用不用隨你們,就算要在紅塵裡戀一回也無所謂啦!」
一名花神問出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如果我們都達成了,由誰來判定誰是花將神?」
哽?還沒想過耶!但......咳,因為他是十二花神的上司,自然不能表現出心虛的樣子;事實上他扳起面孔時,看起來還真威嚴,像是頗有定見──
「放心,本司絕對會鑲你們有公開爭取的磯會,並由最公正的第三者來評斷絕對令爾等心服口服。」
花神們似是同意了,皆不再言語。雷然,也不看對方──一如千百年來。
季節司神雙手一拱,手中立即出現一筒百花籤,亢奮的口氣猶如作莊的賭徒正在搖骰子吆喝別人快快下注似的──「來來來!請位愛卿!快來抽走你們各自的任務,也好上路了!別忘了期限是一百年後的此刻。下次百年花宴時,請諸位一同回到此地,務必完成任務,好聽候競賽結杲,本司將公佈誰將會是十二花神中的花神將!」
十二位花神齊步走向季節司神,伸出手,抽出籤牌即決定他們的使命,以及不可預測的未來。
以競賽為開端,就不知......會是怎樣的結果了。
我一定會是花將神──十二位花神在心底堅定的告訴自己。各自走開時,皆是這等信念。沒人注意到季節司神早已垮下他那張威嚴的尊驗,看著花神們遠去的背影,開始苦思該怎麼完美的收場。
嗯......被十二個花神同時踹到,會很痛耶!
他要想一想,很努力的想一想......
也許......嗯......不行......那麼......
無論如何,故事開始啦!
★第三章百年一次的花神聚會,十二花神的上司--季節司神向十二位一個跩過一個的花神宣佈了花將神競賽後,草草早打發了他們,回頭就開始考慮百年後的聚會是不是應該找人,呃......找神代班宣佈競賽結果?
若是,又該找誰呢?有哪一位神會那麼呆地接下這爛攤子呢?
正思索間,他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來,忙回身猛喚猛招手。
「喂,喂!小薔薇,先別走,先別走,來,來,來,你......」
季節司神突地噤聲,招手的動作也陡然僵住,他楞楞地瞧著薔薇花神驟然膨脹尺許的身長半晌,而後歎氣。
「好吧,大薔薇,你過來一下,我有點事要交代你。」
大薔薇一大步就跨到了上司面前。
「幹嘛?」他不耐煩地抓抓耳朵。「其他人都快走光了,你想害我起跑慢人家一步是不是?」
這傢伙!季節司神不由得翻了個大白眼。
「喂,喂,喂,我是好心好意才想提醒你一下,你少在這裡不識好神心了好不好?」
「是嗎?」薔薇花神懷疑地斜睨著那個說謊從來不打草稿的上司片刻,而後聳聳肩。「好吧,你說說看。」
真是沒大沒小!
季節司神暗歎同時問自己:他這上司的威嚴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在哪裡搞丟的呢?
「那個......你還記得上一回的劫數是個凡人幫你度過的吧?她......」他又頓住,有點吃驚地看著大薔薇突然又化成了一位溫柔雅緻的少女,清麗的臉容上是滿溢的感恩。
非由人類修行而成的神,通常五百年會有個劫數,度得過,神力就更上一層樓;度不過,就只好重新來過,包括老命在內!一般來講他們都是盡量自立救濟,因為不想欠人情(其實是太驕傲),但偶爾運氣不好時,還是得扮一下烏龜可憐蟲的。
「你怎麼突然......呃,算了。剛剛我說到哪裡了?喔,對了,你那位恩人此刻也碰到了大麻煩,而且仔細深究起來,她這麻煩還是因為你才招惹上身的,所以......」
季節司神蹙眉,因為薔薇少女又變成了高貴威嚴的薔薇騎士,一副「當仁不讓」的傲然神情。
「我就......咳咳,呃......稍微動了點手腳,讓你有機會以她作為這次任的目標,順便回報六百年前她保護你度過劫難的恩情。不過你千萬要記住,除了她以外,你絕對不能讓其他凡人知道你的身分。至於......」
季節司神面無表情地看著薔薇將軍再次變身為薔薇小娃娃,一個純真無辜得令人無法興起任何防備之心的小娃娃。
「如何才算是報了恩,我想你自己決定就可......」
當薔薇小娃娃又轉為一身鵝黃的薔薇貴婦時,季節司神接近忍耐極限地捏捏鼻梁。
「好,好,我明白,我明白,你會很大方地滿足她所有的願望,對吧?」
雲鬢臻首猛一點,季節司神輕歎。
「可是我還是要先警告你一下,千萬不要想得太簡單了,這絕不會是一樁容易的任務,因為她的麻煩雖然只有一樁,衍生出來的問題卻很囉嗦,甚至......」
眼花撩亂的季節司神終於受不了地合上眼,實在不想再看見面前薔薇將軍那一臉臭屁的傲慢自大。
「夠了、夠了,我相信你可以應付一切了,你滾吧!」
好半晌沒有回音,季節司神這才緩緩睜眼,眼前果然渺無人煙,那個以變身為樂的薔薇花神早已不知去向了,連告退一聲都沒有,明擺著就是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嘛!
希望他再也回不來了!
季節司神忍不住壞心地想著。
烘爐地又名南勢角山,是天上山列延伸最東端的山頭,若從北二高橋洞後左側交叉路轉入蜿蜓而上,過個兩三分鐘後再轉入另一條小石子路到盡頭,蒼翠林木間,一棟老舊的原木屋赫然入目。
然而,木屋雖是如此的殘舊,但教人贊歎不已的是四周卻佈滿了的密密麻麻的花叢,繽紛的色彩甚至沿屋攀緣而上,將整棟古樸的木屋妝點成一座令人不可思議的花屋,再襯以四周青翠的蔥林,更宛如仙境般浪漫。
在飄蕩著甘甜柔和的香氣中,澄淨的碧空中閃耀著彤彩的花朵,為這春未時分平添絢麗奪目色彩;再聽那持續不斷的有力攀緣、深沉的綻放,時而高傲,時而惹人憐愛,令人不禁醺然陶醉,流連而忘返......燦爛的夕陽下,一條頤長的人影背手佇立於屋前,江口洋介式的半長直髮,紫衣神秘高貴,俊美的五官瀟灑迷人。傲然地,他打量著木屋的景緻。
「好極了,終於完工了!」他滿意地頷首。「嗯,很好、很好,你們做得很好!」對著兩旁虛無的空氣,他說道。「好,現在你們可以先休息一下了,待會兒我再......」他突然噤聲,而後眼一眨,人影已杳。
幾乎是立即的,一個嘈雜的噪音噗嚕嚕地傳來,順著小石子路由遠而近到木屋前,一輛堪稱元老太公級的摩托車緩緩在屋前停下,一個矮冬瓜姿勢笨拙地下了摩托車,並不是她騎車技術不好,而是基本上一個滾圓的東西要做出什麼瀟灑的動作或擺出什麼帥氣的pose都是不太容易的。
轉身,矮矮胖胖的短髮女孩向木屋方向邁出腳步,可她才踏出兩步就驀然煞住了腳,而且圓圓的下巴猛一下就掉到地上去找土地公,她兩眼大睜震驚地瞪著自己的家......
三秒後,她雙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
「喂,喂,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呀?!」她不敢置信地指著木屋大叫。「是誰在我的屋子上種花的?!」她抽了抽鼻子,又繼續指控:「還灑香水?!」繼而游目四顧,好似「兇手」還躲在暗處就待她一把揪出來問罪似的。
當然,除了飛舞在將盡夕陽中的蝴蝶,她什麼也找不著。
緊張兮兮的目光一回到木屋又轉為困惑,她不解地猛搔著腦袋,實在搞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早上出門時還是光禿禿的破茅房,可現在才十二個小時不到,居然就變成世界級的花屋了?
就算有哪個神經病吃錯藥了跑到她這裡來種花,生長速度應該比蝸牛爬行還慢的攀籐也不可能那麼快就爬滿了吧?難道現在科學真有那麼進步,還發明了某種快速生長激素能讓花花樹樹在一夕之間成長了嗎?
好詭異!
女孩不覺打了個哆嗦,又盯著那些花瞧了片刻,確定它們不是某種食人花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掏出鑰匙來開門,同時全身仍然緊繃戒備著,兩隻圓滾滾的大眼睛神經兮兮地四處亂瞟,兩隻手還抓緊了背包的帶子,預備那些詭異的花花草草若是打算飛來她身上生根,她隨時可以甩出背包給它來個全壘打!
當最後一線霞光消逝在黑暗中時,屋內燈光也跟著亮起,女孩圓圓的臉孔隨即出現在窗口,她推窗探出腦袋轉了一圈,發現濃郁的花香依然芳馨襲人,而團團包圍住木屋的「薔薇兵團」似乎更燦爛了。
她再次疑惑地抓抓後腦勺,苦思片刻後,她放棄地聳聳肩,然後縮回身去,嘴裡還很開心地哼起曲子來了。
決定了,明天去問問許爺爺的花圃要不要買這些花,管他是要剪還是要挖都可以。以她對花種的知識來判斷,四周這些花不但有純種的薔薇、玫瑰和月季,還有適於切花的雜交繁殖品種德蕾莎、瑪吉格、香奈爾、歐迪納等,開的這麼香、這麼燦爛,應該會有很多人要吧?
嘻嘻,看來會是一筆不少的進帳哩!
這邊是這麼想著的,而另外一邊呢?
幽靜小徑暗影中,紫衣男人無聲無息地出現,望著圓圓的身影在屋外四周悠閒
地來回走動,手上還抓了條長長的水管屋上屋下噴灑著,剛剛還只是輕哼的曲子,不過一會兒便忘情地拉開嗓門大聲唱起來了,嘹亮圓潤但荒腔走板的歌聲在夜空中傅出老遠,他不覺莞爾。
「嗯,沒想到時光輾轉六百年,轉世十幾回,雖然外表改變許多,她卻依然是個如此單純愛花的好女孩。太好了,這才配作我薔薇花神的恩人嘛!」他喃喃自語道,隨即轉身步入林中黑暗處。
嘖嘖,兩邊的想法好像差很多哩!
老實說,無論怎麼看,類似漂亮、美麗啦這種詞兒都不太適用於翟依依身上,但她卻是無可否認的可愛,特別是她那一身教人妒忌不已的白裡透紅的細緻肌膚,更是令人垂涎欲滴,呃......不,是贊歎羨慕。再加上那圓圓的臉孔、圓圓的大眼睛、圓圓的鼻子、圓圓的身子,蘋果也似的雙頰上也散落著無數圓點雀斑,她簡直就像一粒飽滿誘人的芝麻包子。
而且她給人的感覺很溫暖,無論走到哪裡,無論碰上什麼傷心事、困難事、骯髒事、混蛋事、屁事、鳥事,樂天派的她臉上始終掛著燦爛無比的笑容,永遠是那麼大方開朗、那麼單純可愛、那麼......傻呵呵的,還有那似乎永遠長不大的矮小個子,她看起來......實在是很好欺負的樣子。
但若真敢這麼想的人可就是上當啦!
因為這個小傢伙的外表百份之百是騙人的;因為在必要時--譬如有人欺負她時,她也可以是個整人高手;因為她雖然生性樂天開朗,也不太壞心,甚至看見人家有困難也會想去發揮一下同情心。但是從小被欺負到大的她,為了能在這殘酷無情的社會中獨自生存下去,還是不得不狠下心來先為自己多設想一些,別人是死是活只好先撇一邊去。
呿!說的跟真的一樣,什麼不得不,根本就是她早已練成一顆鐵石心腸、一身勢利工夫和滿腦子的現實主義了。
然而至少,同樣是小老婆的孩子,她並不像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那般陰險狡詐,也不稀罕為了父親的財產而去挨那種日日勾心鬥角、夜夜相互攻訐的日子,甚至她總是極力避開他們。
所以一旦母親去世後,她就毫不猶豫地揮別只有色情慾念而沒啥親情概念的老爸,來到烘爐地和外公同住在這棟破舊的農捨小木屋裡,以一小畝花圃維持兩人簡單樸實的生活。
而當她要離開翟家時,並沒有人阻止她,也沒有人挽留她,相反的,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因為少了一個人分財產;甚至於直到她要離家時,她老爸才搞清楚原來那個他以為是傭人的芝麻包子也是他制造出來的不良品之一。
「走了也好,」她老爸滿不在乎地說。「家裡人實在太多了。」
講那什麼話嘛,也不想想家裡人口爆炸是誰搞出來的災難!
五個大小老婆外加十多個子女(都還不是最後定數),說出去羨慕死人,一窩蜂吵起來嚇死人。然而最噁心的是,人家是小老婆養在外頭金屋裡,他卻偏偏喜歡把大小老婆帶回家來堆成一堆,然後涼涼地在旁邊等著看熱鬧。當老婆們爭風吃醋、兒女們爭寵奪權鬧得天翻地覆時,他就忍不住咧開大嘴高唱得意的一天。
真是變態!
不過,相對的,她也是可以大大鬆了口氣了,因為不再需要日夜提防有人陷害她或扯她後腿了。
即使大前年她考上大學的同時,外公也去世了,她也沒有想到要回父親那兒去客串一下孝女來要求回歸鐵幕,賣掉花圃安葬了外公後,她就開始了半工半讀自立更生的生活。
當然,這樣是辛苦了點,所以她買東西時斤斤計較了點兒也是無可厚非的,作人小器了點兒也是應該的,自我防備心強了點兒也沒有話講,偶爾喜歡貪小便宜更沒什麼好奇怪的。
總而言之,她的生活理念是:我不求人、人家最好也別來求我!
言而總之,她的人生哲學是:我不犯人、人家最好也別來犯我!
而她的最高終極目標則是......呃,還沒想到那麼多,她今年才剛滿二十一,那麼偉大的事以後再慢慢傷腦筋好了。
目前需要優先考慮的狀況是,她的「速克達爺爺」即將要壽終正寢了;還有她借出去的錢在放暑假前如果還要不回來,下一個學期的學費恐怕就要動到老本了;
而且男朋友腳踏兩條船,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居然是她(真老套),這太沒面子了,她正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漂漂亮亮地一腳踢開他;很不幸考上同一所大學的同父異母哥哥和姊姊老是拽得二五八萬地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沒事就扔苦頭給她吃,她又該想什麼點子來整他們一下;還有......唉、唉、唉,生活真辛苦呀!
紫衣男人不敢置信地瞪著光禿禿的小木屋還有周圍四處的坑坑洞洞,半晌作聲不得。而後他抬手一招,數點寒星立刻飛來左右旋繞,光芒閃爍不定。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長臂一揮忿忿地怒吼,繼而凝神靜聽片刻。
「什麼?!她叫人來剪去、挖去、賣去了?!」
他吼得更大聲,和他那張俊美漂亮的臉孔實在不怎麼協調的猙獰神情嚇得兩旁原就搖晃不定的點點寒星倏然一閃而逝!躲起來了!待紫衣男人繃緊著臉色粗重地喘息片刻後。
「回來!」他壓抑著怒氣沉聲命令。
但是等了半晌後,寂靜的暗夜裡除了幾聲不知死活的蛙鳴和知了的嘲笑外,就沒其他動靜了,紫衣男人的怒火不由得再次高漲起來。
「我說回來聽到沒有?!」他高聲咆哮。
剎那間,有若螢火蟲般的點點光輝立刻又回到原位了。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咬牙切齒地問。
寒星退後些許,紫衣男人又聆聽片刻,神情倏呈詫異之色。
「咦?需要錢?她需要錢?」
現在凡間的愛花人會這麼俗氣嗎?以前不都是餐風飲露聞香氣就夠了?
他愣了好半晌,濃烈的失望感油然而生,原先對那女孩的美好印象頓時大打折扣。看來凡人終究逃不脫無情光陰和丑陋世態的影響。
「原來是需要錢,」他喃喃自語著朝木屋望去。「怎麼不早說......」
話都是他在說,他又沒問,人家連他的存在都莫宰羊呢!
「我還以為她最急切的是需要裝飾一下這麼丑的住屋呢!」一看到這棟丑陋的木屋,愛美的他頭一個產生的就是這個既無聊又可笑的阿Q想法!
「嗯?」他回過眼來望著寒星。「你們說什麼?」
又聆聽片刻後他微蹙眉。
「唔......說的也是,直接問她就沒這麼多麻煩了!不過......」他又看回木屋,眉宇擠得更深。
「還是先把這兒恢復原狀吧,我實在受不了這麼丑陋可怕的東西了。」
午夜時分,依依疲憊地回到寂寞的小屋,發現不但纏繞在小屋四周的花朵更濃密燦爛,甚至連小路兩旁都立滿了各色花叢,而且頻頻向她點頭,似乎在歡迎她回來,這令她莫名其妙的有點感動,當然相對的也更奇怪了。
怪了,許爺爺不是說今天會來把所有的花全都挖走嗎?怎麼臨時有事不能來了嗎?
而且昨天先是滿屋上下的花,今天居然連小路上也長遍了。明天呢?是不是就要給她溜進屋子裡去也給它香噴噴地燦爛一下?或是也要點綴一下她那輛破破爛爛的速克達?真的是愈來愈詭異了!
但是她太累了,實在沒有精力,也沒有像金田一那麼旺盛的好奇心和智慧去探討這項「神秘事件」。所以當她迷迷糊糊地洗過澡來到臥室床上躺下時,她也不過再稍微想了一下:奇怪,為什麼屋內反而比屋外香呢?
她想著,可合上眼不過五秒又張開,而且立刻彈起上身往臥室角落望去--「媽呀!那是什麼玩意兒?」她瞠目驚叫。
也沒什麼,不過是另一叢薔薇花嘛!
可是它不但是從臥室地板角落裡莫名其妙地冒出來,而且每一朵花都比籃球還要大,而那與室外濃郁芬氤截然不同的高雅脫俗的幽香正是從那巨大的花朵中飄散出來的。
依依傻了片刻,隨即跳下床光著腳跑到花前俯身仔細端詳,甚至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那有如綢緞般的花瓣。
唔,不是假的,可是......老天,這花還真是超級大號啊!不過......她困惑地直起身,又開始抓起腦袋來了。
奇怪了,這花大得實在很驚人、很特別,她敢肯定自己不但沒見過,甚至連聽都沒聽過薔薇科有類似這種品種,為什麼她竟然會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呢?
盯著香噴噴的巨大薔薇研究半天,依依還湊上去深深吸了口氣......哇塞!還真是受不了的香耶!跟著她又退開兩步歪著腦袋抓了半天頭髮,最後還是聳聳肩放棄了,隨即又回到床上去了。
好嘛,就算真的讓它溜進屋子裡來了又如何?也不過就是幾朵花嘛!
她躺下。「乾脆,明天叫許爺爺順便把它挖走吧,大得這麼稀奇的花,價錢肯定不便宜,這下子又可以多撈一票了。」她喃喃自語道。
再想想,就算明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的肚臍眼上開了朵花,她大概也不會驚訝到哪裡去了!唔......還好她剛剛有把肚臍眼特別洗乾淨了,否則明天冒出來的花難保不會黑黑臭臭的,這樣許爺爺可能不會想買吧......她就這樣胡亂想著再一次閉上眼,可是不過幾秒鐘,獨居女人身上必備的自然警鐘驀地強烈地震動起來,她猛然張開眼並再一次彈坐起來往床邊那個詭魅般倏然出現的人影望去,同時右手也反射性地朝枕頭底下的電擊棒摸去。
背光的身影教她使力瞪了老半天才看清,卻又在看清的那一刻立刻化為夢幻般的迷醉眼神,地球防衛系統在剎那間徹底崩瀆,她的腦袋在瞬間變成一片空白,緊抓著電擊棒的五指也鬆脫了。
也難怪她大張的嘴巴忘了合上,眼前的紫衣男人實在是漂亮得沒天理,光是他那瀟灑脫俗的氣質和孤高華麗的豐采就夠讓人意亂情迷了,更別提他那修長迷人的高跳身材,還有高雅纖細的性感度。甚至那頭微顯凌亂的長髮都烏亮柔細得連女人都要自歎不如,可偏偏那雙若海般深不可測的黑眸卻又傲慢得讓人想立刻抓來海扁一頓。
依依兀自發呆流著口水,那雙彷彿想活生生吞了對方的眼神更是貪婪得令人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即連紫衣男人都不由自主地蹙眉悄然退後兩步,依依這才驀然驚醒,不覺連連暗罵自己花疑,並趕緊施展收魂大法召回自己的三魂七魄,同時又抓緊了電擊棒。
「喂,你......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你想要幹什麼?告訴你,我很窮的喔,我還想到你家去偷你的、搶你的呢!還有啊,就算你打算綁了我也找不到勒索的對象,若是你想強姦我最好先仔細看清楚,我又矮又胖還性冷感,玩起來可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喔--」
她突然頓住,始終盯在對方臉上的兩隻眼睛忍不住又開始流口水。老實說,這麼漂亮的男人實在很難把他和什麼大壞蛋劃上等號,所以一向膽大包天的她,驚惶程度不但愈來愈縮水,甚至嘴裡也開始控制不住地吃起對方的豆腐來了。
「但要是你真那麼哈,陪你樂一樂也是無所謂啦,只要你不嫌我沒經驗就好了。」大話多說幾句應該不會死人吧?「不過你若是想宰人玩玩,那我可就沒空奉陪啦!」
這個大嘴巴女人叨叨絮絮的在說些什麼呀?
紫衣男人不由得大皺其眉,最厭惡女人多嘴的他,對她的的正面好印象又喀一下剪掉一大半。算算,好像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住嘴!」他忍不住低喝,可剛一喝完他就後悔了。
他是神耶,華麗尊貴的花神,怎麼可以跟一個凡人計較生氣呢?真是太失體面了!
而依依在瑟縮了下後,依然死不認輸地抓出電擊棒指著對方更大聲地抗議:「什麼呀,這是我家耶,你叫我住嘴就住嘴,那我多沒面子!我警告你喔,我可是有跆拳道七段、空手道六段、合氣道五段、胡說八道四段、忠孝東路三段、切菜斬西瓜兩段和唏哩嘩啦一大段喔!你最好趕快給我滾出去,否則待會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喔!」
不耐煩地瞥她一下,紫衣男人隨手一招,電擊棒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到了他手上。依依驚呼一聲,而後楞楞地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再疑惑地看向對方手上的武器,然後攆眉苦思片刻,接著猛拍一下大腿興奮地啊了一聲。
「超能力!老天,你有超能力耶!」
紫衣男人猛然翻個白眼,隨即轉眼望著手中的電擊棒,然後輕輕一晃,居然就把硬梆梆的電擊棒晃成了一束鮮花。
「哇塞!」依依更佩服了。「你還會變魔術啊?」
紫衣男人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繼而有點生氣的兩手一揮,整個臥房便在剎那間被花海給淹沒。
片刻的靜默後,依依才小心翼翼地避開荊刺、拂開身前的花叢露出一張驚奇困惑的圓臉蛋。
「這個......不太像魔術耶!」
紫衣男人凝視著她半晌,終於開口了。
「你相信神鬼之說嗎?」聲音雖然傲慢得足以氣死脾氣最好的人,卻又低沉悅耳得可以迷死最鐵石心腸的人。
依依有點詫異地眨了眨眼。「這個嘛......」繼而蹙眉認真地思考。「我不信,因為沒見過,不過,」她聳聳肩。「我也不敢說一定沒有就是了。」
紫衣男人哼了哼。「現在你就見到了,所以你可以相信了。」說著又揮揮手,滿屋子的花在頃刻間消失殆盡。
「我就是薔薇花神!」他傲然道。
「呃?」
依依楞楞地左右環視一眼,還伸出手往四周掃一圈,確定剛剛刺得她全身長紅點的花叢真的不見影兒了,這才又疑惑地看回那位自稱「神」的傢伙,感覺有點像在作夢或眼花的樣子。
「花神?薔薇花神?有這種神嗎?」她喃喃自語道,同時開始冷靜地分析研判眼前這個「神」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可能性有幾分。
「我是來報恩的......」
耶?報恩?
啊,這個她有興趣!嗯,難怪她怎麼看都不太覺得他像是腦袋有毛病的樣子。
「六百年前你曾經助我度過一劫......」
六百年前?
唔......看來他的確是有點問題。
「所謂知恩圖報,所以我現在是特地來償還恩情的。」
真會嚼文!依依懶懶地瞟他一眼。
「那這位神先生,我想請問一下,若真的想報恩,為什麼要拖了六百年你才來呢?天庭現在才肯放你假嗎?」
「這個......」紫衣男人皺了皺眉。「因為過去六百年來你都不是真正的需要幫助,我就算出現在你面前也是無意義的。」
一般來說,無論是男女皺起眉來都好看不到哪裡去,想來西施大概也就只有那麼一個而已。但是偏偏這個漂亮的沒程沒度的「神」擅起眉來卻是挺有味道、亂迷人的,依依又一次看呆了。
紫衣男人一見她那花疑樣更是大皺其眉,還用力哼了哼,依依這才又回過神來,掩飾性地輕咳兩聲後,她努力板起面孔。
「啊,喔,那......那就是說我這輩子需要幫助了?」依依想了想。「其實也沒錯啦,我正在擔心下個學期的學費會繳不出來呢!」
「其實我不只是來報恩的,最主要是來保護你的。」紫衣男人正經八百地說。
看他那嚴肅的模樣實在有點可笑,可是--「保護?」這個詞兒可就有點聳動了。「為什麼我要受保護?」
「因為當年你為了幫我,不小心踩死了一隻蜈蚣。」
「嘎?」依依滿頭霧水。蜈蚣?踩死「一隻」蜈蚣?那又如何?山邊蜈蚣像螞蟻一樣多,她這輩子都不知道已經打死多少隻了呢!
「它已修練成精了,只是為了要產育下一代才恢復原形,沒想到卻被你一腳踩死,還有它的子孫......」
依依吞了口口水。「哦?」蜈蚣精啊,這樣問題就比較嚴重了,何況她還讓人家絕子絕孫了,真是罪孽深重啊!
「後來它輪迴十世後終於能投胎為人類......」
阿彌陀佛、阿拉有靈、上帝保佑!
「可是當年被你踩死並絕子孫的怨恨仍殘留在它的靈魂裡......」
耶?不是吧?這麼會記仇?!
「過去因為你們相隔太遙遠,所以它都碰不上你......」
好理加在!可是......過去?!那現在......「可是現在終於被它找到你了......」
就知道!
「雖然現在已是身為人類的它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怨恨厭惡你,但它就是會本能地不擇手段來整你......」
冤枉啊,大人,應該去找罪魁禍首才對吧?
「但你是為了幫我......」
對,對,沒錯,沒錯,罪人不是她,千萬別目屎糊糊找錯人了!
「我當然不能讓你受到它的報復......」
很好,很好,那你就去向它自首吧,自首可以減刑的喔!
「所以我才特地來保護你,順便報恩。」
嗯,嗯,就是要保護......咦?保護?!
依依傻傻地望著紫衣男人......花神?六百年前?報恩?蜈蚣精?滅子絕孫?怨恨?報仇?保護......什麼跟什麼嘛!本來只是想聽聽他到底會編些什麼可笑的東東出來,沒想到還真的差點相信了這個神經病說的話了!都怪他生得太好看了,事先讓她暈了腦袋才會這麼白疑!
依依不覺用力甩了甩頭。「說的跟真的一樣,我都差點被你唬過去了。」她喃喃咕噥道。難怪古代幾個風流皇帝都被美色迷得連國家都不要了!看樣子無論是男是女,太美都是罪惡的。
「你不相信?」紫衣男人不悅地問。
依依歎了口氣。「很難哪,先生,畢竟我不是十幾歲的小鬼了,哪那麼容易就被你蒙騙過去!」
「難道我剛剛施展的不是神跡嗎?」紫衣男人忿忿地說。
神跡?!
依依一時忍俊不住。「少扯了,先生,你當我三歲小孩呀?那種東西不是超能力就是魔術,要不就再配合上幻術或催眠什麼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告訴你,大衛魔術表演比你還炫呢,人家都可以把整架飛機弄不見耶,你這又算得了什麼?」
真是最高階段的侮辱,居然拿他和凡人那可笑的魔術來比!
一向心高氣傲的薔薇花神這回終於嘗到風水輪流轉的滋味了,被個一向瞧不起的小小凡人氣得差點吐血,所剩無幾的好感在這剎那間全都毀滅於無形。若非恩未報,尤其這事兒還有關他未來的榮耀,他還真恨不得扭頭就走,管她被整成圓的或扁的!
冷靜,冷靜,他要冷靜!
他是尊貴的花神,她是粗鄙庸俗的凡人,不值得為她冒火。
「你......」他咬了咬牙。「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
「相信你?」依依搔搔腦袋。「其實你是不是真像你自己所說的什麼花神跟我究竟有什麼關係?如果你真的是神,要報恩、要保護我都很簡單哪,我信不信都一樣不是嗎?」
紫衣男人看得出來非常用力地在忍耐著。
「那隻蜈蚣精已經投胎為人類了,所以我不能隨意傷害他,因此我只能保護你避過他的傷害手段,而且盡量想辦法消弭他的仇恨。但是如果你不相信我,我若是希望你避開某個人你會聽我的嗎?我若是要你今天不要出門你會聽我的嗎?我若是要你放棄某個誘人的好處你又會聽我的嗎?」他振振有詞地說。
「廢話!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依依不假思索地脫口道。
紫衣男人沒說話,只是以那種「我就說吧!」的眼光斜睨著她。
依依呆了呆,隨即聳聳肩。「好吧,算你說的有理。但是我真的很難相信會有什麼神啊鬼啊出現在我面前,科學這麼發達,什麼鬼都很容易搞出來的,別說什麼神跡了,這實在是太可笑了啦!」
紫衣男人板著臉。「那你剛剛還說你自己也不敢說一定沒有鬼神。」
依依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唉,說說而已嘛,誰不會!何況我要是不這麼說,又怎麼聽得到這麼一個荒謬有趣的故事來?」
紫衣男人挑挑眉。「好,科學是吧?我想就算是現在也該有科學還搞不出來的事吧?」
「嗯......」依依想了想。「穿梭時光吧,聽說還在研究階段,我想如果真的成功了,應該早就轟動全世界了吧!」
紫衣男人頷首。「很好,那麼在歷史上你有特別想看看的人物嗎?」
「歷史上啊......」依依沉吟。「這個嘛,唔......大概是......」她嘴歪眼斜地用力想了老半天。「啊,有了!」她突然彈了一下手指。
「楊貴妃,以前我們歷史老師說她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得寵的胖貴妃,唐朝流行豐滿的女人就是因為她而興起熱潮的。」
說著,她不好意思地低頭瞟了一下自己幾乎看不見腰身的的身材。
「嘿嘿,我這個身材是天生的,怎麼也瘦不下來,我的男朋友滿嘴說的好聽,說是他喜歡肉多一點的,可是又嫌我瘦肉太少、肥肉太多了。所以說如果真的有胖女人能夠那麼受寵,也算是給我自己一點鼓勵安慰嘍!」
「楊玉環嗎?」紫衣男人突然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好,那我們就去看看楊玉環吧!」
依依聞言一楞。
哈?好?我們去看看楊玉環?
他在說什麼呀?他......咦?......耶?怎麼搞的......
★第四章她肯定是在作夢!
對!沒錯!就是在作夢!
絕對是在作夢,沒有錯,就是在作夢!
可是......為什麼她掐自己的大腿竟然會痛呢?!
難道......這是真的?!
不可能!
依依看看自己的睡衣,再瞧瞧身邊的紫衣男人,最後再不可思議地瞪眼望著所處的環境。
這不可能是真的!
不過是幾秒鐘前她還在自己的臥室裡說著一大堆胖女人的安慰,然後她不小心地眨了下眼,天地居然就變色了!說她是作夢,可掐了自己又會痛,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夢呀?現實的夢嗎?
雖然她不是歷史系的,也對考古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她敢肯定這裡絕對是歷史上某朝宮殿的某一角落裡。
仰頭看那富麗雄偉的屋宇綿延不絕,背倚藍天,懾人心魄的壯闊無比;低首瞧那青石扶欄、鸛頭蓮花,也精巧細緻的巧奪天工;直眼望去是數不盡的亭台山閣,似無止境的苑囿景色秀麗、生機盎然;更別提那些飛天髻、悔花妝、折腰步、坦胸寬袖色彩艷麗的宮女,還有面白清秀的小太監......媽媽咪呀,這到底是哪裡呀?!
「唐朝宮室便殿前。」紫衣男人像是聽到了她無聲的哀嚎似的,他淡淡地回道。「不必緊張,他們看不見也聽不見我們,待會兒就可以看到楊玉環了。」
依依張了好幾次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搞屁啊!作夢有這麼真實的嗎?
真的是作夢嗎?
又過了好一陣子,她才結結巴巴地問:「他......他們真的看......看不到我們?」
兩隻手還不由自主地緊抓住紫衣男人的手。
拜託,這些要是真的,搞不好這個什麼花神一時神經秀逗把她扔在這兒自個兒落跑,那她不就完蛋了!她還是抓緊一點比較穩當。
「沒錯......啊,來了!」
咦?來了?
依依忙定睛往紫衣男人手指的方向瞧去!哇塞!那個就是楊貴妃了?真的是有夠......有夠......雖是在一堆宮女擁簇下,依依仍然一眼就抓出哪一位是楊貴妃,不就是中間那個最「豐滿」最高貴艷麗,裝扮最華麗「涼快」的那位嘛!
但即使她美艷又嬌憨得教人贊歎不已,可是那副肥碩的身軀亦是讓人忍不住要目瞪口呆(楊貴妃嗜酒卻不愛動,因此愈近中年愈是肥胖)。
然而不可否認的,她那瑩白柔嫩、欺霜賽雪的肌膚,那萬種風情和渾然嬌態,那天然的令男人無法抗拒的獨特魅力,的確是無人可及的。
身不由主的,依依忙跟上前去想再看仔細些,跟著跟著就跟進了便殿,然後就看見一位坐在案後的絳紗袍男人。(唐玄宗不愛穿黃袍,就愛穿絳紗袍)
只見楊貴妃走到唐玄宗身後給他整了一下衣領,同時慵懶地問道:「大家看的什麼書?」(唐宮中稱皇帝為大家)
唐玄宗笑說:「別問,妃子知道了又要生氣。」
貴妃嘴一蹶,側身在唐玄宗身邊坐下,而後探頭過去一起看並念了出來。
「漢成帝獲飛燕,身輕軟不勝風,恐其飄耄,帝為造水晶盤,令宮人掌之而歌舞。又制七寶避風台,間以諸香安於上,恐其四肢不禁也。」
她一念完,唐玄宗便寵愛地摟著她戲焦地說:「爾則任風如何吹!」
可見唐玄宗並不是近視或眼花,他也很明白楊貴妃的「份量」,但是他還是愛之如疑如醉。
「真是服了他了!」依依喃喃道。「如果連她那樣都有人喜歡到差點為她高喊出『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的口號,那我......」她又往下瞄了一眼。「雖然我沒有她那種美貌風情,至少我的肥肉比她少很多了吧!」
紫衣男人看了看仍緊抓在他臂上的兩隻小手。
「滿意了嗎?」
「嘎?」依依愣了一下。「呃,這個......」
突然,案後的帝妃相偕起身離去,依依一眼注意到掉在地上的一枚玉釵,於是趕緊拖著紫衣男人過去撿起來。
「OK,可以了。」
才說完,雙眼一花,她驀然發現自己又是站在自個兒的臥室裡了。有那麼一刻,她還是不太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隨即想起什麼似的趕緊張開手來看了一下。
咦?真的還在?那枚刻有九鸞,五色並呈,上面有「玉兒」二字的玉釵竟然還在她手裡?!
「如何?」紫衣男人靜靜地問。
「如何?」依依傻傻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又低下腦袋去瞪著手中的玉釵。
「啊,那個......明天,明天再告訴你。」
「好。」
依依突然想到要先問一下他的名字。「啊,對了,你......」沒想到才一抬起頭來就發現整個臥室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離他應了一聲「好」不過兩秒鐘的時問,也沒有聽到類似離去的開關門聲音,他居然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就跟他的出現一樣莫名其妙!
依依不由打了個寒顫。
不......不會是那個東西吧?!
一夜無眠,翌日一大早,依依紅著眼包著那枚玉釵,差點連課本都忘了帶就衝往學校去了。
如果......如果經過證實這枚玉釵真是古物的話......那樣的話......哇塞!如果真的是古物的話該怎麼辦?
從考古系辦公室出來後,依依一路忐忑不安地來到教室裡等候上課。許多同學跟她打招呼或借筆記什麼的,她都聽若未聞,兀自呆呆地回憶昨夜所經歷的一切,並且極力想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總覺得昨夜的事彷彿在作夢般,可是那枚始終未曾如她所願般消失不見的玉釵卻死皮賴臉地硬待在她手裡,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一切都不是作夢,也不是虛構的,更不是無中生有!
好吧,那就只好靠考古學教授來告訴她,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被人耍了而已。但是......還真是可惜呀,那男的雖然拽了點兒,然而那麼出色漂亮,氣質又好得不得了的人物居然是個大騙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還真奇怪了,他找上她來捉弄一番,又有什麼特別用意呢?
是點兵兵不幸被點到了,還是她曾經在無意中得罪了他或他的親朋好友、貓貓狗狗的,所以他特地來報復的?而且老實說,他昨夜所露的那幾手還真是不是蓋的,到現在她還想不出來他究竟是怎麼搞出來的,不過呢......八成是催眠術吧?
嗯,應該就是這麼回事了!
只是......她是在什麼時候被催眠的呢?
可惜,一切的自我安慰在她上完英文課後就被瓦解了。
「翟依依,考古學史教授找你喔,他叫你立刻到辦公室找他。你最好趕快去,他好像很急、很興奮呢!」助教特地來通知。
而她才一出現在考古學系辦公室門口,立刻就有四五個人馬殺了過來,那麼急巴巴的,彷彿警察一窩蜂圍過來要逮捕犯人似的那般兇神惡煞。同時,大家七嘴八舌地就開始搶著問話。
「喂,你這個玉釵是從哪來的?」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以前有做過任何考證嗎?」
「是傅家寶物嗎?可不可以......」
「等......等等、等等......」一時頭暈腦脹的依依忙抬手阻止他們。「請問教授,已經檢查過了嗎?確定答案了嗎?」
幾個教授們相互覷一眼,繼而由年紀最輕的那一位代表回答。
「我們還需要再做一些更深層的檢驗,但是如果我們的猜測沒有錯誤的話,你拿來的玉釵應該是齊東昏侯的寵妃潘玉兒的遺物九玉釵。瞧!」他拿起玉釵指給她看。「這兒有『玉兒』兩個字,看到了沒有?」
耶?齊東昏侯的寵妃潘玉兒的遺物?
那不就是說......不......不會吧?真的是古物?!
她真的去過唐宮,而且還......還看過老色鬼唐玄宗和胖娘娘楊貴妃?!
天哪,她要昏了!
那......那個傢伙不可能真的是神吧?!
從獨自更生以來,頭一回,依依沒病沒痛的就向打工的餐廳請了假,因為她不敢保證一晚的工資夠不夠賠償心不在焉的她所打破的盤子。
課堂一結束,她早早便趕回家呆坐在客廳裡,努力想去理解這整個狀況。好一會兒功夫之後,她終於理解到這是一樁不可理解的現象,所以沒有必要再去想破腦袋了。
很好,總算「想通」了一件事!
然後,她再花了好大半天去設法接受這整件詭異的事件。
難怪小木屋四周會突然冒出那麼多薔薇,簡直像變魔術一樣,想必就是那個什麼花神搞出來的吧!
最後,她又拚命想把前一晚那個什麼花神所告訴她的故事全部倒帶重現記憶......搞屁呀,頭都大了!
她猛然甩了好幾下腦袋,等她定下神來後卻驀然發現昨晚那個自稱花神的美男子突然又出現在她眼前了,只不過這回他穿的是一身鵝黃色的衣褲,她不覺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猛然往後貼在沙發背上。
「你......你......你下次不要這樣神出鬼沒的好不好?人嚇人嚇死人耶!」
「我不是人。」薔薇花神冷冷地說。這個無知的女人,一開始就不需要費那麼大精神跟她客氣的!
一聽,依依不由得又嚥了口唾沫。
「你......你真的是什麼花......花神?」
「沒錯,」花神傲然頷首。「薔薇花神!」
「那......」依依猶豫了下。「你是來報恩的?」
花神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是事實。
依依皺眉。「而且我真的有麻煩了?」
花神又點頭,依依有點無措地搔搔腦袋。
「好吧,那你......打算怎麼辦?」
「很簡單,我會陪你住在這裡,」花神毫不遲疑地說。「同時盡量設法......」
「卡!等等,等等!」依依突然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大叉叉,同時大聲喊停。
「你要陪我住在這裡?拜託,就算你是什麼神,可還是男的耶!雖然我不是什麼老古板,但是我們又不是什麼老相識,彼此陌生得很,你突然就說要和我......」
話還沒說完,她倏地噎住,不敢相信地瞪著前方那個清麗若仙、冰肌玉骨的絕色女人,兩顆圓圓的眼珠子險些從眼眶裡滾了出來!
囉嗦的女人!「這樣可以了吧?」花神不耐煩地問。
哇塞!連聲音都變得如此柔媚可人。
「你......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依依不可思議地問。
「都可以。」
哈?都可以?那不就是......不男不女?!
依依又呆了半晌。
那就......「算了,你還是回復原來的樣子好了。」
既然是中性的,那她就不必介意那麼多了。最重要的是,嘿嘿,還是原來的美男子比較養眼;他現在這副樣子,好像是存心跑來要培養她的自卑感似的。
依依眼前一花,原來的美男子又噗一下冒出來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感覺好像自己已經差不多要習慣他這種出場、換場的方式了。
「你......」依依蹙眉。「喂,我該怎麼叫你啊?雖然你是薔薇花神,但是我也不能薔薇薔薇或神哪神哪的叫你吧?既然要在凡間逗留,總該有個凡間名字吧?」
花神聳聳肩。「隨便你。」
「這樣啊,那就......就......」依依咬著手指頭拚命想著。
「姓慕容吧!」花神突然說。
依依微微一楞。「嘎?慕容?為什麼?」
「六百年前你就是這個姓。」
「喔,那名字就......就......」
「美。」花神說著又自動加上注解:「因為天底下不會有比我更美的人了。」
真是個超級不要臉的自戀狂!
依依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個厚臉皮的大騷包,嘴裡說是隨便她,結果還不都是他自己在說。
「慕容美?拜託,這麼聳的名字你也想得出來,而且明明是個男人樣,偏偏取個女人的名字,你白疑啊你?」
白疑?
如果她不是他的恩人,他會先給她點教訓再說!
花神臉色陰沉地按捺下怒氣。
他是花神,他是花神,尊貴,尊貴,要冷靜,冷靜!
「至少要俊呀或帥的才行嘛,雖然還是很俗氣,但也比那些什麼美啊麗的要適合得多了吧?或者......華吧,慕容華,華者花也,光彩漂亮的意思,也是繁榮茂盛的樣子。瞧,多符合你的身分。OK,就這麼決定了!」依依逕自下了結論。
薔薇花神--慕容華挑了挑眉不予置評,依依則彷彿完成一件大事般地鬆了一大口氣,然後好奇地、更仔細地上下打量他修長優雅的身材和俊美的五官,同時圓圓的鼻子好似狗一樣嗅個不停。
「我說,慕容華你,呃......還是叫你阿華吧,你......」她又狠狠吸了兩下。
「你不會是噴了一整罐的古龍水吧?」
阿華?
他似乎可以聽見其他花神同僚的恥笑聲了。
慕容華恨恨地瞪她一眼。「古龍水?那是什麼?」真的不太想理會她了。
「男性香水嘛!」依依用「你真無知!」的眼神瞟著他。「你全身上下都這麼香噴噴的,搞不好噴了兩罐也不一定喔!」
「香水?!」慕容華不屑地哼了哼。「我用得著那種人工香料嗎?」
「人工香料?難道......」依依驚訝地喃喃道。「你那是天生就有的嗎?」語畢,旋即又啊了一聲。「對喔,薔薇花本來就很香的嘛,難怪味道這麼甘甜柔和,一點兒也不刺鼻......」
這個三八女人總算有點知識了!慕容華暗忖。
「可是啊,老實說,男人身上香香的實在讓人不怎麼舒服,好像......好像娘娘腔一樣哩......」
娘娘腔?!
這個混蛋女人簡直是不知死活,偉大的花神怎麼會是娘娘腔呢?!
「不過呢,既然你是花神,而且這個香味又那麼醉人,感覺起來也很貼切就是了......」
嗯,說這樣還差不多!
「然而話又說回來,如果你真想要在人世間混,總不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花神吧?那樣一定會引起空前大混亂的,所以呢,可能還是會有很多人認為你是變態......」
混亂引變態?!
這個女人......「但是呢,如果你的舉止談吐能夠盡量陽剛一點、酷一點,說不定反倒會迷死一大堆女孩子......」
嗯哼,那當然,憑他的美貌,不要說是女孩子了,男人也擋不住他的魅力。
「這樣說起來,你......也不過是花花公子一個嘛!咦?咦?怎麼......你好像在冒煙耶?」
何止冒煙,他簡直要噴火了!
這個女人長得圓滾滾的,一副芝麻包樣還不懂得自慚,一張嘴也只會哇啦哇啦叫個不停,專門講一些沒營養的東西來氣死人不償命,如果不是他修養好,早就把她改作成叉燒包了!
冷靜,冷靜,要冷靜!
他是花神,是最尊貴的花神,是最偉大的花神,是最美的花神,是香噴噴的變態娘娘腔花花公子......呸!呸!呸!他才不是變態、也不是娘娘腔,更不是花花公子......這個......這個女人哪......深吸了好幾十口氣,慕容華那雙怒睜的眸子才逐漸回復原來的深黝不可測。
「我是花神!」他鄭而重之地重申。
依依無辜地眨著眼。「這我知道啊!」
「不是你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慕容華咬牙切齒地否認。
「我也知道啊,可是,」依依又眨巴了幾下眼睛。「別人不知道啊!」
「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慕容華恨恨地說。
呵呵,終於發現神也是會冒火的了!
「好嘛,好嘛,不管別人,不管別人,這樣可以了吧?」依依趕緊拿出哄孩子的騙功來安撫。「你不要生氣嘛,既然你是來幫我的,我當然也要替你著想一下嘍,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不管就是了嘛!」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慕容華斷然道。
「喔,那......」依依瞄了他好幾眼。「你到底打算如何來幫我?這個就可以問了吧?」
「可以。首先,為了保護你,我必須跟在你身邊,好隨時提醒你......」
「喂,喂,我還要上課打工耶,你怎麼跟著我?」
慕容華撇了撇嘴。「那我就陪你去上課,陪你去打工。」
耶,他要陪她去上課?
一聽,依依腦子裡立刻冒出了一個「絕佳」的點子,於是她忙點頭應允。
「好啊,好啊,你陪我去上課,你陪我去上課!」
慕容華感覺不太對,這可是她頭一次沒有囉哩巴嗦的就同意了他,而且她的眼神也很詭譎。
他狐疑地娣著她。「等我找到了那個人,我自然會通知你讓你避開他,如果我警告你什麼人不可以理睬,什麼地方不可以去,你一定要聽我的......」
「等等,等等!」依依又有話說了。「不就是避開那個人不就得了嗎?哪還有那麼多囉嗦啊!」
「你白疑啊!」慕容華終於找到機會把這兩個字送還給她了。「難道他沒有朋友嗎?難道他不會想到要利用別人嗎?」
依依呆了呆。「也對喔!」
「神本來就是對的!」慕容華大剌剌地說。
「那可不一定喔!」依依抗議。「我就知道八仙中的呂洞賓,聽說他最喜歡無緣無故拆散情侶了。」
慕容華窒了窒。「那......那是他心理變態!」他口不擇言地說。
「心理變態?」依依失笑。「拜託喔,神也會心理變態?喂,喂,你這些現代詞兒是打哪兒學來的?是不是你常溜到人間來玩偷學會的?」
「胡說!」慕容華斥道。「到人間來巡視是我的職責,我必須盯著那些花精靈們,免得有誰偷懶貪玩怠忽了自己的責任,順便......」
「順便玩一玩嘍!」依依椰榆道。「說是怕手下貪玩,其實是自己想來玩吧?」
慕容華瞪她一眼,不再理會她那些雜七雜八的無聊問題。
「好,另外說到報恩的問題......」
「報恩?」依依聞言頓時充分的興奮起來了。「這個我有興趣!」
每次說話說一半就被打斷,慕容華一把無名火在不知不覺又開始冒出星火來,感覺很像是凡間那個什麼薯條被扔在滾油裡滋滋響似的。但是咬了半天牙之後,他還是很慷慨的撂下大話。
「無論你有任何需要,我都會盡量滿足你的。」
雖然他現在覺得應該只給她三個,不,一個願望就很多了,但是......唉,誰叫他已經在上司面前誇下海口了呢!
「這樣啊......」依依又開始眨起無辜的大眼睛了。「真的是任何需要都可以嗎?
慕容華傲然點頭。「沒錯。」怎麼樣?夠大方吧?
依依立刻眉開眼笑起來。「那太好了,首先,幫一下忙吧,錢,我需要錢,只要夠我專心的念完大學就可以了,之後我會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的。」她頓了頓。
「老實說,我也不是不喜歡半工半讀,但是呢,明明我的成績可以很好的,卻因為打工太花時間和精力,所以成績才被拉下來的,我那麼辛苦還要讓人家說我笨,實在是教人很不甘心哩!」
她聳聳肩。「其實我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外表實在不怎麼樣,所以如果連腦袋都要讓人家說是塞滿稻草的,那就太悲哀了吧!」
慕容華頷首。「可以,你拿去給考古學系教授驗證考據的九玉釵將會有收藏家出價購買,你只要在心裡默念三次你所需要的數目,對方就會開給你相同的數目。」
「咦?你怎麼知道我......」依依停住,旋即又聳聳肩自嘲道:「又忘了你是花神了,自然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嘍!」
慕容華沉默數秒。「我也不是什麼都能知道。」他不甚情願地承認。「現在是薔薇花季,你們學校又種了很多玫瑰薔薇,自然就有花精靈在守護著,他們會自動向我報告關於你的事。」
「原來是這樣子喔,那......」依依恍然大悟。「花精靈又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跟你一樣的呢?」
慕容華搖頭。「你看不見他們的。」
「喔。」依依聳聳肩。「也沒關係啦,反正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倒是我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什麼事?」
依依沒有立刻回答,反而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又開始在慕容華身上進行「研究」工作。很快的,她就綻出了一抹滿意的微笑,逐漸的,這抹微笑又發展成誇張的呵呵笑。
「很好,很好,真是太完美了!」她笑得合不攏嘴了。「我想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本來我有一個男朋友,當初他死追活追的,我覺得他似乎還滿有誠意的,就想和他交往看看也可以。沒有想到他根本是別有用心,不過半年而已,那傢伙居然背著我又另外交了一個女朋友......」
那也難怪!慕容華幸災樂禍地暗忖。這麼聒噪的女人誰受得了呀!
「而且還到處替我作免費宣傅,說什麼我人長得又矮又胖,脾氣又倔又兇,老是跟他吵,讓他亂沒面子的......」
哼哼,這也是事實嘛!
「還老是沒空陪他......」
這倒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不能怪他背著我另外找上一個既溫柔漂亮,又有時間陪他到處閒晃的女孩子。老實說,他那種溫室裡的草啊,愈跟他在一起我就愈感到無聊得要死,所以他要是老實跟我說要分手也是無所謂啦,可是他偏偏不直說,硬是腳踏兩條船,還說什麼是他不想讓我太難過,才不好跟我說要分手,好像他真的多有良心似的,真是笑死人了!」
她輕蔑地哼了哼,旋即又咧嘴對他諂媚地嘿嘿直笑。
「所以啊,我才想請你假裝一下是我的新男朋友,然後當著大家的面甩了他,也讓他享受一下人比人氣死人,還有被背叛的滋味到底是如何的。怎麼樣?可以吧?」
「要我假裝是你的男朋友?」慕容華皺眉,終於明白適才她為何有那種詭異的眼神了,沉吟半晌後,他才很勉強地點了頭。
「好吧。」
依依一聽立時歡呼一聲。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啊,對了,你知道男朋友該做些什麼吧?」
慕容華眉宇還是緊皺著。「大概知道吧,雖然沒親身經歷過,看也看不少了。何況,」突然,他又二五八萬的拽起來了。「哪有什麼事能難得倒我薔薇花神的!」他傲慢地挺胸道。
「當然,當然!」依依趕忙恭恭敬敬地獻上特級高帽子一頂。「誰都嘛知道我們的薔薇花神是舉世無雙宇宙超級霹靂無敵的嘛!」
覷著慕容華越發得意的神情,依依不覺竊笑不已。
這個「偉大」的薔薇花神還真是單純得很哪!
翌日,當依依拿到許爺爺給她的花錢時,她不由一時愕然,隨即明白許爺爺的確有依約來把那些花全給挖走了,是慕容華把被許爺爺一掃而空的「花園」再度復原回來的。
跟著過沒幾天,依依果真透過史教授的介紹,把那支已斷定為古物的九玉釵高價賣出去了。一拿到支票,確定不是芭樂票後,依依立刻就把工作辭了,準備專心在課業上。
如果用功一點拿到獎學金,再省一點生活花費,說不定這筆錢還可以供她念到研究所去呢,她默默打著算盤,到時候她至少可以留在學校裡作講師了。
然後這一天,慕容華終於伴著依依出現在校園裡了,轟動簡直不足以形容他們所引起的側目議論。
身高才一百五十四公分的依依,體重剛好是身高減去一百,不,是九十五上幅福泰泰的飽滿身軀配上細白的肌膚,還有那燦爛無限的可愛笑容,她簡直就像個洋娃娃似的!那種胖嘟嘟的嬰兒娃娃,超可愛的!
然而一和她身邊的美男子站在一起,其實任何人都一樣,都會被比得黯然無色了。
男人若能讓人一見就想到傾國絕色這幾個字,可以想見這人擁有多麼令人難以置信的美貌。再加上與生俱來的高貴優雅,還有那瀟灑的體態和迷人的幽香,更使人一沾眼便難以移開視線了。
慕容華的確很明白男朋友應盡的「職責」,無須依依「教導」,他自動將手臂親匿地攬上依依的肩頭,而且總是那麼溫柔地凝視著她,看得所有女孩子們妒忌得險些當場發狂。
依依則在肚子裡笑得打滾,邊以頑皮的笑容回應慕容華。她看了看手錶,據她側面得來的消息,夏子超總是在這時候和辛小櫻躲在園藝社的暖房花圃裡交換口水。所以她就和慕容華直接往那兒去,一路上也果如她所預料般的後頭尾隨來一大票跟屁蟲。
她悄悄往後瞥了一下。「果然是花神親身出馬所向無敵,瞧瞧後面那窩花疑蜂。」她低語道。「你最好小心一點,免得花蜜被采光嘍!」
慕容華輕哼不語。
「到目前為止你表現得很不錯,但是你還記得昨兒晚上我們討論過的吧?」
慕容華依然是用鼻氣來回答,奇怪的是依依居然也能了解。
「那就好。喔,對了,如果有脫出我們討論範圍之外的,你就隨機應變好了。」
依依交代。
慕容華還是哼氣,依依卻笑得更開心了。
「其實用你這個態度就正好了。」
說話間,依依率先轉進了園藝社的暖房,慕容華跟隨在後。此刻,園藝社裡的人並不多,所以依依等浩浩蕩蕩一群人馬的進入立刻引起原先在裡頭的人的注意,尤其是依偎在最裡頭角落裡的那一對,一個是頗為柔美的女孩子,一個是看似運動健將的高大男孩。
倒是滿搭配的一對,只不過那個大男孩,夏子超的臉色好像不太對勁,活像剛吞下一隻老鼠似的。他驚慌地望著直直往他走來的依依,同時趕忙推開身邊的女孩子,辛小櫻,後者也是一臉的驚訝和可憐兮兮的委屈,這種時候更是愈看愈惹人憐愛,難怪夏子超會迷上她。
「依依,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囁嚅道。
依依有趣地睇著他心虛的臉色。「幹嘛,你可以來我就不可以來嗎?」她瞟了一下辛小櫻。
「真不好意思,打斷你們的親熱了。」
「不,依依,你別誤會,我和小櫻只是......」
「不用!」依依抬手阻止夏子超的辯解。「你不用解釋了,其實這都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你以為還能瞞我多久?」
夏子超更慌張了。
「不是,依依,請你聽我解......」
「拜託,別這樣好不好?很丟臉耶!」依依輕蔑地說。「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背後說了些什麼嗎?」
「依依,那是......」
「別管是什麼了,其實我也明白得很,你到現在還不肯跟我分手的原因,還不是為了我是你最方便的借貸人,你當初就是為了這個才跟我交往的不是嗎?而現在也不過是還捨不得放棄而已。特別是前前後後加起來你跟我借了七萬元,到現在你大概還是還不出來對吧?所以你更不敢跟我分手了,否則你就要立刻把錢吐出來還才行嘍!」
夏子超的臉色更難看了。
「依依,不是這樣的......」
依依翻了翻眼。「拜託,有點志氣好不好?這麼多人在看著耶,你不覺得丟臉,我都替你感到沒面子呢!」
夏子超聞言朝依依後面那堆人覷了一下,旋即不知所措地收回眼,儘管他絞盡腦汁卻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逃過目前這種尷尬的狀況了。
依依滿意地笑了笑,同時順手拉來慕容華的手臂抱著,慕容華配合著輕蔑地冷眼瞄著夏子超,後者則驚訝地瞪直了眼。
「無論如何,既然你已經先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了,就不能怪我另外找一個比你更high的男朋友嘍。」她得意地睇著夏子超。「而且呢,我並不像你那樣喜歡做這種腳踏兩條船的事,因此我們可以分手了。麻煩你,三天內把欠我的錢還我,別忘了我有你的借據,所以別想賴帳,小心我到你家去要債喔!」
望著那張烏黑的臉孔,依依笑得更開懷了。
「喔,還有,既然我們分手了,以後你要借錢就得跟別人一樣算利息了喔,一個月兩分利,愛借不借隨便你。」借貸利息在她收入來源中可是占有相當大比例的呢。
語畢,她轉身就走,得意洋洋地偕同慕容華從眾人中間穿過去,從頭到尾未發一語的慕容華再次攬住了依依,同時聽到依依小小聲地贊歎一聲:「爽斃了!」
十五分鐘後,他們才躲開人群坐在校園裡某個群花繽紛的角落裡,依依攤開一本小小的記事本,開始自言自語。
「再來就是珊珊和麗麗,她們啊,不但一見面就給我臉色看,還老愛說些沒營養的話來刺激我......」
和依依在同校就讀的翟雙胞胎是依依同父異母的姊姊,閒來無事就喜歡找她消遣一下。
「罪好就是丟個餌讓她們吞,先教她們自相殘殺一番,等她們兩敗俱傷之後我再去好好地嘲笑一下。對,就是這樣!」她邊咕噥邊快筆記錄著。
慕容華不由大感愕然,這個女人怎麼連自己的姊妹都不放過?
「然後是翟天柏。」這個也是同校的異母哥哥,不但喜歡動口,還喜歡動手,一點兒也不懂得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沒事就來找喳,不狠狠教訓他一下不行,最好讓他以後再不敢來找我的麻煩了......不對,最好是一想到我就害怕。」
慕容華大皺其眉。他應該幫助這種可怕的女人嗎?
「還有二媽、四媽和五媽,每次見了我就叫小雜種,也不想想她們那樣叫還不等於在叫她們自己的小孩一樣。而且啊,也是她們開始拿我當傭人看待的。所以我看呢......」依依沉吟。「唔,就把五媽和情夫玩床上游戲的相片,還有二媽私吞家用款的證據交給爸爸;至於四媽嘛......」
她沉思片刻。
「我看就......啊,對了,她很喜歡把爸爸那些古董藝術品摸回娘家去換地方收藏,這要是讓最寶貝那些古董的爸爸知道了,她肯定必須把自己也丟回娘家去收藏了!」
慕容華更驚訝了。連長輩......「當然,其他人一個也不能放過,不過要往後排就是了。」
天哪!這女人......這女人真的是六百年前那個善良單純的女人轉世投胎來的嗎?怎麼......怎麼差那麼多呢?
就算時間會改變一切,就算人心無法保持始終的純潔無垢,可也不該是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吧?
慕容華忍不住開始懷疑了。
六百年前真是這個女人救了他的嗎?
會不會是......搞錯人了?
★第五章依依的模樣或許是家中的異數,但事實上她才是全家人中最像父親的一個,那個矮矮胖胖的父親翟富生,那個生長在極富之家的好色鬼。
翟富生好美食、好享受,什麼都要最好的。用的物品是最昂貴的,開的是最高級的進口車,服飾鞋襪也是名牌貨。雄厚的身家更使他有資格讓好色的習性發揮到最高點,老婆一個接一個娶,而且完全是以美貌與否為基準,其他什麼溫不溫柔、能不能幹、賢不賢慧皆不列入考慮範圍之內。
奇怪的是,他的子女都可以組成一支軍團了,卻都像各自的母親多些,除了依依。但也因為她像父親那般貌不驚人,即使非常可愛,還是得不到一向愛好美色的父親絲毫關愛。在那種家庭裡,不得寵的子女自然是眾人欺凌的對象,所以依依才會早早便蹺頭了。
機會稍縱即逝這個道理她可是比誰都清楚,意外的有機會把腦子裡那些恩怨帳清算一下,管他債務人是老爸或兄弟姊妹,她哪有讓他們白白溜過的道理!所以爽快地打發掉那個腳踏兩條船的傢伙之後,她開始算計著那對最惡質的雙胞胎姊姊翟珊珊和翟麗麗,也是自她離家後仍不肯放過她的人。
「阿華,我要你去勾引我那兩個姊姊。」
呿,又是阿華!
「不要!」慕容華既厭惡又不耐煩地斷然拒絕。
不要?那怎麼行,缺少了主角,戲就唱不下去了嘛,光配樂是不會有觀眾的呀。
「搞屁呀你,你怎麼可以拒絕得這麼快?」依依抗議。「是你自己說什麼都可以的說!」
慕容華冷哼。「我不做那種齷齪下流的事!」開什麼玩笑,叫他堂堂花神去作那種賣弄色相的事,有沒有搞錯啊?
「哪是齷齪下流?這是正當的報仇行動耶!」依依硬拼道。「人家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已經等了多少個三年你知道嗎?我可以算是君子中的君子了,哪算是下流?」
不可理喻的女人!慕容華甩也不甩她。
「喂,喂,你說話不算話喔,這個才叫不要臉吧?」依依倒耙一記。「還說你是神呢,結果還不是跟凡人一樣沒有羞恥心!」
「你......」慕容華發現自己只要一跟她說話,火氣就開始往上冒泡泡。「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惹火我,否則......」
「否則怎麼樣?」依依挑釁地昂起了下巴。「你要修理我?還是掉頭不管我了?哼哼,那也不奇怪,反正剛剛我都說了,你們神還不是跟我們凡人一樣不要臉,這種忘恩負義的事說不定你們早就做過幾百回啦!」
很好,這回只不過三兩句話就差點讓慕容華做出「忘恩負義」的舉動來印證她的話,依依那張嘴巴的功力實在愈來愈高深了。
慕容華努力攀上最高的忍耐級數吃力地按捺下怒氣。
「你.....」他咬緊牙根面無表情地望向別處。「換別種方式吧!」
「不要!」依依毫不思索地就拒絕了。
慕容華幾乎想不顧一切的發飆了。「為什麼?」他不由自主地拉高了腔調問。
「因為我只想得到這種方法,而且......」
依依沉默了會兒。
「你不知道,她們兩個真的很差勁耶,她們愛競爭就自個兒去爭個你死我活嘛,幹嘛拿那些純情的男孩子來作犧牲品呢?她們不但因此而傷害了不少男孩子,同時也傷了那些男孩子原來女朋友的心,這更是加倍惡劣。
記得高中時還有個很傻氣的男孩子為了她們自殺未遂,她們卻反而更加得意。
所以至少也該讓她們了解一下被玩弄的感覺到底如何吧?否則她們到死也不會想到要反省一下的。」
慕容華聞言不由大感意外,他驚訝地注視著一臉憤慨的依依,這才明白依依的真正用意。雖說手段是激烈了點兒,但如果那對姊妹真是這麼惡劣,又始終不知道要反省,大概也只剩下這種方法了。
這就叫作以牙還牙。
「我明白了。」他慢吞吞地說。
雖然依舊不怎麼情願,但慕容華還是決定應允了,可又實在是很不甘心,所以他應答的拖拖拉拉的,彷彿希望拖長一點,說不定她就會忘了這事似的。
「告訴我該怎麼做吧!」他慢條斯理地說。
「咦?你願意了?太好了!其實啊,說是勾引,也不真是那麼一回事啦,只是想請你客串一下姜太公......」
她沒忘!
翟珊珊和翟麗麗雖然是雙胞胎,可認識她們的人仍可清楚的區分出她們來,因為雖然她們擁有同樣艷麗出色的容貌和魔鬼般的身材,還有上等惡質的卑劣個性和一等一的誘惑男人手段,但兩人髮型不同、服飾不同,甚至連唇邊的美人痣也不同邊。
兩人最大的興趣莫過於彼此之間的競爭,美貌(其實是一樣的)、學業、運動,其中最惡劣的就屬勾引男孩子的比賽。小至同學或學弟,大至教授老師或父親的朋友,甚至長輩,從國一開始直至此時,兩人樂此不疲地持續著這種變態游戲。
而她們最冷酷的地方在於她們總是能讓自己的感情超然於外,因此只感受到傷害別人的優越感,卻始終不明白被傷害的痛苦。直到她們看到那個長髮男人,那個教人看了眼發直心跳不已的絕色男人。
翟珊珊終於守不住自己的心了!
至於翟麗麗呢,卻是把那個男人視為此生最大的獵物,或說是挑戰。她覺得只要能掠得那男人的心,這世上便沒有什麼她辦不到的事了。
慕容華按照依依的指示在翟珊珊和翟麗麗常經過的校園角落靜坐在草地上看書,僅是如此而已,便引來不知多少疑疑凝望的目光,彷彿一朵溢滿蜜汁的花兒般誘惑著蝴蝶蜜蜂的覬覦。
翟珊珊和翟麗麗先是被那些鬼鬼祟祟偷覷的女孩子們引起好奇心,一等到她們親眼看到慕容華之後,兩人不約而同驚呼一聲:「哇嗚!超級上等貨!」隨即在互覷一眼後同時衝向慕容華,又同時蹲下搶著自我介紹。
「我叫翟珊珊(翟麗麗),我們做個朋友好不好?」
慕容華抬眼冷淡地瞥一下,面對兩位絕世美女(她們自認),目光中竟未興起絲毫波瀾,甚至僅只那麼一眼,他又回到書上去了,看似根本懶得理睬她們。一向對自己的魅力有十二萬分信心的雙胞胎見狀不覺詫異地對視一眼,隨即取得共識,決定由翟珊珊作開路先鋒。
「不要這樣嘛,大家做個朋友嘛!」她嬌嬌柔柔地說。
慕容華如老僧入定般動也未動。
「難道你有女朋友了?」
慕容華依舊是美男石膏像一尊。
「喂,至少說句話嘛!」
慕容華甩也不甩,雙胞胎又互視,繼而分坐慕容華兩側,神情之間彷彿慕容華已是囊中物或甕中鱉似的。
「那好吧,我們在這兒陪你好了,然後我們也可以順便......咦?你要幹嘛?」
只見她們才剛一坐下,美美的姿勢都還沒擺好呢,慕容華便不耐煩地收起書站起來,甚至於連多看她們一眼都不曾就揚長離去了。在周圍的訕笑眼光下,騷遍天下無敵手的雙胞胎姊妹花不敢相信地呆住了。
竟然有人膽敢如此蔑視她們?!
開玩笑,這不但攸關她們的面子,而且......姊妹倆互覷著,如此出色的男人怎能如此輕易的放過?說不定以後再也碰不上更好的了!雖說男人僅只一個,但是就照過去的規矩比賽吧,彼此公平競爭,敗了就自動退出,不准有任何怨言!
剛上完課的依依悠哉游哉地回到家裡,看臥房角落的薔薇還未開散,便拎了內衣褲到浴室裡好好地沖了個澡,然後哼著走調的曲子在廚房裡忙碌了好半天,等差不多準備好之後,她又到浴室去洗了把臉。
好久沒有過這麼輕鬆的日子了,真是多虧了慕容華,想想這回的期末考應該能有理想的成績出現了吧。雖然下學期還是不能拿到獎學金,但再下一學期鐵定能拿到了。
雖然她很現實,但是並不貪心,也不想規避生命的責任。因此她也只要求能安心念書,之後的生活還是要靠自己,這是人生最基本的認知,如果不能了解這一點,等將來老了之後回顧自己的人生,無可避免的將會發現自己的一生居然是那麼的空虛與卑賤。
「我回來了!」
客廳傳來慕容華的聲音,依依不覺笑了。在她的堅決抗議下,慕容華終於同意變更那種嚇人的出沒方式,改以正常人的形式加入她的生活。
其實若是不去計較他的自戀、傲慢和壞脾氣,他那人,呃......神也是挺不錯的啦,對一般凡人的生活方式了解得也相當多。而且以她個人的感覺來講,他倒是滿單純的,這是好聽的說法;易言之,就是如果夠了解他的話,他可是,嘿嘿!很好騙、很好利用的呢!
踏出浴室迎向慕容華。「情況如何?」她劈頭便問。
「不知道。」
他還是不喜歡這種事,雖然並沒有真的叫他作什麼,可是感覺上就是很不舒服。
依依俏皮地皺皺鼻子笑了。「我想應該沒問題才對。喔,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她好奇地歪著腦袋。「到底睡在哪裡啊?唔,或許你是不用睡的啦,但總要休息或歇一會兒什麼的吧?要不沒事幹時你都在幹嘛?」
慕容華沒出聲,他只是反手一指臥室角落那叢巨大的薔薇,依依不解地探進臥室裡看了看此刻是合攏的花朵。
「幹嘛?你指它到底是什麼......」她頓住,而後更困惑地說:「對了,那個薔薇真的是與眾不同耶,我注意過好幾次了,人家是花開花謝,它卻是開開闔闔的。而且更奇怪的是,我第一次見到它時就對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明明我以前沒看過這麼大品種的薔薇啊!」
慕容華輕輕一哼。
「你仔細想想它都是什麼時候開?又是什麼時候闔上的?」
「什麼時候開、什麼時候闔啊?」依依努力回憶著。「這個嘛......好像晚上都是開著的,然後白天都是闔......咦?」
她倏地驚咦一聲。「難道......難道說你都是.....」她停住沒再說下去,只是拿一雙狐疑的眼睛瞪著他。
「不是我都是如何,事實上那就是我。」慕容華淡淡道。
「耶?!那......」依依飛快地瞥一眼薔薇又拉回眼,神色驚奇愕然。「那......那個就是你?!
「六百年前你就是保護著那樣子的我度過雷劫,所以你才對它有一分熟悉感。」慕容華解釋。
「那......那就是說無論你走到哪兒,那個......」她指指薔薇。「那個就出現在哪兒?」
「那也不是,」慕容華淡淡道。「只有需要在凡間久待時才會出現。」
「是嗎?」依依喃喃道,又轉回頭去瞪著薔薇。
好吧,就算他是住在......不,是一朵花又如何?他是花神嘛,即使他是一棵花椰菜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嘛!就連他是什麼什麼花神她都不得不接受了,何況只是花。下回找個鬼來,或許還能嚇她一跳,否則大概沒什麼能讓她更驚訝的了。對,根本沒什麼了不起,就只不過是......咦?等等,他......他說他是......她突然轉回來兇狠地瞪著慕容華。
「我想請問這位神先生一下,那個你......你在我換衣服的時候......」
「都看到了。」慕容華不假思索地承認,而且還加上個人評論:「老實說,你的身材除了白嫩細緻得令人贊歎之外,其他實在乏善可陳,我誠心建議你可以開始減肥了。」
哇你咧,這傢伙偷看免費脫衣秀表演還敢嫌節目不夠精彩!
「你......你......你變態!」依依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色狼!不要臉!居然偷看人家換衣服!」
慕容華輕蔑地瞥她一眼。
「你以為我喜歡啊,像你那種身材看多了我還怕長針眼咧,要不是就在眼前,實在無法不看,我才懶得看你呢!真要看啊,就得要看像我這種......」
依依才剛要發飆,卻又猛然楞住,接著就張大著嘴巴傻不楞登地呆視著遽然出現的美貌妙齡少女,一個......裸體的少女!可憐的她雙眼被迫塗滿了色彩,腦袋在剎那間變成一片空白。
看樣子是她太自信了,除了鬼之外,還是有很多事會嚇到她的。
「瞧,這種曲線......」
依依的視線傻傻地順著少女的纖纖玉手從那誘人的曲線滑下去。
「這種尺寸......」
又跟著停在那對傲人的胸部上。
「還有這個......」少女拍了拍堅實的臀部。
「這些才值得一看,明白嗎?」
明白嗎?
依依眨了眨眼,而後甩甩頭,繼而忿忿地轉身走向廚房。
明白你個頭!
那個混蛋花神正在很努力的摧毀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這就是她此刻所明白的。
她開始炒菜,理也不理隨後跟來的慕容華,直到處理最後一道濃湯時,另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好奇心才蓋過原先的憤慨。她停下攪拌濃湯的動作,好奇地側過臉來打量他片刻。
「那個......我好像從來沒看見過你吃東西耶,你是不食人間煙火呢?還是根本不能吃?」
「不是不能吃,」慕容華盯著那鍋濃濃的湯直皺眉。「是沒興趣吃。」
「這樣啊......」依依說著關掉火,然後轉過身來朝他猛笑。「那就陪我吃嘛,我煮的菜很不錯唷!拜託啦,一個人吃東西很沒味道耶!」
「不要。」慕容華平板的拒絕,隨即轉身離開廚房。
「不要這樣啦!」依依追出去。
「既然你不是不能吃,陪人家吃一下有什麼關係嘛!」
逕自來到客廳裡。「不要!」慕容華坐下打開電視。
「難道,」依依雙眼骨碌碌地轉著。「難道你以前吃過別人做的菜,然後覺得很難吃,所以再也不想吃了?」
慕容華繼續轉台。「我從沒吃過人間的食物。」
「從沒吃過?拜託,那為什麼不能試一下嘛!」
慕容華懶懶地瞟她一眼。
「因為看起來就很難吃。」
「嗤!」依依受不了的大叫一聲。「這叫什麼爛理由啊!」
慕容華哼了哼。「非常符合實際的合宜理由。」
依依斜睨著他半晌。這傢伙,軟的不吃是吧?那就來硬的吧!
主意打定,她立刻擺出她自認最威風的姿勢,雙手叉腰、下巳高高一昂。「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吃!」她以君臨天下的姿勢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慕容華,「你敢不吃試試看!」的神情。
慕容華厭煩地放下遙控器,淡淡瞥去一眼。
「不要。」
依依臉一沉。「真的不要?」
慕容華面無表情地起身往臥室走去。
「不要。」
耶?想逃跑?!
什麼姿勢都沒了,依依趕緊追入臥室。
「那......吃一口就好?」
慕容華倏地轉回身來冷笑著重複第N次:「不要。」然後就刷一下當著她的面消失不見了。
依依呆了呆,反射性地轉眼望去!果然沒錯,角落裡的薔薇已經很囂張地大大伸展開來了,柔和的香味再次瀰漫全室。在依依的感覺上,倒有點像是在向她挑戰:怎麼樣?現在你又能奈我何!
捺也按呢?!
依依有點不知所措地眨了眨大眼睛,可一下子她就瞇起了雙眸冷笑著離開了臥室,嘴裡還喃喃咕噥著:「你愈不想吃,我就偏要你吃!」
敢情是火大卯上了!
巨大的花瓣微微飄動了下,不知是清風微拂或無聲的嘲諷。不到一分鐘,依依又回來了,手裡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濃湯。她站定在薔薇面前,臉上掛著與說出的話完全不同意味的燦爛笑容。
「我這麼辛苦煮的你居然敢不賞臉?嘿嘿,我就偏要你吃!」
說著,她高高舉起碗就想把整碗濃湯往薔薇花心倒下去,就在那一剎間,巨大的花瓣倏然合攏,依依停住手勢,同時聽到身後傳來慕容華氣急敗壞的怒吼。
「你瘋了!」
依依慢吞吞地收回碗,慢吞吞地轉過身去,臉上依然是可愛至極的無辜笑容。
「哪是?我只是想當一個稱職的主人,請客人你好好吃一餐啊!」
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臉色可以像彩虹般地變換如此多樣化的顏色,依依的笑容陡然僵住了,她活像看到天開了似的傻了眼,不可思議地盯住慕容華的臉,看著他從白色轉紅,又變黑,接著是綠,然後是黃、紫......哇塞,居然還有藍色的!
片刻後,依依終於開始感到些許不安了。
那個......待會兒他要是當場在她面前爆炸該怎麼辦?
幸好,慕容華並沒有爆炸,他只是突然轉身走出臥室回到電視前僵硬地坐下。
在這小小木屋裡,客廳是要兼作餐廳用的。於是,依依趕緊愍著笑來回穿梭在客廳廚房間把湯湯菜菜的搬出來,不時失笑忙又憋住,因為除了眼白和牙齒之外,慕容華從頭到腳一身黑,充分表達出他震怒的心情。
老天!非洲黑人是一回事,但是這種真正烏黑的人種看起來實在是有夠爆笑的。
然後,當她忙著挾菜到他碗裡,一邊又口若懸河地炫耀道:「怎麼樣,很好吃吧?告訴你,我的手藝可是一流的喔,因為我在餐廳打工兩年了,師父的技術都早就被我偷光啦,所以啊,你應該感到很幸福才對,以後每一餐都可以吃到這麼高級的料理哩!」
以後?每一餐?
跟著,不經心的一瞥,依依突然噗的一下把嘴裡的飯全給噴出來了,緊接著,她是又嗆咳又狂笑的忙得不亦樂乎。一旁已轉為全身深藍的慕容華更是一臉鬱卒地瞪著她,正在認真的考慮是不是真要作個「忘恩負義」的最佳典範。
天哪,他真的好好玩喔!
依依笑得誇張,濃郁的香氣嗆得令人幾乎窒息,窗外蟲鳴蛙叫伴著薔薇搖曳,寒星高掛蔽空閃爍燦爛著深黝的黑,這是個美麗的,而且歡樂的初夏涼夜。
當然,僅是對依依而言。
「不行!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一大清早,就在大門口,慕容華和依依又對峙上了。依依斬釘截鐵地堅決反對,而慕容華就第N百次拿出早已修練成鋼、成鑽石的百忍牌掛上。
「為什麼?一開始我們就說好了,我必須盡量跟在你身邊才能保護你的不是嗎?」
「既然如此,那又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著我,為什麼是現在才心血來潮突然想要來死纏著我呢?」依依反駁。
「你的氣不對了。」慕容華簡單地說。
「我的氣不對了?」依依莫名其妙地翻翻眼。「拜託,你在說哪一國話啊?氣不對了?什麼氣不對了?我覺得很好啊,吃得下,睡得飽,身體健康,頭腦清晰,精神好得很哪,這輩子沒這麼爽過,有什麼好不對的?」
慕容華忍著自身的火氣,雙眸定在她額頭上。
「我換另一種方式說好了,是你的印堂顏色不對,你現在或許是很順,但是不久後就要開始倒楣了,也就是說你身上開始有霉氣了。」
「霉氣?」依依眼一瞪。「喂,喂,喂,你什麼意思啊你?人家現在運氣正旺說,你存心要詛咒我是不是?信不信我扁你喔!」
「你有毛病啊?我沒事詛咒你幹嘛?」慕容華強自按捺著即將爆發的火氣,但是聲音還是忍不住提高了。「你的氣是這樣的嘛!」
「又是我的氣!」依依受不了地大叫,而後突然頓住,恍然大悟般地彈了下手指頭。「等等,等等......我知道了,你在捉弄我對不對?好了,好了,少在這兒鬼扯了,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
真是有夠愚蠢頑固、幼椎無知的女人!
慕容華實在很想一巴掌甩過去,但姑且不論她是他的恩人,即使不是,這種行為也確實有失他堂堂花神的風度。因此之故,他再次喚回自己的理智!若是還有剩的話,冷靜地擺出高雅的姿態,同時暗自為自己的表現喝采。
就算他坐不上花將神的寶座,至少也能拿個「最佳風度」或「忍辱負重」那類的匾額吧?他想,並決定用「成熟理智」的態度來說服對方,雖然對方似乎不太懂得那四個字的意義。
「為什麼先前你不禁止我陪伴你,現在卻又堅決反對了呢?」
依依下巴一揚。
「因為那時候對我姊姊的作戰計畫還沒開始嘛,這種游戲啊,就是要吊足她們的胃口,讓她們愈來愈按捺不住才會有最好的效果嘛!基本上來說,最好是三兩天才讓她們見著一次,然後立刻消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餌給她們聞一聞、嗅一嗅,等她們快發狂了再進行下一步,這樣才好玩嘛。如果一開始就把餌整個塞進她們嘴裡,她們還是會吃沒錯,可是感覺上就沒那麼爽啦!」她振振有詞地說。
慕容華依然擋在門口不讓她出去,同時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為了好玩,你就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全了嗎?」
依依不耐煩地唉了一聲。「拜託喔,你說那個蜈蚣精並不記得對我的仇恨,只是下意識的敵視我,這樣他就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宰了我吧?」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早已隱藏在暗處多時,就等著時機一到好整死你?」慕容華沉聲道。
「你當我白疑啊?」依依冷笑。「如果他真的是隱伏在我四周多時了,早就被你逮到了,還會等到今天讓你在這兒亂叫亂吼嗎?你是神,他是人耶,我就不信他瞞得過你!」
慕容華窒了窒。這女人可真是尖牙利嘴!
他咬咬牙。「好,那我換個樣子總行了吧?」
依依雙眸一亮。「咦?換個樣子?」哇,這個好玩!「好啊,好啊,你想換什麼樣子?」
慕容華沒說話,只是逕自搖身一晃,那個水咚咚的美少女又突然冒出來了,當然這回是衣飾整齊的。可依依蹙眉凝視半晌後,卻是猛搖著腦袋否決了。
「不行,不行,這樣太引人注目了,你是去保護我的不是嗎?又不是去招蜂引蝶的,我也很難跟人家解釋你是誰,又幹嘛沒事老跟著我去上課吧?」
慕容華還是沒出聲,兀自又換了個樣兒,一個頂頂可愛的小男孩。
依依看了不覺失笑。「少來了,我又不是未婚媽媽,還帶著你這個兒子到處亂晃呢!」
兒子?!慕容華不悅地哼了哼,又化身成為一個絕美的中年貴婦,高貴典雅,真是迷人極了。
依依再次忍俊不住,這傢伙可真是不肯吃虧啊!
「得了吧你,大家都知道我老媽早就過世了,你想扮死人啊?」依依受不了地搖搖頭,之後又抓著腦袋想了老半天。
「你啊,看你的樣子大概是不肯變醜一點或平凡一點的吧?」
慕容華立刻從鼻子裡輕蔑地噴出一口氣表示他的不屑。依依見狀,也很誇張、很做作地歎了口氣,腦子裡捉弄人的想法就在這幾秒鐘之內成型了。
「那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雖然心裡感覺很不對,但慕容華還是忍不住詢問地望著她。
「你呀,」依依眼不稍瞬地盯著他,興奮地想知道這回他又要變成什麼顏色了。「也只能變成一隻小寵物什麼的,那樣的話,再美也不會引起什麼騷亂了。」
紫色的!
依依嗆咳一聲,然後抖著唇忍住笑,「好心好意」地提醒他:「這個......凡間的動物沒有紫色的,你......最好換個顏色吧!」
黑色的!
「啊,黑色的......可以......可......以......」
再也憋不住了,依依猛然背過身去開始很放肆地捧腹大笑起來,完全沒有節制的狂笑,一點形象也沒有的爆笑,直至笑到肚子發酸、發痛,她才哼哼哎哎的勉強停下來,慢慢地轉回身去......咦?人呢?人......哇,那是什麼東東?
她陡然連退兩大步,有點驚嚇地瞪著門前那隻碩大的黑色巨犬,那種嘴巴一張就可以輕易撕裂對手喉嚨的巨無霸,那種光是瞪著你就可以教你一動也不敢動嚇出一身冷汗的黑色兇手。
以純欣賞的角度來看,那油亮光滑的短毛的確黑得令人贊歎,勁健有力的四肢體格更是完美得找不出半絲瑕疵來。但它雖然僅是以優雅的姿勢蹲踞在那兒,卻已彷彿一座小山似的讓人喘不過氣來,那雙小小的眼珠子寫滿了嘲諷,咧開的森森白牙似乎在恥笑她。
依依吞了口唾沫。「那個......你會不會太大了點兒?這麼......又黑又大的實在太......太恐怖了啦。別說進校園了,恐怕......恐怕你一出門就會被列為危險物品受到最嚴厲的管制,那樣......那樣你倒不如不要跟去算了。」
小小的眼珠子瞇了瞇,從喉底深處低吼出威脅意味濃厚的低鳴,彷彿地獄之犬的警告,依依不由自主地又退了兩步。
「是真的啦,我......我又沒有騙你,像你這種體積光看就嚇死人了,何......何況那種守衛犬咬人的新聞又多得不勝枚舉。如果真想不引人注意的自由行動,你最好小一點、可愛一點,特別是那種專門讓人抱在懷裡疼愛的小體積應該是最合宜的了。」
頓了頓,她忙又補充道:「哪,我可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喔,愈小愈不會引人注意對不對?愈可愛人家愈不會防備你對不對?所以我是為了你的方便才這麼建議的喔!」
黑亮的嘴唇威嚇的掀了掀,整徘尖利的白牙齒毫不領情地露了出來,依依心頭一驚,不小心冷汗也爭先恐後地給她冒了出來。她很沒志氣的正想轉口告訴他中型犬也是可以的,誰知道眼前一花,那隻恐怖的殺人犬驀然消失了。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後忽然想到什麼地低下頭,這才發現原位多了一隻小白狗。
她對狗沒有研究,所以不知道那是不是什麼名種狗,只知道這隻雪白得發亮的小狗全身毛茸茸的好可愛、好漂亮。她忍不住喜呼一聲,頂時忘了適才的驚嚇,立刻興奮地抱起來又親又吻的弄得它一臉口水。
真不曉得誰才是狗。
「嗚哇,好可愛喔,真的真的好可愛喔!」她把臉埋在香噴噴的茸毛裡滿足地輕歎。「唔,也好香喔!」
小白狗從鼻子裡狠狠地齜牙嗚嗚兩聲,很無力地表達了他嚴重的不滿,依依當作沒聽到,逕自又抱又親又揉地搞了好半天,這才心滿意足地抱緊小狗、背好了背包走出大門。
「我想最好先替你去買條項圈戴上,否則搞不好會被人以為是沒人養的野狗給抓走了!」
項圈?
小白狗兩顆圓滾滾的黑眼珠陰鬱之色更濃。
上天明鑒,他寧願在六百年讓雷神劈死算了!
空堂間,學校餐廳後的草坪上,一個淡黃色的飛盤旋出完美的弧度往毛茸茸的小白狗滑去。正常來講,咬不咬得到另是一回事,單蠢的小狗本就該追著它又跑又叫的不是嗎?
可是儘管依依試了幾百萬次,那隻傲慢的小狗始終是一派氣定神閒地趴在草地上打盹,頂多就是仰頭眼睜睜看著飛盤從頂上飄過、落地......依依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撿起飛盤,然後雙手叉腰地偏頭瞪著它。
「喂,你太不合作了吧?別忘了你現在的身分哪,扮人要有人樣,裝狗也要有狗樣吧?要不你想作什麼?天才狗寶貝嗎?」
誰理你!
圓滾滾的黑眼珠不屑地瞥她一眼,毛茸茸的小腦袋慵懶地將下巴擱在交疊的前肢上。
依依倏地瞇起雙眼,而後隨手將飛盤一甩,再兩手一抓把小白香噴噴的身子晃在半空中,兩雙同樣又圓又大的黑眼珠鬥雞似的狠狠對上,一大一小兩個圓鼻頭也頂在了一起。
「不爽是吧?嘿嘿,我警告你,你不爽是你家的事,既然是你硬要跟著我的,就少給我裝死告訴你!」依依惡狠狠地說。「我從小就夢想要有隻小貓小狗之類的,可是我爸爸不喜歡動物,而我爺爺卻只喜歡大型狗,現在我好不容易能嘗嘗擁有小寵物的滋味了,麻煩你合作一點,讓主人開心是小狗的責任,你這隻笨狗最好明白一點,否則要是惹毛了我,管你是神是仙,照樣整得你自己都不認得自己是誰了,聽懂了沒有?」
這女人實在是囂張到極點了!
小狗同樣瞇起了雙眼,只不過它沒有把心裡的話罵出來,因為基本上一隻小不點的狗狗再怎麼兇狠的狂吠也是枉然,不但表現不出半點威風來,還只會讓人覺得愚蠢嘈雜得可笑。
可是,就在依依正想把小白放到草地上去時,小狗狗小口一張閃電般地往她鼻子上咬了下去,而且不是很客氣或是愛玩的那種輕咬,是那種「活該咬死你」的咬。依依驚呼一聲,反射性地扔下小狗狗不敢置信地摀住鼻子。雖然沒有破皮流血,但是紅通通的鼻子上確有幾顆鮮明的牙印。
「你......你......」
依依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瞪著一副備戰姿態的小狗狗慢慢地往後退。呆了幾秒鐘後,依依才猛然跳起來衝過去。
「你、你、你這隻笨狗,竟然敢咬我!我又不是真的芝麻包,你還真的想吃了我不成!你......你這......混蛋,不要跑,好膽不要跑,我也要咬你!......王八蛋,不要跑,給我咬......」一人一狗就在草坪上追逐了起來。
好一會兒之後,又是怒罵又是笑聲,依依早已忘了他們幹嘛這麼拚命追趕跑跳碰了。最後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了下來,卻還是氣喘吁吁地指著小狗狗作那種連小老鼠也恐嚇不了的威脅。
「你......你這隻......這隻笨......笨狗,冬......冬天一到,我......我非把你......宰來進......進補不可!」
可過後不久,當翟珊珊和翟麗麗找上依依時,依依卻已經又換了個樣兒,她寶貝兮兮地抱著「心愛」的小寵物坐在樹蔭下,一臉的淘氣笑容。
「你們問我它為什麼這麼香啊?」
依依對圍坐在身邊的三、四位女同學調皮地眨著眼。
「這個嘛......嘿嘿,其實是這樣子的,聽說啊,小白的祖先是香妃的愛......香妃你們知道吧?就是清朝那個天生異香的回回妃子。說到那個香妃呢,她實在是有夠疼她的小毛球的,所以就天天抱在懷裡、夜夜伴著睡,結果抱呀抱、睡呀睡的,那隻狗居然也被她傳染上香氣了,因此呢......」
這女人真會瞎掰!
小狗狗把身子蜷縮成一團,前爪搭在雙耳上。一向知道人間的女人長舌聒噪,可這個女大卻是其中最超級頂尖的。
「依依!依依!」
雙胞胎叫著跑過來,還氣喘吁吁的似乎急得不得了。講得正興起的故事突然被打斷,依依很不高興,也很詫異地望著她們倆人。
「幹嘛?」許久不見,這會兒又想來找什麼喳了?
「依依,你......」珊珊停了停,又喘了幾下。「聽說你交了一個新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依依雙眉一挑。「是又怎麼樣?」
「很高?很帥?又酷?又漂亮?」
依依垂下雙眸和上仰的狗眼兩相對上,差點失笑。不,這會兒是很小、很毛、很可愛。
「大家都這麼說。」她慢吞吞地說。
雙胞胎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地抓過來雙雙各把住她兩邊手臂。
「快!快告訴我們他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電話幾號?」
依依不敢相信地來回瞧著兩張同樣貪婪渴望的臉龐。
嘖嘖,真不簡單哪,這兩個,臉皮可真是厚到家了!她原以為當她們知道慕容華是她的「新男朋友」時,就算不可能放棄,可至少也是會自己想辦法去追,否則就太沒面子了。沒想到她們竟然自願讓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就這麼冠冕堂皇地搶人家的男朋友搶到人家面前來了,她們以為她是什麼呀?白疑嗎?她們一講她就要雙手轉讓出去嗎?是不是還要附送贈品?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為什麼?」似乎沒料到依依會這麼問,雙胞胎微微一楞,隨即板起了臉,語帶威脅地說:「這麼說吧,只要你肯老實說出來,我們就答應以後再也不會找你的麻煩了。而且啊,我還可以幫你另外找一個跟你比較速配的男孩子喔,怎麼樣,很好的條件吧?」
一聽,依依更是不可思議地瞪著那兩人一副天恩浩蕩的樣子。
哇塞這算什麼?強迫推銷嗎?還是贓物交出來就放你一馬?這種態度未免太囂張了吧?
而原本圍坐在旁邊的女同學們早已清楚這對恰查某雙胞胎的厲害,要是不小心惹毛了可不只是灰頭土臉而已,而是要呼天搶地、神哭鬼嚎,末了還得粉身碎骨才能收場,所以就一個接一個的悄悄溜走了,獨留依依抱著香妃最疼愛的小毛球的子孫在那兒孤軍奮戰。
這也不能怪她們,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真沒義氣!」依依低低咕噥著睇向懷中的小狗狗。「真是,我都沒想到她們會被你迷到這種程度,居然連她們平常最小心保養的面子都不要了!」
「喂,到底怎麼樣啊?」翟珊珊催促著。
「而且還很急著要打包去追垃圾車全扔光呢!」依依又嘟嚷。「也不過是一叢爛花而已嘛,又沒什麼了不......喂,喂,你幹嘛咬我啊?」
瞪著張嘴咬住她手腕的小白狗,依依很不客氣地扯著它的耳朵。
「喂,放手,呃......痛啦,很痛耶!咦?怎麼我愈講你愈用力了?......喂,喂,你不怕我把你耳朵扯掉嗎?......你這隻......好,好,你咬我,我也要咬你,看誰厲害!」
兩個大花疑還在一旁虎視耽耽,一人一狗卻旁若無人地吵......不,咬了起來。它咬住她的手,她則反噬它的耳朵,彷彿身旁只是多了兩支喇叭花,甩也不甩她們,看的雙胞胎火氣上湧,富士山差點又冒出火辣辣的巖漿來。
「喂,喂,你到底想怎麼樣嘛?」翟珊珊幾乎是用吼的了。
一人一狗的動作頓時像錄影帶停格一樣煞住,繼而同時慢慢鬆口,依依懶懶地斜瞄她們兩眼,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心裡卻把她們罵到月球去了。
好吧,就讓她來施展一下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魄吧!
「我什麼也不想,」慵懶地摩挲著小狗狗柔軟的長毛,依依慢條斯理地說。
「只想讓你們知道,那個王牌大帥哥是我的,就算你們跪下來舔我的鞋子,我也不會幫你們的。你們要是真的很行的話就不要來「求」我,自己去想辦法嘛,別讓我有機會嘲笑你們,明白了吧?」
雙胞胎聞言不由得楞住了,拚命猜想著到底是她們聽錯了,或是對方還沒搞清楚自己在跟誰講話。好半晌之後,翟麗麗推推翟珊珊,後者這才回過神來,隨即,臉上掛上一副「你最好不要讓我宰了你」的虛假笑容對準了依依。
「你剛剛說什麼,麻煩你再說一次好嗎?」
「OK,沒問題,你愛聽幾次都沒問題,這邊機器好得很,重複播放幾次都沒問題。」依依的笑容卻依舊那麼燦爛地猛點頭。「我說啊......」她笑得更開心了。
「你們真不要臉,人家看不上你們,你們就找到我這兒來。幹嘛,要我幫你們拉皮條啊?拜託,不要讓我笑死好不好?虧你們自認是無敵大美女,我看是無敵大三八吧!」
一句無敵大三八,冷戰多時的翟家姊妹終於正式宣戰了!
雙方人馬,呃,狗的戰鬥指數在瞬間上揚至最高點,各種絕招暗器蓄勢待發,尤其是雙胞胎,美目中的惡毒死光更是發揮至極至。
依依卻毫不畏懼地下巴一揚。「幹嘛,想比眼睛大啊?」她冷哼。「快點,快點,想定孤枝(單挑)還是一起上都可以,來呀,誰怕誰啊!」
在這一刻,不但雙胞胎姊妹覺得依依囂張的不可思議,就連小狗狗都忍不住再次問自己:這女人真的是六百年前救了他的那個單純女人嗎?
★第六章榮華與權勢,官能與純潔,美與其背後潛藏的罪惡香氣,姿態萬千的花兒在七千萬年前就已經出現在地球上了,而人類自誕生以來,對花兒的迷戀至今亦不曾止息。
在時間的河流裡,色彩繽紛的薔薇更是紀錄著人們無數的夢想和回憶,含藏著幾多世紀的記憶,緋紅雪白妝點著蒼鬱林木,燦爛的奔放,抖落一地的彩虹,任它如泣如訴地細述著人生的悲歡離合。
明朝建文元年六月的某天午時,在北平燕王府後的一條小胡同裡,一個身著破棉衣、滿頭亂髮的中年男子瘋狂似的又叫又跳,還像個孩童似的躺在地上打滾弄得滿身泥。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圍觀的群眾逐漸使燥熱寂靜的胡同裡熱鬧起來了。而那人對於圍觀群眾的指指點點似乎毫無所覺,一逕打自己的耳光,拔自己的頭髮,扯破自己的衣服。還把鞋子扔上了屋頂,而後自顧自樂得哈哈大笑。無論群眾如何拿話取笑他,甚至把石頭、水果皮往他身上扔,他卻仍是呵呵地傻笑。
未幾,兩個校尉撥開人群要來扶那個瘋子,瘋子卻反而拳舞腳踢拚命掙扎,校尉卻不還手任他踢打。驀地,瘋子掙脫了校尉的桎梏,從人群的空隙中逃了出去,可沒跑多遠,他又一屁股坐在路邊一個酒食攤的凳子上,而且抱起攤子上的酒罐仰頭猛喝。
兩位校尉無可奈何地又跟了上去,圍觀的群眾開始議論紛紛。
「你們知道那人是誰嗎?」一個本地人說。
「說出來可嚇你們一跳,告訴你們,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燕王!前些時候剛死的太祖皇帝是他的老爺子,如今的建文帝還叫他四叔哩!你們沒瞧見那兩個校尉身後繡的『燕』字嗎?」
眾人一聽是燕王,都大吃一驚。
「燕王據要地,戰功卓著,何以瘋癲呢?」一個教書先生問。
「這個嘛......」本地人搔了搔腦袋。「我也在納這個悶呢,前些時候,聽說燕王生病了,沒曾想,他竟瘋了!」(裝瘋賣傻的燕王於同年七月起兵,建文四年篡位為帝,史稱靖難之變。)
這時,胡同的另一頭來了一隊巡邏的官兵,眾人便四散走開,其中包括一個類似小乞丐的小姑娘。
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小姑娘疲憊地攤開手掌,那是她剛剛撿到的三文錢。她盯著瞧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把它們好好地收了起來,決定仍舊依照往日的方法來求食。
望定城門口的方向,她開始慢慢地往前走去上這當中每經過一個攤位,她便會停下來對著攤主展開一個滿是祈求的可愛笑容,直到攤主把一個包子或一塊餅,甚至一顆栗子、一粒冰糖扔給她為止。就這樣,到了城門外時,她那個破舊的袋子已經快塞滿了。
「這些該夠大家吃了吧!」
想著家中病弱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妹們,她喃喃自語道,然後又往袋子裡瞧了一下,隨即聳聳肩,對自己無所謂地笑了笑。
「我今天好像不太餓,或者,我可以等到明天再吃吧。」
沒有錯,這個救了他的小姑娘果然是既善良又孝順!緊隨小姑娘身後往城外走去的慕容華暗忖。當然,小姑娘是完全察覺不到他的存在的。
當他們轉入一條偏僻的小路來到那一叢每朵花都大得嚇死人的薔薇前時,就如慕容華記憶所及,小姑娘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而後驚呼一聲。
「天哪,好大好大、好香好香的花喔!」
然後,她圍著花叢興奮地繞了好幾圈,接著,她退後好幾大步瞪著薔薇花又開始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如果不靠在她身邊是絕對聽不到的。不過,這會兒緊貼在小姑娘背後的慕容華自然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奇怪!真的好奇怪!一大早我要到城裡去時還沒有這些花呀,怎麼才過幾個時辰就突然冒出來了?」
她沉吟道,繼而定住了腳,咬著手指頭盯住了巨大的花朵。
「不過......唔,聽滿醉樓的掌櫃的說,寧王妃愛花成疑,如果把這叢花挖去賣給寧王妃,肯定可以賣不少銀子。說不定替娘看了病後還夠營點小生計,那麼以後的生活就不用吃愁了!」她似乎愈講愈開心,到最後幾乎是手舞足蹈了。
開......開什麼玩笑!
慕容華啼笑皆非地愕然瞠大了眼。
這傢伙根本不是有多大的改變,而是壓根兒沒變嘛!
無論是六百年前抑或六百年後,她總是一見到他就想把他挖起來賣掉,既不是善良,也不是單純,更不是愛花,她純粹只是想著要拿他換錢才陰錯陽差地救了他的嘛!
正在懊惱間,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雷鳴,於是他知道時辰快到了,也明白了她為什麼要拚死護花,更明白雷神為什麼不敢把雷劈在她身上了。
因為她認為這叢奇花可以為她們一家換來安穩的生活。
因為她是個孝女。
他還記得當她回家去拿來鏟子和推車時,一眼瞧見「她的」花居然不翼而飛了,她是多麼地失望與悲哀。
但是他並沒有出面幫她,因為不久後,她青梅竹馬的戀人便功成名就來接她去享福了。
疑惑之處終於清楚了!
就快期末考了,依依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書本上,對慕容華若有所思的凝目注視一無所覺。
這是他首次平心靜氣地去思考這個小女人的背景個性,認真的審視她的想法和行為。或許他應該一開始就這麼做,但是一向自信心太過氾濫的他總認為沒什麼事難得倒他的,直到此刻,對於彼此之間的對立情況,他實在感到相當厭煩了,又無法真的撇下她不管,所以才想盡力去了解她,以便尋找出一個最佳相處模式來。
數百年來,薔薇花精靈始終在她身旁左右守護著,所以他很清楚從前世到今生,每在前半生她總是要為生活所困。十幾世累積下來,難怪會培養出她如此汲汲於錢財的個性。但同樣的,她也始終是個孝女,唯一的不同是她現在比過去任何一世都要現實。
她依舊很孝順,但那孝順只針對她母親和外公,至於她那個花心老爸和那些老是欺負她和她媽媽的大媽和其他小媽們,她簡直是厭惡到了極點,連多說兩句話都不屑為之了,更別提要孝順他們!
她也很會記恨,深信以牙還牙的道理,所以一有機會便忙著翻舊帳、討債務。
但相對的,對那些曾經幫助過她的人,她也清清楚楚地紀錄在腦子裡的帳簿上,總想著等她將來有能力時一定要報還。
是生活帶給她的折磨和愈來愈開放的社會環境成就今天的她,深究起來實在有大半不能怪責於她,因為弱勢孤身的她一直都只能自己保護照料自已。難得的是從以前到現在,她始終是那麼不屈,總是一派樂觀的面對困境,用燦爛的笑容為自己打氣,以堅毅的信心走出自己的命運。
雖然不情願,但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一點欽佩她,甚至看起來她也沒那麼平凡庸俗了,似乎還挺可愛的呢!
「喂,阿華,我一直想問你,你......」雙眼還盯在書本上,依依卻突然開口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先往上看看。「那個上面是什麼樣子啊?」再側過臉來好奇地望著半躺在床上看書的慕容華。
慕容華輕搖首。「你不需要知道。」
依依不高興地蹶起了嘴,可才一下下她又咧開了笑容。
「也對,我幹嘛知道呀?又與我無關,大概也不太可能讓我去觀光一下吧?」
她笑道。「不過,如果你是薔薇花神,那就表示還有其他花神嘍?」
慕容華點頭。「嗯,共有十二位,一月蘭二月桃,三月薔薇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雞冠,七月荷八月桂,九月菊十月蘆葦,十一月海棠十二月梅。」
依依恍然。「原來你是三月花神喔!」隨即她更好奇地移身到慕容華身邊坐下。「那,是不是每個花神都跟你一樣漂亮,而且這樣香香的?」
「每個都很美,但卻不是個個都有香氣。」慕容華傲然一笑。「不過當然是我最美最香。」
「是,是,是,當然是你最美,你最香。」依依好笑地應和。「我懂了,像蘆葦沒有香味,所以蘆葦花神就沒有香味。而薔薇花有它甘甜的沁人香味,因此你也就天生有香味了。」
慕容華點頭。
「真好!」依依輕歎。「像我啊,不但長得不漂亮,而且天氣稍微熱一點就渾身臭汗,所以我老爸就不喜歡我,明明我最像他的說。他呀,只喜歡漂亮的東西,包括人在內。」
慕容華沉默片刻,終於說:「但是你很可愛啊。」
「是喔,肚子餓的時候看了都會覺得我很可愛,誰叫我長得一副芝麻包的樣子。」她挖苦自己調侃道。
「你......」慕容華遲疑了下。「會不會抱怨上天給你的不公平?」
「怎麼會?」依依似乎很訝異。「既然我基本上就沒有神呀鬼的這種觀念,我怎麼可能會去抱怨上天?當然啦,」她聳聳肩。「有的時候的確是會在心裡想著說老天真不公平,但是那也純粹只是一種牢騷而已,並不是真有那個意思。」
「你倒想得開。」
「也無所謂想不想得開啦,」依依笑瞇瞇地說。「與其浪費那些時間去抱怨,不如自己想辦法改善還來得穩當一點,你說對不對?」
睇著那副燦爛的笑容,慕容華覺得她似乎愈來愈可愛了。
「喔,對了!」依依似乎想到什麼似的咬住了筆桿。「以後你不必再變小狗狗了,我要你盡情施展你的魅力去蠱惑珊珊和麗麗,最好迷得她們暈頭轉向連自己姓啥名誰都忘掉,有必要時出賣一點色相也是無所謂的,但要注意......」
前言收回,這女孩子一點也不可愛!
「還有,我打算一考完試後,也可以開始跟其他人玩點游戲了。反正暑假也是閒閒沒事幹,又有你的幫忙,我想應該可以......」
追加,這女孩子簡直可惡之至!
「呼--」
長長吁了口氣,依依放下筆。
最後一科考試終於結束了,她暗忖,其他都已經交過報告了。她對自己很有信心,所以並不擔心自己的成績,因此「有趣」的假期從這一刻起就可以算是開始了。
她繳回考卷後回到座位上慢吞吞的整理東西,同時偷覷著教室外頭雙臂環胸的慕容華,他無表情地聆聽面前口沫橫飛的雙胞胎彷彿錄音帶似的重複播放著相同的內容,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搞屁啊,明明叫他盡情施展魅力的說,他居然還是那副死人臉!
不過......該說是那對雙胞胎太賤了,還是不但是慕容華的外貌迷得她們七葷八素,就連他那種調調兒也恰好對了她們的胃口?反正無論慕容華是什麼反應,她們始終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樣死纏過來就是了。
就像此刻,即使慕容華始終面無表情,她們仍然毫不氣餒地奮鬥了一整堂課的時間。不必問,光是瞧她們的臉色就知道她們說的話內容是多麼缺乏建設性,可是看在她們如此努力的分上,依依還是很大方地掏出那麼一絲絲的同情心送了出去,可憐她們恐怕是踢到一塊特級鋼筋了!
呃......好像有點貓哭耗子的味道哩,因為那塊超級鋼筋是她特意送到她們面前去給她們踢的!
但是基本上,或許神也有愛戀的感情,卻絕不會去愛上凡人的,她認為。就算會,他可是花神,是植物耶,植物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人類呢?要有就是去喜歡上另一朵花或另一根草、一棵樹什麼的吧?
而且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她們愈是吃鱉她愈開心,特別是一想到她們很快就要為過去的所作所為受到應有的懲罰,會明白感情受傷的感覺是如何痛苦的,她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真糟糕,好像有點變態哩!
「阿華!」
一走出教室依依就先叫了一聲,引來雙胞胎的注意之後,再拿出自認最大方的笑容擺上臉。
「抱歉了,兩位,我們要走啦!」說著,她上前親熱地挽著慕容華的手臂就走。「阿華,好餓喔,我們先去吃東西好不好?然後有一部電影我好想看喔,我忍耐到現在,終於可以......」
雙胞胎姊妹倆臉色鐵青的瞪著慕容華毫不眷戀地,甚至連歉意的一瞥都吝於給予就跟著依依離開了,更可恨的是他還如此深情地俯視著依依,教她們妒忌萬分的噙著溫柔笑容輕輕拂去依依落在面頰上的髮絲。
「好,你喜歡做什麼都依你,只要你開心就好。」
「怎麼會這樣?」翟麗麗不可思議地喃喃道。「他眼睛脫窗了嗎?放著我們這兩個大美女不要,他偏愛那個芝麻包!難道他很貪吃?」
翟珊珊橫瞪她一眼。
「別傻了你,我猜像他那麼出色的人,一定隨時都有很多美女圍繞在他身邊,所以像芝麻包這種平凡的女孩子對他來講反而很新鮮,吃慣了大魚大肉,偶爾也想來點清粥小菜嘛!不過,也只是偶爾而已,胃口早已被養刁了的人終究是無法適應太清淡的食物的。」
翟麗麗恍然頷首。「時間?」
「沒錯。」翟珊珊猛一點頭。
「可是,」翟麗麗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放暑假了,他們不會到學校來了,我們又一直查不到慕容華的任何資料,以後我們該怎麼辦?難道要等到開學再重新開始不成?」
「那怎麼可能!」翟珊珊冷笑。「山不來就我我就山。」
「嘎?」
「直接殺到芝麻包家去等,我就不信逮不到他們!」
誰說不會?
幾次興奮的期待落空之後,這點翟珊珊倒很意外,因為聽說依依已經沒有在打工了,怎麼還是天天不在家?無論如何,被潑了幾次冷水後,再怎麼十足的信心也會開始浮動的。
但是她們也不是如此輕易就認輸的人,所以這日裡,她們一大早,真的是很早,才不過六點多,她們就跑來敲依依家的門了。但是......「咦?是你們啊?怎麼這麼早,有什麼急事嗎?」依依揉著惺忪睡眼莫名其妙地問。
「沒什麼,想看看你嘛。」翟珊珊裝模作樣地說著,並很不客氣地推開依依自行進入屋內。「放假那麼多天了,你都在幹什麼呢?」
依依若有所思地注視她們片刻,繼而聳聳肩。
「也沒幹嘛,到處晃晃嘍!」她反身走向浴室。「抱歉,我洗個臉方便一下,你們自便。」
雙胞胎沒搭理她,兀自嫌惡地打量屋內簡陋的家具裝潰,邊還咕噥著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嘛!
依依出了浴室後也沒理會她們,逕自回到臥房裡。不一會兒,雙胞胎聽見臥室內似乎有談話的細語聲,兩人狐疑地相覷一眼,隨即躡手躡足地來到臥房前貼耳竊聽。
依依不會是已經和男朋友同居了吧?
「......想也知道她們來幹嘛,還不就是......比我想像中快......你的魅力還真不是蓋的......我想很快就可以......不過還有別的......少給我臉色看,是你自己說.....」
聲音實在很小,姊妹倆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一些片段,但就算僅是如此而已,她們也能猜得出來內容大約是在講些什麼,還有講話的對象是誰。幾乎是同時,姊妹倆又互視一眼後,同時猛烈地捶起門來了。
「依依,依依,開門,依依,開門!」
裡面靜了一下。
「幹嘛呀,人家在換衣服耶!」
「先開一下門啦,我們有急事要告訴你啦!」
又是幾秒的靜默。
「真煩,一大早就來擾人清夢,連換個衣服都不得安寧,你們是變態啊,那麼喜歡看人家更衣嗎?」
不耐煩的嘀咕聲中,門開了。「有什麼事,快說吧?」依依果然只套了一件牛仔褲,上半身只穿著胸罩,T恤還拎在手上呢!
翟珊珊忙不迭地推開她。「你剛剛在和誰說話?」而且似乎還想和翟麗麗一塊兒擠進去大肆搜索一番。
「和誰說話?」依依眨了眨眼。「喔,你是說它啊?」她反手一指床上。
「呃?」翟珊珊楞楞地看著依依手指的方向,頓時愕然。「咦?是它?你是在和它說話?」
只見靠裡角落邊的單人床上正趴著那隻她們曾見過的小白狗,兩隻烏黑的眸子懶懶地瞥她們一眼後就合上臥回前爪上假寐,狀似頗為厭煩的模樣。
「是啊,從外公去世後就沒有人和我說話了,所以我只能和它聊聊嘍!」依依邊說邊套上T恤。「獨居的女人都有這種怪癖,你不知道嗎?」
獨居的女人?怪癖?
好像......雙胞胎交換了個眼色。好像真的有聽人說過哩!
依依把T恤下擺塞進牛仔褲裡。
「還有什麼事嗎?」
「呃......」翟珊珊只猶豫了一秒。「我能不能參觀一下你的臥室?」
「參觀?」依依差點失笑。「我的臥室?」她嗆咳兩聲。「這個......你有搜索令嗎?」
翟珊珊詫異地眨了眨眼。「搜索令?」
「沒有吧?」依依笑笑,繼而拎起球鞋,抓來背包,然後回頭叫道:「阿......呃,小白,走了。」
推開雙胞胎,依依兀自走出臥室,小白狗迅速跳下床也跟了過來,不讓雙胞胎再有機會使用探照燈,依依便把房門關上了。然後坐在沙發上快速地套上球鞋,邊還瞟著那兩個似乎有點不知所措的美人。
「抱歉,我要出門了。」
翟珊珊雙目一亮,翟麗麗神情一振。
「約會嗎?」
依依低頭竊笑不已。
「No,no,no!我有重要事情要辦,今天不約會了。」
抱起小狗,背上背包,依依逕自走向門口。
「不好意思,我實在沒空招待你們,你們沒事也請回吧!」
望著嶄新的速克達絕塵而去,雙胞胎姊妹倆失望地面面相覷。
又貢龜了!
慕容華倚在樹幹上不滿地看著趴在山坡上就著望遠鏡往下窺視的依依。
「為什麼我要幫你做這種事?」
叫堂堂花神跑來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未免太過分了吧?
「因為請徵信社太貴了,而且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些事,家丑不可外揚嘛!」
依依心不在焉地回道。「反正我也很閒,又是在這兒長大的,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摸進來我可比誰都要清楚,我能做到的說不定比那些人還要多呢!」
「我不是說這......」慕容華頓住,而後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你還是告訴我你到底打算做什麼吧,你不會是真的想抓出她們的把柄,好讓你爸爸把那些小老婆全都趕走吧?」
「趕她們走幹嘛?」依依側過臉來奇怪地問。「就算趕她們走了,還不是會有另外一批進來接手。」
「那你到底是想......」
「給她們一點警告嘛,是她們自己心甘情願進來當小老婆的,無論多妒忌、多寂寞、多怨恨、多不甘心,自己選擇的人生就要自己乖乖去承受。要不就有勇氣一點斬斷這一切離開我老爸重新開始,這一點我老爸倒是相當看得開,絕不會不答應的。」
她索性翻過身來躺著,雙臂枕在腦後。
「天底下沒有什麼最好走的路,有順暢就有阻礙,有歡樂就有痛苦,就算嘗盡人生所有酸甜苦辣也不一定就能得到最後的幸福,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但是我外公說過,如果什麼事都一定要預計能得到美滿的結果才願意去做,那世界上就沒有什麼事能做的了。」
悄悄合上眼,她繼續說:「所以說,如果是我,只要我覺得這件事是該做的我就會去做。而不管我打算做什麼,無論這件事是對或錯,既然我下定決心去做了,那麼我就會勇往直前地去做,而且不在乎承擔任何後果,絕不會找任何理由來推拒。老饕就不能怕胖死,酒鬼也不能怕醉死,既然自願當人家的小老婆了,就該安於自己的身分,爭寵奪愛是一回事,但是......」
她微睜一眼瞄著慕容華。
「害人叛夫的事就是不能做才對吧?五媽既然有愛人了,就乾脆離開老爸去有情人終成眷屬一下嘛;若是娘家缺錢,二媽也可以光明正大跟老爸央求幫忙呀;四媽希望未來生活能多點保障,一樣可以和老爸談啊;而大媽只顧著把娘家的人往老爸公司裡塞,也不想一下那些人有沒有能力,甚至我在猜啊......」
她撇撇嘴哼了聲。
「恐怕那些人暗地裡不曉得在搞什麼勾當想吃掉老爸的公司哩。雖然我媽是為了外婆的龐大醫藥費才跟了我老爸的,心裡其實對我老爸一點感情也沒有,但是她始終謹守當人家妻子的本分,即使她只是個小老婆,沒想到最老實的卻反而被那些最不規炬的女人給活活折磨死了。所以啊,這不但是為了糾正她們所犯下的錯誤,也是為了過去她們對我和我媽所做的要求一點懲罰。」
慕容華矮下身去靠著樹幹坐下,雙眸始終凝住依依。
「那你父親呢?難道他都沒有錯?」
依依輕蔑地哈了一聲。
「才怪,罪魁禍首就是那個不要臉的色鬼!」
「那他的懲罰呢?」
依依忽地笑了,有些兒幸災樂禍,也有些兒哀傷地笑了。
「那就不必我操心了,老天已經開始在懲罰他了。兩年前,老爸因為胃癌動了一次手術,之後的生活就無法像以前一樣那麼隨心所欲了。不久前,我聽說他的癌細胞有復發並移轉的跡象,我看以後可能會更麻煩嘍,這就是他的報應。」
「你恨他?」
「恨他?」
依依喃喃問自己,雙眼又慢慢合上了。
「我想......大概不會吧,不過我也沒辦法愛他,要不是有那層血緣關係斬不斷,那種自私花心的男人我根本不屑與他有任何瓜葛,所以我才會搬出來,離遠一點也是好的。」
慕容華沉默片刻。
「並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那樣的。」
「是嗎?」依依咕噥。「怎麼我覺得好像都一樣呢?我幾位哥哥都是,我熟識的男孩子似乎也是,我愈來愈覺得,因為他們,或許我永遠都不敢真的去愛上任何男人了吧......」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愈來愈模糊。「永遠不結婚當個單身貴族好像......比較......安全吧......」沒有聲音了。
她竟然睡著了,真是最差勁的偵探!
慕容華眼神怪異地凝視她良久。
「永遠?世界上沒有永遠這種事的,」他喃喃道。「永遠是最不可靠的詞了。」
語畢,他仰頭看看天色。「要下雨了。」而後起身來到依依身邊。
「你實在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但是......」
睡夢中的依依微蹙著眉,似乎被夢中的情景所困擾,慕容華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角迎起一顆靜靜滑落的水珠。
「即使你把你的脆弱隱藏得再好,然而,」修長的手在她紅潤的腮幫子上以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到的憐惜溫柔地撫挲著。「你畢竟是個女孩子呵!」
★第七章雨水清洗過後的月兒似乎更見明亮,皎潔得彷彿老奶奶的純銀圓盤,閃爍著燦爛的銀色光輝,透過窗玻投射在依依熟睡的臉容上。
嬌憨的睡容宛如嬰兒般無邪,唇角還悄悄掛著一絲掩不住的喜悅,潤紅的雙頰有如聖誕夜等待聖誕公公降臨來將襪子塞滿禮物的幼兒,是如此的椎真與可愛,看不出一毫半絲清醒時的堅強與任性。
默默佇立在床邊,慕容華俯視著酣睡的人兒,眼底有著理不清的困惑。
對一個標準自大狂來講,世界上絕對沒有比他更美、更高貴的人事物了;也就是說,從有他的存在開始,這凡間的一切就都不被放在他眼裡了。
但是,曾幾何時起,這個既不美、又不高貴,更是可惡至極的凡間女孩子,為何總教他有種放不開的揪心感呢?
是因為他還未滿足她所有的願望,尚未報完恩嗎?還是因為那隻蜈蚣精還未現身而無法停止為她操心呢?
哼!這種解釋可真牽強,牽強得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不過......似乎也只有這類解釋才說得通吧。
無所謂了,就當是這樣吧。
此刻他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感覺都不重要,要如何去作合理解釋也無關緊要,他還有更傷腦筋的事需要先煩惱--那個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呀?
說是今年之內一定會出現,可是......該死!不會讓他等到年底去吧?要真是那樣,不用等到有機會保護她,他就先被這個從來不把他當神看,老是叫他做一些有的沒有的事的女孩子給活活氣死啦!
那個芝麻包實在是......不對,他怎能有這種認輸的想法呢?
不過小小的凡間女子一個罷了,應該是三兩手就可以打發掉啦!
依依倏地翻了個身,口角的垂涎在月光照耀下亮晶晶地閃爍著,慕容華不由自主地又被吸引去了視線。圓嘟嘟的雙頰上鼓鼓的咕噥兩句,慕容華適才的萬丈豪氣就莫名其妙地洩了氣了。
算了,跟一個小小的凡間女子計較什麼呢?
依依一直認為自己不會產生那種屬於嫉妒吃醋之類的感覺,她甚至不曾妒忌過父親對其他兄弟姊妹們的偏愛。事實上,她認為全世界除了外公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好男人了。所以,有什麼好讓她為他們吃醋的呢?
即使她和男孩子交往過,也只是抱著那種試試看的心理。結果或許是她運氣不好,或許是時候還未到,也或許是她的心理太偏激,幾次交往下來,她只得到一個結論:男人果然不是好東西!
也許她這輩子早已注定永遠都別想經歷人家所說的那種驚心動魄或是纏綿徘惻的戀情,抑或是愛情的衍生物,譬如痛苦的思念、可笑的吃醋以及不安的期待等等了吧?
她一直是這麼想著的,直到那一天,那一刻--依依聽說翟天柏訂婚了,雖然沒有人邀請她參加訂婚宴會,但是依依仍是開心得很,因為她所搜集到的那些資料在翟天柏已訂婚的情況下更顯得有其價值了。譬如他在剛考上大學時,就傚法父親的博愛精神在外頭養了一個情婦,諸如此類。
因此之故,她立刻打探到翟天柏與未婚妻相偕吃午飯的時刻與場所,特地趕去「恭賀」一聲。她實在很想親眼看看當他在未婚妻面前收到那份資料時,他會有何種臉色?雖然不太可能有慕容華那般七顏六彩、千變萬化,但應該也不會令她太失望就是。
然而,當她把資料遞給翟天柏,她原先斬釘截鐵的計畫是要盯著翟天柏看個仔細,沒想到兩隻眼卻不聽使喚地死命瞪住慕容華,而後者則是目射異采地緊盯住翟天柏的未婚妻,唐珠兒。
好嘛,她知道唐珠兒是個少見的美人兒,一個高貴典雅的大家閨秀,她這個芝麻包實在是連對方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但他也不必當著她的面就如此明目張膽的和對方眉來眼去的吧?
她暗暗焦急,因為他忘了自己的任務。
她也很惱火,因為他太囂張了。
這些都是碰上這種意外情況本來就該有的反應,但是......胸口另外那股隱隱的鬱悶,蠢蠢欲動的刺痛又是為什麼呢?
翟天柏翻看著手上的資料臉色一分分難看,而慕容華卻似乎完全被對方迷惑了似地只顧與唐珠兒那雙脈脈含情的美目緊緊交纏對視,至於依依就用一雙足以將標靶碎屍萬段的兇狠目光鎖定了慕容華,心頭的鬱悶和刺痛愈來愈清晰,幾乎要成型爆出胸口了。
然後,就在翟天柏開口問「你打算如何?」的當兒,依依也忍不住了。「走了啦!」她猛然起身拉著慕容華就要離開,翟天柏頓時楞住了。
她拿這些資料來給他,不就是要威脅他嗎?怎麼這樣就要走了?這樣怎麼可以,這些只是副本,正本呢?
然而他還來不及抗議,慕容華卻已先扯著依依坐回去。
「再等一下。」
一聽,依依頓時不敢置信地瞪住了他。
再等一下?!
他說什麼?再等一下?他居然敢說再等一下!
搞屁啊,忘了自己該做的事已經夠罪大惡極了,居然還敢被莫名其妙跑出來的配角給迷戀上了!
她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好還是瞪著兩隻大眼瞧著慕容華滿臉認真地盯住唐珠兒問道:「唐小姐,唐突請教一下,唐小姐的生辰年月日是?」
唐珠兒又似驚訝又似喜悅地綻出一朵溫雅的笑容,身旁未婚夫的影子似乎早從她記憶中消失了,她輕柔細語地告訴他了,甚至連手機號碼都「順便」說出來了,慕容華聞言也立時回以滿意的笑容。
「謝謝你,唐小姐。」說著,換他拉著依依起身要離去。「現在我們可以走了,依依。」
咦?才多講兩句話又要走了?
「等等,依依,」翟天柏急道。「你還沒說你到底......」
「少囉嗦!」
依依早已忘了這一切原先的目的,此刻,一把熊熊怒火外加滿肚子的鬱卒不爽教她只想立刻將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直接打入十八層地獄,什麼抗辯、上訴的機會一概剝奪,其他再也沒有任何想法了。
「我會再跟你聯絡啦!」
回程路上,依依一臉的懊惱不快,慕容華反而是一副神清氣爽的開懷模樣,讓依依看了更是加倍鬱卒。一回到家中,依依就發洩怒氣似的用力扔下背包、踢開鞋子,開冰箱、倒冰水,搞得乒乒乓乓的。
她知道自己這樣很可笑,很無意義,也很沒道理,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她覺得如果不這樣,胸口那股悶氣就會令她爆炸似的,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也很陌生,不了解這種感覺,也不了解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爆出這種感覺,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在起狷似的。
她想甩開這種討厭的感覺,但慕容華直眼盯住唐珠兒的鏡頭卻始終在她腦海裡不肯消失,於是,她不但甩不開那種令人厭惡的感覺,反過來更被它抓住不放了。
「你怎麼了?」慕容華困惑地問,這個女人又在發什麼神經了?
她怎麼知道!
依依啜著冰開水,邊斜眼覷著他。感覺冰水似乎對澆熄怒火很有些用處,問題是,她還是很不爽,而且她的不爽也很直率的由她的回話裡坦露出來。
「問你自己啊!」
「問我?」慕容華似乎更不解了。「我做了什麼嗎?」
冷眼盯著他,依依實在不得不承認,他的樣子真的很無辜,但是既然他這個「人」全身上下都是「假的」,那麼他的無辜自然也不真嘍!
依依不屑地哼了哼。
「你忘了今天的任務嗎?」
「當然記得。」慕容華不假思索地說。「在你哥哥面前表現的愈親熱愈好,讓他了解你不是沒有靠山的。」
「唷,沒想到你還記得喔!」依依誇張地揮了揮手,差點把杯子都給扔出去歲歲平安一下了。「我還以為那個大美人早就把你迷得暈頭轉向,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呢!」
「大美人?」慕容華又是一臉茫然。「哪個?」
「少裝了你,明明一直盯著人家看的說,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呢!」依依忍不住酸溜溜地說。「別跟我說沒那回事,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你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恨不得當場吃了人家似的!」
慕容華似乎有些訝異。
「我是那個樣子的嗎?」
「就是!」依依狽狽地說。「你們兩個都是,一個忘了女朋友,一個忘了未婚夫,標準的姦夫淫婦!」
慕容華有趣地瞧了她一會兒。
「你......不是在吃醋吧?」
嘎?吃醋?誰?她嗎?
亂講!
依依正想否認,慕容華又接著說:「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他的神情似乎帶著點得意。「一個和丈夫出去的女人,發現老公的眼睛老是盯著別的女大,於是打翻了整整十二大罈陳年老醋,既酸又辣地責問老公。」
依依愣了一下,隨即板起臉來。「少扯了!」她激烈地否認。「我怎麼可能為你吃醋,太可笑了啦,你根本連個人都算不上嘛!」
慕容華蹙眉。「你這話講得......有點難聽,但也是事實,我是神不是人,我無法否認。」
他一承認,不曉得為什麼,她的心裡又開始翻攪起來了。
「你終於承認了吧?承認你只顧著迷女人而忘了任務了吧?」
這下子換慕容華呆了呆。
「咦?我有那麼承認嗎?」
「有啊,你剛剛不是承認了嗎?」依依固執地說。「我聽到了!」
慕容華不覺翻了個大白眼。
「我只是承認我不是人而是神。」
「我不管,你承認了!」
慕容華又蹙起眉宇來了,其實不只他,就連依依本人都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了,這麼耍賴的行為實在不太像她,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已。
「我不承認迷上那個女人。」慕容華忍耐著說。
「那你為什麼一見到她就盯住了她,之後就不曾再看過我一眼了,連任務都忘了?」依依反駁。
慕容華注視她片刻。
「我找到了。」他答非所問地說。
依依一時滿頭霧水。「呃?找到了?什麼找到了?」
「那隻蜈蚣精。」
「蜈蚣精?什麼蜈蚣......啊!」依依驀然張大嘴。「你......你不會是要說那個唐珠兒就是那隻蜈蚣精吧?」
慕容華頷首。「所以我才會一直盯著她看,我必須確定才行,後來知道她的生辰後,我就可以確定了。」
「原來如此。」依依喃喃道,胸口那種莫名其妙的鬱卒頓時消失了一大半。
「那......你真的不覺得她很美嗎?」
「她美?」慕容華輕蔑地哼了哼。「在我眼底,這凡間沒有一個人可以比得上我的!」
那倒是,特別是他的自戀程度更是沒人比得上。
依依又倒滿了冰水,然後端著來到沙發上盤膝坐下。
「OK,你找到了那隻扁蜈蚣,再來呢?你要宰了她嗎?」
慕容華以「你秀逗了?」的眼神瞄了她一下,而後去到窗邊佇立,靜靜凝望著窗外半晌,他才慢慢回過身來。
「依照我原先所說的,你必須盡量避開她,因為你只要多見她一次面,或多跟她相處片刻,她的靈魂便會多憶起一分對你的怨恨。最重要的,是你要盡快設法消弭她對你的怨氣,若是拖得太久,等她所有的怨恨徹底被勾起時,無論你如何補償,她還是會纏著你一輩子直到你死。」
「拜託,你在講古是不是?」依依脫口道。「又不准我接近她,又要我設法去消弭她的不爽,我又不是你,隨便揮個手、眨個眼事情就解決了。」
慕容華淡淡瞟她一眼。
「你還是不要接近她,讓我來想辦法就好了。」
把空杯子擱在桌上,依依雙手支在兩膝上撐著下巴瞅著他。
「什麼辦法?」
「我想......」慕容華沉吟。「如果你能夠幫助她達成一個她最渴切的,而她自己又無法完成的願望,一恩一怨應該就可以抵銷了。」
依依點頭贊同。「沒錯,沒錯,這樣應該可以了,但是為什麼不索性由你直接去替我幫她完成某個願望更乾脆?」
「不行,既然是你欠她的,自然要你親自還債。」
一聽,強烈的不滿頓時湧上心頭。「什麼跟什麼嘛,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為你,還說什麼我欠她的!要是當初我沒有......」她的抱怨突然打住,而後聳聳肩。「算了,先說說我們又如何去知道她有什麼渴望得不得了的願望呢?」
「我會設法去探聽看看。」
「你?」依依突然高叫起來。「喂,喂,你又想做什麼了?就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幾眼,和她多相處一會兒都好是不是?別忘了她是我哥哥的未婚妻喔,你最好給我搞清楚一點,我哥哥沒做什麼大壞事,他只是特別愛欺負我而已,所以我只是想讓我哥哥不要再來找我的麻煩了,可不是打算要破壞他的人生喔!」
大概連依依自己也不曉得自已在幹什麼,她只是很衝動的就這麼喊了出來,而且一副「被我捉到你的姦情了吧!」的神情,讓慕容華看了又驚訝又好笑,但在無意識的一隅卻也有絲莫名的喜悅,一種奇怪的意念跟著在腦中一閃而逝,快得難以捉摸,連讓他弄清楚那是什麼意念的機會都沒有。
「我明白了,我也不會再去見她了。」慕容華慢條斯理地說。「或許我可以讓花精靈去注意她的言行,或者看看她的日記什麼的,雖然可能會慢一點,但是這樣應該也是可以知道她心裡在渴望些什麼吧。」
當然,他會順從她的意思是因為她說的確實有理,他的確不能隨意去阻礙翟天柏的姻緣,否則會破壞凡間事行進的軌跡。絕對不是因為他不想看到她這麼不開心,絕對不是,絕對絕對不是......依依聞言鬆了一大口氣,雖然她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緊張的憋住這口氣,而且心中還有點七上八下的。
「這還差不多。」
話落,她突然發現慕容華正非常專注地凝視著她,而且他的眼神非常奇怪,奇怪得不但四周的空氣也跟著瀰漫出非常奇怪的氣氛,就連她的心也隨著怪異的扭攪起來了。
她知道以過去的自己,這種時候她應該會大聲嘲弄他幾句,甚至故意挑釁他,教他哭笑不得或惱羞成怒,最後總是他賭氣的不理她,然後她才開心的進廚房去煮飯。
可是就在今天裡,當她在餐廳裡看見他盯著唐珠兒那一刻起,一切似乎都改變了,隨著她心境上突如其來的變化而改變了。
老實說,現在仔細回想一下,她實在有點恐慌,因為她今天的反應實在太莫名其妙、太突然了,而且她似乎無法控制自己。
一個人最可怕的事大概就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又無法自制,天知道這種人哪天會做出什麼樣的恐怖事件來,譬如持玩具槍搶銀行,或者脫光衣服在統領商圈裸奔之類的。
這個地球每天、每時、每分、每秒都在轉動,世界也無時不刻在改變當中,所以有變化並不值得畏懼。只要她能先搞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這樣就能大概預測到會有什麼樣的變化,也就可以先做好心理準備了。但是......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依依突然跳起來喃喃自語著走進臥室裡去了。
「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從依依搬出翟家之後,她就不曾再回去過了,因為她沒有興趣回去,也沒有人叫她回去。所以當她突然接到家裡寄來的邀請函時,她還真是相當意外。
她在家裡從來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甚至還有傭人根本不知道她也是翟家小姐之一,所以類似父親生日宴會這種場合,她有沒有參加自然是無關緊要的。可是今年他們居然寄了一張邀請函來「請她務必要攜伴參加」,這種情況真是可笑復可悲。
竟然是寄邀請函來叫她回去參加父親的生日宴,他們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某位朋友或是生意上往來的客戶嗎?
不過既然他們寄來了,她不妨回去一下,也好趁機把至今收集到的資料分別交給大媽她們,讓她們知所警惕。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改變主意,打算就這樣結束此事了。反正從那天之後,一切似乎都不太正常了,彷彿快車正向出軌的方向前進,她卻無力挽回,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見招拆招了。
「男朋友,你會陪我去吧?」她睇著慕容華問。
也是從那天起,慕容華總是會用一種困惑又專注的眼神默默凝視著她,彷彿想從她臉上看出某些疑問的解答似的。
「你要我去嗎?」
「當然,」依依揮揮手中的邀請函。「上面說要攜伴參加的不是嗎?」
「那我就陪你去。」
於是,默不吭聲的,依依從客廳桌底下拿出一份服裝雜誌翻了半天,然後把其中一幅指給慕容華看,慕容華也不過瞄了一眼就微微一晃身,身上那套合身的衣飾正好與雜誌中那個男性模特兒所穿的一模一樣,他們一直是以這種方法來決定慕容華出外的服飾的。
反倒是依依本人並沒有特別換上什麼漂亮衣服,反正她也沒有,而且她再怎麼打扮也不會特別好看出色,倒不如就這樣以芝麻包本色去赴鴻門宴,自己都覺得灑脫。
鴻門宴,是啊,用鼻子想都知道這張邀請卡不懷好意,只不過她從來不願認輸,寧願戰得頭破血流回家去自己舔傷口,也不想放棄面對生命中任何挑戰,這就是她處世的基本原則。
鐵閘門後的年輕警衛看看手中的邀請函,再懷疑地打量面前的一男一女。男的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女的就......「你是......六小姐?」
依依歎了口氣。「就算你是新來的所以不認得我,可是你至少認得我老爸,你不覺得我跟他很像嗎?」
經她這一提醒,警衛才很意外地發現眼前這位矮矮胖胖的女孩子果然和老闆足有八分相像。同時在他恍然的神情中還帶著一絲詫異,他一直以為翟家的小姐少爺們沒有半個長相酷似老闆的呢。
「對不起,六小姐,今天客人比較多,我必須謹慎一點。」警衛一邊開門讓她們進去,一邊忙著道歉。
「沒關係上這是你的職責。」
依依說著和慕容華一起坐回跑車內,直接開到庭院深深裡處的大宅院前。當然,跑車是慕容華為了這次的宴會臨時弄出來的,雖然他不會開車,但是他能讓跑車「自己跑」,這樣就夠了。
一眼瞧見翟珊珊和翟麗麗等待多時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迎向前來,依依便明白那張邀請卡肯定是他們倆的主意,她不覺綻出一臉有趣的笑意,打算看看她們準備了多少酷刑要讓那位早已是滿身不耐煩的美男子屈服。
滿場的華服美食高貴賓客,當然不會有人注意到她這粒毫不起眼的小芝麻包,她趁機悄悄地把放在背包裡的牛皮紙袋一一塞給各自的主人,然後就放心大膽地去享受難得有機會品嚐的精緻美食了。
可過沒多久,她輕鬆愜意的心情就在瞥見債主那一刻立時沉至谷底。不知為何,她總是無法淡忘初見當日慕容華專注凝視唐珠兒那一幕,即使她早已明白慕容華是有原因才那麼作的。
之後,當唐珠兒主動過來和她打招呼時,不是有人碰到唐珠兒,使她酒杯裡的紅酒全給灑至依依胸前渲染成一朵怵目驚心的大紅花,就是唐珠兒不小心拐了腳撞到依依,害她整個人趴到烤乳豬上頭去搶它嘴裡的紅蘋果。結果是她沒搶到,因為她的嘴沒有它的大。
她終於體會到唐珠兒對她的怨恨了!
所以當她好不容易在化妝間裡把自已大略收拾好之後,一踏出化妝間便開始東張西望四處尋找慕容華,打算就此打道回府,就算是回家吃泡麵也好過在這兒客串小丑提供餘興節目。
沒想到找了半天,卻發現慕容華被唐珠兒纏上了,呃......或者該說是唐珠兒被慕容華看住了,以免唐珠兒又主動過來纏著依依「報仇」。然後,就在慕容華察覺依依的視線而轉頭過來與依依兩人視線交會的那一剎那,依依明白了慕容華的打算,知道他也想趁這個機會打探出他想知道的事。
或者真是她欠唐珠兒的吧,如往常一般,慕容華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女人,但是她卻只在意那隻蜈蚣精。她遠遠看著他們,看著慕容華俯首聆聽唐珠兒說話,看他體貼地為她端飲料、切肉片......只不過片刻功夫,她便忍受不了地驀然轉身快步離開。
她知道他這樣做沒錯,他是應該這麼做,但是......真該死!真的被慕容華說中了,她是在吃醋沒錯!
她就是討厭看到他對唐珠兒那麼溫柔,就是討厭看到他對唐珠兒獻殷慧;他應該只看她、只對她好才對啊!
依依終於明白胸口那股鬱悶是怎麼一回事了,然而......這未免太可笑了吧?她怎麼會去為一個,不,一朵......不,一叢花吃醋?他甚至沒有雌雄分別呢......或者是雌雄同體?!
哈!管他那麼多,無論如何,那個人根本不是人啊,而她居然那麼白疑的為他吃醋。
五分鐘後,依依龜縮在小時候的秘密躲藏基地--後山上的大樹洞裡繼續長吁短歎、自怨自艾不已。
天哪,讓她死了吧!她怎麼會讓自己陷落到如此尷尬的境界呢?她不是很篤定自己永遠不會墜入愛情陷阱了嗎?
好嘛,好嘛,就算她承認跟他在一起真的是很開心,可那又如何?就算她承認每次她一見到他就會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那又如何?就算她承認自己愈來愈不敢想像當他完成任務必須離開時,她要如何適應接下來那些沒有他的寂寞日子,那又如何?
她不禁抱頭呻吟,怎麼她愈想說服自己不可能是這種狀況,卻反而令自己愈加沮喪呢?若她反過來不再抗拒明擺在面前的事實,情況是不是就會單純的多了呢?
是啦,是啦,她是知道雖然他脾氣不好又自戀,但是與狡詐的凡人一比,他實在是單純得很;她也知道雖然他的確漂亮得不可思議,但是令她心動的卻是他那些可愛有趣的幼椎小個性;她更知道雖然有時候他囉嗦得很煩人,但他卻是真的在關心她......夠了!
感情這種事是最沒道理的了,實在是沒什麼好反駁或解釋或追根究底的,自欺欺人更是懦弱的作法,絕不是她這種個性的人能夠接受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擺上台面攤開來看清楚才是她的個性。
可這又如何?即使她願意正視自己的感覺了又如何?
要是對像是個普通人,即使是個白疑瘋子也無所謂,可他是花神,根本就不是凡人呀!就算神也會不小心愛上凡人好了,古來那種人神相戀或人狐相戀的傅說也是多得很不是嗎?
然而就算是同性戀也罷,對方至少也要有個性別吧?
但是這個花神根本沒有性別,他只會隨他高興變男變女變變變,然後狂肆地笑著說他無論怎麼變都是最美的。
真是個超級大白疑!
算了,她也沒資格說別人,明明知道人家是什麼,偏偏還莫名其妙的為人家捻酸吃醋,再後知後覺地跟人家辯駁了一番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才是頭號大白疑!
好了,現在她該怎麼辦才好呢?
「你躲在這裡幹什麼呢?」
有氣無力的,依依懶懶地抬眼瞥向從樹外探進洞裡來的慕容華。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慕容華指指樹洞外的燦爛野生薔薇,依依歎了口氣。
「好像我只能躲到北極去才避得開你吧!」
「你為什麼要躲開我?」
依依默然注視他半晌,而後轉開話題。
「知道了嗎?」
慕容華也沉默了會兒。
「知道了。」
「那我們可以回去了嗎?」依依可憐兮兮地問。
慕容華點頭,並把手伸向她。
「來吧,你在這裡窩了這麼久,腳大概麻了吧?」
依依凝視著那隻修長細緻的手片刻後,才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是喔,連心都麻了。」她不清不楚地咕噥。
「你說什麼?」
「說北極大概不會像台灣這麼熱吧!」
★第七章出門時是興高采烈,回來卻變成了兩支悶葫蘆,一個是倚在窗邊蹙眉沉思,另一個則是窩在沙發上盯住在窗邊沉思的那個。不過,最後還是那個窩在沙發上的先開了口。
「阿華,你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
過了好幾秒,慕容華才愕然轉首。
「你說什麼?」
「我在問你,你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依依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次。
慕容華詫異地望著她好一會兒。
「我不是說過了嗎,都可以,是男是女都可以。」
頁是令人討厭的答案!
依依暗忖著又追著問:「那你一開始為什麼是以男性的姿態來見我?」
慕容華聳聳肩。「也沒什麼特別原因,若真要講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因為我比較喜歡男性形體吧。」
「為什麼?」
「為什麼?」慕容華思索片刻。「應該是因為男人的形象比較有力吧!」
依依雙眸一亮。「你是說你比較喜歡當男人?」
慕容華皺皺眉。「大概......是吧。」
依依聞言立刻興奮地跳到他身邊。
「那......那你有沒有可能喜歡女人?我是說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呃......呃......還有,不是花草或蔬菜樹木什麼的,是指人類喔!」
愣了一下,慕容華才驚訝又好笑地搖搖頭。
「抱歉,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那種經驗。」
依依頓時垮下了臉。
「你沒有喜歡過女人?」
「我沒有過任何男女感情上的經驗。」慕容華更正道。「不管是人或花草樹木都一樣。」
「這樣喔......」依依喃喃道。「那......應該不能算是絕對不會吧?至少你會生氣、會高興,那就表示你應該也擁有正常的七情六慾才對吧!」
慕容華想了想。「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或許......是吧。」
「是嗎?」終於聽到一個正面的答案了,依依不覺泛出一抹滿意的微笑。「那就是說我不是完全沒希望的嘍?」她自言自語道。
「什麼?」
「嘎?喔,沒什麼,沒什麼!」並不想讓慕容華知道她的打算,依依忙轉開話題。「對了,那隻蜈蚣精到底想要什麼?」
慕容華臉色突然變得很怪異,他遲疑了下。
「呃......我。」
依依愣了一下,再眨了眨眼。
「你說她要什麼?」
慕容華歎了口氣。
「我。」
依依猛一挑眉,繼而危險地瞇起雙眼。
「麻煩你再說一次好嗎?」
「我!」慕容華皺眉。
「你?」
「是的,她想要我。」
「她想要你?」依依低聲重複。「她想要你?」聲調突然拉高了。「她居然敢想要你?!」她尖叫。「有沒有搞錯啊?她已經跟我哥哥訂婚了不是嗎?」
「今天宴會結束後,她就會向你哥哥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慕容華淡淡道。
「嘎?」依依不敢相信地瞪著他。「你......你答應她了?」
慕容華眉宇驟皺。「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答應她?」
「那她為什麼......」
「她認為應該先取消她和你哥哥的婚事,才有資格正大光明地追求我。」
「狗屎!居然想跟我搶你刀」依依怒吼。「好,就讓她放馬過來吧,本小姐接招就是!」
慕容華揚了揚眉頭。「小姐,我也不是你的吧?」
依依窒了窒。「呃......我也不是說你是我的啦,只是......至少在外人面前你是我的男朋友吧?她想橫刀奪愛就是不對啊!」
慕容華哼了哼。「這是凡人常做的事吧?她也不是第一個吧?」
「常做的事不一定代表那件事就是對的啊!」依依反駁,隨即又瞇起雙眼,酸溜溜地說:「難道你希望她來追你?」
「以你的立場來說,應該是要設法滿足她的願望才對吧?」慕容華不答反問。
「那也得看情況啊,我什麼都可以讓,就是這個死也不讓!」依依堅決地說。
「這樣嗎?」慕容華若有所思地凝住她。「為什麼?」
「嘎,為什麼?呃......」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依依有點尷尬地轉開眼。「那個......不是說要我親自還債的嗎?拿你來抵債就不太合理了吧?」
「既然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把我讓給她,就等於你有所犧牲了,這樣有什麼不合理?」慕容華步步緊逼。
「可是......可是你根本不是凡人啊,」依依狼狽地抵擋。「你早晚會離開的不是嗎?這樣......這樣......這樣......」原本只是想反駁對方的話,沒想到卻刺到了自己的痛處,她突然說不下去了。
慕容華眼神突轉深黝,他高深莫測地瞥她一眼,而後轉眼望向窗外。
「只要我該盡的職責都盡了,誰也管不了我要在凡間待多久。」
「咦?你......」依依詫然凝目。「你是說你可以愛待多久就待多久?」
「沒錯。」
興奮之情立刻溢滿依依胸口,她開心得簡直說不出話來。原來他可以愛待多久就待多久啊,也不早說,害她每次一想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必須要離開就難過得不得了。
「真是......太好了!」她喃喃道。
慕容華聞言拉回視線。
「什麼太好了?」
「呃?沒什麼......」依依實在無法收回笑容,咧開的嘴始終大大地扯向兩邊。「總之,我們要另外想辦法,大不了就讓她纏我一輩子。無論如何,你不准再接近她就是了。」
「不准?」慕容華臉色驀沉。「你不准?」
「咦?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說的太快了!」
一見他的神情不對,依依才驚覺自己適才口快犯了他的禁忌,她趕忙低頭認錯。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們另外想辦法就好了,不需要麻煩你去應付她了。呃,就這樣。」
要是以往,她可能先和對方大戰三百回合再說,但是在此刻,在她了悟對他的感覺之後,像這種狀況她的直覺反應就是低頭。所以說,人要是把感情托付出去了,就等於把弱點交給對方了一樣。
慕容華這才釋然地鬆下臉色。
「另外想辦法嗎?可能不太容易,而且時間上也有問題。我說過如果拖得太久,即使你做出任何補償都會沒用了。」
依依聳聳肩。
「那就讓她纏我一輩子吧,反正我是不可能把你讓給她就是了。」
慕容華搖搖頭。「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為就只是像今天碰到的情況那種程度而已嗎?」
「大不了就是命一條給她嘛!」依依滿不在乎地說。
「不,她要的是讓你痛苦,所以不會要你的命。」慕容華慢吞吞地說。「可能是讓你生活艱辛困苦,也可能是讓你斷手斷腳,甚至教你半身不遂過下半輩子,這樣你也不在乎嗎?」
依依頓時傻眼。
「不......不會吧?真......真有那麼慘?」
慕容華頷首。「就是可能那樣,我才急著要替你解決這個麻煩。」
依依愕然呆了好半晌,而後慢慢垂下眼眸思考良久後,她才悄然抬眸覷他。
「那個......如果說......如果說我真的半身不遂了,你......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照顧我嗎?」她歎息似的低問。
怎麼樣也沒料到依依竟然有這種想法,慕容華聞言驀覺心頭一震,過去那種難以捉摸的模糊感受,此刻卻突然如此鮮明地湧入胸腔強烈地揪緊了他的心,酸酸的、澀澀的、苦苦的,又讓他情不自禁盈溢滿胸懷的甜蜜與溫柔。
為什麼?為什麼她寧願半身不遂度過下半輩子,也不願將他讓給唐珠兒?為什麼她彷彿是只要有他的陪伴,就能忍受任何委屈?為什麼?
輕輕地,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注視進她眼底。
「那是你的願望嗎?」
「如果是呢?」
「我就一定會達成你的願望。」
「如果不是呢?」
慕容華沉默片刻。
「或許也會吧。」
這樣就夠了!
依依笑了。
「那麼,我們就盡量想其他的辦法,如果真的想不到,或者來不及了,就隨她高興吧!」
一個人或許是自由的,卻也是寂寞的。
一個人或許是容易滿足的,卻也失去了追求快樂的原動力。
所以亞當需要夏娃的陪伴,飛翔需要雙翼的揮動。
依依一向是個勇於面對挑戰的女孩子,所以即使是平凡的、庸俗的,當愛情在預期外來臨時,她也不願放棄追求幸福的權利。她要竭盡全力去讓不可能成為可能,這是當她發現自己竟然愛上那個不應該愛上的人時所作的決定。
希望對方眼裡只有自己,希望對方只對自己笑,希望對方只想著自己,希望對方的心只屬於自己。
只要是女孩子,都會對愛上的人有這樣的渴盼,因此,雖然她大可以用一個簡單的願望就把慕容華永遠鎖在自己身邊,卻從來不曾做過這種打算,她希望慕容華是因為自己想要留在她身邊所以才留下來的。
然而,此刻這一切都只能暫且放下不管,因為她有更優先的事需要先操心,她可不想下半輩子都在擔心何時會失去下半身機能中度過。
但是,就如慕容華所說的,要另外想辦法的確不容易,因為從唐珠兒喜歡上慕容華那一刻起,一分對「情敵」的基本敵意就已經在她心中奠定基礎了。如今從花精靈那邊得到的訊息中,也表示此時的唐珠兒只一心一意想著慕容華,在這樣的情況下,無須任何催化,唐珠兒也是會一分分的加重對依依的怨念,而依依也只有讓出慕容華才能滿足她的心了。
然後,由這個問題又衍生出其他問題!
「什麼跟什麼嘛!」
一丟下電話,依依便煩躁地對一旁的慕容華叫起來。
「明明是他抓不住未婚妻的心,卻來抱怨我沒看好男朋友,什麼意思嘛,我還沒有去向他抗議,他卻先來警告我?根本就是不把人看在眼裡嘛!」
眉宇深鎖的慕容華靜靜地再加上一擊。
「花精靈說如果她再找不到我的行蹤,她便會來找你了。」
「來找我?」
依依嘲諷的哈一聲。
「怎麼最近我這麼受歡迎?那兩個騷包天天來煩還不夠,現在連那隻蜈蚣精也要來摻一腳了?」她重重一哼。「好,來就來嘛,誰怕誰呀?看她們是要咬我,還是吃我,我翟依依全接著了!」
話還沒說完,電話鈐又響了,一會兒後,當依依冒火的扔開電話時,差點沒把電話都給摔碎了。
「搞什麼呀!幾百年不認得我是他的女兒,現在才突然想起來了?我真是搞不懂耶,他到底在想什麼?什麼只要我把你讓給那兩個騷包其中之一,那隻蜈蚣精應該就會死心回到那個笨蛋身邊了。呿!他以為他是誰啊?天皇老子嗎?他說什麼就會是什麼了?」
「你父親?」慕容華問。
「答對了!」依依好似很興奮地彈了下手指,隨即冷下臉去。「可惜沒獎。」
然後整個人沒力地平攤在沙發上。
「我跟他說沒可能放棄你,他就叫我帶你回去,八成是他不信你會執著於我這個平凡的芝麻包,所以打算幫你洗洗腦。」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慕容華又問。
「繼續想其他辦法啊,還能怎麼辦?」依依喃喃道。「如果真的想不到辦法就逃吧,逃到天涯海角去,我看那隻蜈蚣精還能怎麼樣!」
「那是不可能的,」慕容華立刻否絕。「一旦被她找到了,你就再也甩不開她了,就算你逃到地獄去,她也會追到地獄去的。」
「嘎?」依依頓時傻住了。「這樣都不行?」
「沒有用的。」慕容華斬釘截鐵地說。
依依呆了半晌,而後咬咬牙。
「沒用就沒用,反正我已經有最壞的打算了,就算會變成植物人,我也不會把你讓給她的。」她堅決地說。
再次聽到依依這種不計任何代價的口氣,慕容華立刻感覺到那種甜蜜的刺痛又出現了。心被痛苦地揪緊,思緒混亂不清,他突然有種狂呼的渴望,急於擺脫這種令人焦躁不安的陌生情懷。
慕容華不否認天生自我存在感特別強烈的他在情緒表現方面相對的也特別高昂,然而他卻從未經歷過此刻纏繞在心頭那種又甜又苦的掙扎,而且無論他如何抗拒,它只有愈來愈嚴重的傾向。
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甚至有時候他會有逃離這一切的衝動,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許他有這種懦夫的行為,他的意識深處也有個細細的聲音在告訴他不可以,所以他只好繼續和自己奮戰,一面為依依的處境擔憂。
這當然是他的責任,但是他的內心也在告訴他,不只是這樣。
不只是這樣?那還有哪樣?
他終於忍不住對自己生起氣來了,他一向對自己有超出極限的自信,可為什麼此刻會有這種他無法理解的情緒反應,和脫出掌控範圍之外的情況發生呢?
當他懊惱地對自己拚命生悶氣的時候,卻沒發現自己整個人因為極端的情緒起伏而不斷閃爍著多采多姿的變化,而依依則瞠大了一雙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盯住了他。最後當他停頓在深鬱的鐵灰色時,她終於忍不住要開口提醒他一下。
「呃......那個,阿華,我在想......那個我最好警告你一下,如果你不開心的時候,最好不要出現在外人面前,否則就算你長得再好看,人家也是會被你活活嚇死的。」
「呃?」
慕容華愕然回神,滿眼的不解,似乎是一時之間沒聽懂她在說什麼。依依很客氣地笑笑,同時指了指他身上,他很自然地垂眼看向自己,然後頓住,兩秒後,他恢復「原色」,跟著就面無表情地抬起臉,一本正經地說:「花季快過去了,我正在思考什麼顏色的花還沒有開過。」
依依微微一楞,隨即噗哧一聲爆笑出來,儘管慕容華的臉色難看得很,但是她還是自顧整個人趴在沙發上笑到沒力。
天哪,他就是這麼有趣!
慕容華忍了又忍,終於很不高興地指責道:「你居然還有這個時間和心情這麼開心的笑?」
「可是......鐵灰色......」依依側過頭來,她已經笑出眼淚來了,那張圓圓的臉蛋紅通通的煞是可愛。「有......有鐵灰色的花嗎?」
慕容華臉色更沉。「她應該過兩天就會來找你了。」
依依微微蹶了蹶嘴,這才慢慢抬起上半身坐正,同時也收起了笑意,但是她的神情仍是一點緊張的氣氛都沒有。
「來就來嘍!」
對她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慕容華看了不由得心頭火起。「你到底在想什麼呀?」他怒道。「難道你真的不在乎會有什麼後果嗎?」
依依覷著滿臉怒容的慕容華片刻,而後慢吞吞地把雙腳拉上來盤在沙發上。
「那你要我怎麼樣?」她慢條斯理地說。「躲不開,又沒有其他辦法,我還能怎麼樣?除非......」
「除非什麼?」慕容華忙問。
「如果說你已經甩了我,這樣的話......」依依擠著眼。「他們應該就不會再來找我了吧?反正你也沒告訴過我很多事,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你或到哪裡去找你,對吧?」
慕容華愣了一下,隨即恍然。
「沒錯,而且只要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了,唐珠兒對你自然也沒什麼好怨對的了。」
「對,就是這樣。」依依笑瞇瞇地猛點頭。「但是呢......」
怎麼還有但書?
慕容華輕蹙眉。「但是什麼?」
「但是如果光是我這樣告訴她們,她們就一定會信嗎?」依依反問。「她們也是有可能一開始就想到我們是為了避免麻煩才這麼說的吧?」
慕容華想了想。
「也沒錯。」
「不過呢,」依依突然舉起手指指住慕容華。「如果你願意稍微犧牲一點,問題還是可以很輕鬆地解決的。」
「我?」慕容華懷疑地斜睨著她片刻。「你說說看。」
「很簡單,如果我又交上了另一個男朋友,她們就不會懷疑我已經和前任男朋友分手了吧?」依依胸有成竹地說。
「唔......是沒有錯,可是......」慕容華的眼神依然懷疑不減。「你應該是要我換個樣子擔任你另外一位男朋友,這並沒有什麼為難之處,很輕易就可以做到了,為什麼要說是犧牲呢?」
依依突然歎了口氣。「你身上的香氣若是不去掉,也許立刻就會穿幫的。」
「那是不可能的。」慕容華脫口道。「這是天生的,就算我不想,它還是會自然散發出來啊!」說至此,他臉色突然一變。「你不會是想要讓我擦什麼噁心的東西來遮掩香氣吧?」
「不是,不是!」依依搖著手。「我又不想自找罪受,跟在你身邊的是我耶,那樣不先熏死我才怪!」
慕容華瞇了瞇眼。「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啊,」依依無辜地眨著眼。「其實我剛剛才想到,只要說是用同一種古龍水,這樣不就行了。」
她在耍他!
慕容華突然有這種感覺,雖然她的樣子真的很無辜天真,但是跟她相處這麼久了,難道還摸不清她藏在可愛外表下的頑皮本性嗎?
「好。」他忍耐著。「這樣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依依毫不猶豫地回道。「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慕容華深吸了口氣。
「說。」
「要是你換的樣子又讓她們給迷上了,那該怎麼辦?」依依很嚴肅地說。「不要說不可能,你就算變出一百個不同的模樣來,肯定一個也跑不了被迷上的機會,那樣就只是讓問題更複雜化而已,絕對不算解決問題吧?」
慕容華冷靜地點點頭。
「好,我承認你說的有理,我的魅力的確是無人可擋......」
依依突然翻了翻眼。
受不了,這傢伙到現在還是這麼臭屁!
「那麼你有什麼好建議呢?」
依依倏地雙眸一亮。
「建議?你願意聽我的建議?你真的願意聽我的建議?」
忍耐的神情又回到慕容華臉上,他緩慢地點了下腦袋,依依便突然冒出一個詭譎的笑容。
「其實,你自己也很明白不是嗎?你只要讓自己的新面貌平凡一點,甚至難看一點都沒關係,這樣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
說完後,依依仍然戴著那副笑容靜靜等待對方的反應。可是有好一會兒功夫,慕容華都沒什麼反應,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瞪著她,臉上連一絲絲最細微的抽動都沒有。
於是依依從等待改為暗自猜測,是她的言語太過艱深難懂,所以他不了解她所說的話呢?還是正在慎重考慮她的提議?
基本上,她是覺得自已講的話已經夠白的了,但若說是她面前「這朵花」不了解人類的語言,當然也不能說是不正常的啦!所以呢,她決定把話重複再對他說一次,而且這回要用最簡單,類似兒話的言語來告訴他,這樣他應該就可以聽得懂了吧?
主意拿定。她嘴巴一張就要出聲,驀見慕容華揚手一擺,她呃一聲忙又吞了回去,旋即擺出恭恭敬敬的姿態聆聽上喻。誰知等了半天,他卻又那樣定住了,依然那樣瞪著她不言不語。
不過,如此一來,至少讓她知道了他不是聽不懂,而是正在考慮她的建議,只不過還沒有得到結論而已,然而這樣卻比他聽不懂她的話更教她吃驚不已。因為她相當了解面前這個傢伙對「美」有種偏執性的執著,簡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她相信要是有人讓他選擇是要美美的死或丑丑的活,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美美的死。
而這麼個人,呃......神,呃......花,現在居然願意考慮讓自己以平凡的面貌出現,她幾乎要以為他是不是生病或一時神經錯亂了。
然後,就在她本能地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時,他卻突然開口了。
「要怎麼樣的程度才算平凡,也不至於惹人注目?」
這回換依依發呆了。
耶?他......他真的願意這麼「委屈」自己嗎?
為什麼?
是為了回報恩情,還是......只是為了她?
「怎麼樣?」慕容華催促。
「呃?啊!」依依有點不知所措地抓抓腦袋。「那個......喔,對了!」她突然跳起來跑進臥室裡,不一會兒就抱著一本畢業紀念冊回來交給慕容華。
「哪,你看看,裡面每一個都相當平凡,你可以用他們的面貌五官拼湊一下,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拼湊?!
她居然叫他隨便拼湊出一張臉來?!
慕容華還是瞪著她,而且是用一種很不可思議的眼神,依依被他瞪得實在很不舒服,感覺好像她剛剛是叫他變個花蟲的樣子出來似的。
左顧右盼,上看下望,好像怎麼樣也甩不掉他的眼光,終於忍不住了,依依再次跳起來往廚房跑去。
「我去煮飯了!」
當然,她並沒有頁的在煮飯,她相信就算今天她真的料理出一桌滿漢大餐來,慕容華也絕對沒有那個心情捧她的場。所以,她只是那邊擦擦上道邊摸摸,時而探頭出去看看慕容華究竟搞定了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開大火正在燒炒菜鍋底的黑垢時,「依依!」
咦?好了嗎?
她忙關上火,匆匆忙忙跑出去,然後一看到慕容華,應該是他吧,因為客廳裡沒有其他人了,她立刻煞住腳,定睛仔細看了一下那張陌生的臉,隨即皺起眉來。
「叫我幹嘛?」
慕容華雙眉一揚。「這樣不行嗎?」
依依猛然翻個白眼。
「這樣行嗎?」她哭笑不得。
「你到底是怎麼拼出來的啊?我怎麼不知道以前我們高中有這麼漂亮的人?是啦,是跟你原來的樣子有差了啦,但是也夠格去當明星了,這樣有個屁用啊!還有,你的身材也要順便換一下嘛,否則光是你這副身材就夠哈死人啦!我想......就跟我一樣,矮點、胖點好了。」
慕容華不高興地瞪了她一眼,隨即背轉過身去翻開紀念冊再看了一下,不久又回過身來。
「這樣呢?」
依依長歎。「先生,那個平凡的意思呢,就是沒什麼特別,一點兒也不會讓人想多看他一眼。而你這個樣,別說一眼了,就算看一輩子也會有人搶著要看。」
慕容華皺眉,再一次背過身去,又回過身來。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依依只是看著他,默然無語,於是,慕容華只好再繼續努力變臉。這樣十多回後,依依終於勉強點了頭。
「好吧,就這樣了,至少要是跟我哥站在一起,長相五官方面你已經比他遜色了。只是,」依依頗為頭痛地搖搖頭。「我現在才發現還有一個更麻煩的問題。」
慕容華忍耐地閉了閉眼,而後打開。
「說吧!」
「這個嘛......」依依右手食指頂在右臉上,在蘋果也似的粉頰上頂出一個深深的酒窩。「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慕容華微微一怔。
「收斂一點?什麼意思?」
「就是......」依依咬著下唇沉吟,似乎不太知道該如何表達才好。
「該怎麼說呢?......那個......我是說你......你的氣勢實在太強了,懂嗎?如果只是氣質高貴那也是沒辦法的了,天生的嘛,可是你也不必那麼狂傲呀,怎麼看你都像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人,那跟你的長相根本無關嘛!還有啊,你就不能盡量呆板一點嗎?身材是那個樣,居然還能那麼灑脫帥氣,這樣我哥怎麼也比不上嘛!」
慕容華實在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考慮半天後,他還是決定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稱讚,而她的抱怨就......當作沒聽到!
於是他一轉身走向廚房。
「我餓了,中午要吃什麼?」
嘎?餓了?怎麼可以餓了?
「喂,喂,現在不是說那個的時候吧?」
「咦?你在廚房搞半天居然什麼也沒煮?你在喂老鼠啊?」
「喂,拜託你專心點跟我講話好不好?」
「算了,我們出去吃好了。」
「喂,等等,我們還沒說完耶!」
「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嘍!」
「喂!跟你說我們還沒說完,你幹嘛......呃?!怎麼......該死的慕容華!你怎麼可以就這樣給我消失不見?阿華,還不快點給我滾回來,人家也要去吃啦,給我回來,聽到沒有,回來啊......」
★尾聲依依會被慕容華甩了不奇怪,她會和另一位普通男子交往更不奇怪。
所以,那些日夜騷擾消失了。主角都不見了,還找她幹嘛?敘舊嗎?太可笑了,如今她們只偶爾會來通不死心的追問電話罷了。
「真的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嗎?」
「真的沒有啦,除了名字以外,其他我什麼都不知道,一向都是他找我,我又沒找過他,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住哪裡,或手機幾號。」
「你沒想過要問嗎?」
「我?拜託,他願意跟我交往都已經跌破我的眼鏡了,他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我哪敢追問呀!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啦,所以請不要再來煩我了行嗎?要是讓我現在的男朋友不開心了,你們負責啊?」
於是,在依依開學一個多月後,那對姊妹花就再也沒來煩過她了。
老實說,比起以前那個美得冒泡的花神,她還比較喜歡現在這個福福態態的平凡花神。至少出門時,他們不再是眾人行注目禮的焦點,可以輕輕鬆鬆地到處閒逛,順便做點一般人會做的傻事。
雖然每次一回到家裡,慕容華總是會迫不及待地立刻變回「原形」--那個美得引起眾家女子覬覦的花神。不過對依依來講,他長得什麼樣子,實在無關緊要,她喜歡的是他,並不是他的外表。
然而,真正的問題還是照樣沒能解決。
無須經過花精靈的轉告,他們倆就知道唐珠兒尚未死心,因為她並沒有再與翟天柏重新訂定婚約。而且即使她與依依的「情敵」關係已經消失了,但是她還是會沒事就來找她聊聊慕容華,因為她「很思念他」。
依依似乎還是只能等待她自動忘懷慕容華,希望她下一個願望裡完全沒有慕容華任何一個字的存在。
問題是--「沒有時間了。」慕容華臉色沉鬱地警告。「你的氣色愈來愈差了。」
依依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
「哦?那......怎麼辦?」
「我叫你盡量避開她的!」
依依聞言歎了口氣。「我是盡量在躲了呀,可是沒轍啊,人家是閒閒沒事幹的大小姐,也不曉得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有那閒情逸緻到處堵我,我又不是你,眨個眼人就可以消失不見了,躲不過嘛!」
慕容華更陰鬱了。
「我早說過她一找到你之後就會緊緊纏上你了。」
「你是說過,」依依承認。「但還是躲不過啊,沒見到面根本不知道會是她嘛!
而且你老是叫我不要去上課,那根本沒道理嘛,無論如何,我的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吧?再一年就要畢業了,我總不能就這樣放棄吧?那跟我將來的工作有關耶!」
慕容華冷哼。
「如果這樣下去,你肯定是畢不了業,也找不到任何工作,還會沒地方住、沒飯吃,說不定將來還會爬在夜市地上要零錢。呃......不過沒關係,你要求的是能自立更生,這樣也勉強算是了吧。」他嘲諷道。
依依呆了呆,隨即揍出一拳。
「喂,有沒有搞錯啊?你在幸災樂禍是不是?這樣就算報恩的態度嗎?」
「開玩笑,我要你不要上學才能避開她,這樣才能多爭取一點時間,可是你根本不聽我的不是嗎?」慕容華陡然拉高了聲調。「我要你不要靠近水,你偏要自己跳海溺水,這樣能怪我嗎?」
依依窒了窒。「可是......可是我必須考慮到將來的生活嘛!」
「如果眼前的問題都無法解決了,你還能有什麼美好的將來?」慕容華反駁,依依頓時啞口無言,於是他以堅決的口吻命令:「你絕對不能再跟她見面了!」
依依忙點頭。「我會盡量的,我一定會盡量......」
「不是盡量,是絕對!」慕容華更強硬地打斷她的話。
依依蹙眉,神情頗為為難。
「可是我還要上......」
「請假。」慕容華再一次打斷她。
依依愕然。「請假?要請多久?」
「不一定,在事情解決之前,你就是不能再和她見面了。」
「咦?」依依驚呼,隨即抗議道:「開什麼玩笑,那根本不知道要多久嘛!」
「沒錯!」
沒錯?!
依依猛翻白眼。「少扯了,那樣我還不如休學還來得乾脆點!」
「那是最好。」
以為依依終於了解自己的處境了,慕容華難得露出贊許之色。「我想你已經了解了,目前的情況最重要,要念書等問題解決了再去念也還不遲。」說到最後,笑容都不小心給他溜出來了。
沒想到依依竟然冷笑一聲後就斷然道:「不可能!」
慕容華一楞。「不可能?」
「對!」依依猛一點頭。「我不可能休學,也不想請假,我要好好完成我的學業,就這樣!」她斬釘截鐵地說。
「你,」慕容華怒意倏燃。「你這個女人怎麼老是搞不懂啊,我這完全是為了你好啊!」
依依繃緊的神情略鬆。「我知道,但是請你也要諒解,我的環境和一般人不同,一切都是要靠我自己,所以為了將來的生活,我是絕對不可能隨便放棄學業的嘛!」
「我沒有叫你放棄,只是延後完成學業而已呀!」
「那也不行,你自己也說過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時間,那這段等待的時間豈不是叫我每天坐在那裡發呆混日子?告訴你,我可沒有辦法過那種生活唷!而且,碰到麻煩就退縮不是我的個性,持別是是這種有關將來的大事,要知道在凡人的世界裡,學歷是很重要的事耶!」
怒火愈盛,慕容華的臉色也愈難看了。「我才跟你說過的不是嗎?如果你不聽話,到時候無論你再怎麼努力也是畢不了業的。」
用愈來愈削減的理智,他盡力壓抑著提高聲音的衝動,依然試圖跟她講理,可是依依卻還是頑固地堅持己見。
「我會畢業的!」她自信地說。開玩笑,念書是憑實力,那會這麼輕易被這種奇怪的事給左右了。「我也會找到工作的!」
「你......你怎麼這麼固執啊?!」聲音終於忍不住提高了。
「沒辦法,」依依若無其事地說。「因為我是凡人啊,我必須過凡人的生活,必須自己照顧自己,必須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也必須為自己的一切負責。」
所以她不能為了這種「區區小事」就退縮,必須不怕困難,堅決掌握住自己的人生,才能走出自己的路。
「你這個笨蛋,到底要我說幾次才懂啊?」慕容華怒罵。「如果現在的問題不解決,你根本沒有任何將來可言!」
依依還是一臉自信的無所謂,甚至還安撫性地拍拍他的臂膀。
「你放心,這次我發誓我一定會盡量躲開她的,就算爬窗爬牆躲進廁所,或者拜託同學引開她也可以,我一定會避開她的。」
「你絕對躲不開的!」慕容華咬牙切齒地說。「你這樣我根本幫不了你!我說過我不能對她怎麼樣,也不能阻止她,所以如果你不聽我的,情況只會繼續惡化下去,直到完全無法挽回的那一刻,屆時無論你再怎麼後悔都來不及了,你明不明白啊?」
「沒關係,如果真走到那種地步的話,我也不會怪你的。」依依慷慨地說。
「我知道你已經盡全力在幫我了,這樣就夠了,真的,我不會......」
「你這個頑固的笨蛋!」慕容華終於忍不住咆哮出來了。「什麼叫作不會怪我?什麼叫作這樣就夠了?從一開始,你到底哪一件事聽我的了?除了一些可笑的事之外,我根本沒有幫你做到什麼,我想挽救你的將來,你卻像隻蠢豬一樣只會顧慮到一些無意義的事,簡直是白疑!」
頑固的笨蛋?蠢豬?白疑?
「喂,喂,你夠了沒有?」依依臉上的輕鬆再也保持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不開心,可也要適可而止啊,這樣很傷人的耶!」
「傷人?」慕容華嘲諷地嗤笑一聲。「等你一輩子都被自己搞砸的時候,那才叫傷人。」他冷哼。「其實我早就該知道了,從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該知道了,我想幫你根本就是白費力氣,因為你從頭到腳、徹徹底底是一個最最愚蠢的大笨豬,無論裡外都一樣!」
老實說,依依早就習慣人家對她外表的冷嘲熱諷了,再惡毒的批評也都是聽了就算了。但是此刻,慕容華忿怒下的口不擇言卻像一把傷害性最大的利刃般狠狠地刺進她心頭,挑起她相對的怒意和自衛的本能。
「就算我是一個愚蠢的大笨豬又關你什麼事?」她怒吼。「你這個自大狂的爛花,你自己才是白疑、笨蛋吧?都笨到要人家來救你了,還有臉說別人!要你來幫我,不如我自己幫我自己還來得可靠一點,所以,拜託你,以後少來多管閒事了,偉大的笨蛋花神!」
然而她才剛吼完就知道自己錯了,相處這麼久,她從沒有見過慕容華出現過此刻這種反應。不妙!她想著,情不自禁地感到有些瑟縮,同時不由自主地悄悄後退兩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風暴在眸中醞釀,怒氣在胸口翻騰,慕容華的臉色卻依然愈來愈鐵青。
以往慕容華只是很單純的讓她「看到」他的不高興,不但沒有什麼實質上的脅迫性,反而令人覺得他單純直率得很可愛。可這回卻是第一次他讓她真確的感受到他的怒氣,彷彿有形的風般在他周身凝聚成形,恐懼的箭矢毫不留情地射進她胸口,令她身不由主的又退了兩步,心裡也開始發毛了。
「最後一次警告你,」慕容華冰冷地說。「從現在開始一定要聽我的,否則就太遲了。」
依依戰栗地嚥了口唾沫。
「好,我......我都聽你的,除了......除了......」
看他眼神更趨寒酷,她不覺遲疑了,可是基於一分確知他不會傷害她的認知,因為她是他的恩人,和多餘的好強,她還是決定讓自己的擇善固執(她自己這麼認為)繼續下去。
「我絕不能犧牲我的學業。」彷彿害怕自己會反悔似的,她說的非常快速。
「我什麼都能聽你的,因為那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但是我一定要堅持我的基本原則,該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否則以後要是我習慣一碰到困難就退縮,將來我的人生也只會是一連串的失敗而已。」
慕容華的神情更嚴厲。「如果我一定要你聽我的呢?」
依依深吸了口氣。「我不會聽你的!」她毅然道。
「好,」目中寒光一閃,震怒的慕容華冷哼一聲。「那我以後再也不用管你了!」
依依陡然感到一陣不安,正想問他是什麼意思,卻只覺眼前一花,慕容華已失去蹤影。心中那股不祥迅速擴大,她反射性地立刻衝向臥室,隨即在門口呆住,繼而雙腿一軟跪到地上去了。
怎麼會這樣?
就連那叢巨大的薔薇也消失不見了。
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從來不願無故請假的依依連蹺了好幾天課守在家裡,就怕慕容華回來時她不在,或許就把跟他和好的機會白白流失掉了。她不敢出門購物,甚至連晚上都不太敢睡覺,稍微聽到一點動靜就衝過去察看,但是一直都是什麼也沒有。
於是她明白這次他是真的火大了。
她真的好後悔,並不是後悔和他對峙,而是後悔當時太衝動了,所以才把慕容華的火氣激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她應該要好好跟他溝通才對。
雖然他自大,他傲慢,但是他一向是相當容忍她的。而且他是真的在為她擔憂著急,只是因為他不是凡人,所以無法體會生活在凡人世界中的現實與掙扎。如果她能好好和他溝通,即使不能讓他了解,至少雙方也可以一同找出妥協的方法吧。
可是一切就在幾句衝動的話語裡結束了。
她原本還打算等這件事結束後,她會利用各種小藉口把他繼續留下來,然後趁機試探一下他對她的感覺,和他永久留下來的可能性。
好了,現在什麼都不必再試探了,她已經明白在他心目中,她除了是一個很倒楣被她救到的愚蠢恩人之外,什麼也不是。也毋需去傷那個腦筋思索該如何去問他願不願意留下來了,因為他已經離開了。
那個混蛋,他不是說會滿足她所有的願望嗎?他怎麼可以在她還沒說完所有的願望前就落跑了?
可是......是她叫他不要再多管閒事的吧?他會離開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他就這樣走了......未免太絕情了吧?難道他對她真的連一絲絲的眷念都沒有?這是誰說的老掉牙的詞:人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可在她覺得,應該是:人在失去後才懂得痛苦優先吧!
從來不知道思念是這麼痛苦,從來不知道獨自一人是那麼的寂寞,從來不知道那個非常接近秋天的藍天是如此空虛,從來不知道凋零散落的花瓣會令人眩然欲泣,從來不知道原來......原來快樂離她這麼遙遠。
她一直以為生命只能靠自己,以為只有堅強才能保護自己,以為笑容能驅逐一切不愉快;卻不知道只能靠自己的生命是如此孤寂,不知道堅強的背後總是隱藏著脆弱,不知道她也會有笑不出來的時候!
為什麼當初她能夠那麼從容地面對自己喜歡上慕容華的事實,又那麼冷靜地決定等唐珠兒的事情解決之後,再來「處理」她和慕容華之間的感情問題,卻直到如今事情脫軌了,她才能後知後覺的發現合理的想法不一定是正確的?
為什麼媽媽和外公去世時她只感到深刻的悲傷,卻不會為自己即將孤獨一人而覺得害怕,然而此刻她卻是如此的恐懼?
恐懼他真的再也不會出現了!
圓圓的身子蜷縮在窗邊的古老圈椅上,圓圓的臉蛋憔悴地掛著淡淡的苦笑,圓圓的大眼望眼欲穿地望著窗外,風兒靜靜地搖晃著世界,凋落的花瓣彷彿婚禮上的彩紙四散飄飛,沉默的聲音比秋天的聲音還要更強烈地刺痛著她的心。
在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她的堅強、好勝和樂觀,全都只是保護自己的手段,只有那樣她才知道如何獨自一人生存下去。可是如今她再也無力裝扮出任何假面具,全心全意只渴望著一件事:快回來吧,我的花神!
悄悄地,他在那兒,遠遠地,他凝望著她。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應該早就離她千萬裡遠了,但是他卻躲在這兒窺視那個可惡的女人。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是放不開她,是她叫他不必多管閒事的不是嗎?
過去的他是如此的狂傲、自大,何曾看過任何人的臉色,但是在那個女人面前,他卻嘗盡了所有過去所未曾經歷過的委屈和不甘。一開始的確是為了任務,所以他忍受下來了。
但是隨著時間逝去,他的心境改變了。不知從何時起,他發現他早已忘了會出現在她面前的原因,而只是很單純的為保護她、關心她而容忍她的囂張,甘心情願地逗留在她身邊......不,是他不想離開她。
他喜歡看著她的感覺,喜歡看她慧黠的大眼睛,開朗調皮的笑容,雖然那感覺是在甜蜜中摻雜著痛苦,眷戀流連著不安,渴望伴隨著畏懼,陌生的令人害怕,卻又牽引著更多的喜悅與一種莫名的幸福感。
這到底是什麼?
難道......這就是凡人所說的愛情嗎?
這太可笑了!
他是花神,怎麼可能去愛上凡人呢?
但是......努力了那麼多天,他就是無法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之內......或許就是這樣了吧!
或許他只能繼續留在她身邊,直到搞清楚內心那種難以理解的情懷到底是什麼,直到找出他離不開的原因。或許到那時候,他就能放開一切掉頭離去了吧?
電話鈐聲不死心地尖叫著,依依歎了口氣,終於不情願地起身去接聽電話。不到五分鐘後,許久未曾出門的她隨便套上一件外套便出去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再避也避不了多久,還是一次就把它解決了吧!
半個鐘頭後,她和唐珠兒對坐在幽靜的咖啡廳角落裡,唐珠兒好奇地打量著一臉疲憊落寞的依依。
「你生病了嗎?」
依依搖搖頭。
「沒什麼,只是最近比較沒精神而已。說說你找我出來幹什麼吧,我不相信這麼久了,你還忘不了他。」
唐珠兒輕歎。「我是還忘不了他,但也沒那麼痛苦了。」
「那你還來找我幹什麼呢?」
唐珠兒美目悄然瞅著她。
「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在避著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為了他的緣故吧。但是就如你所說的,他已經離開這麼久了,難道我們就不能摒棄過去的成見,只單純作個朋友嗎?」
依依無奈注視她片刻。
「我也想,但是......」她苦笑。「我不能,不但不能,我還得離你愈遠愈好。」
「為什麼?」唐珠兒很認真地問。
為什麼?
她能告訴對面那個溫柔婉約的女孩子,說因為她是來找她復仇的蜈蚣精嗎?
依依歎了口氣。「我就是告訴了你,你也不會相信的。」除非親眼見到,否則是沒有人會相信她的「瞎扯」的。
「我會相信的,我保證!」
依依苦笑著搖頭。「你絕對不會相信的。」
「試試看嘛!」
依依皺眉,知道對方恐怕是得不到答案就不會輕易罷休的,但這也何嘗不是個最好的機會讓她說服對方不要再來騷擾她了。於是她凝住唐珠兒半晌,小心翼翼地思索著說詞。
「這個......如果我告訴你,你會替我帶來霉運,你會相信嗎?」
唐珠兒一聽便詫異地睜大了眼。「你說什麼?」
依依又歎氣。「我說你會替我帶來霉運,所以我不希望你再來找我了。」
唐珠兒抿著唇眨了眨眼,似乎想笑又不敢笑。
「呃......我能請問一下嗎?你又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就因為每次我們見面時都會出點小麻煩的緣故嗎?」
依依慢慢垂下眼注視著手中緩緩轉動的玻璃杯。
「其實是某個人警告我的,你不用問我是誰,那只是個精通算命的長輩,你不會認識的。但重點是他說的一向很靈驗,雖然剛開始我也不太相信,但是那些小麻煩也恰好證實了他的話,所以......我想你應該能了解吧?」
「不,我不了解。」唐珠兒輕搖臻首。「我一向不信算命那一套,所以我無法接受你這種說詞。可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好了,不過一點小麻煩而已,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雖然現在只是小麻煩而已,但到達某個極限之後,小麻煩就會變成大麻煩了。」依依抬眸嚴肅地說。「或許不至於死,但是事事不順,甚至傷殘都有可能。我想你不會願意讓我搞到那種地步吧?」
一說完,依依自己就覺得很好笑,唐珠兒怎麼不會願意呢?這一切不就是她的目的嗎?雖然她自己不知道,但她的靈魂會躲著竊笑,而且還會繼續努力讓仇人的生命更淒慘。
「你太迷信了吧?」唐珠兒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像你這種大學生都會有這種古板的想法。」
「我也不想這麼可笑,可是他說的我不能不信。」
唐珠兒凝視她好半晌,才問:「你是真的相信那個人的說法?」
依依頷首。「相信。」
「可是......」唐珠兒蹙眉。「其實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奇怪,雖然我是獨生女,是集父母寵愛於一身的嬌嬌女,但是我的感情一向很淡,很少對人有特殊的感覺,一些親戚們甚至背後還叫是我沒有心的女孩子。」
咦?會嗎?看她對慕容華瘋狂似的戀慕,說她沒有心實在說不太過去吧?依依一臉驚愕地暗忖。
這回換唐珠兒苦笑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無法對他們有什麼感覺,甚至包括我父母在內。但是......但是你......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很想接近你,真的!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那麼衝動,我自己都很驚訝呢!」
耶?奇怪了,她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慕容華嗎?依依更覺詫異了。
唐珠兒遲疑了下。「老實說,我......我會對慕容華那麼疑戀不捨,倒不如說是因為他是你的男朋友,所以我才會那麼喜愛吧!」
哈,這話一點也不奇怪,這隻蜈蚣精明明就是來跟她作對的嘛!
「那我後來的男朋友你怎麼沒有興趣了?」依依好奇地問道。
「這個......」唐珠兒似乎有些難以出口。「我想......他跟你很配,但是我......我還是有我的標準的......呃,你了解吧?」
依依不由暗笑一聲。
了解,怎麼不了解!不就是說慕容華後來的條件不符合她的標準,卻跟芝麻包子很相配,因為兩個都同樣平凡不出色嘛!真不明白,為什麼大部分的女孩子都喜歡以貌取人呢?
從依依嘲諷的眼神裡,唐珠兒大慨也察覺到自已說的不太好聽,所以忙轉開話題。
「總而言之,我是要告訴你,你是我長這麼大,頭一次那麼渴望接近的人,我不想,也無法輕易放棄,懂嗎?」
易言之,她就是纏定依依就是了!
「不過你放心,只要你願意和我作朋友,我願意不計任何代價來幫助你,這樣你就不會說我是你的掃把星了吧?」
只要她願意?
搞屁啊,根本是強迫中獎嘛!
依依無奈地抓抓頭髮。「反正你就是要纏著我就是了?」
唐珠兒微橫眉。「說纏太難聽了吧?我是想和你作朋友啊!」
是喔,損友!
依依搖搖頭,繼而拎起背包起身。「算了,我早就應該知道我們是無法正常溝通的!」她說著到櫃抬去付帳,並對隨後跟來的唐珠兒說:「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拜託你,不要再來找我了,算我怕你好嗎?就算你來找我,我還是會跟以前一樣盡量躲開你,你這樣徒勞奔波又何苦呢?」
唐珠兒倏地一笑。
「我不怕累。」
喔,天啊,這隻蜈蚣精還真是有夠毅力的!
依依猛然翻個白眼,隨即兀自朝活動門跨出去......那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不是警告過她不能再和那隻蜘蛛精見面了嗎?她居然自己跑去跟人家見面,她真是嫌自己不夠倒楣嗎?
慕容華隱身暗處窺視著那兩個女人從咖啡廳出來,繼而一前一後地往鬧區走去,他只好默默跟隨在後,同時暗暗詛咒依依,也詛咒自已。
那個愚蠢的女人,難道還不知道已經到了危險界線了嗎?頂多再見個兩三回,一切就都無法挽回了,可她就是不肯聽他的,還自己往墓坑裡跳,讓他是又氣又急,真想回頭不再管她了。
但是......他就是無法不管她,可這又怎麼樣?除了要她避開那隻蜘蛛精之外,他也找不出什麼好方法來幫她了。
現在,如果要救她只剩下一個辦法了,那就是除去那隻蜘蛛精,但是他並沒有那個權利決定那隻蜘蛛精的生死,若是他硬要逾權,恐怕嚴重的懲罰就立刻會接踵而至了。
然而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只知道,雖然他還不明白為什麼,但是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安好,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於是,在離那兩個佇立在人行道前等綠燈的女孩子不遠處的巷口暗處,慕容華陰沉著臉悄悄抬起右臂......依依一輩子也想不通那時候是什麼牽引著她,讓她突然轉眼看向那個方向,於是,那個她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就倏然進入她瞳孔內,教她驚訝得就要脫口出聲叫喚。然而,下一秒,她就意識到他眼底凝聚成形的殺氣,突然間,她明白他要做什麼了!
他要殺了唐珠兒!
在驚愕中,慕容華曾經告訴她的話突然浮現在她腦海裡。
「那隻蜈蚣精已經投胎為人類了,所以我不能隨意傷害它。」
他是這麼說的,亦即如果他傷害了唐珠兒就必須受到懲罰。那......那他現在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是沒有時間讓她去慢慢想出正確答案了,因為就在她怔愣間,綠燈轉亮,唐珠兒已逕自踏上人行道了。依依只想著不能讓慕容華為了她而受懲罰,於是就在那輛失控的轎車撞上唐珠兒前拚命衝向前抱住她滾向一邊......
[全書完]「我還有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我希望你能愛我。」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不想再浪費時間在猶豫考慮試探上了。
愛?
是吧!
慕容華淡淡一笑。「這個願望早已實現了不是嗎?否則我為什麼要冒著受懲罰的危險來救你?」他說。
依依眨了眨眼。「為了報恩啊!」
慕容華搖搖頭。「以我過去的個性,就算是報恩,我也不會做到這種程度。」
她相信,因為他是那種不屑說謊的人,她滿足地歎了口氣。
「沒想到一切能這麼完滿地解決。」
「完滿?」慕容華受不了的大歎一聲。「你住了兩個月醫院呢!」
「可是完好如初啊,沒有斷手斷腳,」說著她抬抬腳又甩甩手。「只是多了好多疤而已嘛!最重要的是那隻蜈蚣精不再來找我了,不是嗎?」
「你救了她一命,恩怨抵銷了。」
依依嘿嘿一笑。「沒想到還是我厲害,居然最後還是我自己解決的哩!」
「是,是,你厲害,行了吧!」
「既然承認我厲害,那我能不能再要個願望?」
慕容華摟緊了她在她唇上輕啄了下。
「說吧。」
「我要你陪著我永遠不許離開。」
「好。」
「還有下一輩子也是喔!」
「好。」
「還有下下輩子。」
「生生世世,行了吧?」
慕容華偎在她耳邊輕輕呢喃著。
「只要你一直投胎,我就會一直來找你,直到地老天荒,我都會陪著你的。」
「這樣嗎?」
依依突然綻出一抹詭譎的笑容。
「那......我下輩子要是個男的呢?」
「那我就變成女的。」慕容華毫不猶豫地說。
「那我要是一隻貓,或者狗,甚至老鼠呢?」
「嘎?貓?狗?老鼠?呃......那就得考慮考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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