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原木舖底的軟榻上，一抹嬌小的身影不安的輕輕動了動，似乎是想甩掉一室的尷尬。
寶兒縮了縮脖子，終於決定開口了。
「呃......」
狄傲宇依舊背對著她，將視線望向寂靜漆黑的窗外。對於寶兒突然出現的聲響置若罔聞。
「你......」寶兒畏縮了一下，還是決定開口。「你......還有什麼事嗎？」
狄傲宇終於有點反應，轉身面對著她。
沒有心理準備，而突然被迫和狄傲宇正面面對的寶兒楞了一下。
「我......我是說，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可以......請你出去嗎？我想休息了。」寶兒嚥口口水，努力將話擠出來。
「這就是妳對待救命恩人應有的態度？」狄傲宇冷冷的道。
「嗄？」你是救命恩人嗎？真正救我的是凌大哥吧？寶兒偷偷的想。
「我幫妳去報復凌嘲天，妳不該有些感謝嗎？」狄傲宇舉步朝寶兒靠近了一點。
「呃......」寶兒下意識的揪緊領子，不安的在軟榻上動著。想到狄傲宇所謂的『報復』，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 ＊ ＊
方才，傍晚用完晚膳，狄傲宇的神情真是駭人，任何人都不敢擅自上前向兒莊主攀談幾句。平常看不出思緒的黑眸，如今卻充滿了怒火，足以將周圍一切事物熔化。
才剛衝進凌嘲天的臥房，狄傲宇不由分說就開始『辦事』。
凌嘲天的肚子挨了幾拳，手腳懷疑有嚴重骨折，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尤其是曾經碰過寶兒的那隻手，恐怕以後連其他女人都碰不了。更慘的是，最後還被狠狠的丟出房間，撞上了初生的花圃，而被隔壁養花的大嬸婆造成二次傷害。
害的他哭爹喊娘，只差沒有跟老天求饒。現在的他，只希望當初沒有去碰二莊主帶來的女人。
但也因為狄傲宇這次的舉動，讓整個揚恩鏢局、甚至傳到雨峰山莊，都知道這個女人，在狄傲宇心中有著特別的份量。
＊ ＊ ＊
想到凌嘲天的慘樣，寶兒不禁露出一抹傻笑。狄傲宇剛剛的舉止，可不可以解讀成，其實他是很關心她的。因此不讓她受到其他男人的騷擾，甚而懲罰對方？
想到原來狄傲宇或許有對她存有一點好感，寶兒的笑容又不經意的擴大。
「在笑什麼？」狄傲宇轉眼間已經來到寶兒面前，俯視著寶兒莫名的笑容。
「呃、沒有啦！我只是想到凌嘲天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他真的被打的好慘喔！」寶兒依舊止不住笑，捂著嘴巴想停住笑容。
一串串銀鈴般的甜美笑聲自指縫間流洩而出，差點令狄傲宇把持不住自己而上前抱住她。
老天！為什麼只是單單一個笑聲，就可以如此影響、震撼著他多年來緊閉的心防？為什麼有一股莫名湧上的感覺，不斷衝擊著他花了多少時間築起的藩籬？
但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道他以為無縫的藩籬，在遇到寶兒的第一眼開始，就已經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縫。初生的情芽曾裂縫中伸出，逐漸成長、茁壯。
做了一個深呼吸，狄傲宇必須在心理不斷的想：她只是一個報復的棋子、一個用完就可拋棄的棋子......才可以克制住自己不斷澎湃的情感。
凝望著寶兒似乎止不住的笑容，狄傲宇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情感，忽然扣住了寶兒的手腕，一個使力便將寶兒壓倒在軟榻上。
「啊！」寶兒嚇了一大跳，等到回神時，才發現在自己已經在狄傲宇的身下。
「你......你做什麼？！」寶兒又驚又羞，小臉蛋羞成誘人的粉紅色。
「人說救人一命，不是應當以身相許嗎？」狄傲宇的聲音依舊低沉，聽不出半點情緒。
「可......可是我......」寶兒想不出要應答什麼，小手輕抵著狄傲宇的胸膛，不敢讓他更親近自己。
「男......男女授受不親啊！」寶兒像是忽然想到一般，驚慌得叫出聲。
「妳喜歡我嗎？」狄傲宇忽然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大手卻已經在寶兒的嬌軀上游走。
「啊！」因為狄傲宇的動作，寶兒不禁大叫。壓根兒沒注意去聽狄傲宇的問話。
「喜不喜歡？」狄傲宇的聲音更加深沉。
「喜歡什麼？」寶兒幾乎被驚喜和害羞沖昏頭，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喜歡我。」狄傲宇以低沉的嗓音誘惑著她。
「當然喜歡。」寶兒不經意流露出最深的情感。
狄傲宇明顯因為寶兒的回答怔了一下，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溫暖因為那句『當然喜歡』而流過了心頭。已經不想再去在乎該不該去修復那道已有裂縫的藩籬，狄傲宇首次決定放任自己隨著感覺走。
而他的感覺就是：讓自己跟著心意去......喜歡她。
「那就好。」褪去寶兒的衣裳，狄傲宇用自己的方式來疼愛她。
「希望妳別後悔。」
巫山雲雨下盡是濃情蜜愛......
＊ ＊ ＊
儘管昨天是狂風暴雨，但雨過初霽依舊是個美好的晴天。
寶兒在侍女的呼喚下，睡眼惺忪的坐起身。一想到昨晚和狄傲宇的恩愛，精緻的臉龐又染上一抹紅暈，使原本就已是絕色天香的美人增添一股更嬌甜的柔媚。
昨晚，狄傲宇除了小心，捨不得將她弄疼外。激情過後，又擁著她在她耳邊訴說著整晚的情話。那是她幻想了好久的夢，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實現。
但是如今，那個夢卻成真了。在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時候成真了，她好怕這只是一場空，到頭來依舊是她的幻想。
唉呀！不管了！總之只要把握現在就好了！
做好最後的心理防護，寶兒起身整理衣裳。大清早狄傲宇就不見了，寶兒歪著頭往壞處想：他該不會是後悔跟她的事吧？但是轉念一想：還是先不要去想這種惹人厭的事吧！
做個深呼吸，寶兒推開門往外去找她的『如意郎君』去了！
＊ ＊ ＊
心，亂了。
曾發誓這輩子不要沾情惹愛，絕對不要再步上死去的母親的後塵。
那種因為愛，寧可放棄自己全部的信念，是最要不得的。母親不就是一個最好的前車之鑑嗎？
在母親死後，自己已經發誓絕對不再去『愛』，而且已經成功實踐了１５個年頭。卻在現在，因為一個小女人而破了誓？
但是為什麼，心，真的亂了。
他真的克制不住自己不去將視線停在那個小女人身上，甚至就連她的喜怒哀樂也能牽動著她的情緒。在他的印象中，除了雨向柔，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能做到這樣一個地步。
回想到多年前的往事，狄傲宇的臉色更加的沉重。
＊ ＊ ＊
那是一個飄著落葉的日子。
「我終於成為陸峰師父的弟子了！夢想了這麼久，沒想到我也能成為陸家莊的弟子，這事一定要給娘知道！」
僅僅１３歲的狄傲宇，興奮地往家中的方向前進。在看到那永遠炊煙裊裊的小木屋，狄傲宇的心情已不是任何人能體會。
「娘，告訴您一件大事，我......」
瞬間，狄傲宇的聲音停住了。像是忽然梗到一般，失去了聲音。
放眼環繞整間屋子，滿地的鮮紅是如此驚心觸目。凌亂的傢俱，在甚小的木屋中隨意的堆放著。
「娘......？」狄傲宇只能發出單音，不確定的呼喚。
角落似乎有一團白色人影在晃動，狄傲宇不顧一切，瘋狂的衝上前去。
「娘！娘！」狄傲宇輕輕將母親拉起，靠在自己懷中，不在乎母親身上的血跟著染紅了自己的衣襟。
「宇......宇兒，是......你嗎？」狄三娘努力睜開眼，望著自己唯一的兒子。
「娘......是誰？是誰竟然敢這麼做？」狄傲宇看到母親身上滿滿的血跡，不禁紅了眼眶。
「別......別哭，這麼大了......還哭，是會被人家笑的。」狄三娘盡力伸出手，撫著兒子的臉頰，半開著玩笑。「你......不是要陸......峰師父收你做......弟子的嗎？......怎麼還哭......呢？」
「沒錯，娘！我已經成為陸峰師父的弟子了！」狄傲宇的淚依舊忍不住的留下。
「等我學成，我一定會替娘您報仇！」
「傻......孩子......」狄三娘緩緩搖搖頭。
「告訴我，娘！到底是誰......如此對您痛下殺手？」
「是......」狄三娘緩緩在狄傲宇耳邊吐出幾字，隨後便斷氣了。
「您放心，娘。今日的仇，孩兒一定會幫您奉還他們幾十倍，不惜任何代價！」
因此，狄傲宇在隔天正式進入雨峰山莊。
他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中，對外界完全不聞不問。每天只是沉默、不斷練功，只盼望有一天能向仇家報弒母之仇。
直到有一天，她的出現......
他記得那一天，因為一直練不成『七星指劍』，狄傲宇憤怒的甩劍離去，跑到練武場後邊的空地中蹲下來自省。
「娘，妳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做？」
正當他自暴自棄而不知道該如何做的時候，一道童稚帶點天真的甜美嗓音打破了一片寧靜。
「你在這裡做什麼？」那時的雨向柔，僅僅只有５歲。
只見她小心地伸出指頭，碰了碰狄傲宇。
狄傲宇楞楞的看著她，認出她是師父和師母的獨生女。
「妳走開，別管我！」狄傲宇不想被人打擾，故意惡聲惡氣的想趕走她。
沒想到雨向柔一點也不在意他惡意的言語，依舊故我地道。「我剛剛看到你一甩劍就離開了......你娘親沒有告訴你，練武之人是不可以隨意棄劍離去的嗎？」雖然雨向柔才小小年紀，但是因為父母從小就開始訓練她的文武，因此她也多少懂得一些。
「囉唆！妳懂什麼？」狄傲宇大吼想將她吼開，但是雨向柔依然不以為意。
「怎麼？妳娘親也死了嗎？」他記得前幾天玉兒的娘死的時候，玉兒也曾這樣吼她。
回答她的，是一聲尖銳的吸氣聲。
「妳......妳怎麼知道？」
「真的嗎？」雨向柔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忽然笑著拉拉他的手。「不然，我以後就當你的娘親好了！」
「妳？」狄傲宇皺皺眉。
「對啊！我要當你的娘親。像我的娘親疼愛我般疼愛你！」雨向柔笑的相當燦爛，說著相當天真的話語。
但是，也是這句話，打開了狄傲宇曾經封閉的心房。
＊ ＊ ＊
仰頭凝望著無語的天空，狄傲語的心中因為往事而流過了一點點的溫暖。
他發現，或許現在眼前的小女人，也可以像柔兒一般，再一次打破他的防護線。
旁邊傳出一絲聲響，狄傲語的警覺心立起，小心地提防四周。
「是我。」
看到來人，狄傲宇霎時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看你一副警覺心那麼重，有遇到什麼麻煩事嗎？」雨向柔簡直是明知故問。
狄傲宇蹙眉看著她走近。
「妳怎麼知道？」事情該不會真是他所想的那樣吧？
「知道什麼？」雨向柔笑著，故意回問。
「追恨山莊的事......是妳做的？」狄傲宇語氣有點低沉。
「笑話！我就是因為聽到你被追恨山莊那群囉嘍追殺，才特地下山來探望你的！」雨向柔的聲音極為慵懶，像是一個懶人在聽一個無聊的笑話。
「妳以為妳騙的過我嗎？」
「那要看你囉！」雨向柔輕輕一笑。
「柔兒，妳明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雨向柔假意的捂著耳朵，偷笑了兩聲。
「柔兒......」要不是看在有違男子氣概，狄傲宇真想向柔兒下跪求饒。
「別吵，我現在要去看看『魏格格』了，待會兒見。」
眼見雨向柔舉步就要離去，狄傲宇及時喚住她。
「怎麼？」
「別欺負她。」這是他現在唯一能說的了。
雨向柔只是回他一個嬌媚的笑，轉身繼續往前。
「唉......」
連狄傲宇都要嘆氣，可見寶兒的前途堪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