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力接觸 |
【簡介】 嘖嘖嘖! 虧他生得一副雄狀威武,人人甲意的迷人body, 原來不就是虛有其表的大草包一個嘛! 嗟!不懂得財不露白的處世道理也就算了, 還money大放送,借給來路不明的人… 更奇的是─這個傻不隆咚的傢伙竟然有超能力耶! 還具透視的天分! 透視?!我咧,這下不用露便全身給他看光光了說! 不過,也不緊啦! 反正她也看過了他的私人「重型武器」, 算扯平了。 等等!傻大個竟然還有另一項特異功能, 哪也按呢? 她到底是遇上了什麼宇宙世界無敵超級大怪人來著…!?★楔子
★第1章俄羅斯勘察加半島,鄂霍次克海岸的泰基爾市更往內陸山區方向有一列較低的山脈四散在平原上,其上平舖著錯落的赤楊和細瘦針樅。而蜿蜒穿過山底的小徑邊佇立著一棟頗有歷史性的舊式圓木平房,一位褐髮中年女人正匆匆越過小徑朝平房走去。
未幾,從平房內傳出一雙男女的英文對話聲。
「孩子,你立刻走!」
中年女聲焦慮急切,而年輕溫和的男聲則是困惑不解。
「媽,為什麼?」
「上校已經決定要殺你了,你必須立刻離開,到泰基爾去。有一艘遠洋漁船正要出發,躲進魚艙裡,在還沒到達目的地以前,他們是不會注意到那裡的。記住,只要他們一靠岸到其它國家港口,你就立刻下船。再來該怎麼做我都教過你了。我會設法制造個意外,然後找具屍體來代替你,希望他們不會懷疑。」女聲輕歎。
「你自由了,孩子,好好去過你自己想要的日子吧!」
「不,媽,我不要離開你!」男聲揚起激昂的拒絕。「要不,媽,你跟我一起走,我……」
「別傻了,孩子,你忘了我有不能離開的原因了嗎?」
「我可以再試試看……」
「不!」女聲突然揚高。「你必須聽我的話,馬上離開。我們已經試過數不清的次數了,但始終是無用的嘗試,再試一次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沉默片刻後,才又響起男聲羞慚的囁嚅:「我知道是我太笨了……」
「不要這麼說,孩子,」女聲憐惜的歎息。「你不笨,也許太老實單純了些,但絕對不笨,懂嗎?然而我實在不明白上帝為什麼要賦予你如此的能力,這就好像將一把致命的武器交給一個不懂事的小娃娃一樣無意義,不但無用而且還可能反過來傷害了你自己。」
女聲再次無奈的沉重歎息。「孩子,我早告訴過你會有這麼一天的不是嗎?雖然你從沒接受過正式教育,但是無論該學不該學的我都塞了一堆在你的腦子裡。或者辛苦點,你也應該能自食其力的。」她幽幽地說。「但是千萬要記住,你不能相信任何人,除非你知道他或她對你沒有惡意。」
「可是,媽,你不是教我不能隨便使用……」
「那是在家裡,以後到了外頭,你就要隨時隨地防備。不要相信任何人,除非你能確知他對你完全沒有惡意。即使如此,你也不能就此信任他,人心善變,誰知道他的善意能維持多久。」
「媽,」男聲惶恐而無奈。「從此以後我就得一個人孤獨生活了嗎?」
又是一聲長歎後,女聲憐惜地說:「孩子,這是不得已的,我也捨不得你啊!雖然你不是我的親生兒子,卻也是我親手撫養成人的,我一直把你當成親生兒子般疼愛,也捨不得你離開我,但是為了你的安全,孩子,你必須要離開!」話聲突轉嚴厲。
「媽,我……」
「孩子,你不會孤獨太久的。有一天,你會遇到某一個很愛你的女孩子,她願意為你犧牲一切、願意為你做任何事,而你也同樣愛她,那麼她就是代替我來陪伴照顧你一輩子的人了。」
「可是媽,我只想要和你……」
「孩子,」女聲再度打斷他的話。「我也告訢過你,每一個人都有很多想要的事物,但並不是都能如我們內心渴望般地實現,然而我們還是要忍耐,逆境求生,這才是人類生存之道。你難道都忘了嗎?」
「我記得,媽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記得就好,孩子。」女聲欣慰地吁歎。「你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上帝會保佑你的。」
「媽,你……真的不能跟我……一起走嗎?」男聲可憐兮兮地囁嚅道。
「我也想,但是為了我們兩個的安全,孩子,你只能獨自離開。身分證件和錢早十年前我都幫你準備好了,盡量在亞洲找落腳處,他們不知道你會中文和日文,即使不幸讓他們知道我放你逃走了,他們也料想不到你會跑到亞洲去。而且……」
女聲悠悠一歎。「或許你可以順便找找看他到底是被關在哪裡。」
「我會的,媽,我一定會的!」男聲堅決道。
「不必太勉強,找不到就算了。無論如何,你自己要先安定下來再說,記得凡事小心,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女聲一再吩咐。「還有──」她的聲調更為慎重,甚至帶著濃厚的警告性。「千萬千萬要隱藏好自己,絕對不要讓人注意到你,尤其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能力,明白嗎?記住,你只能是一個平凡的男人、過平凡的日子。有一天,如果你有自己的孩子,他不幸也擁有和你同樣的能力,那麼你也得如此警告他。否則,你們會一輩子不得安寧……」
女聲頓了頓。
「直至死!」
★第2章日本可能是世界上最善於運用鐵路交通來舒解龐大運輸壓力的國家,而東京都內的火車路線更是全日本密度最高的地方。撇開十幾條在地底下穿梭的地下鐵不談,光是地面上住來穿梭的日本鐵道(JR)公司和其它私人鐵道公司向外聯絡的路線,就相當四通八達。
雖然前幾年的奧姆真理教事件,讓一向備受稱道的東京地下鐵遭受無妄之災,甚至引起日本社會對地下鐵安全的重新評占,但是地下鐵在東京都發揮的大眾運輸便利、快速、安全的功能,卻是無人能否定的。
而日本束京的副都心新宿,近年來不斷的發展,已逐漸取代了都心的丸之內、銀座等,真正成為日本最大的商圈和娛樂中心。尤其是新宿車站東口的「歌舞伎町」一帶,向來有娛樂王國之稱,夜夜歌舞諠譁,其熱鬧繽紛更是衝擊了整個城市。
西口則是大廈櫛比鱗次,展露著欣欣向榮的繁華。新宿中央大廈、三井大廈、京王飯店、KDD大廈、NS大樓、住友大樓和安田生命大樓等,都將新宿迅速改造成高效率商業金融中心的重要辦公大樓,其中新落成的都政廳大廈更是新宿的新地標。
此刻,從白天充滿蓬勃朝氣的新宿車站西口前,一位高跳健美的二十多歲女郎匆匆由野村大樓疾步而出,極具現代感的五官亮麗深邃得有如混血兒,簡單大方的襯衫、長褲,左肩揹著一個大背包,右手抓著手機肆無忌憚地大聲嚷嚷著,一邊大步加入人潮往新宿車站走去「一切都OK了,你還叫什麼叫嘛?」
身旁的人們都因為她的異國語言而好奇地瞄了她一眼。
「混蛋!」手機傳出一聲大吼,女郎忙將手機拿開些。「我這邊急著等你的合約好下單給廠商,你卻給我一個星期沒消沒息,我還以為你被日本鬼子給拐去罰跪了咧!」
「去!」女郎立時嗤之以鼻,同時閃開一隻大膽包天的色手,背包用力一甩,準確地擊中不開眼的色狼。「男孩、男人、老頭我看多了,哪那麼簡單就被拐了?大姐,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她側回眼瞧著那個笨痞子狼狽地跌個狗吃屎。
「是,是,是,知道你大小姐屁股後頭跟了一大票蒼蠅蟑螂,」手機那頭傅來嘲諷聲。「可就沒一個上你的眼,對吧?」
女郎得意地嘿嘿一笑。「知道就好,那些軟腳蝦中看不中用,看多了實在令人洩氣,難怪你跟二姐到現在還不結婚,看來我們三姐妹是要加入同一家單身俱樂部嘍!怎麼樣,大姐,高不高興又多了個伴啊?」
「少來!我警告你,楚紫依,下次你再給我搞這種把戲,你就再也別想出遠門了!」對方警告道。「還有,既然約簽好了,你還待在那裡做什麼?還不給我立刻滾回台灣來!」
「耶?大姐,有沒有搞錯啊?」楚紫依住新宿車站地下鐵的樓梯走下去。「我幫你簽到一個大合約耶!總該讓我在這兒逛逛、犒賞一下吧?」
「什麼叫做幫我簽到?那只不過是續約而已,隨便哈拉兩句不就解決了!可況,說要犒賞嘛……」對方奸奸的笑聲傳來。「畢業典禮剛過一個禮拜就給你一個出國的機會,這還不夠你偷笑的嗎?讓你親身證明一下外國並沒有比台灣多出一個月亮來。所以你呀,該滿意了,還逛什麼逛?立刻給我滾回來,我這邊還有好多事要你幫忙。」
紫依眉毛一挑,隨即瞇起眼狡猾地笑回去。
「嘿嘿,大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清楚耶!」她說著邊將手機愈拿愈遠。「我現在要坐地下鐵了,可能在地下收訊不良吧。反正我還要再逛幾天才回去,就這樣了,拜!」不待對方抗議,她便關掉手機,直接走向入站閘口附近的自動售票機。
此刻,在自動售票機前有一個瘦高的男人背對著她佇立著,紫依不由好奇地多瞧了兩眼。雖然他擁有黑髮和健康的古銅色肌膚,但能在矮小的東方人中鶴立雞群的,她肯定他是洋人。忍不住往前靠兩步和他比了比,的確,以她一七二的身高來講,他還高她將近一個頭。
雖然瘦削,但裸露在T恤外的臂膀還算滿結實的,髒兮兮的牛仔褲和T恤,還背了一個碩大的背包,好似把全副家當都扛在背上似的,連睡袋、水壺什麼的都有,一看就知道是個自助旅行者。紫依突然凝目在背袋袋口露出一小截沒塞好的布料上,咦?好像是……內褲!
紫依險些失笑,這男人不但邋遢,而且還有點散形散形咧!
片刻後,有樂町線地下鐵靠站,紫依才驀然回神,繼而發現那男人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因為他只是呆呆地杵在售票機前一動也不動。紫依探頭看了看,果然,他只是盯著路線圖,卻沒有購票的動作。
紫依一向不愛多管閒事,但是她忍不住要想到剛到日本時鬧出的糢事。
當時從羽田的航站下飛機後,她依照大姐的指示搭乘東京唯一的高架捷運電車「東京MONORAIL」線班車,準備乘此住北直抵港區的濱松町站,再由濱松町轉琦京線到東十條,頂計先到大姐預約的民宿休息一下再說。
一切都設想的周周到到的,卻沒料到會在中途站時不小心讓人潮給擠下了車,而第一次見識到日本人擠電車超炫工夫的紫依,只顧贊歎不已卻忘了再把自己塞回電車裡去;其實,就算記得也沒用,那種需要多年苦練的工夫,她可現學現賣不成。
而更誇張的是,肩背旅行袋、手提大提包的她又被人潮卡進了另一線電車,然後在不曉得桃花源何處再被丟下車。
在陌生所在呆愣了老半天之後,心中肚爛不已的她才開始操著半生不熟的日語到處問:請問這裡是哪裡啊?我該怎麼回東京?為什麼售票機上的地圖不見了?
結果……沒用,人家有聽沒有懂,莫宰羊她在講什麼。於是改用英文,同樣的,人家還是聽攏嘸!
可憐她正暗忖著是否會就此成為異國孤兒時,一位澳洲來的雞婆自助旅行者不但好心(其實是想釣她)帶領她到目的地,還以最簡便的方法教會她如何在東京走動,更把他做的旅游筆記拷貝一份給她,若非如此,恐怕她到現在還在櫻木町站喊救命咧!
想到此,紫依決定助人美德偶爾也該推廣一下,便轉到男人身邊用自認不賴的英文開口問:「需要任何幫忙嗎?」
謝謝、不用了、好啊、一起逛逛吧……隨便什麼都好,但是這個邋遢男人的反應實在出乎紫依意料之外。
只見他驟然轉頭望向她,不但一臉驚惶,甚至立時擺出一副百米賽起跑姿勢,好似隨時都要落跑的樣子。紫依雙眼不由得眨了兩眨,心中不禁要懷疑自己適才是否不小心露出了虎姑婆的真面目。她暗自嘀咕著並向他凝目仔細望去,而剛一看清他的長相,她便不由訝然暗忖──好個憨厚可愛的男人!
三十左右的年紀,俊美的容貌配上西方人的頎長身材。一般來講,有這種得天獨厚條件的男人就該有得天獨厚的氣質,譬如男性魅力、瀟灑性感啊,甚至邪惡魔力啊什麼的,可他卻是一臉的憨厚純真,和滿身的木訥老實。
他還有一雙她此生見過最漂亮迷人的銀灰色眼眸,有若暮靄薄霧般縹渺,在朦朧中卻又閃爍著如暗夜星曜般晶亮的銀芒,令人忍不住想投入那神秘的霧氳中摘掬那灑落的流星。
但此刻那雙美麗的銀眸中卻佈滿了無辜與恐慌。
感覺到他確是被嚇著了,雖然很怪異,但紫依還是忍不住放輕了聲音去安撫這個牛高馬大的男人。
「你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看你似乎有什麼困擾,所以想看看能不能幫你一點忙。」
他警戒防備地盯了她老牛天,終於慢慢收起眼中的畏懼,他吶吶道:「我……
我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紫依硬愍住想問他是否和父母走丟了的衝動,她在心裡嘟嚷了半天,終於又問:「你是出來自助旅行的吧?難道都沒有計劃好嗎?」
男人又遲疑躊躇地看了她好半晌,才又慢吞吞地說:「我媽媽叫我到亞洲來自力更生,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計劃……」說著,他不覺渴望地瞅著紫依。「你……你知道該怎麼計劃嗎?」
心中不禁把那個不負責任的老母徹底罵了個翻天覆地,怎麼將這麼單純老實的憨傻兒子就這樣給扔出來自己吃自己了咧!
紫依只顧咬牙切齒,卻沒發現到男人盯著她微微皺眉,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強忍著。好一會兒工夫,紫依終於暗暗罵爽了,這才又開口。
「好吧,我幫你想想看好了。」
她敢打賭他一定是鴻運當頭,所以現在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讓人歎氣,否則以他這副呆樣,早八百年前就該成為三越百貨地下飲食街中某一家中華料理店的又燒包原料啦。
就當是日行一善嘍,她想著並推開他自己站到售票機前。「我叫楚紫依,你呢?你叫什麼,哪國人?」只顧著多數一些零錢出來多買一張到東十條的車票,她將零錢一個個投入售票機裡,沒發現自己順口溜出來的是中文。
奇怪的是,男人一點兒也沒猶豫的回道:「凡克.畢維爾,我是美國人。」像學生回答老師問話似的,他乖乖地一一回答紫依的問題,而紫依竟然也沒注意到他回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紫依按著按鈕又問:「來日本多久了?住在哪裡?」
「十天。我……」他遲疑了下。「晚上睡公園。」
「公園?」紫依一手拉出車票,一手抓著凡克走向琦京線月台,同時詫異地問:「為什麼不去住旅店?」
「飯店?」凡克瞥她一眼。「那好貴的。」
紫依瞭解地點點頭。「你帶的錢不多?」
「不知道。」他搔搔腦袋。「三十萬算不算多?」
「三十萬?」站定在月台邊,紫依蹙眉。「日幣嗎?算起來是不少啦,可是若是要在異地開始新生活就……」
「美金。」
「有點勉……」紫依倏然頓住,繼而猛地抬頭瞪他。「耶?美金?!美金三十萬?」
凡克點點頭,看到紫依驚詫的表情,他不由擔心地問:「是不是很少?」
「少?!美金三……」紫依不可思議地驚叫出幾個字後又驀地止住,她謹慎地四處張望一下,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後,這才拉著凡克低聲罵道:「你秀逗了啊你?美金三十萬是一大筆錢耶!你還這麼隨便就告訴人,人家說財不可露白你不懂嗎?就是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有多少錢嘛,你怎麼我問就告訴我了?真是白癡啊你!」
凡克咧出單純的笑容。「你是好人嘛!」
「好人?!我是好人?!」紫依不敢置信地叫著。「我臉上寫著好人兩個宇了嗎?媽的!這年頭壞人比好人還要像好人,你憑什麼認定我是好人?你……」
「你講髒話,」凡克不讚同地睇著她。「我媽媽說不能講髒話。」
險些被一口氣噎住,紫依喘了兩喘,而後忿忿地斜睨著他嘟囔著:「狗屎!我真懷疑你出門到現在怎麼還沒被人吃掉!」
凡克又露出傻呼呼的笑容。「我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你就是好人。」
紫依冷哼兩聲。「那你就錯了,先生,我正想把你的錢統統騙光,然後將你扔到垃圾堆裡了結!」
凡克聞言,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但凝視她片刻後!「你在逗我。」他的笑容又恢復了。
紫依猛地翻了個白眼。「智障!」她低聲喃喃咕噥。
「我不是智障,」他聽到了,而且大聲抗議。「我媽媽說我只是比較單純,我……」他的聲音很突兀地降低了下來。「我只有一點點笨而已,只要多歷練一點,自然就會聰明一些了。」
「聰明?」紫依輕蔑地上下打量他。「就你這德行?下輩子吧!」
凡克滿眼不服地回道:「我只是剛出門而已,所以什麼都不懂嘛,只要我認真一點學,很快就不會這麼笨了嘛!」
紫依立刻嗤之以鼻。「拜託!聰明是用學的嗎?牛牽到北京還是牛,男人多繞地球跑兩圈也不會變女人。你天生就是這麼憨厚傻氣,多混兩天也不可能突然狡猾起來。我說啊,你最好是乖乖待在家裡做個好寶……」
注意著琦京線電車進站,紫依邊嘮嘮叨叨地念著。突然,就在她被第一個衝出電車門的人撞得往後退一步時,她一下子頓住並轉眼瞪著凡克。
「你跟我說中文!」她以指控的語氣說道。
「是你先跟我說中文的,所以我才跟你說中文的嘛,有什麼不對嗎?」凡克困惑地說。「或者是我說的不夠標準?」
「你……」紫依仍然瞪著他。「你居然會說中文!」
「是啊,」凡克點著頭。「東方語言我會中文、日文和一點阿拉伯文,還有西方的法文、德文和一些西班牙語,非洲話我只會簡單的蘇丹語和班圖語,可是……」
要出電車的全滾出來了,沒時間讓她表現驚訝,紫依一把將話講了一半的凡克塞進電車裡。
「你……幹什麼?已經擠不進去了呀!」凡克掙扎著抗議。
「笨蛋!我才來幾天就學會日本人坐電車的藝術了,你待了十天居然還不懂?!
說你呆還不承認咧!」
紫依說著同時自己也硬站了上去,後面更多的人將他們往電車中間推擠進去,明明門口就已經沒位置可站了,可是還是有人陸續往門口站,然後只見他們反身過來站在門沿上,身體還有一半是露在外面的,再聽鈐聲一響,他們便手頂著門端,屁股往後一翹便進去了,之後整個人帖在玻璃上,雨傘,裙子則被夾在門間,驚險至極,真可謂世界奇觀!
這就是日本人之所以能在短短期間內成為世界大國的最厲害本領之一:擠電車!
★★★★★★★★★★★★★★★★★★★★★★★★★★★★★
住在東京是很方便的,如果不用考慮價錢的話。
東京的飯店不但為數極多,而且品質都很好,安全舒適,交通便捷,服務更是一流。但若是想要體驗真正的日本生活,民宿是較好的選擇。
民宿是日本一般民宅提供給旅客居住的地方,設備自然不如飯店,文通位置也大都不如飯店便利,可是相對的收費也便宜許多。
楚家的東和公司最大的貿易對象是日本商社,自然常有機會到日本出差,同樣喜愛親身體驗異國民俗的楚綠依,紫依的大姐,頭一次出差便在當時仍在世的父親建議下住到固定的民宿家。此後,民宿的習慣便由父親傳至女兒這一輩了。
小倉家座落於東京郊區的東十條,在十條車站下車後,紫依便和凡克安步當車住距車站有一小段距離的小倉家晃去。因為是郊區,所以那裡的居民白天大都到市區上班上爐,一路上感覺就像台灣小鎮般,不如市區熱鬧,帶著一分寧靜安詳。
在一棟四周圍有院落的舊式中型日本木條平房前,紫依從背包取出鑰匙打開大門,迎面正好碰上恰要出門的小倉伯母。
「咦?紫依,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小倉伯母,我帶個朋友來。」紫依說著將後頭的凡克扯到前面來。「他是美國人,但是會說日語,他叫凡克。」
矮胖福敦的小倉伯母看著凡克一身的邋遢,不由得微微蹙了眉,但抬眼又瞧見他一臉的愍厚,便慈祥地笑了笑。「你好,凡克君。」
凡克靦腆地應道:「您好。」
「小倉伯母,另外一間空房租出去了嗎?如果還沒有,能租給凡克嗎?」
「好,我去整理一下。」小倉伯母答應著卻又忍不住再瞟一眼凡克髒亂的衣著。「不過,凡克君最好先去洗一下澡,等他洗好,他的房間應該也準備好了。」
在日本你會發現無論是城市、鄉村、街道上都非常的整潔,因為日本人是個相當愛乾淨的民族,也是相當愛洗澡的民族,可以一日三洗也不厭。
紫依早被綠依警告過日本人的一些小毛病,所以小倉伯母一說,她立刻推著凡克到屋側另建的新建西式浴室去除一身的髒臭。
踩著光滑潔淨的地板,紫依將凡克的大背袋放到離浴室不遠的房間,再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間換下襯衫、長褲。
削肩T恤、短褲,穿著一身涼快的紫依晃著兩隻光腳丫子坐在庭院邊簷廊道,悠哉輕鬆地享受日式房屋內懶洋洋的光線和屋外的蟬鳴,幾乎可以凝住的時光節奏慵懶而充滿了回憶。
不一會兒,小倉伯母端著一盤茶和點心過來。
「你們大概會在家裡用午膳吧?」她跪坐一旁問道。
紫依想了想便點頭應道:「如果不麻煩的話。」
一般來講,不論是飯店或民宿,最多只供應一頓早餐而已。但楚家已是小倉家的老顧客,幾乎像家人一般熟稔,即使紫依是第一次到日本,但彼此在不時往來台日的旅人三不五時的談論中便已相當熟悉了。
所以一向不失豪放本色的紫依很快的就把小倉家當自己家一樣隨便,而和藹親切的小倉伯父、伯母也當她是自己子女般關心照顧。因此,不要說多一餐、兩餐,即使在那兒白吃白住,他們也不會多哼一聲。
「不麻煩。」小倉伯母笑著說。「我送紅豆飯去給親家,再順便多買幾樣菜回來,應該不會太遲的。」
日本習俗生日要吃紅豆飯,而今天正好是小倉伯母外孫女的生日。
紫依拿起一塊栗子羊羹丟進嘴裡,再瞄一眼淺草餅。「沒關係,小倉伯母,有這些先墊底,我們不會那麼快餓的啦!」
一個是半口日文,另一個是半口中文,加起來恰恰一口,雙方溝通起來倒也沒鬧過什麼大笑話。
「那好,」小倉伯母站了起來。「我會快去快回,你先招待朋友,缺什麼回頭再告訴我。」
望著小倉伯母離去的背影,紫依的思緒慢慢轉移到那個呆瓜凡克身上,猜測著凡克一開先為什麼那麼驚懼?還有他母親為什麼突然要趕他出來自立更生?而且還指明要他到亞洲來?最奇怪的是他看起來一副白癡樣,可是卻精通多國語言,甚至在他們從車站漫步回小倉家的閒聊中,一向膽大卻細心的她也可以隱約感到他精通的不只語言,但是他卻似乎極力在隱藏自己。
明明就是一個阿達,可卻是神秘兮兮的行徑,就有如他那雙銀眸般,飄忽朦朧、神秘難測。
正思索間,傻呼呼的凡克已經洗好澡,一身乾淨清爽地來在她身邊坐下,想學她晃動兩隻腳,可惜他的腳太長了,實在晃不起來,只能伸直擱在前方草地上。
還是濕淋淋的頭髮,加上俊美的容貌,還有單純憨厚的神情,讓紫依不禁想到一本翻譯小說。內容是敘述一位事業有成的中年女強人莫名其妙地愛上一個年輕俊美的低能兒,女主角一路排除萬難終能和低能兒結婚廝守的故事,這部小說曾被改編成電影,由梅爾吉勃遜飾演吃大便三明治的俊美低能兒倒是滿傳神的。
當然,紫依也知道凡克絕不是低能兒,或許真是有些憨傻呆笨,但還不至於到低能的程度。不過,也是他的憨傻讓他顯得如此可愛討喜。在這種烏煙瘴氣的世紀裡,連可愛的兒童都不多見了,何況他都已經快三十……是快三十了吧?
紫依盯著凡克,而凡克也沉默地與她對視著,那雙純稚無辜的銀眸此時卻顯得有些異樣的深沉。
追求紫依的人幾乎可以以卡車論計了,可是她從沒動過心,甚至還很厭煩那些緊追不捨的頑固份子。但此刻在他眸中銀輝的凝注下,她震驚地發覺自己竟然有些心漾神馳了。她似乎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所以她暗自期望他能識相地趕緊把他那雙見鬼的彷彿會吞噬人的眼睛挪開。
該死!他一點兒也不識相,甚至更專注地攫住了她的目光不放。就像亂了拍的節奏似的,她的心跳開始無法自制地亂撞起來,膝蓋似乎也跟著發軟了。如果現在她是站立著,她肯定自己要跌個狗吃屎了。
見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不會是對他……一見鐘情了吧?
媽的!這太可笑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絕對不可能!
她是個講求實際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只存在於小女孩悄悄話之中的夢幻想法呢?才不過兩個鐘頭前,她還大辣辣地狂言要成為單身俱樂部的永久會員咧,怎麼才一轉眼,她的心思就天馬行空啦!
這可不行!她可沒興趣讓自私強悍的男人待在頭上撤尿,更不屑和只軟腳蝦窩囊地過一輩子。
但是她又忍不住要想,他的眼睛實在幽邃得好迷人,他的模樣實在矬得好可愛,他的憨傻實在令人好氣又好笑,他的單純無辜更是令人心疼不已,還有他的身材也很完美,雖然瘦削但挺拔結實,而且她喜歡比她高的男人,尤其是比她高一個頭的男人……
不知為何,始終緊纏住紫依雙眸的灰色視線突然赧然起來,繼而慢慢垂下眼簾遮掩住銀色光芒,在低垂的雙頰中也出現兩抹奇怪的緋紅。紫依這才似乎被解除了符咒般地大大鬆了口氣,同時訝然自問:我怎麼了?
費了好一會兒工夫,紫依才甩開無解的困惑和可疑的情難自禁,她極力擺出最泰然自若的神情,狀似不經心地問道:「你幾歲了?」
「二十九。」
嗯,大我七歲,剛剛好不多也不少……呸!呸!神經病!什麼不多也不少,他幾歲關我屁事!
紫依忍不住連連咒罵自己,一旁的凡克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她,紫依瞥他一眼,順手將盤子推過去些。
「餓了嗎?這是在淺草仲見世商店街買來的特產,滿好吃的,你先墊一下肚子,等小倉伯母回來後就有大餐可吃了。」
凡克禮貌地道了聲謝後,便開始一點也不禮貌地大吃起來了。看他囫圃吞嚥的態勢,紫依肯定他很久沒有好好吃上一頓了。
「你都是怎麼解決民生問題的?」
「用餐嗎?」
紫依點個頭,塞了滿嘴淺草餅的凡克便模糊不清地說:「拉麵最便宜了。」
紫依忍不住翻個眼。「我肯定你是立食吧?」
凡克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對呀,才260日圓而已嘛!」
「荷包滿滿的卻那麼小器,」紫依喟歎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錢的大小啊?」
端起茶來喝了一大口將嘴裡的東西衝下喉後,凡克才答道:「不很瞭解,這次出門前我幾乎沒真正使用過錢。」
「沒用過錢?」紫依懷疑地瞪眼瞧著他。「不會吧?你母親沒給過你零用錢嗎?你上學時總要買點書本筆記或零食什麼的吧?或者她也會支使你去幫她買些雜物之類的呀!」
「她不太讓我出門,而且……」凡克遲疑一下。「我從沒上過學。」
「耶?」紫依不可思議地張大了眼。「你沒上過學?怎麼可能!你又不是住非洲,何況你要是真的沒上過學,哪會那麼多種語言?」
他想了想。「算是我媽媽教我的吧。」
「算是?」紫依斜眼睨他。「這又是哪一國說法?」
凡克沒出聲,紫依瞇眼研究著他,同時無意識地拿塊羊羹扔進嘴裡慢吞吞地咀嚼著,等嘴裡的東西全吞進肚子裡再喝了口茶後,她才又開口問道:「好吧,你說你沒上學過,你會一大堆語言都是你母親教的,那她還教了你些什麼?」
「很多。」凡克簡潔地回答。
「很多是哪些?」紫依不耐煩地問。
凡克似乎開口便要回答,卻又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即時又闔上了嘴。「就是很多。」依然同樣的回答。
紫依又瞪眼,好半晌後才大大歎息一聲。「先生哪,你要自立更生不是?錢再多也是有用完的一天嘛,所以你總得找個工作養活自己吧?不知道你到底會些什麼,我怎麼幫你找工作啊?」
凡克咬了半天唇,終於囁囁嚅嚅地說:「我……我會很多語言,不能找個這方面的工作嗎?」
紫依當然看得出來他有所隱瞞,但是既然他們才初識,她自然沒資格要求他全盤托出自身的一切,或者他有難言之隱。至少,這也表示他還不算太笨。而且她並不是小器的人,當然不會為這種事不高興。
「翻譯是吧?」她沉吟。「老實說,日本並不是我的地盤,所以我並不瞭解在日本翻譯的工作容不容易找,那就……那就只好請小倉伯父幫個忙替你……」
「不一定要在日本,在任何國家都可以,只要是亞洲就行了。」凡克忙打岔道。
紫依抬眼。「那你跑到日本來做什麼?」
凡克咧出愍傻的笑容。「我在機場裡搭上頭班往亞洲的飛機,它是往日本來的。」
紫依聞言愣了片刻。「你還真是聽天由命啊!」她歎道。
凡克不好意思地拿腳去踢著地上的小石頭。
「那就簡單多了,既然你不堅持要在日本,那就跟我回台灣,我保證三兩天就幫你找到工作和住處。不過……」她斜睨他。「我打算在東京左近觀光一下才要回去,如果你願意等我,那就陪我到處逛完了再一起回去嘍!」
依舊是老實的笑容。「好。」他同意道。
搶在凡克的大手之前,紫依掠走了最後一塊淺草餅,望著他靦腆地縮回手,她幾乎有種欺負小孩的罪惡感。
這太無稽了,她想著,同時上下齒用力一闔咬下今天第一口淺草餅,他可是個老我七歲的大毛頭,只是幼稚了點兒,我有什麼好慚愧的?!
凡克雙手撐在身後,半仰著頭望著庭院裡唯一一棵榕樹上的小鳥歡愉地欣笑。
紫依瞥著他純真無邪的側臉,心中不由又嘀咕起來了。
說的倒容易,就算真的幫他找到住處和工作了,住後他就真的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了嗎?
她懷疑。
★第3章紫依對美食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好吃是次要,填飽肚子才是最主要的需求。至於現代化的一切,要觀賞,在台灣多繞幾圈就是了,何苦要跑大老遠來贊歎大和民族的積極打拼、暗慚中華民族的懶散惰性咧!
她唯一有興趣的是日本的景觀、民俗文物和古跡。
當初在那個澳洲自助旅游者的協助下,她不但在剛到日本第一個禮拜就摸清了在日本旅游的最佳方式,也辦妥了公事,還順便將東京都值得觀賞的幾個地點都走過了,接下來當然是往東京都外跑嘍!
兩人初識翌日一大早,紫依便有如多年老友般闖進隔壁房間將猶在呼呼大睡的凡克一腳踢醒,邊一手拎起扔在旁邊皺巴巴的一團、小倉伯母提供的和式睡袍破口大罵:「什麼叫睡袍你懂不懂啊?就是睡覺時穿的啦!」
她毫不羞澀地瞪著臉紅耳赤的凡克慌慌張張地抓起內褲穿上,險些兩隻腳都套進同一個腳洞裡了,嘴裡還喃喃念著:「對不起,對不起……」
「天氣真有這麼熱嗎?為什麼一定要脫光光睡覺啊?我就不信你在公園睡覺時也是很有愛心地一絲不掛的喂蚊子!」
更窘迫地抓起牛仔褲套上。「對不起,對不起,我習慣了……對不起……」他依然念著,同時爬起來要拉上褲頭時,因為太手忙腳亂了,還打了個超炫的翻滾。
「對不起,對不起……」他念得更大聲了。
紫依愍笑愍得肚子開始發痛,但是難得有此額外的娛樂,不懂得把握就是笨蛋。
「就算你的身材真的很不錯,可是日本人不但是個愛乾淨的民族,也是個很注重禮貌的民族,小倉伯母特意提供你睡袍,你不穿就是不識抬舉,沒事給我亂展露肌肉就是無禮。你是我帶來的,怎麼就不懂得給我留點面子啊!」
凡克穿一半又慌忙將穿反的T恤脫下重新套上,邊羞愧地囁嚅道:「對不起,對不起!」
硬將險些衝出口的笑聲吞回肚子裡,紫依硬是擺出嚴肅正經的臉色。
「好吧,看在你是初犯的分上,原諒你這回,下次絕對不可以了喔!」
「謝謝,謝謝!」凡克感激涕零地連連彎腰低頭。
紫依忙轉身,以免被他看到偷偷咧出的笑容。
「準備好了吧,先去盥洗吧,早餐早就準備好了,吃完就要出門啦!」
「喔。」
凡克答應著,並跟著紫依後頭走出房間去。走沒幾步,凡克繼績直走往浴室去,而紫依則拐彎要去餐廳,就在她剛轉過身去時,她突然叫了聲。
「凡克。」
「呃?」
紫依嘴巴咧得好大。
「你的私人武器還真是屬於超重量級的咧!」
話一說完,背後立刻傳來一聲大大的撞牆聲,接著是凡克的可憐痛呼,而惡作劇成功的紫依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這個男人實在太好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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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郵輪與巨型貨船交匯的氣笛劃破海天的寧靜,小艇穿梭、海鷗漫天飛舞著。橫濱自開港以來,迎送了無數旅客游人。
位於神奈川縣東端的橫濱,東北邊隔著川崎市與束京對峙,是日本六大都市之一。從飛機上鳥瞰橫濱,可以發現它的市容井然有序,規劃的十分完善。
從東京搭上住橫濱的JR東海道本線,胸有成竹的紫依一到橫濱就買了兩張橫濱市營巴士.地鐵一日乘車券。就這麼兩張票便可讓他們玩遍計劃中的各個景點。
中午在新橫濱拉麵博物館享受最豐盛的拉麵盛宴,入夜則到橫濱中華街讓凡克嘗嘗中華料理,順便上關帝廟抽支簽。
瞪著自己的簽,紫依不禁感到有點啼笑皆非。但接過一臉莫名其妙的凡克遞過來的簽時,她卻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兩人竟然抽中同一支姻緣的上上簽!真詭異哪!
紫依咕噥著收好籤詩,領著凡克繼續往最後一站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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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知道大姐何時會來電賜下哀的美敦書,紫依只好馬不停蹄地拉著凡克轉戰各處。
箱根的溫泉、鐮倉的大佛、日光江戶村……老實說,這種玩法實在會玩死人。
對於急驚風性子的紫依當然是無所謂,但是看起來溫溫吞吞的凡克不但毫無怨言,甚至此紫依還要開心。
有如典型的鄉下土包子一般,凡克事事新鮮、物物好奇、樣樣有趣,而且總是很丟人的大呼小叫。每次凡克想拉她來問問那到底是什麼東東(歌舞妓、結社或路旁的土地公之類)時,紫依早已躲得遠遠的裝作不認識他。
然而紫依不得不承認,凡克是她有生以來最有趣的玩伴了。她當然和很多男孩子出去玩過,但始終沒有這麼盡興歡樂過,甚至比和自己的姐姐們還要輕鬆自在。
這日晚上,小倉夫婦去吃喜酒,紫依和凡克都已打包好,準備翌日要上京都去樂一樂,沒料到綠依的電話卻在此時終於追殺過來了。
「我警告你,楚紫依,你要是再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了!」
綠依一開口便如此恐嚇兼威脅,但紫依自然沒這麼好欺侮,她立時反攻回去。
「好啊,反正小倉伯父、伯母根本不捨得讓我回去,我乾脆留在這兒當他們的女兒好了。」
電話那頭頓時氣結。「去你的!楚紫依,你再不回來我就跟你斷絕姐妹關係!」
「幹嘛呀,為什麼一定要我現在回去嘛!」紫依不情願地說,順便推推凡克示意他把電視轉過來一點。「我才剛畢業,就讓我輕鬆一下嘛,幹嘛剛脫離苦海,便急著要我一頭再栽入另一場戰爭啊?」
「豬頭啊你,當然是我急需你的幫忙啊!」
「拜託,大姐,我畢業以前也只不過在假日時去公司掃掃地、送送文件什麼的,怎麼畢業後工友立刻變得這麼重要啦?你急需我的幫忙?去!」
邊指點著凡克將電視轉到她最滿意的角度,邊聽著綠依的訴苦,紫依又舉手示意他把聲音開大一些。
「半年前,森泰老闆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居然開始和我們搶起客戶來了。雖然那些都是老客戶,但是森泰的底子比我們硬,只要他們狠下心多降一點價,我們就要吃不消了。」
紫依一聽就知道綠依郁卒得很。
「還有我們新成立的資訊部高金禮聘來的程式設計師才上班不到三個月,正式合約都還沒簽下就被歐寶企業挖走了。然後是財務部經理她老公心肝糊糊借高利貸去炒股票,結果一敗塗地,人家高利貸追殺上門來,財務經理只好虧空公款去救她老公。」綠依直歎氣。「現在不管是告不告她,錢肯定是要不回來了,糟糕的是我們缺了那筆錢就要喊救命啦!」
紫依終於將視線從電視上拉了回來,她皺緊了眉頭。
「怎麼會這樣?倒楣事居然一下子全撞上來了。」
凡克似乎是感覺到她的聲調不對,也跟著把目光移向她這邊,雖然紫依揮揮手示意沒事,但他的眼光毫不稍移,只是像根釘子似地牢牢定在她臉上。
「客戶的事還能拖一下,資訊部也是可以暫時撇開,反正業務還沒正式展開。但是錢的事就不能再延了。要是兌票時間一到,款項還籌不出來的話,我們就要跳票啦!」綠依頓了頓。「這跳票的結果如何,你應該清楚吧?」
「見鬼!」紫依喃喃咒罵著。「她到底A了多少?難道真的籌不出來嗎?」
「七千多萬。」綠依有氣無力地說。「如果是去年,我絕對可以若無其事的應付過去。但是今年我們一口氣增加了資訊部,還擴大公司的規模,更大膽購地準備自建工廠,這些都需要大筆資金的付出,她就偏偏選在這個節骨眼給我出這種紕漏……」
「大姐,」紫依不耐煩地叫道。「到底能不能……」
「不夠啊,小姐,不夠啊!」女強人終於威風不起來了。「我東借西湊,還賣車子、抵押房子,結果……」
「如何?」紫依緊張地問。
「結果就差幾十萬!」綠依恨恨地說。「見鬼的就差那麼幾十萬我居然就得面臨跳票的危機!」
「幾十萬?!」紫依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大姐哪,你還真是遜斃了,怎麼七千萬你都籌出來了,結果差幾十萬反而籌不出來?」
「能想的辦法我都想過了呀!」綠依的語調極為沮喪。「我真的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了。」
「怎麼這樣?」
一時心亂如麻的紫依沒發覺凡克突然悄悄起身靜靜地離開起居室。
「那二姐那邊……」
「她也沒轍了。」
「柳伯伯……」
「借過了。」
「簡公子呢?」
綠依重淬一口。「他說除非我答應和他結婚,否則一毛錢也沒有。」
紫依努力絞盡腦汁想著。「讓我想想看,還有……」
「我這邊能想的都想過了。」
「我知道啦,別吵嘛!」紫依咕噥著。「胖子嘛……不行,他一定會和簡公子一樣要求我和他結婚。那就懶蟲吧……唔,也不行,十幾萬他有,幾十萬就得經過他媽媽那一關了。嗯……色狼……」話落她又立刻否決。「NO!他只想要我和他上床,可是也許……三十萬?!」
紫依傻傻盯著驀然出現在她眼前的支票。「三十萬……美金……」她倏地仰起頭瞪著運通銀行本票的主人。「你想幹什麼?」
依然是他的招牌阿達笑容。「我想投資你的公司。」凡克的回答卻是一點也不阿達。
紫依愣了愣,隨即破口大罵:「你傻了啊?我家開的是什麼公司你都不知道就想投資?那可是你的老本耶!你至少也要先探問一下吧?就算裝也要裝得聰明一點嘛,你就那麼喜歡讓人家吃你嗎?」
凡克的笑容在她的罵聲下收起來了,他靜靜看了她片刻。「你家開的是什麼公司?」
「呃?」紫依又愣了一下。「貿易公司,你……」
「經營項目?」
「主要是電子零件,今年還增添了資訊部。」
「嗯,前景都不錯。」可愛笑容又跑出來了。「我可以投資了嗎?」
紫依又傻了。他怎麼這麼該死的單純善良啊!都已經快三十的人了,居然還這麼傻呼呼的!她自然知道他是想幫她,但就是因為如此,她更氣不過。只不過對他多表示一點善意,和他開心的玩過幾天,他竟然就這麼信任她!
她簡直想拿斧頭剖開他的腦袋,給他的大腦多劃一點紋路進去。
紫依的目光從凡克的笑容徐徐移至本票上。
但是……好吧,就讓他投資吧!至少她可以保證不會讓他血本無歸,要是她不收,天知道他會白癡白癡地送給哪個過路人甲咧!何況他需要工作,以公司救命股東的身分,公司老闆自然得提供他一個舒適的住處和安插一個既輕鬆又高薪的工作嘍。
考慮至此,紫依又回眼瞪著凡克,嘴裡則對著話筒慢吞吞地說:「我剛剛得到三十萬美金的投資,這樣絕對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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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告訴綠依找到投資凱子了,其它什麼也沒說清楚,甚至連回台的時間也沒交代,紫依就這麼怒牛也似的拖著凡克衝回台灣、回台北、回公司了。
連和董事長秘書葉晴打聲招呼的心情都沒有,紫依就直接撞進辦公室裡,手一甩,支票像秋天的落葉般飄呀飄到綠依前面桌上。
「哪,三十萬美金。」
還沒消化紫依突然出現的驚訝,綠依和藍依兩人又陷入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中。
「老天,真的有美金三十萬耶!」
「你是魔術師嗎?怎麼剛告訴你,你就變出三十萬美金來了?」
紫依猛翻個眼,繼而一把將凡克拖到前面來。
「哪,是這個笨蛋把老本拿出來投資的,與我無關。」
兩雙眼睛立刻轉向那張有點慌張不安的面孔上。
「他是……」
「凡克.畢維爾。他會中文,所以你們不必拿那口破英文來現丑。」說完紫依又半轉過身去望著凡克。「哪,那個一臉狡詐精明的就是我大姐綠依,另外那個笑面雌虎則是我二姐藍依。」
綠依先狠狠瞪紫依一眼,再戴上另一副客套的面具。「畢維爾先生,真是謝……」
「還後生呢!」紫依受不了地插嘴。「你看他有一點先生的樣子嗎?叫他凡克就好了。」
看得出來綠依極力在忍耐著。「紫依,這是禮貌你懂不懂啊?」
「少來!」紫依嗤道。「你的禮貌都是表現給那些爾虞我詐的傢伙看的,凡克呆得可以讓任何人騎在他頭上,若是你沒有存心要害他,你那一套還是免了吧!」
她斜睨著綠眼紅眉毛的綠依。「否則我會以為你不安好心眼喔!」
「你給我閉嘴,紫依!」綠依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你以為你能及時湊到錢就可以跩起來了嗎?」
紫依嘿嘿一笑。「沒錯!」
綠依聞言,立刻像支火箭炮一樣射到紫依面前。「你這小鬼丫頭,別忘了這些年是誰撐起這家公司,又是誰大力擴展這家公司,還有是誰在供你生活、念書的!」
「那又怎麼樣?」紫依不屑地輕哼。「路走遠了總有踢到石頭的一天,跌倒了再爬起來不可恥,可笑的是你這個商界有名的女強人居然碰到一點小麻煩就哭天喊地的哇啦哇啦叫,換了是我才不會這麼丟臉咧!」
「什麼?」綠依尖叫。「誰哭天喊地了?誰哇啦哇啦大叫了?你……」
幾句話立刻掀起第一次世界口水大戰,在兩個比聲音大小的女人當中噴出的口水足可比擬羅馬噴泉,陰風怒吼、咆哮連連,就算大法師再世恐怕也是要狼狽逃竄。一場雙雌對決看得凡克目瞪口呆、膽戰心驚。正想著是不是要拿冷水來潑她們,眼角一瞥卻見楚家的笑面虎正笑瞇瞇地直向他頷首。
「別擔心,她們,不,我們常常這樣。」藍依滑稽地擠擠眼。「練練嗓門,順便加強一下肺活量。呵呵呵,對健康很有益,有空你也可以試試看喔!」
嗓門?肺活量?凡克張口結舌地轉頭看著有如幾世冤仇的姐妹兩,她戳她一指,她便拍回一掌,她又恨恨拉她一把頭髮,她就推她一個踉蹌……於是,凡克又轉回瞪著藍依,憨厚的臉上寫滿了我不相信。
好可愛的男人!藍依竊笑著暗忖,同時強調地用力點點頭。
「是真的,我們很喜歡這樣吵吵鬧鬧的,雖然激烈了一點,但這樣總比那些表面上客客氣氣,心裡頭卻一大堆陰謀詭計的兄弟姐妹好吧?」
凡克無語注視藍依,藍依給他一個安啦的笑容,然後就像看戲般悠然自得地雙臂抱胸靠在桌邊欣賞姐妹們的世紀大戰。
很奇怪的,凡克在凝視藍依片刻之後,竟然逐漸收回了焦慮的神情,安心地綻放出笑容。他也開始以旁觀的姿態望著陷於白熱狀態的紫依和綠依,雖然表情帶著困惑,但不再有擔憂了。
看戲的人總是會期待快些看到結果,所以如果戲碼拖得太長了,觀眾們也是會不耐煩的。因此不過半晌,同樣沒有結局的戲碼看過許多回的藍依便放聲抗議:
「兩位,該進行最後決鬥了吧?這樣拖拖拉拉的,你們不煩我都煩啦!」
驚天動地的咆哮嘎然終止,四支利劍隨聲轉移目標,藍依旋即揚起雙手做投降狀。
「拜託,別找我,你們都忘了還有別人了是不是?」
兩顆頭顱又惡行惡狀地轉向凡克,後者立時驚恐地直往後退。
「我的肺活量很好,也不需要練嗓門,拜託也不要找我!」
不約而同的,兩聲失笑立刻響起,紫依和綠依相互覷一眼,而後笑聲更為高揚。
「他很有趣啊,紫依。」這是綠依的評論。
「算了吧,有趣?」紫依誇張的大歎一聲。「說他是單純的傻瓜一個還正確一點咧!」說著她過去拉來凡克到辦公桌前坐下。「他跟你同樣是二十九歲,可是你是大公司董事長,他卻連明天該怎麼過都莫宰羊。」
綠依漫步走回自己的辦公椅,同時仔細地打量凡克。
「他應該只是很單純憨直而已,對吧,凡克?」
凡克靦腆地笑笑。「呃,我……我只有一點點笨。」
綠依和藍依剛失笑,紫依便屁股一翹上了桌。「是喔,無數個一點點加起來才對吧?」
綠依又橫她一眼,才轉眼朝凡克友善感激地一笑。「這次真的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這筆錢,恐怕我真的很難度過這個難關。事業出問題不算什麼,解決就是了。可是如果只差了這麼一點就要宣佈失敗,我實在是不甘心。」
凡克有點不知所措地抓抓後腦勺。「我……呃,我只是投資而已。」
坐在一旁另張椅子的藍依也露出誠懇的笑容。「及時雨的投資,謝謝你對我們公司有信心。」
凡克朝紫依投去一瞥。「我相信紫依。」
「是嗎?」綠依若有所思地瞄一下紫依。「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紫依聳個肩。「快一個禮拜了吧。」
綠依和藍依驚訝地互視。
「才一個禮拜不到,他就這麼信任你?」綠依不可思議地叫著,就差沒多加一句:他是白癡啊!
紫依不覺歎口氣。「所以我說他呆啊,像他這麼單純,要是有一天人家要他的腦袋,恐怕他還會問人家要不要幫忙咧!」
綠依忍住笑。「這麼憨直的人,呃,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稀有品種,而且即將絕跡。」紫依贊同道。「值得通報保護動物協會來特別維護。」
始終無語審視凡克的藍依這時突然開口說:「他有你保護不就夠了。」
凡克呵呵傻笑,紫依卻沒來由地紅了紅臉。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我沒有胡說啊,」藍依眨著無辜的眼睛。「他是看你的面子幫我們的忙,你不應該多關照他一點嗎?」
藍依一說,紫依立刻啊了一聲。「對了,凡克需要住處,還要一個工作。老大,這兩個問題就交給你嘍!」
「沒問題!」綠依不假思索地應道。「咱們家還有客房,就讓他住家裡,這樣我們也比較容易照顧到他。至於工作嘛……」她想了想。「他是學什麼的?」
「真抱歉,」紫依斜瞟著凡克慢吞吞地說。「他沒上過學。」
「耶?」綠依傻了。「他沒上過學?」她瞥一眼同樣驚訝不信的藍依。「怎麼可能呢?」
「不但沒上過學,連走出家門都沒幾次。」紫依無奈道。
呆了半晌,綠依才吶吶道:「那……他怎麼……」
紫依突然詭異地笑了。「可是他會英文、德文、法文、日文、中文,甚至阿拉伯語、西班牙語,還有非洲的蘇丹語、班……」
「等等!」綠依驚詫地叫著。「你不是說他沒上過學嗎?」
「是啊。」
「那他怎麼會那麼多種語言?」
「他媽媽教的嘍。」
「他媽媽?」綠依疑惑地重複道。「凡克,你媽媽是老師嗎?」
「不是……」凡克望著三張同樣寫著聆聽指教的臉,他遲疑半晌,終於囁囁嚅嚅地說:「她是腦神經學、人類學和心理學博士。」
三張下巴立時掉落到胸前,六只眼睛裡全塞滿了驚愕。好一會兒工夫後,三張嘴巴才慢慢闔起來。
藍依突然瞇了瞇眼,旋即開口問出心裡的疑問:「但她不是語言學博士?」
凡克不安地轉開眼。「不是。」
藍依緊盯著凡克。「那她怎麼會那麼多種語言?」
一針見血,綠依和紫依也懷疑地盯著凡克,這次換凡克的腦袋心虛地掉落到胸前。
「她……不會。」
不會?她不會?那她怎麼教他?
心中疑雲一起,嘴巴立時跟著問了出來:「那她怎麼教你?」藍依緊迫盯人地追問。
凡克的腦袋始終可憐兮兮地低垂著,雙手更是緊張不安地扭攪個不停,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但是多年征戰商場與男人爭強鬥勝的綠依和藍依早就失去對男人的慈悲心了,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放過再一次戰勝男人的機會呢?
所以!
「她到底是怎麼教你的?」藍依繼續無情的追問。
凝睇著不知所措的凡克,紫依心中突然浮現起一股不捨,原先的好奇已然被隱隱的心疼所取代。尤其當凡克無助的眼神悄悄地瞄了她一下時,她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
「喂!你有完沒完啊?你管他是怎麼學會的,他是來幫我們的忙耶,又不是你們的犯人,你們有什麼權利這樣質問他?」
藍依愣了愣,隨即和綠依交換個眼神,接著便軟下了臉色。
「抱歉,抱歉,一時忘形,一時忘形。」藍依帶著歉意的笑容連聲道歉。「凡克,真的很抱歉,我們已經習慣用這種嚴肅謹慎的態度來對待商場對手,一時忘了你不是我們的敵手,所以就……抱歉,希望你不要在意啊!」
凡克這才遲疑地抬起頭,露出一抹戒備的強笑。「沒關係,我不會在意的。」
綠依又和藍依互覷一眼,旋即友善地笑道:「我想反正你會多國語言,應該最適合在公關部門工作,所以如果你不反對的話,你先在公關部習慣一下,等你進入狀況後,我再斟酌情形調動職位,這樣可以嗎?」
「應該可以,」紫依很自然地就代為回答。「但是他是以觀光簽證進來的,是不是……」
「沒問題,把護照交給我,我會派人去辦。」
「那薪水呢?」
綠依露出有趣的微笑。「你說呢?」
「嗯……」紫依認真地考慮了片刻。「起薪三萬五,滿三個月再加一萬,之後就看他的表現嘍!」
「可以。」綠依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OK!」紫依說著將凡克拉了起來。「那我先帶他回去安頓,」她牽著他住門口走去。「明天再開始上班。」
「還有你,」綠依在後頭叫著。「你明天也得開始上班了!」
「好啦!」
門闔上了,辦公室裡寂靜片刻後,藍依突然移到原先凡克的座位上和綠依面對面。
「你看出來了嗎?」
綠依笑笑。「你是說紫依喜歡凡克,還是凡克喜歡紫依?」
藍依也笑了。「都有。」
綠依嗤笑。「瞎子才看不出來!」
「真的很明顯不是嗎?」藍依說著又突然起身去在窗邊倚著,俯望著道路上的車水馬龍,她平板地說出一件事實。「那個凡克似乎隱瞞了一些事。」
「或許是吧。」綠依往後靠著椅背。「但就如紫依所說的,他是來幫我們的,我們沒權利要求他要把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報告出來,每個人都有些難言之隱不是嗎?而且……」她轉動椅子對著藍依。「在我見過的所有男人之中,他是唯一一個真正稱得上善良憨厚的男人。我敢拿公司打賭,他是為了紫依才來幫助我們的,應該沒有什麼不良企圖。」
★第4章楚家過世的老父雖然只有三個女兒,但是他生前從不曾怨歎過沒有兒子的事實,因為他擁有的是比兒子還強悍能幹的女兒。
每一個女兒在校的成績都足以令他在所有父母面前傲然揚首,她們也都很體帖的在高中時便要求到公司幫忙,而且表現出色。所以當綠依大學畢業一年後就接掌過世老父留下來的公司時,不但毫無困難,而且員工個個信服。
楚家三姝沒有一個像早年便去世的母親,一個個都與父親同樣精明能幹,只不過性質上有些差異。
長女綠依是個標準的掌門型人物,有強悍的領導才能和壓制屬下的威嚴氣勢。
二女藍依則是智慧型的軍師人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對她來講,不過是訓練腦力的棋盤演練。
而三女紫依就是衝鋒陷陣的大將了。性急但不衝動,自信但不自負,豪爽而不粗魯,衝勁十足但不會一意孤行,樂觀豁達而知所進退。
所以綠依便把開發企畫部扔給剛畢業的紫依,反正她從高中開始進公司幫忙學習起就已被定位在開發部門了。
另一方面,凡克在公關部的表現也令人感到訝異之至。
表裡如一憨厚老實的凡克,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就是誠懇盡責,再加上他還有一項令人自歎弗如的天賦:他總是能先一步洞悉人們心中的不滿或期待。
譬如──這個房間太小了。不必對方明白說出來,凡克立刻換了一個大房間給客戶。
或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吃壽司。日本客戶心中暗忖著,臉上卻連一絲不快的表情都沒有,依然是客套虛假的笑容。但是十分鐘過後,牛排大餐已在滿面驚愕的客戶面前更換為壽司大餐了。
抑或──真煩!為什麼不能讓我先歇兩天再談公事呢?沒問題,討論會議在客戶的詫異下莫名其妙地延後了。
諸如此類種種,只要是凡克負責接待的客戶,唯一的感受就是滿足愉快,臨走時都指定下回只要凡克的接待。但是凡克一點兒也沒有自滿,他依舊是一副傻呵呵的笑容送給每一個人。
當然也有人會去問他:「你怎麼知道人家要什麼?」
而凡克的回答總是:「只要我們細心一點去觀察,一定能看到對方所顯示出來的蛛絲馬跡的。」
是嗎?
那為什麼我的眼睛瞪都快掉出來了,就是找不出來對方到底是為什麼原因老是抱著苦瓜不放呢?
無論如何,沒人能否認各行各業都有專精的人才,也許凡克的天賦就是屬於公關方面的,而且他始終都是那麼誠懇老實。所以三個月後,董事長直接升他為公關部副經理也沒有人發出任何不滿的怨言,即使他是個外國人。
沒得說,只因他適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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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大早,紫依又火燒眉毛地衝進凡克的臥室裡,抓起被單一甩,露出渾身光溜溜的凡克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
「你豬頭啊!」紫依雙手插腰大罵。「叫你至少要穿件內褲睡覺,你怎麼老不聽啊?就那麼愛現你的重型武器嗎?」
轟的一下,驀然清醒的凡克全身上下紅得幾乎讓人感覺到高溫熱氣的散發。而且驚叫一聲之後,他更是慌慌張張地滾下床,再跌跌撞撞地衝到衣櫃前,然後七手八腳的套上衣物,這才赧然無比的轉過身來吶吶道:「我……」
紫依誇張的歎口氣。「石門水庫沒關啦!」
耶?凡克趕緊低頭一瞧……啊!驚喘一聲,連忙再刷了下拉上拉練,險些夾到自己的寶貝命根子。
似笑非笑地斜睇著凡克。「夾到了沒有啊?」紫依戲謔地問。
「呃?啊!沒……沒有。」凡克的臉更紅了。
雙眼一瞄,紫依若無其事的晃兩步。「真不好意思啊,」她彎身在地上撿起一件黑色內褲掛在指問搖晃著。「假日還這麼早就把你挖起來了。」
面紅耳赤的凡克忙向前兩步搶回私人財產藏在身後。「沒……沒關係。」
「不過我是有原因的。」她奸奸一笑。「你今天要加班。」
「加班?」凡克楞楞地重複道。「沒人告訴我啊!」
「我這不就在告訴你了。」紫依說著,並大方地住床上坐下去。「趕緊準備一下,負責接待密勒先生的小李說那個美國人超難伺候,而我和他約好今天要開始討論一些事,我想你最好陪我去,免得我火大把他踢到太平洋去。」
凡克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
紫依注意到了。「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呃……沒什麼。」凡克終究又忍了下來。「穿西裝嗎?」
「不用了,」紫依說著起身住房門走去。「密勒先生說他不喜歡太嚴肅的場合,他寧願在外面餐廳或咖啡廳討論。」才剛出門,她又回過頭來。「你穿那套新買的休閒服很帥,就穿那個吧。快一點,我們約好九點見面,剛好夠我們吃過早餐再出門。」
凡克瞪著空無一人的房門處。
他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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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吃,帥哥,沒多少時間了。」
紫依邊吃早餐邊整理資料,還抽空朝剛下樓的凡克喊了兩句。
「喲!凡克,今天有夠帥氣喔,跟你穿西裝時完全不同咧!」綠依也放下報紙,放眼欣賞著凡克挺拔修長的身材和俊美的面貌。
凡克不好意思地坐到自己固定的位置上。「是紫依叫我穿這個的。」
「老實說,凡克,你本身就是個美男子,」藍依也衷心贊美道。「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只是味道不同而已。我聽說不只公關部,連財務部、業務部都有好多女孩子在追你喔!」
凡克拿著一套燒餅油條,尷尬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沒……沒有那回事……」
不知道為什麼,紫依一聽到有人在追凡克,心裡就十分,不,萬分不爽。
「喂,你們煩不煩哪?我們急著要出門耶,讓他趕緊吃完嘛!」
綠依和藍依很有默契地相對露出穎悟瞭解的笑容。
「好,好,凡克,你快吃吧,否則我們三小姐又要發飆了。」綠依笑道。
藍依則湊過去和紫依一起研究資料。「這個密勒先生你有把握嗎?如果能簽下他,東和便能踏出進入歐美市場的第一步了。」
紫依聞言不由放下資料仔細思索。「這個……實在很難講,他的態度一直相當模稜兩可,也沒有什麼明確的表示,總是說資料不夠豐富,他無法下判斷什麼的。
當我想放棄他時,他卻又扔給我一個不大不小的希望,讓我捨不得放棄。」
「嗯,跟我上次和他討論的情形差不多,想放棄又捨不得。」藍依沉吟道。
「他實在是個很精明的人物,我不得不承認沒有他那麼經驗豐富,也沒有他那麼狡猾奸詐。」
「他好像已經……」紫依翻找著資料。「喔,快四十了,當然我們不會有他那麼厲害。」她仔細審視著密勒的背景資料。「含著金湯匙出世的浪蕩花花公子,未婚,好玩樂,但也不曾忽略正事。」
「老實說,」藍依依然沉吟著。「我完全看不出來他對和我們簽約到底有幾分誠意……」
「完全沒有!」始終靜聽她們討論的凡克突然開了口,他放下吃一半的燒餅油條,有點猶豫不安地覷著面露驚訝之色的三姐妹。「他只是在和你們玩。」
「玩?」綠依睜大雙眼。「什麼意思?」
凡克瞟紫依一眼,隨即垂下腦袋。「他想證明他的魅力在東方世界也是同樣令人無法抵擋的,所以想試著看看能不能釣上你們三姐妹其中一人。」
「所以──」藍依瞇著眼。「簽約是餌?」
凡克沒出聲,紫依則蹙緊了眉頭。
「我懂了。上次是藍依不成,這次則是我,當然也是不成,那麼下次就輪到……」她轉眼望向綠依。「你!」
三張同樣沉鬱慍怒的臉孔面面相覷,卻沒有人去詢問只見過密勒兩次面的凡克怎麼會知道密勒的想法?
問了也是白問,他的回答肯定是摸不著邊際的說法。
但三姐妹都有同樣的共識,凡克抓人心思的能力絕對有百分之兩百的靈驗度,這在過去幾個月中,已經由凡克以事實證明過了。甚至有幾次紫依特意拉著凡克一起去和人議定簽約的條件,果然在凡克的暗示下得到出乎意料之外優越的條件。
這應該和他母親是心理學博士有關係吧?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半晌後,綠依突然問道:「凡克,據我所知,密勒所屬的財團的確有意建立在亞洲的貿易線。」
始終沒有明白告訢三姐妹關於密勒的打算,主要就是擔心她們會追問他如何能那麼清楚的得知密勒的想法。如今三姐妹卻似乎並無意追究,凡克這才意外又釋然地鬆了口氣,同時抬眼說明:「他已經決定合作對象是日本的本田株式會社,而且正由他的副手在進行簽約細節當中。」
「媽的!」紫依驟然罵出口。「既然要和日本人簽約,幹嘛不去拐日本妞,偏偏要來惹我們呢?」
又垂下眼簾,凡克囁嚅道:「他覺得你們三個才有挑戰性。」
「狗屎!」綠依也恨恨淬罵一聲,繼而斷然道:「紫依,今天你不用去了,我去!哼哼,看我怎麼整他!」
「OK!」
紫依爽快地答應一聲,隨即將亂七八糟的資料一把扔給綠依,有一半都在她的粗魯動作下飛散四下,但她甩也不甩,逕自大口吃起早餐來,順便招呼著凡克。
「凡克,你還是得吃快點,既然我們都準備好了,我就乾脆帶你出去好好逛逛。你和客戶去過的地方都不算有趣,我要帶你去真正好玩的地方樂一樂。」
雙眸一亮,凡克驚喜之色耷現。「我們要……要約會嗎?」
「約會?」
紫依雙眉猛挑正要斷然否決,但轉眼一瞧見凡克極度興奮渴望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嚴厲的否決就從喉頭溜回肚子裡了。她徐徐望一眼滿臉調侃笑容的綠依,再慢慢對上藍依挪揄的目光,最後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就算是約會吧,不過……」她瞟凡克一眼。「想跟我約會就別想同時跟別的女孩子搞七捻三的,懂嗎?」語畢,她端起豆漿大口大口灌下。
凡克聞言更興奮地趴在桌上往她那邊靠過去。「那……那……我……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嗎?」
噗地一聲,滿嘴豆漿全噴了出來,紫依嗆咳不已,綠依和藍依開懷大笑,凡克則緊張兮兮地跳起來搶到紫依身旁輕拍著她的後背。
「怎麼了?嗆到了嗎?好一點了嗎?……」
見鬼了,她和那麼多人約會過,可從來沒有承認過哪一個是她的男朋友,而這個呆瓜居然連頭一次約會都還沒開始就要她確認他是她男朋友的身分。
但是……一瞟到那張突然顯得有些沮喪落寞的臉孔,紫依心頭又竄起那種自從認識凡克之後就已經熟得不能再熟的心疼不捨,她不由暗歎一聲。
「好吧,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話聲一落,紫依突然感到一陣釋然,彷彿終於把最困難複雜的問題解決了。
對於兩個姐姐嘲諷的笑聲,紫依裝作沒聽到。她只注意到炫目的狂喜光芒就像炸彈開花一樣在凡克臉上轟然爆射,遽然展現的燦爛笑容令人不由泛起陣陣感動的酸楚。她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鼻頭深處的酸澀感。
「現在,男朋友,你準備好要去約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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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依到底是如何整治密勒的,那是另外一個故事,重要的是紫依和凡克終於開始他們之間的奇怪交往。
他們之間不像正常的男女朋友,倒比較像對母子。
平日裡,紫依總是對凡克大呼小叫的,她最喜歡像管教子女似的訓斥男朋友。
和凡克出去約會也是如同帶子女出外玩耍般,歡樂是有了,融洽也是夠融洽,就是缺少一股男女之間的親匿感。
而凡克呢,他也像是有戀母情結的兒子,除了上班外,他總是帶著乖寶寶的笑容緊跟在紫依身邊。偶爾,紫依也會暗忖著他實在有夠煩人的!
奇怪的是,即使紫依沒有明說,凡克也會自動噙著可憐委屈的苦兮兮笑容避開她遠遠的。接著,只要紫依心中又出現心疼不捨的跡象,那傢伙又會立刻搖著屁股緊靠回來。
真是拿他沒辦法!睇著那副小心翼翼的討好笑容,紫依無奈地想著:從小到大,她沒有認過輸,也沒有聽從過任何人,可就是拿他沒辦法。或許這就是人家為什麼說愛情會讓人軟弱的因素吧?
是啊,她是愛他。
敢作敢當,敢愛當然也要敢承認,她可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小女子,連愛個人都要否認。她是愛凡克,就算要她當眾大聲說出來她都敢,但是……
她懷疑地斜睨著緊緊凝視著她的凡克,這傢伙懂得什麼是愛嗎?
凡克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好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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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溫室效應的理論,地球溫度每十年會升高一度。今年或許沒有去年熱,卻比去年晚些進入冬冷季節。即使在十二月裡,也還常常出現溫暖的日陽,有些人甚至還穿著單薄的襯衫而已。更有很多人已經開始進行冬日必有的賴床活動,而愛賴床的人大部分都有同一個特點:鬧鐘特別多。
凡克就有四個。
但是一到假日裡,紫依便成了凡克的單一鬧鐘,因為凡克實在是個非常愛床的人,每天早上總是要表現一下他有多麼捨不得離開它。尤其是假日裡,他根本不設鬧鐘,能和床多廝守一會兒就多廝守一會兒。
於是,紫依便自願擔起「請」他起床的重責大任,而且千篇一律的,不是吼醒他,就是乾脆一腳踢他下床。
但是這日,凡克一直睡到十點多才自己醒來,而他勉強撐開惺忪的眼皮後,頭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邊的紫依,她正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的……
驚呼一聲,滿臉刷紅的凡克忙抓起被子蓋住自己。
紫依卻滿不在乎地轉眼問他:「凡克,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喜歡裸身睡覺?現在已經是冬天了耶,你不知道你很喜歡踢被子嗎?」
凡克赧然垂下眼。「我……我習慣了。」
「習慣?」紫依打量他片刻。「你家在哪裡?」
家?凡克呆了半晌,而後慢吞吞地說:「本來住北達克大,後來搬到勘察加半島的泰基爾。」
「北達克大我知道,可是勘察加半島泰基爾就……」她搔了搔腦袋。「好像沒聽過。」
凡克沒出聲。
「那兒很熱嗎?」紫依又問。
凡克搖頭。「不,很冷。」
紫依的眼神透露出她的不解。「那你還裸睡?不怕結冰嗎?」
「屋裡都有暖氣的。」凡克慢慢拉著被子坐起來,偷覷她一眼,又咬了咬牙才毅然道:「七歲以前我都不常穿衣服,所以……」
「七歲以前都不常穿衣服?!」
紫依訝然重複,隨即從床邊的椅子挪到床上盤膝面對他坐著,表情充滿了興趣。「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凡克凝視她許久,終於慢吞吞地開了口。「因為要做實驗測試。」
「嘎?」紫依更糊塗了。「實驗測試?」
凡克慢慢垂下腦袋。「我是個實驗品,他們拿我們做實驗。」
「他們……你們……你到底在說什麼呀?」紫依又驚愕又茫然。「什麼……什麼實驗品……你……你媽媽怎麼可能會容許人家拿你當實驗品?」
凡克又徐徐抬起頭注視她片刻。「我媽媽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她是研究人員之一。他們從全世界各地偷來二十幾個各類種族初生剛滿一個月的嬰兒做實驗品,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偷?」紫依不覺憤慨地罵了幾句髒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究竟是拿你們做什麼實驗,為什麼一定要那麼小的嬰兒?」
「因為初生嬰兒的腦部還沒發育完全,而他們做的正是腦部的實驗。」凡克瑟縮了下。「實驗第一步就是以特殊的裝置來刺激我們的腦,接著就是硬把知識灌到我們的腦子裡,看我們能接受多少。」
「解釋。」紫依簡單的說。
「你以為我的語言能力是怎麼來的?」凡克苦笑。「就像把磁片中的資料輸進電腦裡一樣,他們硬把那些語言灌到我的腦子裡。」
紫依似懂非懂地皺了皺眉。「目的?」
凡克思索片刻。「我沒有上過學,也沒有真正的學習過,所以我不是很瞭解。
媽媽是說人類如果能夠縮短吸收知識的過程,那麼節省下來的時間不知道可以多做多少事,而且天才也不會是稀有名詞了,甚至人類的進步階段也可以跳級前進。」
紫依贊同地點著頭。「有道理,人類浪費在學習的時間上實在太多了,幾乎佔去我們一輩子的三分之一時間,而另外至少有四分之一時間是在休息狀態,再加上吃飯、生病、娛樂、照顧親人等等,我們真正用在工作、建設的時間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時間了。」
「但是……」突然又搖了搖頭,紫依跟著不讚同地說:「偷嬰兒,還有以人類來做這種未經證實的危險實驗,這就太沒人性了。」
灰眸暗了暗。「這是他們原先的目的。」凡克輕輕地說。
「咦?原先的目的?」紫依又糊塗了。「什麼意思?」
凡克的雙眸突然呈現陰郁的灰黯之色,如同暴風雨前夕的烏雲般緊緊地攫住紫依的眼神。
「你能答應我,今天我告訴你的事絕對不會讓其他人知道嗎?」
紫依狐疑地蹙蹙眉,旋即嚴肅地點點頭。「我發誓!」
又凝注她片刻後,烏雲散去,銀色光芒重現,凡克咧出一抹椎氣的笑容。「我相信你。」
伸出玉手在他的笑容上撫了撫,幾秒後,紫依突然爬到他身邊掀開棉被鑽了進去,嚇了一大跳的凡克本能的就想溜之大吉,紫依卻緊緊抱住他的手臂不讓他逃掉。
「緊張什麼嘛,我又不會吃掉你,我只是想和你靠近一點嘛!」她仰頭微笑地望著他。「雖然你是我的男朋友,可是你好像從來沒抱過我喔!」
「可……可是我……」凡克臉色誹紅、支支吾吾地說。「我沒有……沒有……」
「沒有穿衣服?」紫依促狹地眨眨眼。「難道你要我也脫光衣服才公平嗎?」
「不是!」凡克立時驚叫一聲。「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
「好,好,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紫依說著拉起他的手臂繞在自己胳膊上,這才舒服地靠在他肩窩裡滿足地說。「好了,說吧。」
凡克僵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誘惑、笨拙地將她摟住了,然後也同樣滿足地輕歎一聲。
「說什麼?」
「耶?」紫依不高興地捶了他胸膛一記。「說你不准我說出去的事啊!」
「喔。」凡克俯首盯著她的頭頂好一會兒。「對他們來講,一開始我就是一個失敗的實驗品。」
紫依聞言立即仰起頭,一臉的不爽。「為什麼?」
「我說過他們第一步的實驗就是以特殊方法刺激我們的腦部快速成長,到了三歲後便開始測量我們的智力,如果能達到他們的標準以上的才算第一步的成功,而他們的標准當然是以天才智力為基準。」凡克突然側過臉去。「但是我不但連他們的標準都達不到,甚至……甚至比平常人的智力還要……還要低一些……」
紫依雙眉一弓,旋即伸手攫住他的下巴用力將他的臉扳回來。「那又怎麼樣?
就算比平常人低一些也不是就算是笨蛋了呀!就算真的是笨蛋好了,只要你是個好人也就行了嘛!何況,他們是要將學問灌入你們的腦子裡,這又跟你的智力有什麼關係?只要多灌一點,你們同樣也會懂得很多呀!」
凡克輕歎。「可是如果沒有足夠的智慧去融會貫通、舉一反三,灌再多的東西也是死的啊!」
紫依啊了聲。「這倒是。」
凡克無奈地瞟她一眼。「當然他們還是繼續以其它方法來試試看能不能有所改善,直到我七歲時,他們才放棄我們幾個達不到他們標準的孩子,專心致力於那些天才兒童上。而我們則由十幾個研究員之中有興趣的自願者將我們帶回去在空暇時繼續實驗。媽媽一直很喜歡我,所以她就把我領回去了。」
他闔上眼回憶道:「當時,所有的研究員都是住在實驗室附近,我媽媽常常在半夜裡帶我到實驗室裡用其它方法剌激我的腦部,可是都沒用,我始終是所有孩子們中最笨的一個。之後,我媽媽開始考慮到我的將來,她不但私自為我準備將來自由後所需要用的證件、金錢等等,還逐步將一些比較死板易消化的東西輸進我的腦子裡,譬如語言、歷史、地理……」
說到這裡,凡克突然笑了笑。「至少我的腦子還能接受這種硬性傳輸,有些孩子就完全無法吸收,不論用什麼方法,他們的腦子就是排斥這種外來物,甚至有幾個天才也因此而被淘汰掉了。」
紫依聽得入神,連口水快從張得大大的嘴裡流出來了都不知道。
「那時候我媽媽就告訴我,有一天實驗成功之後,他們就會放我們自由,屆時我們就得想法子自立更生了,所以她要盡力多輸一點知識給我,於是從我九歲開始就一直在期待那種時候的到來。你知道,因為我是實驗品,所以不能到處亂跑,免得讓外人知道這個實驗的存在,那種有如犯人的生活實在是不太好受的。」
聽著他無奈的語調,紫依不覺抱住他的腰際撫慰性地緊緊摟了摟。凡克也無意識地在她的手臂上摩掌著,同時又接著說:「如果不是出現那種特異現象,我應該在二十出頭時就可以自由了。」
紫依立刻睜大了好奇的眸子。「什麼現象?」
烏雲又突然出現在凡克的雙眼深處,他深深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才低沉地問:
「你聽過超心理學這個名詞嗎?」
紫依皺眉思索片刻。「是……是心理學的一種嗎?」
凡克想了想。「或者我該說是……超能力或超感應力吧。」
「耶?!」紫依兩顆眼珠子驀地睜得有如銅鈐般大。「超能力?」
「我們人類天生就具有某些超能力,心電感應、預知力、透視力和意念致動等,西方世界將這些超能力合起來以英文簡稱之為ESP。」凡克解釋道。「但是人類不但不懂得如何去啟動它,甚至不信任它的存在,因此這個自然界賦予我們的超自然能力也就永遠被埋藏在腦中某處,無法獲得充分的發揮了。」
「是嗎?」紫依懷疑地瞇起雙眼。
凡克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我媽媽說的。」
紫依不由翻個白眼,順便嘲諷地哈了一聲。
凡克歪著腦袋注視她半晌。「你不相信超感應力?」
紫依斷然搖頭。
凡克又瞧了她一會兒後,才慢慢轉向前方,盯著衣櫥上某一點。
「超感應力來源的說法有很多種,譬如腦前葉強度的「波,或者是腦磁場的發揮運用,而我媽媽則有另外的想法。在人類腦右葉中有一小部分,雖然很多腦科專家都在尋找它的功用到底是什麼,可是始終沒有人能有確實的答案,在我們現今所知的領域裡,它根本是一無用處的。但是我媽媽認為人類進化到現在,怎麼可能還有無用的部分保留著呢?因此她相信超感應力正是隱藏在右腦中那一小部分,只要懂得如何去歇動它,它便能發出超強的腦電波,這就是一般人所謂的超感應力。」
紫依還是以懷疑的眼光注視著他,但是凡克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
「我說過,他們在我們嬰兒時期就開始刺激我們的腦部來促進腦部的發育,媽媽說應該就是那時候同時也刺激到了那一小部分,因此……」他猶豫了下。「剛開始並沒有人注意到,因為大家都只專注在天才智力上,直到某一位實驗品因為生氣而使得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到處亂飛時,研究員才汪意到這個特殊現象。經過測試之後,他們發現所有被實驗者都有或強或弱的超能力,雖然都各別只有單一一種能力,但是每一個都有,包括失敗品,而且隨著年歲的增長,能力也在增強。而後,我們這些失敗品便開始要定期回實驗室繼續做腦部剌激,同時做測試,當然,不再是測試智力了,而是測試超感應力。」
紫依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也有?」口氣依然是懷疑不信的。
凡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逕自敘述下去。
「不到半年,媽媽便突然告誡我,要我隱藏起自己的能力,不要讓人知道我有什麼樣的能力,更不能讓人知道我的能力深淺。當時我並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我這麼做,因為她不准我隨便使用超感應力。但是我知道她是真的關心我、疼愛我,所以我就盡量照她的話去做。」
紫依驀地脫開他的懷抱坐直並轉向他。「你真的有超感應力?」她又問,這次的聲調是半信半疑的。
凡克瞟她一眼,依然沒有回答她。
「媽媽告誡過我後又過了數年,那年我剛滿二十,我正在高興著即將要得到自由了,媽媽卻帶著我突然搬離開原先的實驗所,包括所有的研究員和被實驗者一起從北達克大遷移到了泰基爾。而媽媽也從那時候開始,臉上多了些恐懼。我當然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我鍥而不捨的追問下,媽媽才願意讓我知道實情。」
「凡克,你到底有沒有……」
凡克猛然回過頭來。「有!」他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度,似乎不太情願承認。
紫依頓時傻了。她根本不相信有超能力這回事,可是她更相信凡克不會說謊。
凡克灰黯的眼眸在她臉上逗留片刻後,又轉眼前視。
「美國政府常常會自以為是的暗中支持一些見不得人的研究,只要它認為對美國有利,譬如生化武器研究、生化人研究和我們這種超腦力研究等等。可是當這個研究很突兀地轉變成超心理學研究,而且在即將成功時又不小心洩漏消息出去後,一切就變得更複雜而且危險了。」
「危險?」紫依不敢置信地叫了出來。「還有比這種可能要人命的研究更危險的?」
凡克無奈地勾了勾唇角。「想想看,世界上真正有超感應力的人並不多,大部分都是蒙人的。而我們實驗室不但可以自行制造,甚且有四分之一的人能力都驚人的高,你知道這會引起多少人的覬覦嗎?」
紫依無法回答。
「突然間,所有的研究員和實驗品都成了各方人馬爭奪的目標。有野心的國家或個人都希望研究員能為他們制造超能力者,也要現有的實驗品完成之後去替他們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而媽媽早就猜測到我們這些被實驗者早晚會成為被利用的傀儡,永遠得不回自由,所以才要我隱藏自己的能力,免得讓他們選上我。」
紫依遲疑地看著他。「那……別人……」
凡克垂下眼。「他們每個人都只有一種超感應力,而依照種類的不同,只要能力夠高的,都會被選去分別擔任暗殺、情報或竊取機密的工作。」
驀地倒抽一口涼氣,紫依結結巴巳地說:「暗……暗殺?!」
凡克無語。
紫依深吸幾口冷空氣,強自鎮定下來。「他……他們到底是誰?」
凡克偷覷她一眼。「俄羅斯和非洲某個獨裁國家,還有一個知名的恐怖組織,他們三方面聯合起來綁走了研究員的家屬來逼迫研究員為他們工作。原先的幕後主使者美國雖然吃了大悶虧,但是只要他們救不回研究員的家屬也是無可奈何。近九年來,美國方面也只找回四位研究員的家屬,所以當他們派人來援救研究員時也就只有那四位研究員肯離開,其他人都因為家屬還在恐怖份子的掌握之中而不敢輕易離開。」
紫依又傻了。
該死!這些已經達到她所能接受的飽和點了。
凡克依然偷窺著她,又過了好一會兒之後,紫依才稍稍恢復過來。
「那他們為什麼放你自由?是……你的能力達不到他們的要求嗎?」
凡克重重歎一口氣。「他們不曾放任何人自由,是媽媽叫我逃跑的。」
「逃跑?」又是一個意外的答案。「為什麼?」紫依真想尖叫。
「因為他們要殺我。」
紫依終於尖叫出來了。「為什麼?」聲音尖銳得十分可怕,還好綠依和藍依都出門了,傭人張嫂也去探望剛生產的女兒,否則肯定她們會揮舞著菜刀闖進來救人。
凡克苦著臉。「因為我不小心讓他們知道我的能力了。」
紫依瞪眼半晌。「你到底有哪一種能力?」
凡克轉頭避開她灼灼的眼神。「我可以透視。」
紫依面無表情。「請解釋。」
凡克又偷覷她一眼,這才細聲細氣地解釋道:「我不必翻開書就可以知道它的內容是什麼,我不必進到屋裡就可以知道屋裡有什麼人、擺設如何。甚至給我一張照片,再給我多一點時間,我也可以知道美國總統克林頓現在正在做什麼……」他突然垂下眼簾。「譬如我知道你現在穿的是粉紫色的……」
紫依雙眼倏地大睜,同時尖叫:「夠了!」她怒瞪著腦袋低垂的凡克。「我懂了。」
聽得出紫依的怒氣,凡克瑟縮著一動也不敢動,好半晌後他才敢再一次偷偷抬眼覷視,只見紫依雙眉蹙攏,似乎有什麼關節理不通。
「這我就不懂了,就算他們知道你有足夠的能力,應該是叫你去做那些狗屁倒灶的勾當,怎麼反而要殺你呢?」
凡克沉默片刻。「我不會聽他們的話做任何事的。」
「喔!」紫依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不聽話就要除去,免得反過頭來對付他們,這是他們那種人的作法,對不對?」
凡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看著她。
「你媽媽放你走,她不會有事嗎?」
「媽媽說她會制造個假意外,再弄個屍體來代替我。」
「你為什麼不帶她一起逃走?她也有家人被押著嗎?」
凡克羞慚地垂下頭。「她有一個重度智障兒子,這就是她會加入這個研究的主要原因。而且自從那四位研究員被救走之後,他們看管得更嚴密,我帶著她就逃不掉了。」
紫依眼露贊同之色。「也對,究竟一個人的目標是較小,而且總要有一個人留下來替另一個人作掩護。再說,對方應該不會傷害她,畢竟他們還需要她為他們工作。」
凡克可憐兮兮地瞅著她。「你不覺得我很懦弱無用嗎?」
不假思索地賞他一顆爆栗,紫依忿忿罵道:「你真呆呀!難道你們兩個死成一堆就好嗎?那她兒子……」她遽而頓住,隨即叫道:「該死!你不是有什麼透視力嗎?不會看看她兒子在哪裡,然後想辦法去救人嗎?」
凡克唇角沮喪地下垂。「我看過了,但是他們常常更換地點,至少每年一次,我和媽媽還沒確定他到底被關在何處時,他又被移到另一個地點了,連看守的人都會變換另一組人員。」
「看樣子他們相當謹慎。」紫依沉吟道。「那你最近一次是在何時透視的?」
「我離開前半個月看過一次,但是跟以前的情形同樣,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被關在什麼樣的房子和看守他的人,可就是判斷不出來他這次到底是被關在哪個國家、哪個城市、哪個定點。」
「笨!」紫依又罵。「看他們說的是哪一國語言不就……」
「紫依,我沒有超耳力,」他岔道。「我看得到,但聽不到啊!」
紫依霎時啞口,愣了好半晌,她才又問:「服裝呢?」
「一般人的普通服飾。」
「喔,那……」紫依瓚眉苦思。「膚色?」
「白種人、黃種人,還有黑人,媽媽說可能是傭兵之類的。」凡克回道。
「傭兵?」雙眉高高揚起不解,紫依訝然。「看守一個智障兒需要用到傭兵嗎?」
「據我所看到的情形來猜測,好像不只媽媽的兒子在那裡,似乎還有另一位或兩位研究員的家屬也在那裡,差不多有……」凡克略微思索了下。「七、八個人質吧。」
「喔,這樣。」紫依抓抓頭髮,又摸摸下巴,頻頻小動作之後才又沉吟著問「屋內有沒有報紙、雜誌之類的?」
凡克頹喪地點點頭。「有,很多,英文、日文和阿拉伯文,還有一些我不懂的文字。」
紫依的雙肩似乎有點沒轍地垮了下去。「那……」
「但是,」凡克突然說。「有一次我正好看到有人去送貨,那應該是亞洲人。」
「亞洲人?」紫依立作推測。「喔,所以你才到亞洲來?」
凡克頷首。
紫依立時揚起撫慰的笑容並輕拍他的手。「瞧,範圍已經縮小很多了,一步一步來,總會再找到另一些線索的。」
凡克勉強笑了笑,紫依則繼續安撫地摩挲著他的手臂,同時再度加緊思索起來。
「你說有看到關他的房子?」
「嗯。」凡克應道。「房屋建築形式的確是有些特別的地方,但我還是不知道那是哪個國家特有的形式。媽媽曾經從網路上調出各國建築圖樣讓我認,可是我還是只能認出是亞洲這邊的建築形式。」
「這樣……」紫依沉吟了會兒,旋即迅速作下決定。「OK,我們走吧!」
凡克茫然一愣。「走?到哪兒?」
「亞洲國家不像西方國家那麼先進,有很多資料都還沒編入電腦資料庫內,所以我們得自己去查。」她說著三兩腳爬下床。
「到哪兒查?」凡克邊問邊四處探頭尋找內褲。
紫依雙眸突然掠過一抹惡作劇的光芒。「哪兒?」她喃喃重複著,手上同時不著痕跡地抓住被子。「當然是圖書館嘍!」話還沒說完,她已猛力一揮將遮掩住凡克裸露身軀的被子掀落到地上。
凡克的驚叫和紫依的大笑聲在寒冷的冬日裡灑落一片溫馨,歡笑飛揚在空中,愉悅在眸瞳閃爍,深情在心底迅速滋長。
不想否認,也不想拒絕,如果上天注定他們是一對,那麼就讓他們成為一對吧!
★第5章連著好幾天,他們流連在各個圖書館尋找各國建築資料,不管綠依咆哮雷霆,威脅著要請他們吃炒魷魚,紫依還是拉著滿心過意不去的凡克光明正大的蹺班去也,而且還大剌剌地丟下幾句恐嚇。
「你敢給我扣薪水試試看,哼!別怪我到勞委會去告你苛待員工。」
這算什麼?作賊的喊抓賊嗎?
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苦苦搜尋了十多天後,成為線索的卻不是他們翻爛的建築或古跡書籍,而是──又是另一天的清晨,紫依雀躍地打開凡克的房間。每當要進行清晨一樂之前,她的心情總是特別愉快的。一想到今天該從什麼角度踢他下床,或該從哪裡下腳,她就不禁湧起一股變態的興奮感。
但今天卻在她一舞進房裡後,所有的朝氣就立時噗地一聲洩了氣,原因無它,虐待狂的犧牲者早已起床盤膝坐在床上了。紫依不由掃興地走過去,懶懶散散地好沒精神,不知情的還會以為她三天沒睡覺了咧。
可愈靠近她就愈狐疑,凡克只是盤膝坐著,手裡還緊緊抓著一張相片,如果他是清醒的,她進來的聲音那麼大,他早該跟她打聲招呼了。但是他卻一動不動,連雙眼都是緊閉著的,臉上神情緊繃,彷彿正專注於某件事上。
打坐嗎?打量了半天,紫依實在無法確定他到底在幹嘛,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喂,你到底是醒了或是還在打瞌睡?」
沒有任何動靜,於是紫依一連又問了兩次,他卻還是沒反應。紫依抿唇再仔細看了半天,繼而爬上床跪坐在他前頭,右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喂!凡克,你到底……」
才說了幾個字,凡克的雙眼便猝然打開,目光直射在她臉上。才被他驟然的動作嚇了一大跳的紫依緊跟著又打了個寒顫,因為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詭異,彷彿他是個睜眼瞎子,明明看著她卻又沒看見她,說他瞎了,他又很明顯的是在看著什麼。
駭異莫名的紫依立刻緊抓住他的手。「凡克,你怎麼?」
「他們要吃早餐了。」凡克終於開口了,說的卻是沒頭沒尾,令人一頭霧水。
紫依臉上立刻很捧場地浮現一個大問號。「嘎?」
「他們常常吃那個……」凡克雙眼發直並喃喃低語著。「也許……如果我能知道那是什麼菜名……」
「耶?」
「我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可是……從他們的嘴型……」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聽不到什麼嘛,我……」紫依倏地一頓,突然省悟出凡克到底是怎麼了。她立刻回瞪凡克的雙眼,下意識地想從他的眼裡看出些什麼來。
什麼也沒有!
沒有房子、沒有人、沒有桌椅,更沒有他所說的食物,有的只是如同暴風雨前山巔層層疊疊的卷卷烏雲,深沉而幽黯。
「卡……巴……布,卡巴布,是這麼念的吧?」凡克仍在喃喃念著。
老天!他真的可以看見那個根本不知道在何處的人嗎?
知道他有那種能力是一回事,親眼看到他在施展那種能力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者還比較容易接受,畢竟只是說說而已嘛。但現在竟親眼瞧見……這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哈、不、拉……邦,拉邦,那也是菜名嗎?」凡克又嘟囔著。
「凡克,」寒懍之餘,紫依還是忍不住細細聲輕喚。「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唇角輕輕勾起。「可以,紫依。」他也同樣細細聲回道。
「你……呃,看到了?」
「看到了。」
「清楚嗎?」
「非常清楚。」停了一下,他又加一句:「他們還沒更換地點。」
紫依雙眼愈睜愈大。「他……你媽媽的兒子好嗎?」
凡克不覺黯然。「不太好,他們喜歡欺負、逗弄他。你知道,他是個智障,所以……」
紫依蹙眉,隨即又道:「那些不管,我是說他的身體好嗎?健康無恙嗎?」
「很好,他雖然腦袋不好,但身體倒是很健壯。」
「那就好了。」想了下,她又問:「你還能維持多久?」
「兩、三個小時吧,」凡克說。「但是太久了我還是會很累的。」
「喔,我不需要那麼久,」紫依忙道。「你放心,只要再一會兒就夠了。」
凡克頷首,輕微得幾乎看不見。「你想知道什麼?」
「等一等,讓我想一下。」紫依緊咬著下唇認真思索著。「嗯……你能看到多還?」
「房子四周環境大概都看得到,但是如果離他太遠就沒辦法了。」
紫依振了振精神。「好,那住四周看一看,還有沒有其它房子,或者環境是如何?是鬧區、住宅區、森林、山問、海邊,或……」
「沙漠。」
「呃?沙漠?」紫依不禁有點發愣。「怎麼跑到沙漠裡頭去了?」
「看起來像是沙漠,」凡克有些猶豫。「還有別的房子,但只有一兩間,而且像是副建築而已……枯草叢、仙人掌,光禿禿的巖山……應該是沙漠,或是什麼荒蕪的不毛之地吧?」
「好。」興奮在眼底閃爍,紫依趕緊再問:「盡量再找一下,一定可以看到什麼其它特別的景物。」
「我看看!」凡克的雙眸更深黝灰暗了。「好像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咦?有一輛敞篷卡車開過來了。」
紫依兩眼一亮。「有外人?快,快看清楚,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她緊張地抓凡克的手臂,雙眼直盯著他的眼睛,好似要幫他看清楚一點似的。
「我正在看,你別搖我嘛……呃,卡車停下來了。司機戴著一頂很奇怪的帽子,半圓形,長相輪廓分明,衣服則沒什麼特別。另外還有好多個……耶?是女人?頭戴絲巾、身穿及地長裙,好像……好像回教女性傳統服飾。她們下車了,屋裡的人也早就全跑出來了,然後他們……」凡克突然停住了,雙頰猝然飛起兩片淡淡的虹彩。
紫依不禁既興奮又好奇地猛搖了搖他。「什麼?你看到什麼了?她們究竟是誰?你快說嘛!」
「她們,呃……」凡克囁嚅道。「是……是妓女。」
紫依猛地一愣。「妓女?」繼而失笑。「嗟!妓女就妓女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好了,還有什麼嗎?」
「車門上有字,很像阿拉伯文,但又不是……」凡克念著,認真背誦著。
未幾,他突然用力眨了眨眼,接著彷彿瞎子重見光明似的,銀眸驟然神采奕奕,眼神也不再視若無睹,瞳孔內終於出現了她的影像。
「我不認得那是哪一國字,很可能是古字,但是我記住了,所以我可以……」
他停住,兩人默然對視兩秒,接著很有默契地同時蹦起來跳下床,衝出房門,掠過愕然的綠依,再跑出大門,彼此誰也不稍讓一步,幾乎卡在大門口處動彈不得。結果當然是凡克在紫依兇惡的瞪眼下瑟縮地退了一步,這才一前一後地繼續向目標──圖書館前進。
衝啊!殺啊!給他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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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中東地區豐富的自然資源,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複雜的宗教背景,因此很早就成為一個多事之秋的頻戰地區,堪稱是現今世界上政局最不穩定的地區。
原屬巴基斯坦的約旦是在極度惡劣的自然環境下求生存的國家,境內約旦河東岸有百分之八十是沙漠及不毛之地,沒有什麼貴重天然資源,更沒有石油蘊藏。
一般來講,約旦的政局並不像一些中東國家那樣戰火連天,但在一般人們的刻板印象中,似乎中東每個國家都是隨時處於戰爭狀態中。所以除非真正研究過當地的真實情勢,或者有不得已的因素,否則敢進入中東半島的人並不太多。
紫依和凡克就是屬於有不得已因素者其中之一。
在曼谷換搭約旦航空公司的飛機,降落於約旦首都安曼以南的愛莉雅皇后國際機場,紫依和凡克在機場的銀行換了約旦幣之後,再跳上往市區的機場巴士直達安曼的阿布達裡車站。
當時是正午時分,冬日陽光和煦,巳士疾速滑向兩旁都是黃漠的公路上,司機撥放著可蘭經有如醒醐灌頂(雖然沒人聽得懂),悠揚的唱音牽動心弦,一望無際的乾燥荒涼,人顯得如此的渺小,而藍天又似乎特別高遠,雖不致抱怨世態炎涼,亦有說不出的感歎在心頭。
東跑西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跑到這種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國家,果真是世事無常不是麼?紫依不禁暗忖,說不定過兩天她又會跑到北極去了咧!
除了巴士外,計程車是約旦境內最廉價且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但是安曼的司機不太懂英文,因此從台灣到愛莉雅皇后國際機場都一路以英文暢行無阻的紫依,在上了計程車之後就突然成丁啞巴。
阿拉伯文一竅不通的她除了裝啞巴之外還能幹哈?
凡克和司機譏哩嘎啦說了一大串之後,在司機的推薦下,他們住進了離市中心約五分鐘路程的旅館。這是一家擁有四百個房間的高級旅館,每個房間都附有陽台。
兩人匆匆梳洗一番後便直接到旅館附設的餐廳進食,精神振奮地打算用完餐後就直接殺出門。然而一等填飽了肚子之後,他們卻面面相觀地垮下了雙肩。
怎麼找?
約旦的面積實在不算大,從首都安曼到最南的阿誇巳港,坐車只要六個小時左右就可抵達了,但是約旦有百分之七十五都是貧瘠的沙漠,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該如何深入去找?恐怕人還沒找到,他們就先變成兩具木乃伊等待千百年後供人解剖研究了。
偏偏從凡克所見到的景像來判斷,他們所要找的人正是在荒涼的沙漠之中。
難道要從……兩人對視著,心中浮現出相同的答案。
妓女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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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必去找妓女戶,妓女自動會上門來。
可若是女人要上妓女戶……對不起,請少來攪和。
有紫依在一旁,無論凡克怎麼探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而紫依又不放心放他一個人單飛。
於是四天的徒勞無功之後,兩人又呆坐在旅館餐廳中頹然歎氣。
「或許等我單獨去問到之後,我再回來找你一道去?」凡克小小聲試探著。
「你?」紫依輕蔑地哈了一聲。「恐怕你什麼都還沒問到,人就被扛走啦!」
凡克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可終究還是放棄了和紫依辯駁的念頭。「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紫依自我解嘲地笑笑。「涼拌炒雞蛋,煮個水煮蛋,吃了變混蛋,踢你成兩瓣,管你怎麼辦!」
「嘎?」凡克一臉的莫名其妙。「你說什麼?」
紫依長歎。「沒什麼,讓我再想想吧。」
「喔。」瞧見她一臉狗屎,凡克沒敢再去騷擾她,只好無奈地住周圍張望,期望能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瞧呀瞧,望呀望的,四處掃射的銀光突然定在紫依身後隔兩桌的三個狀似觀光客的美國人身上。片刻後,凡克的手悄悄越過桌面握住紫依端著咖啡杯的手。
「紫依,他們也是來找人的。」
「呃?」紫依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住後瞄一眼。「那又怎麼樣?這世界上找人的可多了,關我們屁事!」她不耐煩地說。
「可是,」凡克雙眼一瞬不瞬,兀自盯緊那三個人。「他們是美國國防部情報局的的人,找的對象也跟我們一樣。」
「耶?」紫依聞言忙又轉回頭去打量那三個高大的美國人。「他們是DIA的人?你怎麼知道?」
那三個人的確跟一般的觀光客不太一樣,雖然衣著普通,但是神情上就沒一般觀光客那般輕鬆愜意。而且即使他們盡力隱藏,卻仍是讓那股幹練慓悍之氣悄悄流露出來了。
他們一邊謹慎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邊小聲談論著,瞧上去就是一副賊兮兮的模樣。不過至少他們看起來還滿正派的,紫依想道,同時回眼看向凡克。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DIA的人,而且找的對象跟我們一樣?」
始終凝注在那三個人身上的視線終於拉了回來,卻在剛碰觸到紫依狐疑的眼神時又心虛地移了開去。
「我,呃,我感覺到……到……」
感覺?感覺有那麼厲害?連對方是誰,要做什麼都可以知道?怎麼我就感覺不到?壓根不信半分的紫依瞪了半天眼,終於冷冷道:
「凡克,請你看著我好嗎?」
雖然很不願意,但是凡克聽得出紫依聲音裡的絕對不善,灰眼只好聽命地轉過來,旋即又驚慌地掃開。「什……什麼事?」
「看著我!」
躊躇了好一會兒,那對畏縮的眸子才對正了她,「什麼事?」卻是被眼簾遮得連一絲絲目光都不見。
「你這算什麼?」紫依哭笑不得地罵道。「叫你看著我,你給我看你的眼睫毛幹什麼?炫耀它比我的長嗎?」
眼簾拉開旋又刷下。「我……我……你叫我有事嗎?」
紫依猛翻個眼。「廢話!」然後盯緊他。「告訢我老實話,凡克,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腦袋也愧疚地跟著垂了下去。「我……我……」
又審視他片刻後,紫依放軟了聲調。「凡克,我不會怪你,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或者你還不能完全相信我?」
沉默了下,凡克才囁嚅道:「我相信你,但是我媽媽說有些事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沒有人喜歡那種狀況的。即便再豁達的人,知道了也是會不高興的。」
「什麼狀況?」紫依問。
凡克又沉默了。
紫依也跟著沉默了好半晌,接著她突然站起來移到他身邊坐下。「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無論是什麼事,我都不會真的對你不高興的。」語畢,她又馬上加了一句。「除非你背叛我去找別的女人。」然後她溫柔地拍拍他的手。「好了,現在告訴我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也要救人嗎?」
若不是紫依的最後一句問話,感動萬分的凡克差不多就要把事實說出來了。只見他投給紫依無限深情的一瞥後,隨即轉眼再度朝那三個人望去。
「不,他們的任務是找人,援救組另有他人。」
「喔,那……」紫依蹙眉沉吟著。「他們知道多少關於你們的事?」
「知道不少,因為美國政府救回的四個研究員都仍在美國政府的保護下繼續工作。不過……」他困惑地望著他們。「好像他們後來的實驗都不成功,沒有天才,也沒有超感應力,所以美國政府才急著要把所有參與研究者全都找回去,看看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奇怪,難道真的……」
說了一半又停住,明明就是存心吊人胃口嘛,這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惡的事了。
忍不住用力頂了頂他的胸膛。「真的什麼啊?」紫依不耐煩地問。
凡克微微蹙眉。「聽媽媽說他們後來做的實驗也都不成功,而且同樣的都找不到問題出在哪裡。那些儀器都是從原來的實驗室整個搬過來的,雖然因為搬動的關係,在第二次實驗開始前曾經做過調整,但都是根據研究資料數據來調整的,應該不會有錯啊!」
「過這麼久才做第二次實驗啊?」紫依嘲諷道。「真不簡單啊,居然忍得住!」
「他們也不是真的這麼冷酷無情的嘛!」凡克忍不住辯駁道。「第一次實驗總是要有對象的啊,他們也是不得已的。所以他們才會一致決定要等到第一次實驗證實完全沒有後遺症之後才會公開,屆時再進行第二次較大規模的實驗。」他咬了咬唇又說:「雖然他們確實是提早了第二次實驗的進行,但他們也是被逼的,何況,離第一次實驗都已經過了二十年。」
「真是被你打敗了!」紫依大歎。「犧牲者居然為劊子手辯護。」
「我不是……」
「算了,算了,那都是他們的事,與我們無關。」紫依揮揮手。「現在你只管找人就對了,至於救人嘛……」兩根手指頭在額頭上點了老半天,她才又聞口問:「他們救回研究員時,怎麼不順便把你們這些被實驗者救回去?」
凡克輕輕一歎。「如果他們知道媽媽放我走,倒楣的就是媽媽。同樣的道理,被實驗者若是被救走了,倒楣的就是負責照顧的研究員。所以即使被實驗者想離開,研究員也會千方百計阻止他們離開,何況他們並不想離開。」
紫依大大的眸子裡寫滿了詫異。「為什麼?」
「他們用人質脅迫研究員合作,卻是用籠絡誘惑的手段來收服被實驗者,用各種各樣的誘惑賄賂來抓住我們的心。」
「那你怎麼沒有……」
凡克聳聳肩。「他們說的我都沒興趣,我只喜歡和媽媽在一起。而且媽媽從坦然告訴我事實之後就沒有再對我隱瞞什麼,我想我對幹壞事並沒有什麼胃口。媽媽還說她早已把我當成她的親生兒子般看待,若是我能得救,即使要犧牲她的親生兒子也無所謂。所以當他們要殺我時,她寧願冒險讓我逃掉,因為她認為我還能有美好的遠景,而她兒子的將來卻還是個未知之數,也許命運注定她的兒子只能是那樣了。」
感動在心頭流過,紫依更堅定了救人的想法。「就算她願意犧牲,我們也不能讓她犧牲!」她毅然道。「我們一定會救出她兒子,也會救出你媽媽。」
「謝謝你的支持,紫依。」凡克感激地說。
「去!少說這些沒營養的話。」紫依揮揮手。「好了,繼續討論,當初有任何被實驗者離開嗎?」
凡克赧然笑笑。「有,三個。」
「他們的能力如何?」
「有一個跟我一樣有透視力,另外兩個則是分別擁有意念致動和天耳通,就是念力移物和能聽到一般人聽不到的聲音。但是他們三個的能力都不太高,那些能力很高的都是由上校親自籠絡看守,援救人員根本接觸不到。而且因為家屬還在對方掌握之中的研究員都不肯離開,所以美國方面就因此決定將人質全都救出來之後再出動去救研究員。畢竟,那是俄羅斯的地盤,要上那兒救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搞不好人還沒救到就全軍覆沒了,最好是一次就OK,不要給對方太多戒備的機會。」
紫依喔了一聲。「那DIA的人會找到這裡來,就是那個有透視力的人給他們的線索嘍?」
凡克頷首。「沒錯,但是他好像只告訴他們人質在這個國家的沙漠地區之後就離開了。」
紫依不解地皺起了眉頭。「DIA的人應該很神通廣大,怎麼現在才找到這裡來哩?」
「我說過那個人能力不高,他能透視的距離很小,DIA的人必須帶著他到各個國家、各個城市鄉鎮地慢慢透視,而且那個人的能力很不穩定,有時候有,有時候卻又跟正常一般人沒兩樣。再加上人質又常常變換位置,所以更增加了困難度。」
紫依聞言,眼光突轉怪異地盯著他。「換句話說,你的能力是超強的嘍?」
凡克彆扭地笑了一下。「呃,好像是吧。」
「少來!」紫依拿手肘用力頂了頂他側腹。「什麼好像不好像的!」
凡克傻笑以對。
她就愛看他這呆樣,可愛又純真,實在逗人極了。
忍不住在他唇上親了親,這一親可就親出燃林大火來了。紫依好笑地瞧著他驚愕地捂著自己的嘴,臉色紅得彷彿就要中風了。她喜愛地在他紅通通的臉上撫了撫。
「你實在好可愛咧!」
看他更羞澀地不知如何是好,紫依還想再逗一逗他,可眼角卻不小心瞥到那三個美國人正喚來侍者要結帳走人,紫依立即跳起來半跑過去,邊回頭急言道:
「快!就算我們找得到人,也無力去救人,還是得靠他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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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行動B組組長藍尼雖年輕但在偵察搜索方面卻有獨到的天分,他與經驗豐富的老幹員崔特和攻擊力特強、足可以一抵十的強生是完美的搭檔三人組,雖不敢說是天下無敵,但也從來沒有什麼任務能難倒他們的。可就是這一次的任務讓他們抱怨達連,大歎公家飯不好吃。
一個成天只會要求奢侈享受玩女人的爛小子,卻要他們活像老祖宗一樣供奉伺候著,就差沒去舔他的腳指頭了。
他媽的!只交代一句人質在這個國家就吵著要離去,說什麼這裡生活水平太低,他活不下去,然後就丟下他們在這兒大海裡撈針。難怪在他們之前和那小子一同行動的同袍都厭惡死那個油頭粉面的娘娘腔了。若非害怕軍法審判,而且那小子的透視能力經過證實也確是存在的,他們早把他扔到北極去結凍萬萬年啦!
「我們如何開始?」強生問。
「找個可靠的貝都因人帶我們進沙漠去找。」藍屁回答。
「嗯,雖然不太符合快速行動的原則,但現在也只能進行這種呆板方式了。」
崔持附和。
「那我們立刻開始。」藍尼說。「愈快找到人質所在,我們才能愈快離開這個爛國家。」
於是藍尼招手喚來侍者結帳,就在他們剛起身時,一個東方女子卻驀地衝過來擋在他們桌前。他們的謹慎防衛的細胞才剛喚起,那漂亮東方女孩子脫口而出的話更令他們心頭立刻亮起警戒備戰的紅燈。
「你們是DIA的人吧?我能跟你們談一談嗎?」
三個人聞言震驚地互覷一眼,藍尼隨即否認道:「對不起,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紫依回眸瞧一下緊跟在後的凡克,隨又正視藍尼道:
「你們放心,我們沒有惡意,你們無須刻意否認。」
藍尼沉下了臉。「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只是普通的觀光客,不是你口中的人,你……」
「那如果我說我們跟你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呢?」紫依回手以大拇指指著凡克。
「他的親人也是你們的目標之一,我們比你們還要急著救他們,但是我們有線索,卻沒有能力去救他們,所以只能找你們合作。」
「線索?你們有線索?」沒有多少耐性的強生忍不住脫口道:「你們有什麼線索?」
藍尼聞言不由大大皺眉,同時立刻丟給強生一個特大號衛生眼,繼而和崔特交換個眼神,最後才住旁邊移兩個位子,並擺手請坐。
「兩位先請坐下再談好嗎?」
得意地拉開嘴角,紫依大大方方地拖著凡克坐下。
「要喝點什麼嗎?」
在等待侍者送來飲料的空間時刻裡,藍尼始終以灼灼的目光仔細打量著紫依和凡克,而一等侍者放下各人的飲料離去後,藍尼立刻發問。
「你們是什麼人?」
紫依笑笑。「我叫楚紫依,不算什麼玩意兒,只不過是他的親親女友。」她親熱地抱住凡克的手臂,又引起凡克一陣發燒。「凡克才是主角,他是從泰基爾逃出來的,我想你們應該懂我的意思吧?」看到藍尼等三人都現出驚愕的神情後,紫依滿意地點點頭。「你們的確懂。」
「你怎麼逃得出來?」藍尼不敢置信地瞪著凡克。「那是俄羅斯的領地,你怎麼可能自己逃得出來?」
凡克瞟他一眼,隨即垂下。「我媽媽幫我逃出來的。」
「你母親?」藍尼一臉詫異。「誰是你母親?」
「媽媽是實驗室研究員之一,我一直是由她照顧的。」
藍尼頓時瞇起眼來。「那麼你也是……」
「對啊,要不你以為我們的線索是怎麼來的?」紫依插進來說道。「當然是他看到的,一等我們查資料確定是這兒後,我們立刻從台灣趕到這邊來了。」
「台灣?」再一次滿面驚詫之色。「你從台灣就可以看到這裡?」藍尼不信地問。
「厲害吧?」彷彿對方稱讚的是她,紫依得意非凡地瞧瞧一臉尷尬的凡克再朝藍尼揚揚小巧細緻的下巴。「比你們那一位還厲害吧?」
「咦?你們怎麼知道……」
「他說的嘛!」紫依毫不客氣地打斷強生的話頭。「他說你們救出的被實驗者之一也有透視力,只不過能力差很多,對吧?」
「確實。」藍尼承認,他仔細凝視著凡克。「你可以看多遠?」
凡克遲疑地望向紫依,紫依會意,她安撫地拍拍他的手,同時向藍尼解釋道:
「他並不想讓人家知道他的能力,如果不是想救他媽媽的兒子,我們根本不會找上你們。」她轉眼瞧著凡克。「你們應該看得出來他很單純,也只想過單純的生活,不想讓任何人利用他去做任何事。」
凡克附和地直點頭,紫依笑笑又轉回去看著藍尼。
「這樣你瞭解嗎?」
藍尼深深注視凡克一眼。「我瞭解,但是如果是救人也不行嗎?」他微微蹙眉。「還有多位研究員的家屬還沒找到,而就如你所說的,我們那位透視者能力不強,所以浪費了許多時間。」
他又和崔特互視一眼,而後肅起臉色沉聲道:「老實說,近些年來有許多宗……呃,疑案。我們懷疑就是勘察加半島的那些超感應力者所為。因此我們急著要把家屬都找回來,然後我們就可以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救援行動將所有實驗室裡的人統統救出來了。」
凡克又看了紫依一眼,紫依同樣又立刻了悟他的心思,她不禁要暗自讚歎佩服自己和凡克的默契實在是有夠厲害,一面又代替凡克回答道:「救人是可以,但是其它的都免談。而且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除了研究員以外的人可不一定願意跟你們走,甚至還可能阻擾你們救人。」
藍尼雙眉一皺。「為什麼?」
紫依想了想。「老實告訴我,你們那位……態度如何?」
眉峰霎時打了好幾個漂亮的蝴蝶結。「老實說嘛,他……」藍尼輕蔑地冷哼。
「是個超級大混蛋!好惡逸勞、貪財好色、頤指氣使,成天除了提出一大堆要求之外,什麼活兒也不想幹,好像活該大家都得像伺候皇帝一樣伺候著他。每個跟他接觸過的人都想狠狠海K他一頓,再把他扔到大西洋裡喂鯊魚去!」
「他們都是那樣子的,」凡克突然出聲道。「能力愈高的貪念愈重,也許這就是實驗的副作用,也可能是上校的說服力夠厲害,更有可能兩者因素都包括了。總之,上校針對每個人的弱點,或色、或財、或權力、或嗜好,提出令人無法拒絕的誘惑,除非你們也能滿足他們的胃口,否則……」他停住了。
不必說得更清楚,每個人也都能懂得凡克的言下之意,崔特沉吟了會兒,而後慢吞吞地問:「如果我們也能滿足他們的要求,他們就願意跟我們走了嗎?」
凡克深深歎了口氣。「他們的胃口真的很大,或許你們可以滿足他們對財的要求,也可以給予相當的權柄,但是如果他們看上了某個正經美女,你們能罔顧一切抓來給他們玩樂嗎?」
崔特頓時啞口。
「還有,」凡克接著又說。「據我所知,現在留在泰基爾的被實驗者當中最厲害的是一個意念制動者,他有最特異的嗜好,不愛財、不好色,對權勢也沒什麼欲望,他只愛一件事……」
「什麼事?」強生脫口問。
凡克又歎口氣。「殺戮,他只愛殺戮。他從小就喜歡抓小動物來解剖,大一點後就抓羊啊、狗啊什麼的來宰著玩。他說他喜歡看它們無助的掙扎,喜歡操縱生死的優越感,更喜歡以各種殘酷凌遲的手段來滿足他嗜血的欲望。直到上校開始讓他去執行暗殺的任務後,他更迷上了殺人的樂趣。我想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死在他手上的人,不是凌遲就是分屍,沒有一個能有全屍的。」
三個人都呆呆的說不出話來,因為凡克說的是事實。
凡克雙手捧著熱咖啡杯,彷彿想從中取得一些暖意。「慢慢地,他開始認為他比上帝更偉大,甚至伺候他的人有一丁點不如他的意,他都會滿不在乎地殺去一條人命以示懲罰。像這麼樣殘酷的一個人,你們也能容忍他的需求嗎?」
一堆人傻成一團,包括紫依在內。
天啊,一個以殺人為樂的超感應力者,待在他身邊的人都得預先立好遺囑,還得隨時準備好供他取樂的死刑犯,甚至不知道收屍時會收到絞肉或是殘塊,說不定還是煎好的人排咧!
每個人都泛起一身雞皮疙瘩,也都不由自主地瑟縮著拉緊了大衣領口。
老天,那種人最好是離得愈遠愈好,還要救他回來幹什麼?請他來當美國總統好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嗎?
不,乾脆送他到月球上去。算了吧,還沒送他出門,恐怕自己早就變成種花的肥料了。
那就讓他待在原處吧!
也不行,要是再讓哪個議員、首長或哪國主張和平的領導人物變成人肉漢堡或生魚片,他們還不是得直接去面對那個尼祿再世。
該死!整件案子不但愈拖愈久,而且愈來愈棘手了。
藍尼想著,同時抬眼,卻瞧見凡克正靜靜望著他,眼神詭異,妤似正在探索他的內心。他不由一皺眉,旋又正正臉色。
「那你呢?你怎麼願意逃出來?他們沒有用什麼好處來籠絡你嗎?」
凡克露出一抹澀澀的笑容。「老實說,我是所有被實驗者中最笨的一個,實驗到中途時研究員們就放棄我了。後來我媽媽也警告我千萬不要讓上校他們知道我的能力高低,所以他們就不太注意我了。」他輕歎。「而我最想要的就是和媽媽在一起,雖然我不是她親生的兒子,但是她真的很疼愛我,」凡克眼底充滿了孺慕之睛。「所以她才會冒險叫我逃走,而我,當然也要為她救回她唯一的親人。」
藍尼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們就一起合力救人吧。我保證,只有救人,不再有其它,OK?」
「NO,NO,」紫依搖著食指。「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知道,幹情報工作的人都拿說謊當早點,以白話作午餐,剩下的睜眼說瞎話就是晚飯了。嘿嘿,真要信了你就是白癡。」
藍尼頭一次笑了,他有趣地問:「那你想怎麼辦?」
紫依咬了半天唇,終於問道:「你們西方人大都篤信上帝,你呢?」
藍尼點個頭。「我當然相信上帝的存在。」
紫依滿意地笑了。「那好,等會兒我們先一同到尼波山應許地去,那兒是摩西的葬身聖地。」她詭譎地翹翹嘴角。「我要你們三個在那兒發下重誓,以你們全家人的生命靈魂發誓,若是你們隨意透露出凡克的身分或他所擁有的能力,或是要求、脅迫、哄騙他替你們做除了救人以外的事,你們和你們的親人不但要碎骨粉屍,而且要痛苦哀嚎三天三夜才氣絕,最後再墜入地獄永不超生。」
三個美國人頓時目瞪口呆。
好狠的毒誓哪!
光他們三個還不夠,還要帶上父母、妻子、子女的靈魂,搞不好連寵物蜥蜴、小狗什麼的都要連累上了。若是不小心喝醉酒說溜了嘴,可不就要全家人一起到地獄吃燒烤、打橋牌了。
即使他們不是很信神,可拖上了家人就不是好玩的了。
所以三個人不由得都猶豫起來了,冷眼旁觀的紫依撇著嘴角嗤笑道:「就知道你們這種人說話不可信,還說要合作咧,我看還是……」
崔特雙眼詭芒突閃,旋即答應道:「好!」
藍尼和強生猛地一愣,隨又在崔特的眼神暗示下附和著同意。
「可以!」
「沒問題!」
紫依當然沒這麼好打發,她狐疑地打量著他們。「你們在想什麼詭計嗎?」
崔特若無其事地笑笑。「小姐,難道你要我們否決你的提議才滿意嗎?」
也對,她不就是要他們的同意嗎?可是她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但又想不出問題癥結在哪裡……就在紫依苦思不解時,凡克突然出聲了。
「紫依,就算他們不說,所有參與實驗的人也都知道我的存在啊。」他緊盯著崔特說道。「我想我們只能要求他們不能多說而已了。」
紫依恍然大悟地猛拍一下額頭。「對喔,他們都知道嘛!」隨即轉眼不屑地斜睨著崔特。「你好詐,只要他們先說出來了,你們就沒有什麼顧忌了,對不對?」
被說中了心思,崔特不由得遮掩地咳了咳。「我……沒有想那麼多。」
紫依立刻嗤之以鼻。「沒有才怪!OK,現在誓言稍微變動一下,你們不能透露得比他們多,要是你們多說一句他們沒有說出來、或根本不知道的事,你們就等著上帝將你們全部親友統統打下地獄去來個歡樂大團圓三溫暖吧!」
沒轍了。
反正凡克所擁有的是透視力,一般來講都是以救人為主,既然他不反對救人,倒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三個人遂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紫依這才端起奶茶來喝了一大口,潤過喉之後,她才好整以暇地看著三人。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就先給一點誠意吧。」
她又清了清喉嚨。
「我們的線索是一輛敞篷卡車車門上的字句,還有妓女……」
★第6章由他們三個美國「觀光客」去打探妓女戶,當然能順利達成任務。
接著便是到各個妓女戶去尋找目標卡車。
他們當然不會蠢得直接去拉著每個妓女問:抱歉,請問你知道人質被關在哪裡嗎?
這不叫打草驚蛇,根本就是按門鈴敲大門扯著喉嚨通知對方:我來啦!即使順利找到地點,百分之兩百早已是人去樓空,溜得連只蠍子都找不到了。
因此他們只能一個個城鎮找去,安曼、屁波山、耶利哥、米底巳、卡西、卡特蘭拿……然後就在阿斯拉克往北靠近敘利亞邊境的一個貝都因聚落裡,發現那輛敞篷卡車和另一輛髒兮兮的吉普車正老神在在地停在一群懶懶散散的駱駝和幾隻噴氣怒嘶、四蹄亂踏的駿馬之問閒聊。
一陣悄聲商量後,遂由藍尼、強生和崔特負責扮演愚蠢好奇的美國觀光客絆住貝都因人的注意力,而凡克和紫依就是從沒見過駱駝的呆瓜了。
一連數聲做作的驚歎聲後,倏然接著一聲名副其實的驚叫,紫依膽戰心驚地趕忙遮住凡克拆卸卡車後視鏡的動作,再勉強扯出一臉難看的笑容將腥膻的駱駝拉到身前擋住。
「你到底想幹什麼啊?」紫依緊緊張張地小聲問道。
「拆後視鏡。」凡克手上毫不稍停地回答。
「廢話!」紫依咬牙切齒地擠出一絲笑意,好奇湊上來的貝都因小男孩也回她一個可愛的笑容。「我是在問你拆後視鏡幹什麼呀?」
「只要有一樣屬於卡車上的東西,我就可以看到它曾經走過的路程了。」
「該死!」紫依恨恨道,同時把身上的零食啊、巧克力啊什麼的統統掏出來奉獻給貝都因小男孩好打發他離開。
凡克加緊手上的動作。「快了,快了。」
「我的魂也差不多快嚇跑啦!」望著興高采烈離去的小男孩,紫依不由鬆了口氣喃喃道。「你就不能找一樣好拿一點的東西嗎?他們看起來實在不怎麼友善耶,你沒瞧見他們每個人都有槍嗎?會打死人的槍耶!要是人還沒救到,自己就先喃屁了,那還有什麼戲可唱……」
即使膽子再怎麼大的女人,第一次看到槍就算不害怕,也是會緊張兮兮的,尤其當槍是在別人手中,而且很有可能把槍口對準她時。
「好了!」
凡克把後視鏡一把塞入大衣裡,隨即抓著紫依匆匆去跟藍尼三人和計程車司機會合。
「太陽快下山了,我們還是回去吧。」他說著猛向藍尼使眼色。
沒有再多囉嗦,幾個人像逃難似的跳上計程車溜之大吉。
回阿斯拉克的車程上,紫依不斷緊張地住後瞧,深恐轉個眼就看見貝都因人騎著駱駝、高舞著長槍呼嘯追來。沙漠民族的狂野慓悍可是出了名的,否則中東哪來那麼多戰好打?瞧他們的樣子就不像一言不台大打出手就可以了結的,搞不好來個黃昏決鬥什麼的那就酷斃嘍!
感覺到紫依的緊張,凡克不由一臉歉然地緊緊摟著她,口裡喃喃念著:「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害怕,不會有事的,我……」安慰的話還沒說完,他便被扔了一頭狗屎。
「狗屎!」紫依罵道。「誰害怕了?你嗎?告訴你,我這不是害怕,是謹慎,是小心。謹慎小心是女人的天性,懂嗎?我才不像你們這些男人喳喳呼呼的,前不顧頭後不看腳,凡事都先幹了再說!順利了自己稱讚自己厲害勇敢,要是事情凸捶了喊一聲十八年後又是好漢一條就玩完了。」她誇張地仰天哈一聲。「簡直是愚蠢到姥姥家了!」
藍尼三人並不明白紫依到底在發什麼神經,但是他們三人都是有婦之夫,深深瞭解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動物。尤其是當她們在發飆時,最好讓她們爽爽快快的發洩一頓,否則郁積到最後,不定時炸彈一爆,沒有天崩地裂才叫有鬼!
所以他們閉目假寐,等待颱風過境離去。而凡克只能唯唯諾諾地接受教訓。紫依一路上不斷數落著男人的可笑無知、單純愚蠢、野蠻霸道、自以為是……一個鐘頭後,她終於睡著了。
凡克溫柔地將她細細包裹在自己的大衣裡,緊緊護在自己懷裡後也睡著了。除了開車的計程車司機和始終保持清醒的崔特謹慎地注意著周遭一切外,剩下的兩個多鐘頭都是一路鼾聲到阿斯拉克。
約旦是個頗為貧窮的國家,平均國民所得只有200美元,所以有體面的大飯店都設於首都安曼、唯一的港口亞誇巴和皮特拉,其他周邊小城鎮或旅游風景地則頂多只有簡陋得令人訝異的賓館,而既不是觀光重點又地處偏僻的小鎮市,譬如阿斯拉克就根本沒有供旅客住宿之處。
所以如果有哪個沒頭蒼蠅不小心撞進來,也只能租借民宿了。
紫依一伙人租住的是計程車司機老家,為了賺取豐厚的住宿,他們全家寧願住一晚貝都因帳篷。其實如果不是計程車司機也想趁機回來看看,根本就沒有計程車肯送他們到這麼偏僻的地點來。
三更半夜,所有人馬全聚集在凡克的房裡,八只眼睛也全盯在凡克身上,紫依更是跪坐在他身邊迫不及待地催促著。
「怎麼樣?看到了沒有?看到了沒有?」
緊抓著後視鏡的凡克又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打開雙眼,依然是灰黯如烏雲、視若無睹地直視著前方。
「看到了,車子在移動,不知道住那兒去……啊,他們上市集……」再過一會兒,他又喃喃道:「這一次好像也不是……呃,前面有警察,騎駱駝的沙漠警察,他們停下來了……聊天,他們在和警察聊天……」
紫依唉了一聲。「拜託,你看那些有的沒有的幹什麼啊?不是就不要再看下去了嘛。看別的,看別的!」
「可是,紫依,」凡克有點委屈地囁嚅道。「這不是看電視啊,我不可能喀一聲就換別台嘛,總要讓我慢慢移開啊!」
紫依不耐煩地翻個眼,但是她沒再說話了。
而藍尼他們則互相交換著有趣的眼神,這一對實在很有趣,他們想。同時他們也感覺到這個透視者似乎比他們早先那位厲害多了,當然,也溫馴隨和多了,而且一點兒也不貪逸好享受,看起來就是憨厚實在的老實人一個,既單純又善良,跟那個混蛋比起來簡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有他的幫忙,援救人質的行動應該會加速很多。但是,如果不能透露他的存在,他們又該如何向上級解釋為什麼不再陪著那個混蛋到處趴趴走呢?
就在他們絞盡腦汁苦思之際,突聞凡克一聲喜呼。
「有了!有女人了!」
所有的眼睛立刻從各處飛回他臉上,而紫依則習慣性地盯著他的雙眸,好似要從裡頭看出什麼影跡似的。
「妓女嗎?」
凡克雙眸睜得更大。「對,好像就是上次那些,我……我要盡力記住他們的路程,你們不要吵我。」
大家聞言,都不敢出聲,只是瞪著他,偶爾起來踱兩步,然後又回去盯著他。
這樣過了一個多鐘頭之後,凡克突然用力眨了眨眼,紫依立刻想起當日的情形。果然,銀色光芒又回來了,而且滿眼的興奮。
「Qasr Amra!他們就在Qasr Amra再過去十五公里處,從Qasr Amra去頂多二十到三十分鐘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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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明確的地點,接下來就不是他們的工作了。
藍尼迅速將消息傳遞給局裡,要求局裡立刻派遣援救人員來解救人質,免得對方又搬離原處了。當然對方常常更換地點這個消息也是紫依告訴他的,在這之前,他們根本不知道原來對方有變換地點的措施。
他們回到安曼等候,凡克每十二個鐘頭就透視一次,預防對方有遷移的打算。
在等待期間,崔特建議大伙兒在安曼逛逛散散心,免得凡克急瘋了,或是紫依又要發飆了。
安曼是個山城,可說是「路無三裡平」,就算是市區的道路也都是上下蜿蜒的。街上的建築物都不高,大多是五層樓以下。車子開出市區時,山坡上一層一層的淡鵝黃色的建築物毗鄰而建,在刺眼的艷陽照射下,在視覺上變成一片片的彩繪,像極了印象派的畫作。
而路上過往行人,大部分男人頭上包著紅色格子的阿拉伯頭巾,女人則幾乎清一色的回教式打扮,頭戴絲巾、身穿及地長裙。約旦人的長相輪廓分明,所以一眼望過去幾乎都是俊男美女滿街走,他們看來和所有和平國家的人們一樣安居樂業地生活著,一點也嗅不到戰爭的氣氛。
迷失古城皮特拉,也就是藍尼三人被逼著發下毒誓的摩西與世長辭之處。上回來只是教藍尼他們發誓,匆匆來、匆匆去,根本什麼也沒看清楚,這回可就要來個不虛此行了。
兩天後,他們回到安曼旅館。在藍尼的房間裡,一個瘦長中年男子已是等候多時了。一陣耳語後,中年男子離去,藍尼轉身笑瞇瞇地宣佈:
「人質安全救出,已在護送回美國的途中了。」
「耶?怎麼這樣?」凡克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紫依就先嚷嚷出來了。
「那是凡克媽媽的兒子,也算是凡克的哥哥耶,怎麼可以連讓他們見一面都沒有就把人帶走了?」紫依大聲抗議。「而且,既然是凡克的哥哥,自然要由我們帶回去照顧,你們怎麼可以搶人咧?」
藍尼仍是笑容滿面。「小姐,請先坐下我再慢慢解釋好嗎?」
「免!」紫依斷然拒絕。「你今天沒有給我一個好解釋,再怎麼傻笑也沒用。」
她雙手抱胸,一副對方要是無法解釋得令她滿意,她就死不罷休的態勢。
藍尼聳聳肩。「好吧,既然你急著聽解釋,我就先告訴你吧。」他踱開兩步倚在陽台邊。
「首先,這次行動是秘密的,所以行動之間必須極其謹慎迅速,要在約旦官方得到消息之前盡速將所有的人送出約旦。」他揮揮手示意崔特和強生坐下。「第二,既然你不讓其他人知道凡克的存在,我又如何向上司請求讓你們和他見面,甚至帶走他?」
紫依雙肩倏然垮了一半。
「第三,就算我們願意讓你帶人走,請問你如何帶他離開約旦?別忘了,他是被劫持來的,根本沒有身分證明,而且他的唯一親人,也就是他的母親並無法替他作身分證明,他等於是非法偷渡者,你又如何幫得了他?」藍尼以詢問的眼光看著紫依張了張嘴,旋又無語闔上。「最後,就算我們為了回報你們,願意幫你們把他帶出約旦好了。請問你又如何保護他不再被劫持?」
紫依個性急躁,但絕不蠻幹,她自然瞭解藍尼說的是事實。所以她不但雙肩垮了,連臉蛋也垮了,她沮喪地望著凡克。
「可是至少該讓他們見個面啊!」
「不要緊,紫依,人安全救出來就好了。」凡克反而平靜地安慰道。「也許等我們救出媽媽後,大家一起歡聚團圓豈不更好?」
「但……」
「紫依,讓他跟DIA的人走比較安全,只要他沒事,我能不能和他見面都無所謂了。」
紫依凝視他半晌,終於不甘願地咕噥著:「狗屎,真不甘心!」聲剛落,旋即瞇起雙眼,而後又斜睨藍尼一眼,最後再秀出幾聲不懷好意的冷笑,同時挽起凡克的手轉身就走。
「好吧,既然見不到人了,那我們該回台灣了吧?離開這麼久了,大姐肯定一見面就要削人了。搞不好真的要扣我們薪水,那我們這個月就沒幾塊錢可領啦!」
看得出紫依有意要耍他們玩玩以為報復,但是,她說得也很有道理,薪水領不領得到是另一回事,莫名其妙連個交代都沒有,只留張紙條就私自翹了半個月的班就真的是很對不起老闆了。凡克想道,既然媽媽的兒子已經安全了,他得趕快回去才行,至少要讓紫依先向她大姐交代清楚之後再告假出來吧!
所以,凡克也沒有異議地讓她拖了就走。
看著他們轉身就要離開,而且嘴裡還嘮叨著要回台灣了,藍尼在一愣之後立刻衝到門前擋著。
「你們要回台灣了嗎?怎麼可以,你們不是還要幫我們找其他人嗎?」
「耶?有嗎?」紫依詫異地張大了眼。「我們有這麼說過嗎?」
「你……」藍尼忿忿地跺了跺腳。「你明明答應過我們要合作救人的!」
「是啊,」紫依適時擺出天真的無辜表情。「你們已經把人救出來了不是?人也被你們搶,不,送走了不是?」
突然領悟到紫依的用意了,藍尼不由氣急敗壞地叫道:「我已經跟你解釋過原因了啊,由我們的人直接帶走是最妥善的安排嘛!」
又很恰到好處地送出瞭解的神情。「我瞭解,我瞭解,你們的安排當然是最萬無一失的。」紫依甚至還加上贊佩的眼光。
「那你……」
「我們當然是要回家啦!」紫依理所當然地接道。「合作圓滿成功,不回家幹嘛?留著讓你養我們啊?」
「可是我們……」
「我們已經翹了半個月的班啦,」紫依仍然不讓他有機會講話。「再不回去就沒頭路了,到時候真的要讓你養我們嘍!」
藍尼咬牙瞪了半天眼,紫依卻始終是一副吊兒唧當的態度。僵持片刻後,藍尼倏地轉向凡克,誰知道他一個字都還來不及吐出來,凡克便慌忙擺著手拒絕。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她……我都聽她的,聽她的。」
看著紫依刺眼的得意笑容,藍尼不由傻了。
愣了好半天,藍尼終於轉眼向崔特發出求救的信號。崔特冷眼旁觀多時,早已猜出紫依的目的,所以他上前來也不多作贅言,直接就切入重點。
「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好,夠阿莎力!」紫依脫口贊道。「那我也不再拐彎抹角了。」說著她又拖凡克到房裡唯一的沙發上並肩坐下。
「第一,我們不想再讓其他人知道凡克的能力,所以就是你們來跟我們合作找人,其它一律沒得商量。」
崔特毫不猶豫地點了頭。「這個應該沒問題。」毋需她提出要求,他們都有這個意願。他有預感,這次的任務將是他們有生以來最刺激、有趣的行動。
「第二,合作期間,一切開銷由你們負責。」
崔特再點頭。「這個當然。」總不能敦他們幫了忙還得倒帖吧!
詭譎笑容突現。「第三,在合作期間,我們必須向公司請假,也就是說我們沒薪水可領。所以,就麻煩你們來帖補一下嘍。」紫依轉著眼珠子思索著。「我看看,他一個月是六萬,而我一個月是七萬,」她嘿嘿兩聲。「不多,一共是十三萬台幣,不多,真的不多。」
不多?!十三萬台幣折合美金四千多塊,這叫不多?
媽的!食宿旅費可以報公帳,這種無名支出又能報什麼帳?難不成要自己掏腰包?
崔特和藍尼互瞪著,一分鐘後,兩人突然同時叫出來:
「線人費!」
好不容易等到結論的紫依不禁笑開了嘴。「好極了!凡克,」她朝凡克拋去喜孜孜的一眼。「我們的薪水有著落了。嘿嘿,雙薪欸!」
凡克回以不安的笑容。
「還有嗎?」崔特問。
「嗯……」紫依蹙眉想了半天。「應該沒了。」
「有!」凡克突然大聲叫道。「我有!」
紫依詫異地看著他。「你有?你有什麼?」
凡克盯著崔特。「你們要去泰基爾時,我也要一起去。」
「為什麼?!」
紫依和藍尼、崔特不約而同地叫道,同時也一道瞪著凡克,紫依還附加一句。
「那很危險耶!」
「我不怕,紫依,」凡克祈求地看著紫依。「我告訴過我媽媽我會親自去救她出來的。紫依,讓我親自去接她好嗎?」
紫依噘嘴瞪眼半天,終於在暗自咕噥幾句後,毅然向崔特說出最後一個條件。
「第四,你們去泰基爾救人時,我們也要參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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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藍尼約好了等他們準備好一切後,直接拿著東西,人質的物品,作為透視的媒介物,然後來找凡克就可以了。在翌日傍晚,他們回到了桃園中正機場,兩人揹著旅行袋跳上排班計程車就直駛回天母。
剛剛好趕上吃晚飯。
旅行袋扔在餐廳口,紫依什麼招呼也沒有就喳呼著跳上餐椅。
「哇!卯死啊,卯死啊!還是中國菜香,餓了半個月,終於可以吃一點真正的食物了。」
綠依冷冷瞪著她大手夾菜大口吃。「您哪位?」
「陌生人。」紫依含糊地回道。
綠依不屑地哼一聲。「我不認得你,請你不要擅闖民宅。」
「我也不認得你,可是我好餓,就當施捨乞丐喂我一頓吧!」夾菜的動作一點停頓的跡象都沒有。
竊笑不已的藍依忙招呼呆站一旁進退兩難的凡克過來吃飯,而綠依連瞥他一眼都沒有,兀自死盯著紫依。
「我沒那閒錢去施捨乞丐,您請滾吧!」
「好,好,等我吃飽了立刻滾。」
「狗屎!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郁卒的老處女。」
好了,第N次口水大戰又爆發了。
藍依總算救到兩盤尚未淋上「瓊漿玉露」的菜餚,逕自躲在一邊和凡克邊吃邊評論戰況。尤其令人贊佩的是,那兩位炮聲隆隆的大將軍居然是邊吃邊戰,不但比大聲、比難聽,還比誰噴進對方碗裡的口水湯汁或飯粒菜餚比較多。
藍依和凡克相覷一眼。真是自歎弗如,甘拜下風啊!
★★★★★★★★★★★★★★★★★★★★★★★★★★★★★
又是嶄新的一天。
大戰過後的和平最是甜美難得,紫依精神振奮地跳進凡克房裡,伸手一掀,拉開嗓門大聲一吼,便笑呵呵地佇立一旁欣賞凡克又摔又跌的美姿。
真是太美好了!
在約旦時就享受不到這種調劑身心的標準娛樂,因為凡克老是比她早醒來,每次她溜進他房裡時,他早已老僧入定多時了。
悠然地躺上凌亂的床舖。「大姐讓我們休息一天再上班,你不會真的想把它睡掉吧?」紫依闔眼說道。
從浴室裡傳來凡克的回話和徐徐水流的溫潤和聲。
「不是啦,只是沒鬧鐘我就醒不來,所以……」
紫依突然坐起來,雙手撐在背後。「凡克,你昨天晚上看過你媽媽了嗎?」
「看過了。」凡克應道邊從浴室走出到衣櫥前。「她很好,上校似乎都沒有懷疑她,但是……」他抓著一件毛衣回過身來。「她好像很寂寞。」他的臉上眼底畫滿了難過。
紫依跳下床來到他身前接過毛衣。「現在是很寂寞,」她幫他套上毛衣。「可是以後就不會啦!」扯直毛衣,再將裡頭的套頭T恤高領拉好。「不久的將來,就有你和你哥哥……啊,你哥哥到底叫什麼名字啊?」她問著,同時退後一步上下打量。
「比利,他叫比利。」在紫依灼然目光的盯視下,凡克不覺靦腆地略略低下了頭。
紫依很像他媽媽,雖然他已經將近三十了,卻還老是當他小孩子般照顧呵護,噓寒問暖、訓言教導,連穿件衣服都不放心讓他自己穿,總要親自檢查過才滿意。
然而感動是很感動,窩心是很窩心,卻讓人不禁有些尷尬。
「喔,比利。」紫依隨口重複了一次,同時滿意地點個頭。「OK,可以了,我們去打保齡球吧!」說著她便住門口走去。「記得加件外套,雖然有太陽,但是到了晚上也是滿冷的。」
「喔,知道了。」
紫依一消失在門口,凡克便習慣性地整理床舖、疊被子等等。雖然楚家有傭人,但媽媽教導他能自己做的事就絕不勞煩他人之手,他一向都很聽媽媽的話的。
巡視房裡四處,確定都整潔了,凡克才打開門出去,然而輕輕闔上門後不到五秒,門又打開,他急急忙忙跑到衣櫥前抓出一件外套,邊穿邊跑出去,還未套上袖子的手砰地一聲拉上門。接著是乒乓作響的下樓聲。
雖然媽媽說在家裡走路不要慌慌張張的大聲跑,但是……紫依發飆的聲音可比他跑步的聲音要恐怖多了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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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到底在幹什麼?不會又在整理房間了吧?真受不了。
已經把報紙整篇娛樂版都瞄過一次的紫依不耐煩地抓來社會版隨意瀏覽,清脆的門鈐突然啾啾叫了兩聲,她一抬頭便看見張嫂從廚房跑出來直接打開大門衝進庭院。
不管是誰,最好不要是找她的。
無心再回到報紙上欣賞黑墨,紫依性急地跳起來大步來到樓梯口,正好在敞開的大門不遠處。
「好了沒有啊,凡克?快點啦!我不等你了喔!」想了想,她忙又多加一句:
「記得外套啊!」
果然,遙遙傳來一聲「啊」的回應,然後就是砰砰砰的跑步聲。
紫依受不了地翻個白眼,然後轉過身來,卻赫然見到兩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討厭鬼出現在門口。
一個斯文瘦長,標準的憂鬱情人型,另一個恰恰相反,高大魁梧,標準的賣豬肉型。光看兩人從頭到腳一身光鮮的名牌,名家修剪的髮式、名牌服飾、名睥手錶和名牌皮鞋,就知道這兩人從幼稚園開始到大學畢業都沒學到「貧窮」這兩個字該怎麼念。
不同典型,但有同樣出色外貌的兩個年輕男人,以同樣誇張的愛慕表情、同樣的速度、同樣的姿勢衝到一臉厭惡的紫依面前。
一個喊著:「紫依,我好想你喔!」
紫依噫了一聲。
另一個就叫道:「紫依,我好愛你喔!」
紫依險些抓只兔子送給他!
然後,一個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另一個在她頰上嚷了好大一聲。才衝下樓梯一半的凡克驟然瞧見這令人傷心欲絕的一幕,雙腳不由自主地踩下了煞車,同時猛然倒抽一口氣,頓時滿臉的傷心難過,就差沒淚流滿襟、哭天喊地了。
紫依沒空注意到失魂落魄的凡克,她早已氣得七竅生煙、鼻孔冒火了。
一聲不吭,她揚起右手猛力一掌甩出,那個膽敢在她臉頰上留下口水的斯文男人霎時應掌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然後暈頭轉向地搖搖晃晃著,滿頭星星搞不清楚哪顆才是北斗星。接著,她猛力抬起左膝,下一秒,只聞偷香的高大男人慘呼一聲便抱著鼠蹊部直跳腳。
紫依這才滿意地拍拍手。
「這只是給你們一點小小的教訓,」她雙手插腰,下巴高高昂起,一聲輕蔑不屑的冷哼從鼻孔噴出。「警告你們,下次再敢這樣,我就先閹了你們再理論!」
傷心欲絕的臉孔已經即時換上另一副……目瞪口呆,凡克嘴巴張得大大的,心裡怕怕地暗忖著:天哪,那好痛的不是嗎?
紫依終於發現到他的存在了。「啊!凡克,你好啦?」忿怒的神情一眨眼就轉成笑瞇瞇的。「那我們可以出門了,」她招著手。「來啊,我們走了啦!」
雙眼仍然瞪著跳腳不已的男人,凡克遲疑地一步步慢吞吞地跨下去。
紫依噗哧一笑,隨即踏上兩步樓梯將他拉下來,然後親熱地挽著他的手臂。
「那個混蛋,」她指著還找不到北斗星的男人。「他叫舒麒。另一個,」她轉手指著彎腰猛吸氣的男人。「他叫麥大衛。他們都是大我兩屆的學長,也都從我進大學開始就死追著我不放。我以為他們出國留學以後就會放棄了,誰知道每次放假回來,他們還是這副德行。」
看著斯文男人左頰上可笑的掌印,再瞧瞧高大男人臉上痛苦的線條,她不禁有趣的笑了起來。
「我還滿喜歡他們的,只要他們不搞鬼。但我頂多當他們是朋友、是好哥兒們,一起開心地玩玩笑笑可以,但想進一步就少癡心妄想了。」
凡克俯視著她,她對他展開一抹甜蜜的笑容。
「你也知道我有很多男性的朋友,但只有你,是我唯一的男朋友,那種以結婚為前提而交往的男朋友,懂嗎?」
凡克赧然卻喜悅地笑了。
「你放心,他們是罪有應得,活該得到這種教訓。」她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
「對你嘛……」她眨眨眼。「你那麼呆、那麼可愛,我怎麼捨得咧!」
舒麒終於找到北斗星了,他撫著臉懷疑地看看紫依抱著凡克的手,再將視線往上拉盯住凡克。
「紫依,他是誰?」
「我的男朋友嘍!」
舒麒倒抽一口氣,而麥大偉立時跛著腳衝過來大吼:
「什麼?你的男朋友?你怎麼可以另外有男朋友?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你不能背叛我……」
「你秀逗啦?!」紫依馬上吼回去。「我什麼時候答應過讓你升級為我的男朋友了?還背叛咧!你回家蒙頭作夢去吧你!」
「你不公平,紫依,」舒麒也加進來大聲抗議。「我們追了你四年多了,要選男朋友也得選我們兩個其中之一,怎麼可以說看上別人就看上別人了?」
「是喔,一定得選你們其中之一?」紫依不屑地嗤哼一聲。「請問是哪一條現行法律規定的?還是天條規範?或者是摩西十戒之附加戒?」
舒麒啊了兩聲,無話可應。
紫依再哼一聲。「公平?感情的事哪能用公平來決定?我就是喜歡他,就是愛他,將來還要嫁給他,要替他生寶寶,老了以後要拄同一支拐杖,欣賞同一幕夕陽美景,你又能怎麼樣?」
紫依說得大方、吼得大聲,凡克卻聽得熱氣直冒、臉蛋超紅,他尷尬地扯了扯紫依。「紫依,呃,能不能,呃,能不能小聲……」
紫依像是沒聽見似的,仍兀自大聲叫著:「真要講公平也輪不到你。胖子從小學就開始追我,高中時就跟我求婚了,他的歷史最悠久,是不是我就應該嫁給他?」
舒麒啞口無言,麥大衛則掙扎了半天之後,很委屈地開了口:「可是,紫依,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一直認為我未來的老婆就是你,甚至我都跟爸媽說好了,直到你點頭以前我都不結婚的。」
舒麒也垮著臉、垮著聲音接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你就不能試著接受我呢?為了你,我都改念企管系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告訴我,我一定會盡力去做到的!」
紫依個性強悍,卻是標準的吃軟不吃硬。他們兩人一低下聲音,她就不由自主地軟下態度了。
「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感情,可是我真的不愛你們啊!」舒麒想開口,紫依立刻搶著說:「不要說什麼日久生情,在我身邊的男孩子那麼多,也流連了那麼久,但是我就是生不出什麼情來呀!」
她轉眼仰視著凡克。
「只有他,他是唯一一個能打動我的心的人,或許他沒有什麼顯赫富有的家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吸引力,甚至還有點蠢。」她輕歎。「但我就是喜歡他那副傻呼呼的樣子,愛他的單純憨厚,也愛他的善良老實。」
她看回滿臉失望傷心的那兩個男人。
「感情的事真的無法解釋,你們應該比我瞭解才對,我們無法選擇愛,是愛來選擇我們的。」她露出誠摯的笑容。「放開胸懷,睜大眼睛,你們肯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
兩根木頭猶如門神般佇立著,臉上是無法接受事實的呆愣神情。
紫依無奈地聳聳肩。「好吧,你們慢慢想一想,我們要去打保齡球了。」說著便和凡克走出門,可才剛邁下通往大門的石扳路,她便又啊地一聲回頭叫道:「你們是回來過年的吧?過年時記得來我家拜年順便聊聊,否則一過完年我可能就不在台灣了喔!」
說完揮揮手,紫依逕自拉著凡克出了大門走向停車處。
「紫依。」在紫依拿鑰匙開車門時,另一邊車門旁的凡克囁嚅地輕喚了聲。
「嗯?幹嘛?」
凡克張了好幾次嘴卻都沒吐出半個字來,紫依已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他忙跟著鑽進車裡。
「幹嘛?」發動引擎時,紫依又問了一次。
又囁嚅了老半天,凡克終於吐出幾不可聞的四個字:「我也愛你。」
紫依轉過頭來有趣地打量他羞澀的樣子。「真的?」
「真的。」
「很好。」紫依說著轉正頭看看路況,隨即將車子駛出去。「以後每天都要跟我至少說一次,知道嗎?」
乖寶寶聽話地點點頭。
「知道了。」
★第7章再一次出遠門,紫依也沒留給綠依多美好的解釋,就那麼一句:
「我和凡克要去找他媽媽。」
然後就莎喲哪啦走人了。
至少這次還給我留了一句話。綠依望著只剩一小點的航機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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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國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又臭又香的榴槌(有人說它比大便還臭,有人說它是水果之王)了,再加上婦女的彩色羽毛、銀幣編成的頭飾(清萊山區阿卡族的婦女裝扮),這就是凡克摸著藍尼交給他的女用梳子時所看到的兩個特徵。
於是他們就直飛泰國曼谷,再改搭住清萊的航機,下褟於龐沙路上的湄沾溫泉旅館。當藍尼和強生出去清萊山區探查時,紫依和凡克就在旅館內享受從地下源源不斷冒出來的溫泉。
清萊山區是各山地部落的家鄉,其中最大的部落是阿卡族,這個種族在海拔三千公尺高以上的山地建立村落。
聲名狼藉於世的金三角就在清萊府的山區內,它正當泰、緬、寮三國的交界地帶,是流通全世界的毒品制造買賣大本營。雖然山地村民種植的是果樹及其它經濟農作物,而且風光優美上遠有雄偉的廟宇,不少遊客慕名前住,但金三角始終是神秘險惡、游人止步的唯一地帶。
兩次探尋回來的藍尼,一進門就興奮地朝凡克比起大拇指,隨即拿起手機和上級聯絡。隨後進門的強生也咧著大嘴直走過來朝凡克背上就是狠很一巴掌,險些住前跌僕在地的凡克苦著臉踉蹌站穩,既莫名其妙又委屈地揉著肩頭。
我做錯什麼了?
紫依二話不說也朝強生膝蓋上狠狠一腳踹過去,強生同樣苦著臉抱腳痛哼,一旁悠哉抽雪茄的崔特差點爆笑出聲。
「哈羅!我是藍尼,報告准將,找到另一處了。」藍尼得意地報告。「絕對沒錯,我親自探查過了……怎麼這麼快?這個嘛……」他朝凡克飛去一眼。「所以我才向您申請高額線人費嘛,這就是成果嘍……」聽著聽著,他忽然失笑。「是啊,真的是便宜多了……的確,的確……」
強生正小聲向崔特說著什麼,紫依則心疼地揉著凡克的背,同時好奇地盯著藍尼,而凡克就一臉幸福美滿地享受玉手的撫慰。
「不會,他很好說話……當然還有線索,」藍尼看著凡克直笑。「我想他應該能幫助我們找到所有人質,而且就在一、兩個月之內……」聽了片刻後,他倏忽現出驚喜的表情。「是、是,當然……」他向強生和崔特比比肩膀,隨即又轉向紫依、凡克搓著手指。「是,我會告訴他們……是、是,沒問題……」
藍尼一關上手機,強生便迫不及待地叫道:「多一條槓?」
藍尼用力點頭。「只要全部人員都救出來。」隨又轉向紫依。「小姐,有獎金喔,准將說如果一直都這麼迅速的話,比起我們伺候那個混蛋的花費,你們的費用還真是少得可憐,所以預備任務全部完成之後要加發一筆獎金給你們。」
「去!」紫依輕蔑地哼一聲。「你以為我們真的那麼窮啊?還稀罕你那幾張紙!我們可是看在救人的分上才幫忙的,否則你就算將世界上所有的財富都扔在我們腳下,看我們甩你不甩?」
「當然,當然,那只是一點點象徵性的感激心意而已。」藍尼小心翼翼地說。
「或許在我們等待期間,大家可以輕鬆一下,好好出去逛一逛。難得來一趟,總要不枉此行吧?」
紫依立刻眉飛色舞起來。「我聽說泰國有潑水節……」
「小姐,」藍尼為難地笑笑。「那還要再過兩個月才到。」
「喔。」紫依垮下了臉,旋又咧開嘴,苦樂變換之間,有如閃電一般迅速。
「那我們看佛寺去!聽說有一個四面佛靈得很,我要去拜一拜,請它趕快讓我們救出凡克的媽媽,那我們就能早一點結婚了。」她斜睨著雙頰微紅、還嘿嘿傻笑的凡克。「對不對,凡克?」
一聽到結婚兩個字,便開始兀自編織美好遠景的凡克猝然被點名,不覺張著大嘴。「什麼?什麼?什麼對不對?」
紫依白他一眼,跟著歎口氣。「你真呆啊!」
凡克不知所措地瞅著她。紫依不禁再歎。
「而我更呆,居然會愛上你這個大白癡!」
凡克瞧了她半晌,竟然又露出傻呼呼的白癡笑容。
紫依不由絕望地仰天長歎。
「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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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泰國玩了四天,然後轉移陣地又飛到哈撒克的斜米巴拉丁斯克,然後是拉脫維亞,接著又到波士尼亞。
雖然有時候會因為查尋凡克所透視到景像特徵的出處而拖延了些日子,但每一次都是很完滿的達成任務,藍尼差不多要跪下來舔凡克的腳指頭了,崔特覺得自己像在度假,強生甚至建議腳步放慢一點沒關係,大家輕鬆一些,邊觀光邊找人就行啦!
然後,他們踏上了非洲大陸。
在第一時間,崔特的經驗本能就告訴他:有危險!
他沒有隱瞞,直接把事實告訴大家,沒有人說話,因為大家都明白,再危險還是得繼續下去,能做的只是加倍小心而已。
藍尼等人自然知道問題在哪裡,幕後控制監禁所有研究員的主使者之一就是非洲某個軍事獨裁國家。如果這次的目標正是在那個國家的話,幾個人就可以先去買張樂透,包準第一特獎就是他們的,然後他們就可以辭去這個窩囊的工作,回家去享清福啦!
但──不久倒楣的事就發生了。
一向傻呵呵的健康寶寶突然成了病娃娃。
剛到埃及的第一天,凡克只不過打幾個噴嚏,咳幾聲意思意思。紫依叫他多加件外套,他遵命照行。
接著來到蘇丹,他操著鼻涕說他不餓,什麼也吃不下。紫依不放心地摸摸他的額頭,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搖頭否認,說他只是不餓,沒什麼不對。
最後來到南非,紫依一大早飛進他房裡照例大吼一聲,誰知道他僅是拉緊被子咳了半天,然後無力地說:
「我好困,再讓我睡一下下嘛。」
咦?沒有跳起來,也沒有滾下床,這傢伙今天是怎麼了?
紫依狐疑地靠過去一看……哇!紅通通的。
一路吼到藍尼房外,紫依抓著藍尼命令他立刻帶凡克去看醫生,於是幾個人匆匆忙忙半拖半抱著只想睡覺的凡克到醫院去。
「再讓我睡一下下嘛!」一路上凡克就只閉著眼重複著這麼一句。
然後幾個人就此卡在約翰尼斯堡動彈不得了。
通常,不常生病的人一生起病來準是來勢洶洶、銳不可擋,非要弄得驚天動地不可。凡克就是這樣,只不過是個小小感冒而已嘛,也要搞成高燒好幾天,還險些轉變成肺炎。不要說紫依衣不解帶地在床邊伺候著,就連那三個男人也直在床邊踱步不已。
終於,在第五天早上他醒來時,眼神不再是呆滯無神的了。
「嗨!」他小小聲和床邊的人打著招呼,唇邊帶著一抹羞澀的笑容。
紫依險些一巴掌甩過去打掉那可惡的笑容。
媽的!非要這樣把人的心臟病都嚇出來不可嗎?
但是,一接觸到他那雙突轉瑟縮的銀眸,她不覺輕歎口氣,然後,以她自己也不敢相信是出自她嘴裡的溫柔聲調問:「餓了嗎?想吃點什麼嗎?」
凡克怯怯地笑了笑。「我不餓。」
摸著他的額頭,她微微蹙眉。「不行,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需要盡快補充營養才行。」說著她回過頭去問藍尼。
「有沒有可能弄點稀飯來給他吃?」
「稀飯?」藍厄搔搔腦袋。「你是說那種中國餐館裡的廣東粥之類的嗎?」
「是,也不是。」紫依回道。「我要的是清粥,他剛開始只能先吃一點清粥,裡頭什麼東西都不能加。」
藍尼想了又想,終於搖搖頭。「不可能,除非找得到中國人或日本人的家庭,或者我們自己煮。」
於是,經過幾番商量之後,他們最後決定找家可煮食的民宅租住。這個簡單,藍尼打了幾通電話後,不久,他們就搬移到約翰尼斯堡郊外赫雅牧場附近的一間別墅暫住,藍尼負責買米,紫依負責煮稀飯喂寶寶。
依照醫生的吩咐,凡克在高燒那麼多天之後,即使病完全痊癒,也需要多休息幾天,何況他現在都還沒完全退燒呢。因此他們才決定暫住此地,凡克可安心休養,他們則負責繼續尋找凡克所透視到而畫出的圖騰到底是哪一個部落的。
等到凡克體力足夠了,再來透視看看還有沒有其它可資尋找的線索。反正上級對他們的進度已經是超滿意的了,把腳步放慢一點也無所謂。
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當然這也應了崔持一開始的預感。
凡克才剛完全退了燒,渾身還軟綿綿的,一下床就兩腳直髮抖。紫依雖然也盡量在蛋粥、魚粥地餵他,但是他的胃口一直沒恢復過來,紫依只好按捺下自己的急性子,耐心地照顧他,希望他趕快把自己的胃口找回來,她就可以好好地替他補一補了。
從別墅二樓陽台,穿過樹林間眺望出去,遠遠可見位於山坡上的廣大牧場。放養的斑馬悠遊其上,還有牧場的馬伕正盡力要將膽小的遊客送上馬背。
紫依望了半天,正因為可憐的馬伕拚命想將胖大的矮男人頂上馬背卻險些被壓成肉餅而竊笑不已。忽聞車聲來到,她往下看,藍尼的車子回來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她朝下車的三個男人大喊著,三個人同時往上瞧,同時看到上半身全都吊在欄杆外的紫依。
「這裡實在查不到什麼結果了,只好先回來。」藍尼喊道,然後跟著其他兩人後面進屋了。
紫依立刻跑進房裡,瞄一眼仍在睡午覺的凡克,隨即出房門往樓下跑去。
首先看到紫依衝下來的崔特不待她發問便先行回答道:「能查的都查過了,能問的也都問過了,已經沒轍了。」
「那現在怎麼辦?」
紫依跟著崔特進到客廳裡,藍尼和強生早已各倒了一杯酒輕啜著。
「凡克現在如何了?」崔特不答反問。
「已經一整天都沒發燒,應該是沒事了。」紫依邊說邊一屁股坐上最大的單人沙發上。「可是他一直沒什麼胃口,身體很虛弱,連站也站不久,恐怕至少還要休息好幾天才行。」
崔特聞言轉望藍尼,藍尼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只有等嘍!」
「等什麼?」紫依好奇地問。
「等凡克好一點,再讓他透視一些線索給我們啊。」
紫依恍悟地說:「那可能還要等一等。」
藍尼笑笑。「所以我才說沒辦法,只有等嘍!」
「不過,如果是在非洲就真的是很難找。」紫依說道。「想想,那麼大一片土地,不是沙漠就是叢林,而且很多地方都沒人敢隨便闖進去。還有,據說非洲有八百到兩千個部落,大家都一個樣,也大家都不一樣,見了面也不知道他是友善的,還是想獵你的人頭掛在他家的牆壁上。光是想都有點毛毛的咧!」
「怎麼,我們的大膽小姐也有退縮的時候?」崔特戲謔地說。「不是吧?你在開玩……」
紫依正想開口反駁回去,卻見崔特不但話只說一半就停住,整個人也都突然緊繃起來,連臉色都顯得格外嚴酷寒戾。詫異剛爬上心頭,又見藍尼和強生也同時變了神色,平時隨和幽默的人,突地爆發出一股悍野之氣。
三個人都瞪著玄關之處,紫依自然也跟著望過去。
正緩緩從玄關處踏入客廳的是一個相當性格的男人,褐髮褐眼,比中等略高的身材,昂貴帥氣的休閒服飾、義大利的名牌皮鞋,行動間展示著他絕對的自信與狂傲。他的確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但……也很邪異。
藍尼、崔特和強生都沒出聲,紫依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看那男人盯著他們三個的樣子,肯定是來找他們三個的,她當然沒必要雞婆去膛渾水。只不知他的來意是善或不善?
那男人就站在客廳正中央,兩隻眼睛徐徐從右掃至左邊,同時一一點著名。
「崔特……藍尼……強生,我說的沒錯吧?」
藍尼謹慎地踏前半步。「你是誰?」
「賽門,」男人說。「我叫賽門。」
「你怎麼知道我們?」藍尼抿緊雙唇。「找我們又有什麼事?」
賽門微微一笑。「只要有這個,」他搓搓手指。「我很容易就可以從你們來的地方查出你們三個的名字。至於找你們有什麼事嘛……」他往旁踱開兩步。
「這麼說你們容易瞭解一點,」他突然咧出森森白牙,有如噬血野狼般酷厲。
「我是從泰基爾來的。」
三個人同時一震,臉上神色驟然大變,紫依更是驚喘一聲猝然從沙發上跳起來退了好幾步。
「泰基爾!那……那不是……」
不會是那個尼綠再世吧?!該死!忘了問凡克那個殺人魔王的名字了。
崔特努力鎮靜下心緒,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而後勇敢的問道:「你找我們到底有什麼事?」
「怎麼還不明白嗎?」賽門做作地長歎一聲。「好吧,那我直接說得更明白一點好了。」他緩步來到紫依原先坐的沙發上坐下,再從衣袋裡掏出雪茄來。
「簡單的說,我的老闆對你們三個最近的行為很不滿意,雖然他不明白你們怎麼能那麼快就找到那麼多地方,但是他的確對你們所作的破壞行動很不滿。」他咬掉雪茄頭,點燃後深深吸一口。「你們應該知道,那是他的籌碼,你們沒有權力偷走。所以他交給我這個任務:宰了那個偷走籌碼的混蛋。」
三個人面色更難看了,紫依悄悄退向樓梯。
「所以我就直接到華盛頂去查,反正有這個……」賽門又搓了搓手指。「什麼事都好辦,之後我很快的就知道執行這個任務的是誰了。」他吸了口雪茄。「因此,我就在這裡了。」
崔特咬了咬牙。「你……你是來殺我們的?」
賽門笑瞇瞇地頷首,彷彿正在跟某一個久未見面的老友打招呼似的。「是啊,我是來請你們上路的。」
向另外兩人使著眼色,崔特同時冷聲道:「你有自信對付得了我們三個人嗎?」
賽門咧嘴一笑。
「試試看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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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依一衝到床邊就大力猛搖著凡克,卻是細細聲地叫著:
「凡克,起來,凡克,快起來啊!」
凡克半撐起沉重的眼皮瞄一眼旋即又落下。
「再讓我睡一下下嘛!」
再睡一下下?該死!就快沉睡不醒了,還一下下!
「不行,凡克,不能再睡了。凡克,我們要趕快逃啊!」
凡克又勉強睜開眼睏惑地看著她。「逃?為什麼要逃?」
「來了!他來了啊!」紫依低叫著,同時又拚命將他拉坐起來。
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手忙腳亂地幫他套上衣物,凡克迷惑地碰碰她。「誰來了?」
紫依硬將他撐起來,又彎下身去幫他穿褲子。「那個殺人鬼啊!你說的那個魔王。」
睡意全失,凡克的神情倏然一變,他猛然抓住紫依的雙臂。
「J?J來了?」
紫依一愣。「J?什麼J?」
「你不是說他來了嗎?他不是叫J的嗎?」凡克氣急敗壞地叫道。
紫依搖頭。「他說他叫賽門。」
「是賽門。」
「他不是你說的那個魔鬼嗎?」紫依訝然道。
「不是。」
紫依頓時鬆了一大口氣。
「可是……」
紫依一顆心又提到喉嚨處。「可是什麼?」
「他僅次於J。」
紫依驀地張大了口,旋又闔上,同時又開始手忙腳亂地幫他穿好褲子、拉上拉練,毛衣、外套等等。
「他來幹什麼?」
「來殺藍尼他們三個。」
凡克不再出聲,只是由著紫依幫他穿好衣服。可是當紫依拉著他要逃命時,他卻不動了。
「凡克,快走啊,你還在等什麼?」紫依邊拉邊叫著。
凡克搖著頭。「不行,我不能不管他們。」
紫依猛跺一下腳。「該死!凡克,他們是受過訓練、經驗豐富的幹員,他們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狀況。我們只是普通百姓,去了也只是礙手礙腳,我們還是快逃吧!」
凡克仍是搖著腦袋。「他們抵抗不了賽門的。」
「拜託,凡克,他們有槍啊!」紫依仍然使力拉著凡克。「我們快走吧!」
「廢鐵,槍對賽門來說只是廢鐵。」凡克喃喃道。「我必須去幫他們。」
「幫?」紫依火大地扔下他的手臂。「你又能幫什麼忙?幫他們死嗎?既然你都說他們對付不了那個賽門,那你去了又能幹嘛?不要說我無情,可是那是他們必須面對的問題,那是他們的工作啊!我們只是普通人,我們在這裡也只是幫他們找人而已,沒道理叫我們也去幫他們面對他們的問題啊!」
「對不起,紫依,可是我真的不能不管他們。」凡克幾近哀求地望著她。「我媽媽說要盡量去幫助別人,這樣我需要幫忙時才會有人來幫我。紫依,相信我,我幫得上忙的。」
「你……」
「求求你,紫依。」
這人是個蠢蛋、白癡、傻瓜、豬頭、呆子……可她就是愛他。
紫依沮喪地想著,她還能怎麼辦?
只能陪他走一趟地獄嘍!
★第8章客廳裡還不算太亂,可是那三個人就「亂」極了。
一個倚在角落邊邊爬不起來,另一個躺在矮桌上喘氣呻吟,最後一個剛剛從天花板上掉落下來。三個都沒一個能見人的,全是鼻青臉腫、嘴歪眼斜,渾身上下班班點點的血,衣服破爛得就像乞丐一般。
真是好慘哪!
「賽門!」
驀地轉過身來。「凡克?」賽門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你居然還活著?!」
凡克瑟瑟地笑了一下。「我逃掉了。」
「逃掉了?」賽門挑高雙眉。「你知道他們要殺你?」一說完,他就自嘲地嗤笑一聲。「你當然知道他們要殺你,你會有什麼不知道的。」
凡克默然。
賽門瞟一眼凡克身邊的紫依。「看樣子你過的不錯,不過……」他盯著凡克雙眸。「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要做什麼吧?」
凡克苦笑。
賽門冷笑。「沒錯,既然當初他們要殺你,現在我當然得替他們完成任務。你真的很傻,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就沒事了嗎?」
凡克歎了口氣。「一定要這樣嗎?賽門,看在一同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分上,你就不能當我已經死了嗎?」
賽門驀地失聲大笑,凡克暗自歎息。
「你不知道我一直很看不起你嗎?」賽門笑著說。「你是最笨的,也是能力最差的,雖然……」他搖搖頭。「沒想到你也是唯一一個引起他們殺機的人,不過回頭想一想,換了是我,我也要殺了你,像你那樣的人,待在你身邊實在太恐怖了。」
恐怖?紫依詫異不解地看著凡克。待在他身邊會很恐怖?
各自扶持著走近來的藍尼、崔特和強生也以同樣的訝異盯著凡克。
他哪裡恐怖了?
無視於他們異樣的眼光。「賽門,我求你好嗎?放過我們,我會很感激你的。」
凡克兀自向賽門哀求著。
「求我?」賽門輕蔑地哼兩聲。「我真的覺得很奇怪,怎麼所有的實驗品裡就只有你是這麼懦弱無用?像我們這種人,只有高高在上的分,哪能低聲求人?何況你應該看的出來,求我是沒用的,所以,你還是省省吧!」
「賽門……」
這一叫,似乎又叫出了賽門什麼想法,他的嘴角惡意的一撇。「還有,安博士,你叫他媽媽的那一位,恐怕她也得……」繼而以幾聲冷笑來代替他未完成的話。
始終忍氣吞聲的凡克似乎終於被擊中了弱點,從來不曾生氣的憨厚臉孔,猝然湧現出無數忿怒的線條。
「我不能讓你回去傷害我媽媽!」他激動地叫道。
「是嗎?」嘴角譏誚地揚起,賽門不屑地斜睨著凡克。「我就是高興聽到那個老女人痛苦的哀嚎,你又能怎麼樣?」
下顎突地繃緊,凡克臉孔板得死死的。
「藍尼,你們快到我後面來。紫依,你也是!」他沉聲命令著,嚴肅而冷凝,赫然展現出他前所未有的凌厲悍野。
四個人都驚訝又遲疑地瞪著他,凡克不由焦急緊張地提高聲音又命令了一次:
「紫依,快到我背後去啊!」說著還猛推著她。「藍尼,你們三個也動作快一點,到我背後來,否則我保護不到你們啊!」
紫依已經被凡克硬推到身後,而那三個還在磨磨蹭蹭的,賽門便有趣的大笑起來。
「保護?你想保護他們?真是有趣的笑話啊!你應該知道你的透視力是無法傷人的,你又如何能保護得了他們呢?」
凡克沒有回答他,僅是不斷催促著藍尼等盡快躲到他身後去。慘不忍睹的三個大男人互瞄一眼,終於住凡克的身後踉踉蹌蹌地走去。
他們已經是徹底認輸了,這個賽門有若魔鬼般可怖,他們實在對付不了,或許凡克真有什麼辦法也說不定,只能先看看再說了。如果他也是不行,到時候三個人拼了命也得讓他和紫依逃去不可。
看著那四個人都避在凡克身後,賽門只是有趣地揚起唇角,轉身踱到客廳中央站定,再施施然拿出另一根雪茄來點上,深深吸了好幾口,這才揚手拍去身上的灰塵竹屑邊淡淡地說:「你想怎麼樣呢?」
凡克小心翼翼地踏前一步。「應該是問你想要怎麼樣吧?」
「我?」
賽門看著手中的雪茄只是輕聲笑了笑,而回答凡克的是從牆上突然飛射過來的現代版畫。他的笑聲更響亮了,但是卻隨著版畫突然半途掉落而嘎然停止,兩道視線刷一下移到地上,他驚愕地瞪著地上的版畫,好似看著三頭龍。
好一會兒,他才徐徐抬起頭,臉上漠無表情看不出任何訊息。「是你?」他平板地問,目光牢牢盯在凡克臉上。「你也有?」
凡克只是繃著臉保持沉默,但微微抽搐的臉頰卻背叛似地透露出他的緊張。
瞪了半晌,賽門慢慢瞇起雙眼,隨即住旁瞟了一下,而隨著他細微的動作,牆上的熊頭迅即張著大嘴嘶咬了過來。密切注意著凡克的賽門看到凡克也朝熊頭瞄一眼,只有一瞬間,可憐的大熊什麼也沒咬到就哭泣著躺在地上了。
它已經餓了好幾年了耶!
又瞪了熊頭片刻,賽門謹慎地退了一步。雪茄只燒了一小截就被捨棄在地上,在晶亮的皮鞋底吐出最後一口氣。
「他們真是忽略了你不是嗎?」賽門陰郁地說。「大家都認為你是最無用、可笑的一個,應該像垃圾一樣被丟棄。但是實際上……」微微仰頭。「你卻是我們當中最厲害的一個。」他以肯定的語氣說出結論。
凡克後面幾個說是躲在凡克背後,但卻沒一個是真正躲著的。那三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各自守著一個角度,緊緊觀察著凡克和賽門的動靜,準備隨時看情況不對便衝向前援救或抵擋。而紫依幾乎是半身緊帖著凡克,另外半身則也擺好了姿勢,預備隨時越過身去替凡克擋下任何傷害。
當版畫在中途掉落時,他們頓時鬆懈下一秒後便要動作的身軀,同時訝異地自問:怎麼一回事?他改變主意了嗎?
接著,熊頭也在中途停止了攻擊行動。這下子,他們真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賽門為什麼老是裝腔作勢地發動攻勢,卻又半途而廢呢?在玩他們嗎?這樣好像並不怎麼有趣嘛!至少對他們而言是不怎麼好玩。
而後來賽門的話卻令他們更糊塗。凡克是他們當中最厲害的一個?為什麼?就像他自己先前所說的,透視力再高也不會有任何傷害嘛!
三個人不解地面面相覷,就連紫依都忍不住回頭向他們投去詢問的眼神。
不知道!
三個人連連搖頭,紫依不滿地翻了下眼,隨即又回過頭來注意著賽門。
「不過……」賽門蹙眉思索。「據我所知,你的透視力並不高,那麼應該是……都不會太高嘍?……應該是。」他自問自答還點著頭,隨即抬眼注視著凡克。
「你試過嗎?」
凡克猶豫一下才搖搖頭。
「真老實,」倏地露出猙獰邪惡的詭笑,賽門嘿嘿一笑。「那我們就來試試看吧!」
話聲剛落,賽門突然彈了一下手指,隨著清脆了亮的彈指聲,牆上所有的版畫和動物標本全都瞄準同一個目標飛射過去。紫依四個人剛驚嚇地倒抽一口寒氣,所有的武器又驀地飛回原處。
紫依四人不由同時困惑地「呃」了一聲。
然後同樣的武器再度出鞘,卻又再度中途回鞘,接著又再一次飛出,另一次的飛回……拉鋸戰就此開鑼。
如果不是有生命危險的威脅,他們差點就要笑出聲來了。紫依和藍尼等看著版畫和標本在空中飛來飛去,就好似胡鬧電影片裡的某個詼諧搞笑場景,心中從緊張到困惑而變好笑,但又確實不認為這是個適合大笑的狀況。他們互相瞥視著對方彆扭的表情,心中的笑意不由更深了,但是……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啊?
賽門究竟在幹什麼?明明臉色那麼猙獰可怕,為什麼卻做出如此滑稽的事情來呢?
難道……腦際靈光突閃,紫依立即轉眼向凡克仔細看去。
凡克的臉容沉凝嚴肅,但很鎮定,而且似乎愈來愈自信。然而最令人寒栗的是他的眼睛,銀灰色的雙眸此刻已沉黯得幾近黑色,有如千年古潭般幽深不可見底,神秘又詭異。
老天!是凡克在和賽門對抗。
可是……每個人不是都只有一種能力嗎?
難道這就是為什麼賽門說凡克是他們之中最厲害的一個的原因?
因為凡克擁有不只一種超能力?!
就在紫依差點脫口質問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驟然靜止。紫依茫然地看看凡克不變的臉色,再轉頭望向賽門。
不敢置信和慌亂,這是賽門臉上所顯示出來的。
兩雙視線互纏緊鎖,凡克自信而鎮定,而賽門的不可一世早已消弭無蹤,他似乎極不情願地退了半步,然後又退了一步,依然是迫不得已的,接著是另一步,跟著又……最後他背靠在壁爐上動彈不得。
「不……不要……」他掙扎著說,臉上寫滿了驚恐。
凡克依然沒出聲,他只是緩緩走到賽門身邊,伸手在他頸後某個部位捏了一下,賽門便有如斷了線的木偶般癱了下去。跟著他回過身來,原先的沉肅鎮定不翼而飛,以前那個可笑的呆瓜又回來了。
銀眸不好意思地瞥了眾人一下。「我媽媽教我的。」凡克他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將他綁起來什麼的?」
看看他,再瞧瞧一團爛泥也似的賽門,又回眼瞪著凡克……來來回迴轉了許多回,紫依終於跳起來衝到凡克前面,小手一抓便扯住了凡克胸前的毛衣,另一手則指著賽門。
「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他不是……你不是說……都只有一種……怎麼會……」
雖然她說的話應該沒人聽得懂,但是凡克卻似乎能理解她顛三倒四的語言。他瞄一眼賽門,然後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
「這個……呃,他們都只有一種,只有我不只一種。那個,呃,我也有,是意念致動的能力。」他垂下眼簾。「可是媽媽叫我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別人會利用我來做壞事,所以我一直沒讓任何人知道。」
紫依頓時不善地瞇起雙眼。「你也怕我利用你?」
「不是,不是!」凡克慌忙搖手否認。「紫依,我相信你啊,我怎麼會擔心你利用我呢?我知道你不會的。」
雙眉弓起不信的弧度。「那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紫依斜睨著他冷冷地問。
「我只是想,媽媽教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也不會想要利用我的能力做什麼事,那就乾脆當作我根本沒有這項能力就好了嘛!」凡克委屈的咕噥道。「我沒有存心瞞你,只是想忘了我有這項能力而已嘛!」
又瞪了他半天,紫依終於放棄似地鬆開了手。
沒辦法,她就是氣不了他多久。再有天大的怒氣,只要看到他那副委屈的呆瓜模樣,什麼不高興都停留不了多久。
凡克仍然小心翼翼地覷視著她。「紫依。」他怯怯地低叫。
「幹嘛?」紫依沒好氣地應道。
凡克瞟一眼正在捆綁賽門的藍尼三人。他們不忙著理清疑問,反而忙著處理那個給了他們相當苦頭吃的惡魔。被單、繩索,幾乎是像包裹木乃伊般地將賽門綁了個扎實。
趁著他們尚在忙碌,凡克俯下頭湊在紫依耳邊咬了一句:「我愛你,紫依。」
紫依微微一愣,繼而失笑。「你這呆瓜!居然也懂得這一招,嗯?用甜言蜜語來擋我的怒氣?」
嘴角下垂成委屈的角度,凡克可憐兮兮地扯扯她的衣袖。「我是說真的嘛!」
紫依斜睨他一眼,隨即無奈地吁了口氣。「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生氣了,可以了吧?」
立刻送給她一個特大號的燦爛笑容,凡克開心地咧著大嘴。「謝謝你,紫依,謝謝你。」
「但是,」紫依忽又來個但書。「有一個條件。」
笑容立刻僵住。「呃?」
「不准再給我說不餓、吃不下,我給你的束西你統統都要吃光光,吃不下也要硬塞,明白了嗎?」紫依惡狠狠地說。
歡喜的笑容配合著啄木鳥的點頭動作。「明白了!明白了!」凡克充分表現出他的心悅誠服、五體投地、崇拜仰慕、敬若天神……
紫依受不了地推開他,也沒有多用力,誰知道凡克卻踉蹌退後兩大步搖晃了一下才勉強站穩。她不由呆了呆,看看自己的手,再望向凡克蒼白的臉色。
我也有超能力嗎?
下一秒,凡克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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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他如何?」
這是藍尼、崔持和強生三人同時、也是頭一句問出的話。
凡克靠在兩顆大枕頭上把一湯匙一湯匙的魚粥舀進自己嘴裡,他環顧圍繞在他床邊的三男一女,同樣緊張好奇的神色。
他當然知道他們嘴裡的他是誰,尤其經歷過今天賽門對他們的嚴酷「考驗」之後,他們總算瞭解面對那種可怕人物的無力與恐懼感,也就更顧忌那個能力在賽門之上的超感應力者了。
「我也不知道。」他聳聳肩道。「我根本就沒有真正使用過自己的致動力,直到今天。」
紫依往前靠了靠。「揣測看看嘛!」
舀魚粥的動作停了下來,凡克皺眉苦思牛天,終於遲疑地說:「至少差不多吧。」
「至少?」崔特濃眉一挑。「你是說也有可能你比他更厲害?」
「我真的不知道。」凡克躊躇著。「也許吧。」
「凡克,」紫依拉拉他。「告訴我老實話,你說你在他們面前都盡量隱藏住你透視力的真正實力,所以他們才會認為你實力不佳,但實際上,你的透視力應該是最厲害的吧?」
凡克赧然傻笑,並點點頭。
紫依猛拍一下大腿。「我就知道!」她朝崔特拋去一眼。「所以很有可能他的致動力也是最厲害的!」
「原來你才是他們當中最厲害的!」強生喃喃道。
「不,不,我不是,」凡克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剩下小半碗魚粥差點晃出碗沿。「我絕不是最厲害的!」
「不是?」藍屁斜睨著他,眼神中不信的程度大致上佔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
「真的不是嘛,你沒聽賽門說嗎?他說我是最笨的一個,這是真的!」凡克說著羞慚地垂下腦袋。「以魏氏量表的計算,他們的智商至少也有一百以上,而我……」他猛攪著魚粥。「我只有七十四。」
接近正常智商,或者該說是……接近智能不足。(輕度智能不足為55~69,接近智能不足為70~84。)
四個人面面相覷。
一個接近智能不足者居然有如此超強的能力!
這算什麼?上天給他的補償嗎?
幾個人再度互覷一眼。
管他的,只要他是好人這一邊的就行啦!
紫依平靜地扶扶他的碗。「快吃你的魚粥,你答應我要全部吃完的。」
凡克悄悄抬眼,紫依便送上一個溫柔寵膩的笑容。「快吃吧,下午你昏倒時,我真的嚇壞了,搞不懂怎麼自己輕輕一推就把你推昏了。結果醫生說你是營養不良、身虛體弱,又耗力過鉅,需要好好休養、補充能源才行。所以你要多吃一點,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嗯?」
凡克立刻還以乖寶寶的笑容。「我吃。」說著馬上一匙一匙地往嘴裡倒。
忍不住,紫依撫著他的臉頰輕柔地告訴他:「凡克,不管你是什麼樣子的,就算你真的是個大白癡,我還是愛你,懂嗎?」
凡克開心地點點頭,然後繼續埋頭吃魚粥。
紫依滿意地抿唇微笑,而後轉頭也朝藍尼三人大方地笑笑。「我真的很愛他。」
她說。落落大方、坦白直接,沒有羞赧,也沒有什麼修飾,僅是說出一件事實而已。
「看得出來,」崔特輕笑。「他也很愛你,你們是很相配,也很……咳咳,有趣的一對。」
就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撫掌著凡克的腦袋,紫依瞟一眼快見底的碗。「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他吃完就要睡了,醫生說他必須多休息的。」
三人互相看看,沒有什麼大問題,不過!
「賽門他……」
一提到賽門,凡克便抬起頭。「你們會打針嗎?」
藍尼一愣。「打針?幹什麼?」
「下午那一下頂多只能讓他睡上十二個小時,你們最好幫他打鎮靜劑讓他繼續睡,否則你們怎麼捆綁他或關他都沒用的。」
「嘎?」三個人立刻張大了嘴。「那……那怎麼辦?總不能讓他一直睡下去吧?」
凡克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以他的能力來說,只要他醒過來,你們是絕對鎖不住他的。我建議你們想辦法盡快將他送回美國,在你們手上那四位研究員應該知道該用什麼藥物來抑制他的腦波異動。」
沒有異議。「聽你的!」三人應聲離開分別行動。強生去買鎮定劑,藍尼聯絡上級,崔特想著辦法看該怎麼將一個昏睡的人運出南非。
而紫依拿回空碗一聲令下。
「睡覺!」
乖寶寶立刻上路尋找周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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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非洲之行雖然失敗,但藍尼的上級卻開心得很。
莫名其妙的,對方第二號異能殺手便給擄了來,這還不夠開心嗎?
另一方面,雖然藍尼等為了隱瞞凡克的存在而吃了不少上級的排頭,結果還是讓賽門給透露出來了。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寶!上級立刻指示將這個寶物給請回華盛頓,可惜凡克只當自己是垃圾,他堅決不肯,死也不肯,斷然不肯。
媽媽說的,只要一牽扯上政府,好事也會變成壞事。所以他能避就避,不能避就逃。他回話要是他們不肯放過他,他就來個溜之乎也,啥也不管了,要找人也讓他們自己去傷腦筋。
沒轍了。藍尼的上級只好暫且撇下將寶物塞進自己口袋裡的念頭,想著把該救的人先救回來再說嘍!
接著,凡克被紫依養得肥肥胖胖了之後,才得到她的允許再度出動尋人。當然,經過賽門事件之後,不但藍尼的工作單位在內部進行了一項「清理」工作,同時也調派更多位人手來保護凡克。
保護?!真不知道是誰保護誰喲!
兩個月後,最後一組人質救援行動正式展開,紫依和凡克在澳洲坎培拉等待消息,順便和袋鼠比比看誰跳得比較高,也看看食火雞到底是怎麼食火的。然後,紫依很不小心的想到該打個電話給老闆續假。
「你們兩個混蛋都被開除了!」
「喔,是嗎?」
「沒錯!」對方得意地嘿嘿笑。「連手續都辦好了,什麼勞保啊、健保啊都沒了,你已經被炒魷魚了,不再是東和的員工,更不能再踏進這家公司裡了。」
紫依有趣地瞧著凡克看電視看得笑趴在地毯上。
「沒關係,等我們回去以後,你再重新聘用我們就好了。」
「想都別想!」綠依恨恨道。
「這樣……」凡克都笑出眼淚來了,紫依忍不住也跟著笑。「那記得將股利存到我們的帳戶裡。」
綠依咒罵一聲。「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紫依不由大歎。「告訴你多少次了,郁卒的老處女嘛!」
「你狗屎的……」
紫依將話筒移開一邊,然後朝凡克喊道:「拜託!凡克,你都三十了,還看那種小孩子看的片子。快去換衣服,待會兒我們游泳去!」
「紫依!」
將話筒又擱回耳邊。「幹嘛?」她懶懶散散地應道。
「你們到底在哪裡?在幹什麼?」綠依非常非常無奈地問。「還有,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啊?」
「我們在澳洲度假。」紫依哼一聲。「還有,都被炒魷魚了,我還回去幹什麼?」
從話筒裡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綠依忍耐地吸了口氣。
「紫依,我拜託你,你到底……」
「快了啦,快了啦!」紫依想了想。「再一個月上下吧。」
「那凡克……」
「一起啦,一起啦!」紫依不耐煩地說。
一得到紫依的回答,綠依似乎就鬆了口氣。「那就好,一些他接待過的客戶都指名堅持要他,我也很無奈呀!」
凡克已經三兩下換好衣服,而且笑呵呵地杵在紫依跟前了。
「這麼快就換好了?」紫依詫道,隨即對著電話交代幾句。「大姐,過半個月後就可以叫張嫂把我們的房間整理一下了。還有,我們可能一回去就結婚。好了,我要去游泳了,下次再聯絡。」
「嘎?等一等,紫……」
紫依鏘地一聲扔下電話,然後一把挽住凡克的手往外走。
「就知道你喜歡看我穿泳衣,對吧?你們男人啊,都是一個樣,見到美女就發呆,看到好身材就流口水。說不定……」紫依斜瞟他兩眼。「你早就想上我了對不對?」
凡克一張臉些燃燒起來。「不,不……我……不……我沒……」他支支吾吾地說著,緋紅的臉上寫滿了尷尬,眼底還隱藏著被說中心事的懊惱羞愧。
紫依猝然失笑。「瞧你這副德行,你會這麼想是很正常的嘛,除非你不是男人,否則我還會以為自己是不是缺乏吸引力咧!」
凡克扭怩地垂下腦袋。
「嗯……」紫依沉吟。「或許我們可以先試試……」
凡克抽了口氣,雙膝一軟差點跌僕下去。
紫依忙一把抓住他。「你幹嘛呀,連路都不會走了是不是?」她哭笑不得地罵道。「真無路用,只不過隨便說說就可以嚇得你半死。」
凡克頓時羞愧得下巴都帖上了胸膛。
紫依又睨了他片刻,接著便聳聳肩,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好,就這麼決定了,今天晚上我們就來試試!」
兩隻腳突然打了結,踉蹌一步,凡克正正跌僕下去,而且連帶著將拉著他走的紫依也拉了下去,兩人霎時摔跌成一堆。
「凡克,你這個超級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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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依一向說話算話,於是那天晚上,從紫依的房間裡又一次傳出同樣的大吼聲。
「凡克,你這個超級大笨蛋!」
「對不起,對不起……」
「那樣很痛耶!」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重來!重來!」
「是,是,是……」
門外一堆人笑倒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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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樣?!」
凡克雙眼驀地恐慌地大睜,紫依馬上緊張地靠過去。
「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你媽媽嗎?她怎麼樣了?」
仍然直視著前方。「他們……他們搬離原來的地方了!」凡克沮喪地叫道。
「仔細看看,凡克,」藍尼鎮定地提醒他。「看看他們搬到哪裡去了?」
「哪裡?哪裡?哪裡?……」凡克喃喃念著,雙眸張得更大。「好多儀器,整面牆、整個房間都是,還有好多人……好奇怪的走廊……好小的睡房……好奇怪的門……還有……還有好多好多的……」
他倏地停住,而且滿臉的不可思議。「怎麼可能?」他叫著。
所有人都忙亂地擠向前來,但沒人敢碰他。大家此起彼落地叫著,但都是相同的一句話。
「怎麼了?他們到底搬到哪裡了?」
也不曉得是不是他沒聽到,凡克並沒有回答他們,只兀自喃喃念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樣怎麼找?這樣怎麼找嘛!」
每個人都瞪著紫依,於是紫依盡量把聲音放到最輕柔,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凡克,告訴我,你看出來他們搬到哪裡了嗎?」
「知道,也不知道。」
狗屎!這是什麼鬼答案!紫依鼻孔噴了會兒氣,才又耐著性子問:「告訴我,凡克,他們到底搬到哪裡了?」
凡克沒有出聲,紫依等了片刻都沒等到回答,正想再問一次,卻見凡克用力眨了眨眼,下一秒,銀眸中又出現了紫依的影像。
「凡克,他們到底搬到哪裡了?」紫依問得自己都感到很厭煩了。
凡克可憐兮兮地瞅著她。「潛水艇,他們搬到一艘潛水艇裡了。」
潛水艇?!一屋子的人除了凡克以外全都傻了。
「我原先也看不懂,直到我看到包圍著他們的海水,還有魚,各式各樣的魚,深水魚、鯊魚……」凡克無助地看著手上的相片。「所以才有滿屋子的儀器,還有那種奇怪的通道、艙房和艙門。」
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的確很令人意外,但也可說是意料中之事。所有人質都被救走了,失去了留住研究員的籌碼,對方也只能盡力保住研究員不被救走了。所以,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把研究員藏在某一個不容易找到,也不容易被援救的地點。
但,潛水艇?這太誇張了吧?
嗯,也不會,畢竟只有在潛水艇裡才真的是萬無一失。
想想,就算知道他們在潛水艇裡,誰又知道潛水艇又是待在哪個海洋或哪個海灣?就算知道在哪個海洋,天知道又是在哪個區域?光在陸地上找人都很累了,何況是整個地球表面有十分之七都覆蓋著又鹹又黏的海水。
即使知道潛水艇在哪個海域,這邊的人又如何潛進深海裡的潛水艇裡?更何況還要把人救出來咧!
天哪!頭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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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九八八年起,美國所有的特種單位,不管是陸軍、海軍或是空軍,都處於美國特種作戰指揮部(USSOC)的控制下,其基地位於佛羅裡達州坦帕的麥克迪爾空軍基地。USSOC指揮五個司令部的作戰行動:太平洋特種作戰司令部、大西洋特種作戰司令部、中央特種作戰司令部和歐洲特種作戰司令部。
為了四位研究員和人質的安全,國防部決定將他們安置在USSOC所在的麥克迪爾空軍基地左近,同時將基地防護範圍擴大,將新建築的研究實驗室包括在內。
為了安慰沮喪的凡克,紫依建議凡克去和比利見見面。果然,凡克在見到智商只有三十的比利,先是激動的哭出來,繼而興高采烈地和他玩起來,紫依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兩個年過三十的大男人居然玩起積木來了。
當然,他們並不是就此放棄救援研究員的行動,畢竟,再次實驗的不成功,似乎必須要全體研究員集合起來討論才能有個結論出來。而不管是天才智商、知識的傳輸或超感應能力者的創造,在未來必定會將美國,甚至全世界迅速導入另一個更先進的階段。
潛水艇可以長期潛伏在水中,但它終有浮起來的一天,或喘息、或補給。只要它在海岸附近浮上水面,凡克就能試著看看它到底是在哪裡。另外,大部分的海域在每個季節都有特殊的魚類或海底植物,只要觀察得到,應該也是能藉以猜測它大約是在哪個海域。
因此,凡克固定每天透視三次,等待它浮上水面的時刻,當然,如果它是在海中央浮出,他也只能失望的歎息了。除此之外,他也開始拚命研究魚類的種類和存在海域,還有各海域所特有的海底植物等,期望著或許能先從這方面得到線索。
一切都需要耐心,比利撫慰了他對媽媽的歉疚與思念。所以,紫依毫不猶豫地拿起電話,打算和老闆再續假一次。
「抱歉了,老姐,我們可能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去。」
「什麼?」這是尖叫。「你說什麼?你好膽再給我說一次試試看!」
紫依實在非常非常聰明。「我們再過一段時間才會回去,而這一段時間到底是多久,抱歉,本人也不知道,所以,嘿嘿,拜拜嘍!」一說完,她立刻喀嗦切斷電話。
呵呵呵,夠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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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帕市位於佛羅裡達州的中南部,鄰近墨西哥灣,凡克則是在州立南佛羅裡達大學尋找漁業資料,這是個乾淨而充滿商業機會的城市。
紫依原想在布希公園附近租間公寓住下,但國防部人員堅持他們住在實驗室範圍內較安全,甚至他們只要一踏出基地守護範圍內,便有便衣人員會隨護在後。雖經紫依抗議多次,但他們依然故我,紫依只好叫他們離她遠一點,不要讓她瞧見。
實驗室是一棟佔地三百多坪、地上三層、地下兩層的嶄新建築物,前面是停車場,左右則各一大片休閒空地,籃球場、網球場、游泳池、甚至棒球場等。後面有兩排整齊的別墅型住屋,分住各研究員的家屬,紫依和凡克就住其中一棟。
比利是重度智障者,情況特殊,只能由國防部派專人給予特別照顧。不過至少凡克還是能天天去找他,陪他玩玩什麼的。
這樣過了三個多月,然後有這麼一天,紫依一身外出服飾從房裡出來朝起居室裡的凡克叫道:「凡克,我要去超級市場,你要什麼嗎?」
捧著兩大本海洋魚種分類學專心閱讀的凡克隨口應道:「不要。」
紫依聳聳肩便朝大門走去,就在打開大門剛踏出一步時,她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縮回了腳,然後又朝起居室大喊著:「喔,差點忘了告訴你,我懷孕了。」
凡克依然漫不經心地應道:「知道了。」
紫依不在意地笑笑就出去了。
她在超級市場買了些菜,又到書店選了幾本小說,再去男性服飾店幫凡克挑了幾件衣服,還上麥當勞坐了會兒,最後才提著大包小包回去。
她的車子才剛停下來,實驗大樓裡的守衛便跑了過來。
「啊,小姐,你終於回來了,快去看看,凡克瘋了!」
紫依聞言不由一愣。「瘋了?凡克瘋了?你在說什麼啊?」
守衛重重一歎。「小姐,你才剛開車出去過沒幾分鐘,凡克就急毛竄火地跑過來問我你到哪裡去了?我就告訴他你上超級市場去了。」
「是呀,」紫依應道。「然後呢?」
「然後?」守衛喃喃重複一次,隨即失笑。「然後他就瘋啦,他碰到每個人,包括小孩子……就抓著對方重複地一直問:「她懷孕了,怎麼辦?我們是不是應該結婚了?我們該怎麼結婚啊?我是不是該跪下來向她求婚?我這麼笨,她願不願意嫁給我呢?如果她不願意怎麼辦?爸爸該怎麼當啊?我不會當怎麼辦?要是孩子跟我一樣笨,她會不會怪我?諸如此類等等。」
守衛滿臉滿眼滿嘴都是笑意。「現在整座大樓,還有後面住家所有的人統統都被他問過啦!」
「他這個……這個……」紫依啼笑皆非地瞪著大樓方向。「這個大白癡!」
「我想你最好趕快答應和他結婚,免得他一路問到基地裡頭去。」守衛戲謔地說。
紫依驀地張大了口,似乎立刻就要破口大罵出來了,卻在三秒鐘後又頹然洩了氣。
「天哪!他真是個超級大白癡!」她撫額哀歎。
★尾聲「起床了,凡克!」
銀眸徐徐睜開,同時習慣性地撫向他種出來的西瓜。不曉得成熟了沒有……
「啪!」蒼蠅拍立時拍掉煩人的蒼蠅腳。「不趕快起來還摸什麼摸!起來了啦,快九點了耶,晚上也不早點睡,早上都爬不起來,真不知道你在搞什麼!」紫依邊念邊走向衣櫥。
已經很久沒有慌慌張張的滾下床了,大概就是從她罵他是超級大笨蛋翌日開始的吧。凡克坐起來看著帶球走的紫依正忙著幫他挑揀衣服,不禁快樂的咧出滿足喜悅的笑容。
「其實就算不晚睡,你還不是照樣起不來。」紫依兀自嘮嘮叨叨地碎碎念。
「我真的愈來愈覺得你應該去娶那張大床而不是娶我。」
凡克下意識地抬起左手看看上頭的簡單婚戒,不由笑得更歡愉了。
「八點時藍尼就來找過你了,」紫依抱著衣服過來拉他下床,在幫他穿衣服時還繼續說個不停。「每次人家早一點來找你時你都還在睡,這樣真的很丟臉你知不知道?我們還在領他們的薪水耶,而且不但加薪了,連保險都有了,你就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嗎?準時上班是最基本的原則耶!」
凡克呵呵一笑。「我上下午班和晚班。」
「耶?」紫依幫他扣著鈕扣邊斜睨著他。「你什麼時候變聰明了,居然懂得用話來堵我?」
笑得更得意了。「我真的是上下午班和晚班嘛!」凡克差點沒哈哈大笑。
「亂掰!」紫依哼一聲,退後一步。「好了,你是要先吃早餐,還是要先看看媽媽在哪裡?」
「先看。」凡克不假思索地回道。
「好吧,那你就先看吧!」
紫依轉身離去邊又丟下另幾句話。
「我待會兒要去做產檢,要是你找不到我,千萬別整個佛羅裡達州都走透透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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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克終於整理出一些有用的線索了。
一通電話,十五分鐘不到,所有該到的人全都聚集在書房裡了。藍尼、崔特、強生,還有他們的上司,也是負責援救任務的麥林德少將和他的參謀官蒂拉上尉。
七個人圍在書桌邊,桌上攤放著許多凡克拷貝來的資料。
「潛水艇浮上海面時,我是有看到遠處海平面有陸地,但實在太遠了,幾乎只有一線,我實在看不清楚什麼,可是我卻看到了灰鯨。據我搜得的資料得知,灰鯨是常被觀察的鯨種,它們現在應該是要從白令海、楚克奇海與波福海西部的北方攝食區之間回去墨西哥加利福尼亞的南方繁殖區。」他指著地圖解說著。「另外,在海中有大王蟹的補蟹籠,它的產地是俄羅斯到阿拉斯加海域。還有鮭魚的流刺網……」
他說著邊將底下的幾份資料翻上來。
「帝王鮭的產地在西太平洋北邊的西伯利亞海域到日本北海道海域。狗鮭則是南到加州、日本海域,北邊達北極海、加拿大、西伯利亞海域。還有……」
他說的很囉嗦,但每個人都很有耐心的傾聽,原因無它,他們也沒有什麼其它線索。即使能從太空間諜衛星偵測,然而在廣大的海洋中不知有各個國家多少潛艇在巡航,誰知道哪一艘才是目標?
海軍唯一的線索是俄國一艘名為「光榮歲月」的核能潛艇已脫離俄國海軍管轄而劃歸政府情報單位秘密使用。
「依照上述資料判斷,潛艇應該是在北太平洋,再縮小範圍的話,我猜測可能是在白令海到阿留申群島之間,而且是在俄國海域內或不遠處的公海。」凡克終於說出他的結論。
少將聽罷立刻向蒂拉上尉低語幾句,蒂拉上尉立時銜命離開書房聯絡。
這同時藍尼也皺眉嘟歎著:「開玩笑,要是在俄國海域內,不管我們採取什麼行動都等於是公然挑興,還沒在海裡救到人,天空中就飛彈亂亂射啦!」
紫依雙眼一眨。「凡克,如果能找得到它,你能不能幹脆用你的,呃,把它拉到美國海域來?」她異想天開地問。
凡克一聽立刻傻了。
「把潛艇……紫依,我不是神仙啊!卡車或許我還移動得了,聯結車也可能,但潛水艇……你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
紫依聳聳肩。「說說而已嘛。」
「別亂開玩笑嘛,」凡克咕噥。「我會當真的,真試起來會要人命咧!」
紫依猛一翻眼。「真沒志氣!」
少將極力忍著笑意,不知道為什麼,他每次看到這對寶貝夫妻就忍俊不住。尤其是想到凡克剛知道紫依懷孕時所鬧的笑話,雖然凡克沒有真的一路問到基地去,但是大家都認為有趣的事應該大家一道分享,所以那件事很快就傳到基地裡去了。
「再來就交給我們就好了,我們會先由衛星偵測出位在白令海和阿留申群島之間的潛艇位置,再由海軍確定當中有哪一艘是長期逗留在海中而不上岸的。一般來講,艇艦出航都會帶足補給,通常是三個月到六個月。但若是另有需要,也是會靠港補給。尤其如果潛水艇若都停留在那一帶海域,應該就是為了補給方邊。」
「依判斷,他們的實驗若是不當問斷,那麼所需要的額外物品就會比較多,但他們若都不靠岸,便得通過其它航艦補給,這一點也是可以作為注意項目之一。」
他忽然轉望凡克。「你看過這種情形嗎?」
「沒有,但是……」凡克很仔細地思索著。「我曾經看過它正從海面下潛時,有其它漁船離去,現在想起來很可能是經過偽裝的補給船隻,否則它不可能在有其它船隻在時浮出海面。」
「嗯,那就對了。」少將頷首同意。「好,我們會仔細去偵察過濾,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們,OK?」
凡克摟著紫依在屋前目送幾輛車子離去。
「我希望媽媽至少能在你生產以前回來。」
「喔,」紫依抱著他的腰靠在他胸前。「為什麼?」
凡克苦著臉。
「我怕你在生產時,我會……會大哭。」
★★★★★★★★★★★★★★★★★★★★★★★★★★★★★
翌年三月,美國海軍鎖定一艘在三個月之中四次浮出海面與漁船接觸的俄羅斯阿爾發級核能潛艇,它始終在白令海之中定點回繞,在海軍鎖定它之後就不曾見它靠過岸。
但即使鎖定了目標,美國海軍一時之間也無法可施,因為基本上「光榮歲月」是艘攻擊性潛艇,不但水下航速強大不說,而且配備發射管和彈道導彈發射裝置,當然最精密的電子雷達設備亦不缺。
即使想趁它在公海時追擊它都相當困難,何況根本不可能冒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危險來挑興它。
凡克自然瞭解這個道理,所以藍尼來告訴他事情可能還會拖上好一陣子時,他也只能頹喪地跑去找比利,抱著他道了一整天的歉。
但是,情況真是一點進展也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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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在產房中的紫依實在很想指天罵地臭凡克!
為什麼女人就得受這種苦,男人就不必?為什麼凡克爽了之後就可以涼涼的等待摘擷果實,而她不但得辛苦孵蛋,到最後還得自己剝蛋殼!
老天爺真不公平哪,王母娘娘怎麼就不說句話呢?!
然而看著一旁緊握著她的手哽嚥不已的凡克,還喃喃道歉個不停,實在是有夠可憐的(當然也很丟臉),她就什麼也罵不出口了,還得裝作沒事人般地安慰他。
一旁的護士在竊笑,等著迎接熟蛋的大夫也在偷笑,她只能盡量使力再使力,恨不得早些將這場鬧劇給結束掉。
可是當護士小姐將紅通通、皺巴巴的寶寶塞進凡克手裡時,凡克居然嚎啕大哭起來了,配合著娃娃的嚎哭在產房裡演出一段感人的父子相逢戲碼。
隱忍萬分的紫依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天哪!把這個白癡給我趕出去!」
★★★★★★★★★★★★★★★★★★★★★★★★★★★★★
中國人滿月請客是炫耀自己有了兒子,而外國人則是炫耀自己美麗的孩子,是男或女都無所謂,在這一點上,外國人實在比中國人要公平多了。
以紫依、凡克受歡迎的程度,幾乎所有受邀的人都來了。野餐桌直排到兩鄰隔壁的前院,滿滿的人和滿滿的食物,還好有鄰居幫他們招呼,否則他們真是要腳底抹油───落跑了。
一整天,凡克的大嘴從來沒闔過,始終咧得開開的,把個寶貝兒子像只絕種的恐龍一樣抱著到處炫耀。孩子也很配合賞臉,見到每張新面孔總不吝於呵開一張無恥,呃,無齒的嘴。
呵呵呵,爹爹的朋友都好呆呀!
「凡克,孩子該餵奶啦!」紫依在門廊前大叫著。
「來啦!」凡克應著,謹遵懿旨將兒子送去享受保證新鮮出爐、不加人工色素、非隔夜貨,更未曾稀釋的百分之百純母乳。
起居室裡,少將和崔特、藍尼的低聲討論聲在凡克進入時嘎然而止。
「你們怎麼不去吃呢?」凡克直接走到窗邊朝外頭探了探。「還有好多烤肉和沙拉。」
「早吃過了,」藍尼拍拍自己的肚子。「瞧見沒有,快脹破啦!」
凡克嘻嘻一笑。「再怎麼脹也沒有紫依生產前那麼脹吧?」
「那倒是,肚子那麼大,我還以為她打算生個大人出來咧!」藍尼挪揄道。
「沒想到卻只是個超重的胖娃娃而已。」
凡克又咧開了大嘴。「好漂亮對不對?大家都說他很像我。」
「是真的很像,」崔特用力點頭。「尤其那雙灰色眼睛,簡直跟你一模一樣,還有鼻子、耳朵……」
「耳朵?」凡克摸摸自己的耳朵。「這我倒沒有注意到……真的很像嗎?那我等一下就去看……」
「別想去吵他!」起居室口立刻傳來紫依的反對聲。「我好不容易哄他睡了,你不要又去鬧他了。」她一邊向其他三人頷首示意,一邊警告凡克。
「喔,那我等他醒了再去看好了。」
紫依再警告性地瞪他一眼,才轉向少將三人。「你們吃過了吧?要不要來點果汁、檸檬汁什麼的?」
少將舉舉手中的酒杯。「我們有這個就行了。」
「那大家別站著啊,坐下來談嘛!」
紫依說著就先在窗前的倚榻上坐下,凡克則緊靠著她坐,其他人也各自落座。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們?」
紫依一問,三個人立刻不太自在地互覷一眼。
少將輕咳一聲才開口道:「暫時還沒什麼進展,這個……我們不能輕易做出什麼動作,畢竟雙方都很敏感,一個不小心就……你知道。」
紫依瞭解地點點頭,但凡克卻擅起了眉頭緊盯住少將。
「我瞭解,但是這樣拖下去要拖到什麼時候呢?我和凡克總是要回台灣的,不能無限期的在這兒等下去啊!凡克真的很想念他媽媽,你別看他整天嘻嘻哈哈好似無憂無慮的,其實他只是不想讓別人跟著他難過而已。」
少將無奈地歎息。「我知道,但是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不能莽撞行事的。你們大可安心在這兒住著,研究室需要時,凡克就幫他們做點實驗……這樣吧,薪水再加一點,這樣可以嗎?」
紫依狐疑地打量他片刻。
「少將,你……不是故意要留我們在這兒為研究室做實驗的吧?」
「當然不是!」少將忙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紫依立即加以反駁。「據我所知,研究室裡一直找不出再次實驗的失敗原因到底出在哪裡,所以他們一直在測試賽門和凡克的腦波,還有研看他們的斷層腦剖圖,因為他們的能力最高,所以特異處也較明顯,對不對?」
她頓了頓又說:「而且他們也想查出為什麼所有被實驗者個性都如此惡劣,卻只有凡克是如此單純善良,他們估計是刺激腦部時連帶著也整個改變了被實驗者的某些基因組合。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為什麼只有凡克擁有不只一種超感應力。」
少將稍微窒了窒,隨即又辯解道:「真的不是這樣,或許研究室真的需要凡克的幫忙研究,但如果真是這樣,我會直接和你們說,不會這麼拐灣抹角的。」
「是嗎?」紫依仍然半信半疑的斜瞟著他。「真的不是這樣?」
「真的,我發誓。」少將真的舉起了手。
紫依又注視他半晌,終於輕歎一聲。「那就是真的沒有什麼進展嘍?」
「真……」
「不!他騙人!」始終緊盯著少將的凡克驀地跳起來指著少將大叫。「他騙人,美國政府私底下派人去和俄國政府聯繫,針對這件事研討合作的可能性,他們已經進行好久了,卻一直沒有告訴我們,難怪他們都不敢再來找我們,是他們心虛……」
臉色驟然大變的少將也跳起來大叫。「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這是最機密的事,是誰透露消息給你的?」
崔特和藍尼也苦著臉喃喃嘀咕。
「該死,又有內姦了!」
「又得來一次大掃除了。」
經他們幾句話一說,凡克卻突然瑟縮起來。
「不,不是……沒人……沒人洩漏機密,你們……你們不要亂冤枉別人哪!」
他囁嚅著又坐了回去。
少將一丁點兒也不相信。「那你怎麼知道?」
「對啊,」紫依也疑惑地瞪著他。「你怎麼知道?」
怎麼這樣?錯在他們不是嗎?怎麼變成我在受審了?!
凡克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他心虛地看住別處。「我……我猜的……」
真是有夠爛的藉口,連比利都不會相信。
「猜的?」紫依審視著他的側面。「凡克,看著我!」
凡克的腦袋垂了下去。
「凡克,看著我,否則我要生氣了喔!」紫依威脅道。「還有,別又拿你的眼睫毛來向我炫耀。」
好一會兒,凡克才不情不願地轉過來看著她,眸底充滿了心慌意亂與無助不安。
「告訴我,凡克,你到底還瞞了我些什麼?」紫依平靜地問。
「我……我……」凡克囁嚅著雙眼又想垂下。
「看著我!」紫依喝斥。「告訴我!」
凡克哀求地望著她。「媽媽教我不能告訴任何人的。」
「你當我是任何人之一嗎?」
凡克猶豫了好久,終於暗歎一聲道:「我可以單獨和你說嗎?」
紫依一聲不吭拉著他就走,只在臨出去前向少將交代兩句。
「請等我一下,待會兒我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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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臥室裡,紫依將凡克塞在竹制大圈椅裡,然後雙手抱胸佇立在他面前,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在等你的解釋。
凡克凝視她片刻後,突然說:「不,我沒有和蒂拉上尉搞什麼鬼。」
紫依剛一愣,他緊接著又說:「不,也不是基地裡哪個女軍官。」
禁依皺眉,他又說了:「不是到底是誰,而是根本沒有任何人。」
紫依雙眼一睜,他苦笑一下。
「你還是沒搞懂嗎?是我自己看出來的啊!」
紫依茫然地看了他一會兒,繼而啊地一聲大叫,雙眼瞪得老大,右手食指不敢置信地直直指著他。
「你……你……你……」
凡克無奈地對著她。「所有的被實驗者裡只有我有這種能力,也只有我看出上校有憑藉我們這些超感應力者來奪取政權的打算,而我又不受他的控制,所以他才要殺我。」
雙眼又瞪了他良久,紫依才恍惚地走到床邊癱坐在床上,手撫著額頭,一時無法接受這件事實的神情。凡克起身來到她身前跪坐下來,雙手搭在她雙膝上。
「媽媽說沒有人能夠忍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人看得一清一楚,連一絲絲秘密也不能保有,所以警告我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有這個能力,否則沒有人敢接近我。」他委屈地歎了口氣。「其實只有我想看的時候才會知道別人在想什麼,如果我不特意去看,我也是不知道別人在想什麼的。」
紫依抬眼對著他,但沒出聲,凡克便赧然垂下頭。
「是的,我常常在看你的心思,但絕對不是要探索你的隱私,而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我很笨,不知道該如何討好女孩子,只能畫量去探索你喜歡什麼或者不喜歡什麼,然後順著你心裡希望的去做。我知道這是很笨的方法,但是我只會這種方法。」他抬眼。「對不起,紫依,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紫依抬手撫向他可憐兮兮的臉頰,只是片刻後,她便微微一笑。這就夠了,凡克立即眉開眼笑地叫了起來。
「謝謝你,紫依,謝謝你,我好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
可是只一忽爾,紫依又皺起了眉頭。
凡克一愣,凝視她幾秒後,又說:「只有我媽媽、上校、J和賽門知道。我媽媽不會說出去;至於上校……我想他應該也不敢亂說出去,除非他不怕他的陰謀被公開。而賽門,我早就和他說過了,只要他不說出我的秘密,我也不會說出他的秘密……」他突然停了停,後又緊接著說:「他性無能,所以都喜歡凌虐女人至死。」
紫依倏然瞪大眼,凡克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所以他才說在我身邊很恐怖,因為不管多難堪的秘密都藏不住。」
紫依疼愛地摸摸他的腦袋。
凡克立刻咧開嘴。「就是嘛,做虧心事才會害怕,不做虧心事就沒什麼好擔心了嘛!」
紫依眨了眨眼。
「喔,J喔,」凡克笑笑。「他也有把柄在我手裡,所以……」
紫依翻翻眼。
凡克立刻抗議。「是媽媽教我這麼做的,媽媽才不奸詐!」
紫依搖搖頭笑了。
凡克不由噘起嘴。「你別老是喜歡逗我嘛,我都會當真的咧!」
紫依看著他忍不住笑得更開心了,然後進臥房後首次真正開了口。
「媽媽說的對,還是別讓人知道你有這種透視別人思想的能力比較好,否則真的沒人敢靠近你;尤其一些政府或軍方高階層的人物,哪個不怕被你瞧出什麼國家機密,要是一個弄不好,恐怕他們也會想殺你咧!」凡克怕怕地說:「我又不是故意的,怎麼每個人都想殺我?」
紫依輕歎。「人類就是這樣,心裡齷齪又怕人知道,像你這樣超級單純的傢伙實在已經是稀世品種了。」
凡克怯怯地扯了扯她的裙子。「那現在怎麼辦?」
「少將那邊嗎?嗯……」紫依沉吟。「你去孩子那邊待著,少將那邊由我來應付。不過……」她警告地盯著他。「下次別出這種紕漏了。」
凡克忙點頭。「不會了,我保證!」
「你保證?」紫依不屑地哈了一聲。「你保證有個屁用,傻呼呼的人家一說就露餡兒啦!」
凡克愧然垂頭。
紫依又忍不住心疼了。「好了,好了,以後再多注意一點兒就是了。快去孩子那邊吧!」
凡克立刻站起來,俯身在她唇上親了下,隨即碰碰碰跑了出去。望著他孩子氣的背影,紫依再度輕歎。
「真是,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以後可有得我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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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依給少將一個最簡單的解釋:凡克透視到少將經手的文件報告。
非常合宜的解釋,少將很容易便接受了,而且嚴正要求凡克保證以後絕不會再試圖透視他所經手的任何東西。
再過兩個月,美蘇秘密協定合作研究,至於蘇俄與非洲某極權國家和恐怖份子的合作關係,則以將蘇俄現有的超感應力者全移交給他們使用而告終止。
安博士算是救回來了,但仍是要繼續研究實驗。因此在與凡克共處歡樂的三個月之後,她和比利留在坦帕,而凡克和紫依則帶著兒子回到台灣。
這是安博士的樂觀期望,她希望凡克能在其它國家安度單純的日子。但世間事卻不一定能如此美滿,因為那個殺人魔J仍在噬血為樂,而唯一可能克制得了他的人卻是凡克。
至於第二次實驗失敗的原因恐怕他們是永遠也找不出來了,因為在第一次實驗中,沒有人注意到那部剌激腦部的裝置被某人輕輕碰撞了一下,而愈是精密的儀器愈是敏感,所以就有了些微的變動差距隱藏在看不見的暗處。
之後,美方的第二次實驗是另做的裝置,而蘇俄搬去的舊裝置卻因為搬移的緣故而重新檢視調整過,同樣是根據研究員既有的數據。於是,最正確的反而不正確了。
當然,這件事只有我……和你知道,我也不怕你去密告,因為即使他們知道是這個因素,也是找不出來那個變動到底在哪裡。
[全書完]電話鈴聲大響。紫依匆匆忙忙從育嬰室裡跑出來,剛接起電話便看到凡克也慌慌張張地從後院跑進來。
「我聽,肯定又是大姐要找我的麻煩了。」她說著朝育嬰室揮揮手。「牛奶已經泡好了,你去餵一下兒子吧!」
「喔,好。」凡克隨即轉身向育嬰室走去。
「喂?……嘎?喔,你打錯了。」
紫依掛斷電話又回到育嬰室裡,每次叫他去餵奶,他總要和兒子先玩個痛快再說,結果還不是她在喂。這次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吧?
沒想到她一踏入育嬰室,卻只見凡克站在門內兩步處發呆。
「不是叫你餵奶嗎?怎麼還杵在這兒當木頭?」
凡克彷彿中邪似的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只是呆望著前方。
紫依不由大大皺眉。「凡克,你到底是怎麼了?」
凡克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兩眸直勾勾地瞪著前方某個目標移動。
紫依下意識地隨著他的視線瞧過去,只一轉眼,她愕然驚叫一聲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氣。
兩人一同呆視著原本放在桌上的奶瓶緩緩朝嬰兒床飛去,到了床上方,奶瓶便頭下尾上地落下一頭塞入寶寶嘴裡,接著就是寶寶快樂的吸吮聲。
紫依和凡克同時轉頭對視,眼中傳遞的訊息是同樣的。
老天!
半晌後,兩人同時轉身落跑,同樣的速度,同樣的阿Q想法。
我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