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白首復仇 8/5/07   

    伍子胥這名字,還有他的一生傳奇,給「剛烈」與「復仇」兩個詞語作了深切的註釋。奔波十九年,思想、說話、行事、仕君、結友,都只在堅持一個誓言:

  「親斬楚王之首,以洩吾恨!」

 

 

楚平王枉殺忠臣

    初,楚平王本立子建為太子,更為太子建向秦國求親。秦哀公許其長妹孟嬴予太子建,孟嬴有國色,楚平王見了孟嬴,竟動心,平王私心為寵臣費無極看穿,於是 無極進言曰:

   「吾王本為太子娶妃,意為通秦楚之好、為太子繁衍續嗣矣。今吾王既心向孟嬴,可不立為己妾?」

    平王曰:「愛卿此言不當!若吾佔媳為妾,似有損宗法倫理,恐有失重名於天下…」

    費無極平王欲借己口出計而矣,乃曰:「吾王聖明!然太子建與孟嬴素未謀面,情意未定,今吾王立孟嬴為妾,未可謂負太子耳;若太子見孟嬴而悅之,時吾王悔忌 而有損父子之誼,始即為有害宗法倫理,失重名於天下之時。父子相爭,臣不忍也。

    臣無極有一計,隨孟嬴之齊女亦有才貌,今可以此女充作孟嬴以作太子妃,孟嬴則為大王所立,此即一石二鳥,亦可解他日與太子之嫌矣!」

    楚平王思量片刻,曰:「善。」

    孟嬴遂為平王妾矣。

    孟嬴生子珍,孟嬴度量母子二人今曰之貴,乃平王之寵而矣,若將來太子建即位,母子非但地位不保,在後宮亦難以經營,遂對平王示廢太子之意。楚平王於是起了廢太子建,改立珍為太子之念。

    寵臣費無極了解平王私心,亦理解平王不敢將此心透露。時,楚國有忠直有能之臣.伍奢。費無極一直忌憚伍奢,而伍奢正是太子建 之重要輔臣,今太子建失寵,亦是費無極再行「一石二鳥」之計之機也。

    費無極晉見平王,說察覺太子建與伍奢有謀反之象,可召伍奢問話,若有,可立即除之;若無,亦可將太子與伍奢分開,以防有專大之日。平王覺得有理,乃召伍奢,曰:「吾聞建有反心,伍愛卿知否?」

    伍奢為人剛烈忠直,早知費無極的讒言,今再受平王質問,氣上心來,仍收起怒火,直諫曰:「王納子婦,已過矣!又聽細人之說,又疑骨肉之親,於心何忍!」

    平王納子婦一事,向是平王心中要害,平日如寵臣費無極都得忌諱,今伍奢直指其不是,平王 頓感羞愧震怒,決倘使伍奢無罪,都必須斬首,遂下令囚了伍奢,再追殺其二子。同時,平王派人刺殺太子建,幸太子建終逃至宋國。

    伍奢事件鬧大,時伍奢二兒子收到平王召見,自明白箇中用意,然兄弟二人對此起了不同見解。長子伍尚曰:「父子之愛,恩從中出。若得一面而死,亦所甘心。」決心與父親共難。

    弟弟伍員卻另有想法,曰:「今吾兄弟二人在外,若一日不得二人,平王亦未即殺吾父也。弟以為應擬定解救之法,不宜往見。」

    終,兄伍尚以「殉父為孝」,歸向楚國;弟伍員以「復仇為孝」,出走楚國,準備為父兄復仇的大計。兄弟二人各遂其志,就此生死訣別。

    伍尚回到父親處,果如兄弟二人所料,平王下令殺害伍奢父子。伍尚終能殉父,盡了心中孝道。而弟伍員,亦始實踐其盡孝之道,復仇之路。伍員,即伍子胥。
 

 

復仇第一步.逃亡

    楚平王殺害伍奢父子,繼續追殺沒有應召之伍員。伍員在逃亡路上,終被趕上,然伍員有武藝,與來人糾纏片刻,本可殺死來人,但其所恨者,僅楚平王一人耳,乃命來人代為傳話,曰:「欲存楚國宗祀,必留我父兄之命。若其不然,吾必滅楚,親斬楚王之頭,以泄吾恨!」

    楚平王聽了傳話,更加緊搜捕,下令全國,四處出榜,畫影圖形,誓執伍員。

    楚平王以五萬石懸賞及大夫之爵換取伍子胥之命;又,私藏或放走伍子胥者一族斬首,伍子胥陷入艱險之時,即不復仇,就存命亦難矣。伍子胥本欲投吳國,然吳國路遠,未至已為楚兵所執、或餓死路上。伍子胥 遂改投宋國,宋國雖不敵楚國,卻是太子建現藏身處。

    就在趕往宋國的路上,伍子胥遇到一簇車馬前來,伍子胥連忙躲避,卻見是故友申包胥,遂奔前,對故友哭訴心中不平之音。

    申包胥解子胥意,然時人皆以為臣應忠君,故曰:「楚王雖無道,君也。」不應反。

    伍子胥卻早已立志,乃曰:「若不能滅楚,誓不立於天地間!」

    若申包胥 許伍子胥滅楚,是不忠;若勸伍子胥不替父兄復仇,是不孝。申包胥遂曰:「子勉之!行矣!」雖不助其反楚,也應許不透露伍子胥行蹤,以後是非恩怨,只得聽天由命,申包胥最後 白曰:「子能覆楚,吾必能存楚;子能危楚,吾必能安楚!」

    故友二人,遂各立其志。

    伍子胥別了故友,致宋國,拜見先父輔助之太子建,然宋國正值來爭,其一方正求助於楚,二人勢危,乃奔鄭國。鄭國國君鄭定公甚禮二人,然鄭國力弱,不能相助,乃曰:「子欲報仇,何不謀之於晉?」伍子胥遂與太子建往晉。

    時晉國六卿當政,政出多門。其一卿曰荀氏,素不悅於鄭國,見太子建今依鄭國,乃誘為晉國內應,若太子建助晉攻鄭,則晉將以鄭國許以太子建,太子建以為此乃復仇的起步,遂答應,而伍子胥不知。後事泄,太子建被殺,伍子胥聞訊,急帶同太子建之子勝逃往吳國。

    吳國路遠,要先到昭關,再渡大江以水路奔吳。然此處早有楚將薳越把守,伍子胥既帶著太子建遺子,行動不便,又人馬交乏,只好 暫往關所六十里處,躲於密林中再作打算。

    伍子胥身材高大,面相不凡,不難被人認出,時有長者路過森林,認出伍子胥,遂走近,曰:「君能非吳氏子乎?」此人正是名醫扁鵲弟子東皋公,年老,故隱居此地。伍子胥 料其應無惡意,遂隨東皋公往處深談。

    東皋公乃從關上畫形而認出伍子胥,故子胥勢實危矣,東皋公表明心意,曰:「吾但有濟人之術,豈有殺人之心」,遂請伍子胥住下,再想過關之法。

    伍子胥住了七日,急,與東皋公相量,東皋公以有良策,曰:「老夫思之已熟,欲待一人未至耳。」伍子胥只好謝了皋公,回房間休息。然伍子胥著急,心想道:「皋公所說之人為何人?此人又如何保證可以助 吾過關?況此人與吾又非親故…」,便要謝了皋公闖關,但也知不是辦法,子胥立志報父兄之仇,卻越難實踐…於是苦思一整夜,卧而復起,繞室而走,竟東方發白。

    晨初,東皋公見伍子胥一夜髮白,大驚,曰:「足下鬚鬢,何以忽然改色?」

    伍子胥借鏡一照,果蒼然頒白矣,乃痛哭曰:「一事無成,雙鬢已斑,天乎,天乎!」

    東皋公解伍子胥意曰:「君鬚髮已白,此正有助於君也!昔君相貌絕群,易識別,故昭關不能過;今天意助君矣!且吾往所待以助君者,乃吾友皇甫訥也,其身長九尺,眉廣八寸,與君相像,若以皇甫訥充作伍君,君可乘亂出關矣。」

    東皋公遂引伍子胥見皇甫訥,見其形容,果如所說,伍子胥遂與訥互換衣服,東皋公更教子胥以藥湯塗面,更其膚色;公子勝亦改穿村家兒服,遂渡昭關。

    楚將薳越遠望皇甫訥所妝之伍子胥,下令逮之,守將與百姓等,以為終將流亡多年之伍子胥逮捕,便紛紛擁擠,伍子胥遂與公子勝得脫矣。東皋公見伍子胥得脫,乃往守將處,賀將軍立生捕伍子胥之功,及至,乃認出此人不過是其故友皇甫訥,非那叛君之人也,眾乃散。

    伍子胥來到鄂渚江邊,江水浩茫,無舟可渡,擔心後面楚兵發現查問,則前事盡費,故心急如焚,既未能渡江,遂入蘆中。

    忽一漁船靠岸,漁翁見了伍子胥與公子勝,覺得異常,心有盆算,乃先載以登岸,接問子胥,曰:「觀子容貌,的非常人,可實相告,勿相忍也。」子胥坦言告之,漁翁嘆息,及見子胥二人有飢色,故著二人稍息,自去取食物歸來。

    伍子胥以漁翁素不相識,不敢輕信,遂與公子躲勝入蘆中。漁翁提食物歸來,不見二人,高聲叫道:「蘆中人,蘆中人!吾非以子求利者也!」伍子胥遂出,漁翁怪子胥曰:「奈何相避耶?」伍子胥曰:「性命屬天,今屬於丈人矣。憂患所積,中心皇皇,豈敢相避?」

    伍子胥進了漁翁的飯,生感激之情,就解下三代相傳的寶劍謝漁翁一飯之恩,漁翁笑曰:「吾聞楚王有令,得伍員者,賜粟五萬石,爵上大夫。吾不圖上卿之賞,而利汝百金之劍乎?」遂不受。子胥欲知姓名,以圖後報。漁翁氣極,曰:「吾不過感伍氏含冤,才務險相助,豈望後報?此非丈夫也!」子胥為人有恩必報,遂求漁翁姓名,漁翁曰:「若再相逢,汝稱蘆中人,汝以吾為漁丈人可矣。」

    伍子胥與漁翁臨別,回身叮囑曰:「徜有追兵來至,勿泄吾機。」漁翁見伍子胥對己還不放心,乃仰天長嘆道:「吾為德於子,子猶見疑。徜若追兵別渡,吾何以自明?請一死絕君之疑。」

    漁翁乃解纜,拔舵放槳,至江心,乃倒翻船底,自溺而死。伍子胥乃嘆道:「吾得汝而活,汝為吾而死,豈不哀哉!」(後人紀念此事,於今武昌東北通淮門外,立「解劍亭」。)

    伍子胥與公子勝抵吳境,至溧陽,甚飢,見一浣紗女,身有食籃,遂不得以向前討食。浣紗女曰:「妾獨與母居,三十未嫁,豈敢售餐於行客哉!」後女見公子勝骨瘦難當,遂授之。

    伍子胥只吃白米,不敢多食,浣紗女曰:「君似有遠行,何不飽食?」子胥推辭,遠有舟人見浣紗女與二男糾纏,遂指點非議。及臨行,子胥謝女曰:「蒙夫人活命之恩,恩在肺腑。某實亡命之夫,徜遇他人,願夫人言。」

    浣紗女聽了子胥囑咐,淒然嘆曰:「蹉乎!妾侍寡母,三十未嫁,貞明自矢,何期饋飯,乃與男子交言。敗義墮節,何以為人!子行矣。」

    及子胥去後,浣紗女抱大石投水而死。

 

 

壯士專諸

    伍子胥來到吳趨,見一大漢與人廝打,這漢眼窩深陷,貌如餓虎,聲若巨雷,勇不可擋,許多人勸架,都勸不得。

    伍子胥奇怪,忽屋內一婦喚曰:「專諸不可!」壯士便立即停手回去。

    伍子胥更奇怪,問旁人:「如此壯士,而畏婦人乎?」

    鄉人無不知專諸者,乃答子胥:「此人乃專諸,是鄉中壯士,好義,見不平事,必捨身助之。又其人至孝,母親之意,即若盛怒之時,莫有違反。」

    伍子胥以為如此勇氣道義之人,方可謂烈士矣!次日,修整衣服,登門拜諸。伍子胥將一路經歷道說,專諸曰:「公負此大冤,何不求見吳王,借兵報仇?」

    伍子胥曰:「雖有此意,惜無沒路。伍某此行,乃敬專諸兄為人孝道,願結交之。」專諸聽罷大喜,入室與母盡道此事,遂與伍子胥拜為摰交,二人始以兄弟相稱,伍子胥長兩歲,故專諸尊子胥為兄。

    次日,伍子胥告辭, 欲晉見吳王。專諸曰:「吳王『好勇而驕』,不如晉見公子光,公子光親賢下士。」

 

 

伍子胥長簫求主

    伍子胥欲見公子光,然他隻身訪吳,沒能應付生活所資,就拿了竹簫,在市中演藝求食。(成語「吳市吹簫」就是指這事,形容人窮圖未路,《史記》也載有此事)

    伍子胥的曲,詠唱自己的經歷,其歌曰:

   「父仇不報,何以生為」

   「兄仇不報,何以生為」

   「生仇不報,何以生為」

    伍子胥哀傷的曲調,吸引一個叫被離的人所注意,此人善看相,受公子光所託,到處訪尋豪傑。被離走近長簫之人,長簫者相貌,甚為驚奇,乃曰:「吾相人多矣,未見有如此之貌也!」乃請伍子胥入,謂子胥曰:「吾非禍子者。吾見子狀貌非常,欲為子求富貴地耳。」

    被離發掘伍子胥之事,已有人暗報吳王僚,吳王僚乃召被離與伍子胥入朝,被離本欲薦子胥與公子光,今不得已,遂明引伍子胥見僚,暗差人報公子光伍子胥事。

    吳王僚見伍子胥,言談間,知子胥是人才,遂拜為大夫,子胥言及父兄之仇,王僚「壯其氣」、「許為興師復仇」。

    公子光本想得到伍子胥為輔,今竟為吳王僚先登,不悅,乃見王僚,問及子胥人才,王僚稱子胥有勇有謀,為人賢孝,已許為他復仇。

    公子光見王僚甚喜子胥,遂曰:「萬乘之王,不為匹夫興師。若為子胥興師,是匹夫之恨,重於國恥也。」

    王僚似有所動,公子光續曰:「吳楚二國素戰,吳國未見大勝。今興師,勝,乃使子胥快意;敗,乃吳國徒增國恥耳!」王僚以為有理,遂罷伐楚之議。公子光見得逞,待王僚將子胥復仇之事完全冷淡,便乘時會見伍子胥。

    伍子胥由公子光諫止王僚伐楚起,以知公子光用意,是要己為公子光所用,助其爭權。

    公子光乃向伍子胥白王位之事,曰:「初吳王夷昧病重,欲傳位予弟季札,札曰:『富貴於吾如秋風之過耳,吾何愛焉。』,遂至延陵。(此即延陵季子之典故)先王夷昧乃以子王僚繼位,然吳國世位向先兄後弟,今吾比僚長,當以吾為王矣。吾欲託事於君,若能如君才勇之士者,君知幾人?」

    伍子胥知公子光乃可託付之君,欲借其雄心託求復仇之路,乃薦專諸。

    公子光禮賢下士,親訪專諸。時專諸正在街坊磨刀,為人屠豬,見公子光,遂請入小巷家裡,蓽門蓬戶,低頭而入。公子光見專諸勇士,甚歡,乃贈以金帛,表相慕之意,專諸始為公子光門下客。

    公子光日饋粟肉,月給布帛,又不時存問其母,專諸自以村野小人,蒙公子光豢養之恩,無以為報,故對公子光曰:「倘有差遣,惟命是從!」

    公子光快人快語,專諸道說其意曰:「吾欲以專諸兄刺殺王僚矣。」專諸不解,公子光續曰:「吳王世位,素以年長者相襲,長子諸樊死,二弟餘祭繼之;餘祭死,三弟餘昧繼之;餘昧死,四弟季札讓位,本應為長子諸樊之後繼位,然那王僚,三弟餘昧之子也,竟據位不讓!光者,乃祖父壽夢長子諸樊之後,吾與僚勢不兩立!」

 

 

專諸學烹魚

    專諸既解公子光殺王僚之由,進問公子光曰:「何不使近臣從容言於王側,陳前王之命,使其退位?」

    公子光答曰:「僚貪而恃力,知進之利,不能退讓,若與之言,反生忌害。此乃光非得殺同宗之由也。」

    專諸乃解,曰:「吾蒙受公子之恩,願解公子之憂,然專諸有老母在堂,未敢以死相許。」

    公子光曰:「事成,吾之子母,即吾子母也。」

    專諸沈思良久,曰:「要行刺王僚,必先親近其身。要親近其身,必須投其所好,不知王所好何在?」

    公子光曰:「王僚好味,尤好魚灸。」

    專諸既知親近王僚之法,乃請辭。公子光問:「壯士何往?」

    專諸答曰:「某得學烹魚之術,有其藝,庶可近吳王耳。」專諸遂往太湖。

    太湖產魚,漁人多達烹調之術,專諸遂研學之,凡三月,嘗其灸者,皆以為美」,遂歸公子光。公子光暗藏專諸,密謀良策。

 

 

楚平王死伍員痛哭

    伍子胥與公子光定計,以為殺王僚,必先將公子慶忌調離。子慶忌乃王僚之子,勇猛過人,常征伐,負重任,故成大事,慶忌不可不察。

    時吳楚數戰,楚平王病死(公元前五一六年),距父伍奢、兄伍尚被奸人殘害已六年矣,平王死訊至吳,伍子胥聞平王死,捶胸大哭,終日不止。

    公子光怪而問曰:「楚王乃子仇人,聞死當稱快,胡反哭之?」

    伍子胥曰:「某非哭楚王也,恨吾不能梟彼之頭,以雪吾恨,使得終於牖下耳。」光亦為嗟嘆。

    伍子胥以為今正伐楚之時,乃進計曰:「今楚新喪國君,正伐楚之良機也;若王僚許之,則公子慶忌與重兵征伐在外,亦是專諸用事之時也。」

    公子光曰:「善。」乃進王僚伐楚之議,並以自足傷,留守於吳,王僚許之。

 

 

魚腸劍

    公子慶忌等乃出師伐楚,伍子胥見諸事皆備,乃問:「公子,有備行刺之器否?」

    公子光答曰:「有。昔越王允常,使歐冶子造劍五枚,獻其三枚於吳,一曰湛盧,二曰磐郢,三曰魚腸。魚腸,乃匕首也。形雖短狹,砍鐵如泥。先君以賜吾,至今寶之,藏於牀頭,以備非常。此劍連夜發光,意者神物欲自試,將飽王僚之血乎?」

    伍子胥見魚腸劍,誇獎不已,乃召專諸,賜劍。專諸解乃用事之時,遂稟過老母,方敢從命。專諸見母,但哭泣,不能語。母解其意,曰:「諸,何悲之甚也?豈公子欲用汝耶?吾舉家受公子恩養,大德當報,忠孝豈能兩全?汝必亟往,勿以母為念!能成人之事,垂名後世,母死亦不朽矣!」

    專諸母以事支使專諸,自縊,專諸覺時,母已死,遂悲痛不已。回見公子光,曰:「今老母已亡,吾將赴公子之急。」眾人遂定計。

    公子光向王僚進曰:「有庖人從太湖來,新學灸魚,味甚鮮美,異於他灸。請王辱臨下舍而嘗之。」王僚素好味,欣然許諾。

    公子光以甲士埋伏地室,再以伍子胥暗約死士百人,內外接應。王僚既出,其母諫曰:「公子光相請,恐無好意,事宜罷。」王僚曰:「若不至,又生嫌隙。吾自當充實衛士,母勿多憂矣。」王僚帶衛士從王宮一路排往公子光家門,接連不斷。王僚到,公子光迎接入門,入席安坐,公子光坐於王僚之旁,王僚親戚近信,布滿堂階。一百力士侍席,都帶長戟利刀,不離王僚左右。

    廚裡端菜,須經搜索,傳菜者更衣,跪下膝行,前有十數力士握劍監視,夾著庖人進菜。放好菜饌,便膝行退出,不能仰頭。公子光敬酒,忽裝痛苦狀,陳腳痛復起,須以大帛纏緊,請退下,王僚曰:「王兄請自方便。」

    及至專諸上菜,同以跪膝前行,頭不能仰視,衛士以專諸身無利器,許前之,專諸乃依王僚前矣。

    專諸不能見僚,乃估量位置,忽擘魚,取劍,插入王僚胸中,劍直貫三重甲,透背而出。專諸刺死王僚,即被左右衛士剁成肉泥,王僚既死,公子光乃引甲士排出,大局乃定。

 

 

離刺慶忌

    王僚既死,在外征伐之公子慶忌必來問罪,公子光乃率大軍駐江上。慶忌聞噩耗,乃引軍回吳,見公子光重兵,退,公子光乘駟馬追之,慶忌棄車而走,其行如飛,馬不能及。光命集矢射之,慶忌挽手接矢,無一中者。

    慶忌脫走,在外招納死士,以伐公子光。公子光亦盡除王僚親黨,即位吳王,自號闔閭。

    吳王闔閭對伍子胥曰:「慶忌使人飲食不甘味,坐不安席。請伍愛卿更為寡人圖之。」伍子胥猶豫,然終允之,進曰:「吾知一細人,有萬夫之勇。」

    吳王闔閭曰:「此細人為誰?何以知其勇?」

    伍子胥曰:「此人曰要離,吳人,吾曾見一壯士椒邱訢反為此細人折服,故知其勇。」吳王闔閭乃請見要離。

    要離細小,身僅五尺餘,形容醜陋,吳王大失所望,曰:「汝乃伍愛卿所述之勇士否?要離答曰:「臣細小無力,迎風則伏,負風則僵,何勇之有。然大王有所遣,不敢不盡其力。」吳王賜坐,要離解其意,乃曰:「大王意中所患,得非亡王之公子乎?」吳王闔閭曰:「慶忌骨騰肉飛,矯捷如神,萬夫莫當,子恐非其敵也!」

    要離對曰:「善殺人者,在智不在力。若得近慶忌,殺之不難。」

    吳王闔閭曰:「慶忌為人明智,向納四方亡士,有識見,怎得信汝吳來人?」

    要離對曰:「願王戮臣妻子,斷臣右手,則慶忌信矣。」

    吳王闔閭曰:「此法反人倫,有負卿,吾不忍也。」

    要離對曰:「臣聞安妻子之樂,不盡事君者,非忠也;懷室家之愛,不能除君患,非義也。臣得以忠義成名,雖舉家就死,其甘如飴矣!」伍子胥亦曰:「要離為國忘家,為主忘身,真千古之豪傑。功成之日,當旌表其妻孥,不沒其績,使其揚名後世足矣!」吳王遂許之矣。

    次日,伍子胥帶要離入朝,說薦要離為將,要離故意出言不順,吳王闔閭大怒,差力士執要離,斷其右臂,囚於獄中,遣人收其妻子。數日,伍子胥安排要離逃獄,吳王闔閭遂殺要離妻,焚棄於市。

    要離以慶忌在衛國,乃奔衛,路上訴說冤苦。至衛,求見慶忌,慶忌為人明,未敢輕信,要離乃解衣示其斷臀,慶忌始動,乃問:「今來見我為何?」要離曰:「聞公子連結諸侯,將有復仇之舉,故臣以殘命相投。若誅闔閭,大王報父仇,臣亦少雪妻子之恨。」慶忌差心腹之人打聽,方知要離妻被焚於市上,慶忌始不疑矣。

    要離有才,慶忌使離訓練士卒,修治舟艦,要離都能勝任,慶忌漸重要離。凡三月,慶忌組船,順流而下,突襲吳國,時要離與慶忌同舟。

    要離待後船遠離,時慶忌坐於船頭,時風大,要離細小,欲借風勢增力,乃拼全身氣勁,一矛刺向慶忌,穿心而出。慶忌強健絕人,竟回身反擊,倒提要離,溺其頭於水中,如此三次,乃抱要離置於膝上,顧而笑曰:「天下有如此勇士哉?乃敢加刃於吾?」時左右衛士要殺要離,慶忌曰:「要離,天下之勇士也,何以一日死二勇士!」遂命人放了要離,自則以手抽矛,矛出,湧血而死。

    要離見慶忌已死,亦不偷生於世,慨然曰:「吾有三不容於世:一殺妻,不仁;二為新君殺故君子,不義;三欲成人之事,而殘身滅家,非智。有此三惡,何面目立於世哉!」乃自盡而死。

 

 

伍子胥再求復仇

    要離死,吳王闔閭以功行上卿之禮,葬要離於城下,並曰:「藉子之勇,為吾守門。」

    伍子胥一再立功,遂對吳王闔閭曰:「王之禍患皆除,但臣之仇何日可復?」吳王闔閭曰:「俟明旦當謀之。」此時另有伯嚭,本楚將,今亦在吳中,與伍子胥再進曰:「惟王所用,敢不效命?」吳王仍不語。

    伍子胥遂度量吳王,以為伯嚭與己皆楚人,今伐楚,可能利己而不利吳,伍子胥遂進孫武。

    吳王闔閭用孫武,吳兵日強,與楚軍劇戰五場,吳國五勝,直迫楚都。伍子胥時率軍圍麥城,楚將鬥巢曰:「子胥別來無恙?足下先世之冤,皆由無極,今讒人已誅,足下無冤可報矣。宗國三世之恩,足下豈忘之乎?」伍子胥曰:「懷之十九年,乃有今日。」終吳國大勝,楚王匆忙逃去。

    伍子胥在慶功大會上痛哭不已,吳王問:「楚國已敗,卿何哭之?」伍子胥曰:「平王已死,楚昭王復逃,臣兄之仇,尚未報萬分之一也。」吳王問:「伍愛卿如何可消此恨?」伍子胥曰:「乞大王許臣掘平王之塚墓,開棺斬首,方可洩臣之恨!」吳王許之。

   

 

伍子胥掘墓鞭屍

    伍子胥遂打聽平王之墓,乃在一湖邊,引兵往,卻見平原蓑草,湖水茫茫。伍子胥搥胸痛哭曰:「天乎天乎!不能吾報父兄之怨乎!」

    時一老人問伍子胥何故欲尋平王墓,子胥訴說冤情,老人曰:「平王自知多怨,恐人發掘其墓,故葬於湖中。將軍必要得棺,須涸湖水而求之。」

    伍子胥乃使善水者入水,果探得石槨所在,令軍士負沙囊,塞流水,果見一棺木,毀棺,卻只見衣冠。老人曰:「此乃疑棺,真棺在下。」果見真棺,出屍,果楚平王真身也,用水銀殮過,膚肉不變。

    伍子胥終見仇人,發泄多年積怨,乃手持九節銅鞭,鞭之三百,肉爛骨折,於是左足踐其腹,右手抉其目,數之曰:「汝生時枉有目珠,不辨忠佞!」

    伍子胥終報仇雪恨,乃顧問老叟曰:「何以知平王葬處及其棺木之詐?」老叟答曰:「吾非他人,乃石工也。昔平王令吾石工五十餘人,砌造疑塚,恐吾等洩漏其機,塚成之後,將諸工盡殺塚內,獨老漢私逃得免。今日感將軍孝心誠切,特來指明,亦為五十餘冤鬼稍償其恨耳。」

    伍子胥大仇得報,十九年怨恨,終於清算。《史記》太史公評曰:「怨毒之於人,甚矣哉!伍子胥窘於江上,道乞食,志豈嘗須臾忘郢邪!故隱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

  「向令伍子胥從奢俱死,何異螻蟻!棄小義,雪大恥,名垂於後世,悲夫!」

    初伍子胥兄伍尚赴難,乃出忠君。故友申包胥不反楚,亦為忠君,蓋君臣之分定矣。然太史公以為伍子胥不為忠君而死,乃棄小義;及得報仇雪恨,是成大義。

    伍子胥立志滅楚,今終成事實,其故友亦曾立志曰:「子能覆楚,吾必能存楚;子能危楚,吾必能安楚!」申包胥亦展開其復楚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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