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殺 ─ 第九章

 

 

幾刻鐘前。

「..我很愛妳..,但這是我,不是木葉。」
鳴人閉起眼睛,閉的眼皮發顫。

他知道,他的眼框熱了。

數不清的冰針刺進小櫻體內,甚至貫穿她雪白皮膚。

承受巨大疼痛,她沒吭聲,沒表情。
毀容,也無所謂。

任由身體遭受殘破毀滅,依舊睜大眼去看著血飛濺。
那雙眼,眨也不眨。

沒有存活的機會嗎?

不、不是的。

春野櫻有個秘密,有個劇本。
她知道。
無論自己是否就此結束生命,都不會改變這結局。


所以,當鳴人阻擋致命攻擊。

讓她看清抵擋皎潔月亮,抵擋一切該屬自己報應,那修長的背影。

她也不慶幸。

「咳!咳...咳咳..」

身體不聽話的抽續。
倒在地上,小櫻撫摸喉嚨,確定聲帶狀況。

鳴人沒回頭,只是杵著,手裡汲汲流下溫熱的紅。

「為何...不殺我?」


「我想將妳帶回木葉,在處決你。」
因為我不相信妳會背叛....。


如此明顯的事實在於眼前,分分明明。
小櫻了解,鳴人不過是在為自己找理由。


「鳴人....你真傻.....」
因為鳴人沒辦法無情,對任何人都是。
像個傻子一樣的信任。
愚笨又執著...

「....」
鳴人沉默著。
也許連他也想不到,願意為小櫻接下這把針。
長針銳利無比,貫穿了手掌,但他也只是沉默著。

「為何不回頭..? 你怕看我毀去的容貌嗎?」

鳴人轉身望著櫻,面容滿滿是哀傷、憐憫,以及心疼。
他知道,小櫻的傷口即使好了,也是滿滿的倉疤、浮痕。

「妳美麗依然如昔。」

「撒謊!!」
小櫻滑出幾道淚痕,夾雜著傷口溢出的艷,滴落泥土。

「我的傷不會好了!!不會了..,你看清楚!!看清楚我多醜!!」
為何老是要對我那麼好?
你看不見我這張臉嗎?


「看的很清楚...」


「好美...永遠都好美...」

鳴人揪著痛,語帶顫。

小櫻早已美到他的心崁裡,烙印在上面,永遠不滅。
他在乎的是小櫻向著誰?
他要的是心。


小櫻驚愕著。

她終於明白鳴人對自己有多愛。

從來,都以為鳴人所謂的美,只稱讚膚淺的外表。
直到此刻,才發現,是自己忽略了他的暗示。

是自己一直封閉著自己..

「我..」

小櫻自嘲似,輕微揚起嘴角。

「我..曾經很在乎容貌..」

「認為佐助要的是有著長頭髮..雪白皮膚..而且聰明美艷兼具一身的女人....」

「妳已經是了...」
鳴人知道這輩子,終究敵不過佐助。
他只能聽小櫻對佐助的讚嘆,只能默默聽著。

「是啊..等到我都做到了...都做到了...」
眼淚是泉、是雨,溢滿了臉龐、溢滿,她痛的發抖,卻非髮膚之傷,痛的顫慄,痛的自殘,全是她發疼的胸口,發疼的心啊。

「...才發現..他要的是一個男人...」


「..!!!」
她知道了!!

接著,小櫻藉機結印,將鳴人封在幻術裡。


他的眼睛一片黑,腦子裡出現了雜音。
多半來自於回憶,自己的回憶。
鳴人明白中了幻術,可他反不回去。

只敢停在原地,等待小櫻攻擊。

他動也不動,深怕錯失反擊的機會。

卻萬萬沒想到,小櫻是變化成自己,代替了自己去尋找佐助。


這不是意外,而是小櫻的劇本。

她的復仇戲碼。

妳可以幫我生個繼承人嗎?

冷淡的,平靜的。
他說。


為什麼找我?

少女慌張。


我只問肯不肯答應。

他眼裡,看不到清澈的倒影。
黑濛濛,如死亡。

少女了離開木葉村。


過一年,
才抱著孩子,一步一步,沉重的回來..


她有個美麗的名字。


春野櫻。

那年,不過十四歲。

俯瞰整個木葉村,並深深吸入一口寒氣...

好密,好黑。

靜謐的令人空虛。


我將思緒騰空。

動作凝固在瞬間。


直到晨間透露著蘊光,灑落片片微亮。

風裡伴隨涼意徐徐吹來。


粗操的手感,帶著冰涼。

起寒了。
我想

稍微挪動身子。

才拂起衣角。
伸手碰觸扁平地腹部。


已經空了,不在了。

精神恍惚間。

自問,

是什麼?

到底曾經擁有過什麼?

也自答著,

腹裡曾有

我愛護的,我無奈的,我逃避的...

和放在一戶家門口。

再也不想見到的。


大家對於我的歸來,相當驚訝。
多半認為我在大蛇丸那次戰役裡,早已屍骨無存。

鳴人是最高興的,甚至高興的不知所措,泛起淚光。


大家都問著

「妳一年來去了哪裡?」


我搖搖頭,撒著愚蠢的謊言。

「忘記了...」


一年裡,我有六個月像囚禁的動物。
四個月,是無目標的獨自游離。

逃離佐助,
在沒有任何目標的情況下四處躲藏。

到了好多地方。
但都沒有任何深刻記憶與留戀。


有時,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坐在垃圾堆裡,雙手早已凍結。

有時,聽到他的消息,趕緊到處躲藏。

雖然躲藏
卻會因思念他清醒,思念他而恍惚。

一開始,我經常哭。
因為從來沒有離鄉背井過。

好思念、好思念親人。
可當我想到這時才驚覺到。

父母早已火葬。

卡卡西老師也不在了。

失去伊魯卡的鳴人,滿腦子只有悲傷,容不進我。

久了,也就放棄哭泣。

何須悲傷?
或者,悲傷能帶來什麼?
若我依然無法挽回,那悲傷給誰看?


我早就什麼都沒有了。

最後暫住的村子。
受烽火連綿的戰爭消滅。


到處都是戰火的情況下,我知道自己只能回哪裡。

於是抱著滿三月的孩子,傖狼回來。

回來木葉後,

最關心我的,莫過於鳴人。

他每天都會來,無論刮風下雨,或者有要事。

有次,我早睡了。
他竟然在外面等到天亮。
當我開門時,他正蹲在門口打瞌睡。

「妳父母走了時...是我沒有好好陪在妳身邊..」
經常,他會感嘆。

沉默的探訪幾月後,他開始變的開朗。
原因不是他釋懷了自責感。

而是他在戰場上,撿到一個血淋淋剛出生的嬰兒。

那對十五歲的他而言,就有了第一次當父親的喜悅。

「嬰兒的皮膚軟軟的,而且很會哭。」
鳴人面容很幸福,他說。

「不一定,也有嬰兒不肯哭,蒼白,眼神帶著恨。」
我說。

「說到這,近來有人把嬰兒拋在別人家門口。」
他說。

「死了沒?」
我說。

「沒有,很不可思議,醫班說他是早產兒,而且拋棄他的人,似乎只讓他喝水。」
他說。

「的確很不可思議。」
我說。

「不哭,不開口,而且生命很堅韌。」
他說。

「夠了。」
我說。

「小櫻,妳怎麼了?臉色很蒼白。」
他說。

「我不想聽,你離開,你離開。」
我說。

內心混亂的不能自己。
視線開始轉、轉,什麼都在轉、轉。
昏了,都看不見。

我都看不見,只知道世界只有自己。

自己自己自己自己自己...

對不對?只有自己?

戰爭帶走了我的所有。

大蛇丸的戰役裡,我失去至親的父母,和一個家。
失去了老師,和過去的第七小隊。

最後,

佐助也失去了。


明明沒有了他,依然可以生存。
但空著的愛,卻誰也容不下。


搬到郊外去住後,一個人的生活讓我冷靜了幾分。

除了可以卸除虛假的笑容,虛偽的關心。

還可以遺忘那孩子。

因為在這裡,絕對不會碰見他。
他在木葉村,在木葉..

但想見到他的心情,好深、好深。


有天,我看到了一朵野花開在路邊。
附近依然光禿禿一片,所以它個外顯眼。
是春天到了,我心裡想。


因為沒別的事,也多了分閒情,蹲下來欣賞。


湊近看。

這是一朵大波斯菊。


「搞不好,會開出一朵比大波斯菊還漂亮的花。」


我驚愕的轉身逃跑。
像是畏罪潛逃的犯人,害怕著傷疤揭露。

即使不停淨空腦袋。

等到開始思考,依然不由讓想起井也說過的。


孤獨的自己,如今還有什麼?

我是怎麼樣的花?

整晚,我逃不開自己的追問。

 

「你拿的是什麼?」
在火葉辦公室外,我看到一個中忍拿了小小一袋東西,準備丟棄。

「是古老木循用的,早已不使用的忍具。」

「是那種忍術要用的種子是吧?給我處理。」

「可..可是這些種子,因為長久不使用,都壞了。」
中忍有點為難,拿著散發惡臭的袋子,怎麼也不好意思拿給我。

「我不是井也,不會怕臭的。」
接過袋子,我笑著回答。


斂了一片林,我刻意種下這幾千顆敗壞的種子。

細心照顧幾個禮拜後,還是有三棵出土生長。
微微蜿曲的幼苗,帶著翠翠的綠。
這樣的小小成就,即令我感到滿足。

照顧,是很幸福的感覺。

孩子會說話了吧?....

想著想著,眼淚不禁奪框而出。

幾個月後,她們開花了。

花很美,是黃色的。
但隨之而來的香味,卻會讓人麻痺、神智不清。

井也,妳知道嗎?

這就是我開出來的花。

我就是這樣的花。


一開始,只有幾朵孤孤單單立在林里。

沒多久,她們便開始拓展狹小領土。

五年後,鳴人當上暗部隊長。

小櫻,妳可以和我交往嗎?

不行。


鳴人,我沒有資格配上你。




我什麼都沒有了。

孩子五歲了,一定懂了到處跑。

遲早會看到他的。

坎坷不安的時候,總是遇不到。
但當鬆懈時,事情就是來的突然。

那天,我拿著傘恍神的站在路邊。
這應該是疲勞的深夜,是該拖著沉重步伐,趕緊回家的時刻。

但我精神是清醒的,心情是激流般衝擊地氾濫,卻又不知所措。

每個店面,都關的緊。
不僅是晚上的關係,更是大風大雨不允許營業。


這個街裡,沒有任何燈光、談話聲,死寂一片。

只有我

只有一個五歲孩子。

他站在屋簷下避雨。


下午起,這場雨就很大了。

我可以想像,
這個孩子不跟人借傘,不攀談。
一個人默默等雨停,等到深夜。

他沒看我,自顧自的瞪著天。

像是憎恨這個世界,自己有什麼用處?

那孩子就像佐助的翻版,仿製品。
一點也不像他的母親,一絲毫也沒有。

當時,我只是快步的離開現場。
和丟下手裡的一把傘。

沒有回頭看他有沒有拾起,沒有回頭看他注意我否..

我恨佐助。

這孩子是他不要的。

但我也為了報復,苛責著無辜的他...

「小孩出生時後,妳就可以回木葉了。」
這是他六個月以來,第一次向我攀談。
手裡滴著怵目驚心的血,像是做了什麼駭人的實驗。

「你只要我回木葉..?」

「之後,有事自然再來找妳。」

可是我沒把孩子生下來,就偷偷的逃跑了。


雛田說,她的小隊裡,除了鳴人撿來的,還有另一個孤兒。
我說,夠了,這沒什麼好說。


鹿丸說,有個下忍很像佐助。
我說,走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寧次說,有個小孩聰穎過人。
我說,閉嘴。

鳴人說,妳是不是生了佐助的小孩?

.....

他說,那孩子很像我。


少來了,連我也看不出來。
我大聲的罵,因為鳴人的藉口,好差,真的好差。

緊接而來的,不是反駁,而是鳴人的眼淚。


瞬間,令我感到窒息。

沉默的僵持後,他開口。

不論是你,或者佐助,臉龐都深深烙在我腦子裡,怎麼看不出?

鳴人好自責,好自責。

他說,為了去救自來也,把我一個人留下來。

才會發生這樣的事。

小櫻,我一直注意著妳。
因為我喜歡妳...

傻瓜,我什麼都沒有,為何喜歡我?


那時,我就創了一個劇本。


二十六歲了,我等了十二年。


「我回來找妳了,跟我走吧。」
一句該是柔情的話,他說的面無表情。

他兇殘的手段,也令我感到害怕。

「鹿丸讓我殺,但請給我一個隨從,讓我拿他來抵擋攻擊。」

佐助對無情的作風,是一丁點也不心寒。
很快的就給了我一個隨從。

事後,

我狠心殺了隨從,將血染遍鹿丸寢室。
並且暗地把鹿丸帶到花海中。

好讓他不得動彈幾天。

遞上水,並且吩咐他時間到了,記得通知我愛羅來。

我愛羅欠過鳴人,不會不來的。

我真的不希望有任何人再次受傷..


事後,佐助認為鹿丸已經死了,派我回總部演一場戲。
演給隱藏在他身邊的奸細看。
好讓奸細認為佐助真的在總部。

而不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影分身。

我照辦,就像他的傀儡,什麼都聽話,不反駁。

其實我早有個底了..
就算為他死了,也不會有任何回報...

因為他整顆心,整個人,永遠都專注在一個護額上。

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月光下,他拿著一個屬於木葉的護額,眨也不眨的看著,似乎看進心崁中,要烙進腦海裡。

我不懂佐助。
於是猜想,那也許是屬於他自己的。

只是我從未看過那麼殘破的護額。

刻著木葉的鐵,剝落些許烤漆,反光部分有著密密麻麻的刮痕。
綁布骯髒不堪,還脫了線。
噴染狀態的乾硬血跡,理所當然的融合進在綁布裡,顯示年代久遠。

即使殘舊如此,他依然小心翼翼的放進浴袍裡。

離開總部的三個夜晚,他都睜著眼看著。
到底護額到底施了什麼咒? 讓他看的入迷、深邃。
他不愛木葉,甚至憎恨,又為何要留下這樣的護額?
〝佐助大人從來不會在離開臥房後闔眼。〞

〝沒有人能直接打開佐助大人的臥房,送個飯也要事先得到允許。〞

〝有人聽過佐助大人夢囈,叫著某個名字〞

這讓我把在木葉村時,聽到幾個短促且很快消散的謠言拼湊起。


女人的心思是敏捷的。
總是多了一分敏感和察言觀色的能力。

就在化成鹿丸,試探鳴人的那一刻。
我得到了答案。


他充滿懼怕、痛苦的面容,顯示壓抑許久的記憶是多令他生厭。
光是回憶,就讓他不堪。

他氣憤的抓著我的胸襟,要我不要開口。

接著,縮在一旁。


我從來不知道鳴人是這樣脆弱不堪。
是這樣的痛苦。

七年前•木葉醫院

〝妳聽說了嗎?〞
〝什麼聽說不聽說的?〞
〝我從十一房醫班那邊聽說的,關於暗部第四組隊長的資料。〞
〝資料...?那一房的確是負責暗部,但他們也無法得知暗部的姓名資料吧?〞
〝是沒錯,但是那人的檢驗報告可有趣了。〞
〝怎麼?〞
〝我當時是九房的,拿錯了十一房檢驗報告,就意外結識了十一房的護士..〞
〝夠了夠了,妳講重點。〞
〝唉,他的資料顯示不太好的污名,好像被人給碰過。〞
〝碰過?〞
〝就是那個意思..〞
護士將耳朵湊近我耳裡,一句句是不堪的骯髒。

當上暗部,可以擅改過去的醫院資料,姓名成代號,身分成密碼。
沒有人會發現你的過去,你的性別,姓什麼,叫什麼。
所以,事情是如何讓代號成人物,暴露出隸屬哪個部隊,身分如何,令人不可解。
也許是其他暗部發現的,也許真是女人間的空穴來風。
但我的確聽到了。

也知道暗部第四組隊長,就是鳴人。

好些年沒想起這件事了..

鳴人毫無疑問的關心,永遠的開朗的笑容。
讓我忘記曾有過這樣的謠言..


「知道?那又怎麼樣??我只是想逃,只是想活要著回來...」

站在門外,默默聽著鳴人房內傳出的呢喃。

那夾雜鯁噎、含著黏膜的聲音。

讓我按著胸口,緊繃地心疼著。


到底是忌妒,還是悲切....全模糊成一塊。
辨不出、化不開。

只是心疼,不停心疼。


隔天,我遵照著佐助的話,告訴鳴人小櫻會背叛。

當他緊張奔離時,尾隨在後。
然後變回本體。


等到鳴人昏迷不醒時。

佐助很快又下一到命令。

自來也見到我,相當的高興。
和著我一路聊,無意識到了偏遠的地方。

就在他不注意時,趁機攻擊。
但刻意將手打偏,好讓他生命垂危,卻不致死。

比較意外一點的,是自來也讓我沾染了氣味。

我必須早點回去。
沒辦法的情況下,將牙引到花海。

到了花海,我才察覺寧次一直在跟蹤我。

只是冷靜的他,不會選擇攻擊我。
而是如我猜測,默默離開,然後救回牙跟鹿丸。
這樣,事情反而進行的更順利。


我治療了手腳傷口,好讓自己還能夠走路。
再幻化成鳴人回來跟佐助同歸於盡。


這一切我早就計劃好了。

因為我不是為自己而死,只有自己一個人。


而是為了保護鳴人。

因為我雍有他。

小櫻的過往,是繁複卻又簡單。
佐助是她義無反顧付出的愛慕者。
鳴人則是她輕鬆就可以坐擁愛的追求者。
佐助將她推入痛苦,而鳴人則帶來幸福。
死。
她不僅僅是對佐助最深的占有,也是為了讓鳴人也得到快樂。

她為愛而生,為愛而死。

就如她所說

『這一生都是為了愛..』


結完印,水成冰,冰成針。

千千萬萬刺向佐助。


佐助很快的抵擋了這個攻擊。

空檔,小櫻吐出一隻銀針,射進佐助心臟。

而佐助也把刀子,埋入小櫻的身體裡。

下雨了。


戰爭也一並結束。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衝勁小子蹦蹦跳跳的衝進雨勢裡,享受勝利的一刻。

而他那沉默寡言的死對頭。

正想起一把傘.....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