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覓情─第四章 |
「小雪，手套呢？？」伊崎太太焦急地在屋子裡打轉，「小衣婚禮服的手套不見了。」
「姨母，手套在這裡。你歇一下吧﹗你忙了一天，明天才是婚禮。」雪嵐把一對白色絲質的手套交給伊崎太太。
「什麼？明天就是了，今天要把一切都準備好。」伊崎太太說著。
「右，你去試一試那一隻戒指，上次那尺寸大了一點，今次不會錯了。」小衣說著，走進廚房，倒了一杯茶給伊崎太太。
「嗯……」右典回應了一聲，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他看著桌上的戒指，明天就是婚禮的日子，他心裡竟然沒有一絲高興的感覺。右典低下頭，想要愛的是一個人，但是要和自己一生一世的卻是另一個人，難道人生真的是這麼的矛盾？他自嘲的笑了，明明已經要訂婚，心裡竟然還想著他，腦子裡充滿了他的影子。
右典拿起了那一隻指環，想試一下時，手一滑，戒指掉到地上，滾向床邊。他蹲下身，想撿起那一隻指環時，他發現床邊有另一隻指環，他拿起那一隻指環。
「是誰……？你的主人到底是誰？」他看著指環上所刻著的字，K.T是誰？
「右典……」舞衣走了進來，右典立刻把指環放進褲袋裡，「你怎麼了？」看到右典好像怪怪的。
「沒有，只是戒指掉到地上去。」右典的神情有點落寞，他突然感覺到……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正在一點點的消逝……心好痛……
「在這兒……」舞衣把戒指套在右典的手裡。
右典突然抱住舞衣，「嫁給我，你會後悔嗎？」
舞衣依偎在右典的懷抱裡，「不會，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和我一起，你真的能夠幸福嗎？〞
「慶，你不要去了？」涼平一大早來到醫院，看見慶太的臉色非常的蒼白。
「我要去參加他的婚禮，我沒事的……」慶太努力的撐起笑容。
「涼平，那你要看好他，不要讓他情緒過份激動。」方梓璃說著。
「那你們有沒有一些化妝品，慶他的臉色真的很難看。」涼平說著，一位女護士為他遞上一些化妝品。
涼平含淚在他的臉上擦粉，讓他的臉色好看些，「慶，如果你有什麼的不適，一定要說出來。」
「嗯……」慶太笑了一笑。
來到了訂婚禮的場地，綠色寬廣的草坪上鋪設著鮮紅的地毯上，白色的巨大禮蓬頂系著白色的蕾絲帶，被同樣系著白色蕾絲蝴蝶結的支架支撐著，為賓客們阻擋過亮的光芒。樂隊在白色聖潔的舞台上拉著輕松愉快的樂曲，賓客們或坐在白色的雕花圓桌前品嘗一些美食，或在樂隊前的空地上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又或者邊欣賞迷人的園林風景，邊閑聊著今天的主角是如何的登對且幸福……
啪啪∼啪啪∼賓客間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穿著白色禮服的右典微笑著一手牽著無比美麗動人的舞衣出現在眾人面前，四個可愛的花童在他們前面開出一條被飄灑的花瓣遮掩的道路，右典和舞衣走上了由粉紅色玫瑰花和粉色絲帶紮成的彩虹狀的門柱下的台上，兩鬢斑白的神父拿出《聖經》，宣讀著永久的誓言，右典和舞衣把手按在聖經上宣誓……，交換訂婚戒指……，親吻……，就在大家再次起身發出激烈的掌聲和祝福。
慶太微笑著，心裡的滋味雖然不好，但右典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他走上前，「小衣，你今天好美…恭喜你們，這是給你們的一點心意。」
伊崎太太看見慶太，臉色變得有點蒼白。舞衣看見伊崎太太的臉色，不禁擔心的問道﹕「伯母，你沒有事吧？」
「別讓慶太接近右典，他是小右以前的戀人。」伊崎太太微聲的說著。
「什麼？他是……」舞衣不太相信，她日夜擔憂，擔心右典會想起一切，一直擔心右典會離開自己。她想不到原來自己的情敵竟是個男的，還要是自己的朋友。
右典從慶太手上接過那一份禮物，他看見慶太手上的那一隻戒指，很熟悉……就像……就像他昨天在床邊撿到的那一只指環。
「慶太，你的指……」右典欲想說些什麼。
「嗯…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慶太覺得身體真的很不舒服，痛得難受，他轉頭離開了婚禮的場地。
右典追了出去，他直覺覺得指戒背後的故事與慶太一定有點關連，他很想弄清楚一切。
「慶，你的指環是……」右典捉住了慶太。
「你放開我﹗﹗﹗別拉住我﹗﹗」慶太努力甩開右典的手，「指環是我的朋友送給我的。」
舞衣跟著右典走了出來，看見慶太拉扯著右典，她想也不想就為慶太送上一耳光。
啪﹗一聲刺耳的把掌聲在大家的耳邊迴響著
「為什麼陰魂不散地糾纏著我們？你這個死變態同性戀，你是有心來破壞我們的婚禮是嗎？」舞衣激動的說著，「想不到原來你是個這樣的人﹗﹗」
「橘舞衣﹗﹗你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打他？」右典說著。
「為什麼你要幫著他？說什麼跟我訂婚，卻一直沒有忘記他﹗﹗為什麼，我那麼愛你，難道我還不如一個……」舞衣有點失常的喊著。
「我……」慶太好努力想說些什麼，但身體真的很不舒服，「我……沒有，真的沒有…咳咳…」慶太忍不住溢出口的咳嗽聲，他用手捂住了嘴，滿手都是鮮血。一陣昏眩的感覺，他暈到在右典的懷中。
「橘舞衣，你怎麼可以這樣罵他的﹗﹗﹗你可是為了你放棄了自己的一切幸福，你怎麼可以這樣罵他？」涼平狠狠的摑了舞衣一耳光，「他是你的哥哥來的﹗﹗﹗﹗﹗」
「沒……沒有可能的，他…不是…他…不是…我沒有這樣的哥哥，沒有﹗沒有﹗﹗」舞衣用手蓋著自己的耳朵，她不想聽，也不要知道。
「慶…慶……」右典抱著慶太，他低頭看著懷中的慶太，眉頭緊皺著，臉色越來越蒼白，呼吸亦很虛弱，右典不知所措，「慶…慶…」右典依舊呼喚著，慶太沒有絲毫反應。眼前的人兒變得朦朧起來，右典意識到自己是在哭泣時，淚水已經流滿了右典錯愕無比的臉孔
涼平顧不上叫救護車，一把慶太從右典的手中抱過來，叫了計程車去醫院。
涼平和右典呆呆地在手術室外面等待，看著護士時不時從裏面慌急地衝出來，又再衝回去，在門開的瞬間，看到死一般的慶太。
從來都沒有這麼無力的感覺，只能呆呆地等待著命運的宣判，什麼都不能做。時間一點點的流走，裏面仍是一個未知的世界。右典直直地盯著手術室的門，臉色死灰。
「你是慶太的情人嗎？」右典低下頭，讓前額的髮絲遮掩著自己的臉。
「不是…我只是他的好朋友而已，只是好朋友……」涼平說著，眸子裡充滿了悲哀，「一直以來，他的心都只有一個人，而我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好朋友……沒有別的關係…別誤會我與他的關係﹗﹗﹗」
「慶太手上的指環是……誰人送的？」右典問著。
「你真的可以忘記，忘記一個在自己心中佔有著重要地位的人…自己最深愛的人…」涼平看著右典。
「佔有著重要地位？心愛的人？」右典說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也許我不該說，但……我認為你是應該知道的……」涼平想說些什麼的時候。
手術中的燈滅了，兩人一下跳了起來，宣判的時刻到了。
方梓璃走到他們的面前，「慶太的情況不太樂觀，要在短時間內找到合適的骨髓才行。」
「他…會…死嗎？」右典有點害怕，他從來都沒有試過這樣的害怕。
「如果沒有合適的骨髓，他生存的機會率可以說是零……」
巨大的恐懼衝擊著右典的神智，他愣愣地站著，眼前發黑，醫生的歎息和離開，他都感覺不到。
「慶……」右典一遍遍的低喚著，手覆蓋上淚流不止直到發痛的眼睛，一個影象……越來越清晰的展現在眼前，那修長的纖細的身影，那迷人且幸福的微笑，屬於兩人間最珍貴的回憶……
隨著右典的眼淚流下來，猶如血淚，掉落在蒼白的唇上，白皙的臉孔上，冰冷的地上，記憶隨著這滴落在地上「血淚」，一點點的彌補在右典原本一片空白的腦海，這一切……這個事實讓右典心如刀割，心被殘忍地撕裂，血正不停的往外湧著。
「右典……右……」一陣劇烈的頭痛把右典逼入一片黑暗……隱約間聽到了人們叫聲，但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虛幻縹緲著，心越來越沈重……
醒來的時候，右典已經是睡在病床上，舞衣默默的坐在他的身邊。
「右，你醒來了嗎？」舞衣見右典醒過來，開心不已。
右典沒有作聲，他走下了床。
「右，你想去哪兒？」伊崎太太焦慮的說著，她拉住了右典「你剛剛才醒過來而已，別到處走吧﹗」
「別拉著我﹗﹗」右典冷冷的問道。
「右……」伊崎太太被右典冷得嚇人的語氣嚇住了。
「放手﹗﹗我要見慶太﹗﹗」右典用力甩開伊崎太太的手。
「你和他是沒有結果的﹗﹗﹗」伊崎太太哭著，「失去了央登，我不想再失去你。」
「沒有結果？？你知道央登為什麼會死嗎？」右典冷笑，「完全都是因為你們，如果不是你們給予的壓力，他根本不會死﹗﹗同性戀真的是這般噁心嗎？同性之間就不可以有真愛嗎？我們真的是相愛的，難道相愛有罪嗎？」
右典撇下這一句話走出了病房，走進慶太的病房，他依舊躺在蒼白的床單上，無聲無息。
右典跪在床前，握著慶太的手，癡癡地看著他蒼白，但仍然美麗的臉。輕輕地摸著他的頭，像是摸著一件易碎的精品似的小心。
「為什麼……」右典顫抖地說著，淚水同時掉落下來，「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為什麼把我讓給別人……還要笑著祝福我……」淚水掉落在慶太的手上，留下點點印記，「慶……是不是因為我忘記了你，所以我必須承受這樣殘酷的懲罰嗎？你好狠心……你狠心到可以把我讓別人，我的心好痛！你知道嗎？因為我愛著你啊，無時不刻地愛著你啊！」
氧氣面罩被扯了下來，一個吻隨著淚水，覆蓋在慶太濕潤的唇上，右典邊親吻著慶太，充滿怒意地說道，「你快醒來，你快給我醒過來！慶，你回來好嗎？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訂婚，你回來吧……只要你能回來，我什麼都答應你……只要你回來……你不要不理我呀！不要不理我……我好痛苦，好痛苦，心真的好痛……」
「慶，千萬不要離開我……我好難受……我好難受……求求你，理理我……不要這樣拋下我」右典跪在了床邊，無論如何呼喚，慶太仍舊閉著眼睛，右典把頭埋入慶太的髮際，在慶太的耳邊唾泣著，「我求求你……醒來好不好……慶……我愛你……我好愛你……真的不能失去你。」
皎潔的月光透過白色的窗簾，洋洋灑灑地鋪滿整個病房，右典依舊跪在床邊，感覺著慶太溫暖的體溫，勻稱地淺淺的呼吸。護士們進來又出去，檢查著，情況很穩定，但是卻沒有醒來的跡象，每個護士的臉上都挂著悲傷又無能為力的神情……直至深夜，不再有人來造訪，緊緊地，靜靜地，右典擁抱著慶太，看著月光照射在慶太指上銀色的戒指上，滾燙的淚……又從猶如死水般沈靜的眸中掉落出來。
「慶，我曾說過要保護你……，」戒指的閃爍映照在右典的眸中「可是，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傷害你最深的那個人……竟然就是我！」熱熱的淚滴入慶太抖動的睫毛上，滑過慶的白皙的臉孔，掉落在慶太的髮絲間。
「慶，我現在該怎麼辦？慶我很愛你，可是卻無情地傷害了你，慶，我竟然……竟然忘記了你，你一直在我身邊，可是我卻沒有想起來，一點都記不起來，你對著我微笑，我卻無動於衷地懷抱著他人，我把你逼入深淵，而你還要向我祝賀，可是，慶……，在湖泊邊見到你時，你知道嗎？我又一次愛上了你，我又一次愛上了被遺忘的愛人，我的腦海中總是浮現著你的影子，其實你從來都不曾離我而去啊﹗為什麼？你認為這樣的婚姻對我而言就是幸福的嗎？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一生一世，你認為這樣會是幸福嗎？」
「橘慶太！你快給我醒來！我要你回答我！我要你親自告訴我。」右典突然站起身對著慶太吼道，「難道要我接受一個你不在其中的將來嗎？這就是慶太你要給我的幸福嗎？這一種幸福我不要﹗﹗」
「……」
慶太黑色的眼睫毛抖動著，修長的手指開始微微地抬了起來，「不……」虛弱地回答從微動的嘴唇中飄出，「不……是的……右……」更多的言語隨著從顫動地睫毛上掉下來的淚水傾瀉而出，「不是的……我……」
「啊……慶！」右典瞪大著眼眸望著慶太，仍舊不敢相信慶太是真的醒來了，“右……我……”慶太顫抖的手拉住了右典的手，嘶啞的嗓音表明著自己的心跡“不是的……右……典”好想說自己是因為右典的幸福才這麼做，是因為深愛著……所以……但是虛弱的身體迫使慶太只能低喚著右典的名字，但不斷流出的淚水足以表達慶太此時此刻的心情……
「右典！怎麼回事？！」右典剛才的大聲喊叫引來了在辦公室值班的梓璃和護士，梓璃看到慶太清醒過來，欣喜不已，“快，拿體溫計血壓儀！”
「是的，方醫生﹗」護士說著。
「右典，你先讓一讓，我需要和慶太……」梓璃想讓右典先放開慶太，方便給慶太做檢查。
「不…不要……我不會再放開慶，我好怕只要我一放開……慶又會離開我，又會裝作不認識我，我不要再放手。」右典大力的抱著慶太，淚水順著堅挺的鼻梁流在慶太的頸項中，「我不要再和你分開……」
「你放心吧﹗我看著慶太不讓他走就是……你先出去，讓我看看慶太的情況。」梓璃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
右典不捨的放開慶太的手，走出了病房，等待梓璃出來。
「右典，我有事想跟你說。」梓璃把右典拉到一邊。
「嗯……你說吧﹗」右典說著。
「慶太必須在短期內換骨髓，如果不是的話，他的壽命……」梓璃說著，「現在可以幫到他的只剩下他的妹妹—橘舞衣而已，右典我希望你可以……」
「我明白的，我會去找她的。」右典說著。
「謝謝你﹗﹗」梓璃感激的說著。
「不用謝我，我也不想失去慶太的。」右典說，「慶太他自己知道嗎？」
「我不敢告訴他……不過相信他自己也估計得到。」梓璃說著。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