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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評
管治現危機民意不可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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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2003-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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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評
管治現危機民意不可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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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昨天七一遊行的市民人數達五十萬，警方也承認，這是自八九年六四之後最多市民參加的一次遊行；人數可以比較，但性質截然不同，八九年的上街示威，是為了聲援大陸民運，香港本身沒有問題，但昨天幾十萬人上街卻完全是香港內部因素使然，與大陸無關；如此聲勢浩大、沒有嚴密的組織，但主辦單位竟然能號召幾十萬人響應，特區政府的管治已經出現嚴重危機，人民的離心和對政府不信任，使香港的政經前景充滿了不明朗因素。
政府官員昨天紛紛回應數十萬人上街的現象，政制?鉎局長何志平說這反映了香港人有表達意見的自由，話雖沒有錯，但要用上街去表達不滿和怨憤，反映出港人對政府施政已經忍無可忍，主責官員如果仍然以「這是市民行使他們的自由權利」作為夜行人吹口哨的掩飾，不去深究背後傳達的訊息，特區政府將難以擺脫目前的困境。
行政長官董建華晚上也發表了聲明，但內容空洞，對於眾矢之的的國安條例草案，行政長官的回應既沒有表達讓步的意願，也沒有針對各界提出的擔憂作回應，這種迴避民意和不理民眾訴求、自以為是的作風，正是特區政府六年來民望一直低沉不起的根本原因，二十三條立法諮詢仍然是按照這套模式辦事，漠視新聞界、專業團體、人權組織、兩個律師會的憂慮，以官方的主觀意願抹煞民間的真實恐懼，所謂願意聽取民意，只是自欺欺人之詞。
市民的怨憤夾雜著對政經現狀的不滿，對政府施政的失望，昨天聚集的五十萬人極可能會因小事而觸發暴亂；溫家寶總理在香港時一直迴避二十三條和七一遊行的問題，除了不便置評，相信也是不願因一時失言而令局勢惡化，但北京對於七一遊行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對於當前局勢，中央政府最擔心的是亂、是失控，但昨天遊行秩序井然，說明香港的情況雖然糟透，仍未到出現動亂的地步。但是，五十萬人齊集表達不滿，對任何統治階層來說都已經是敲響了警鐘，昨天的場面，難道北京領導人會無動於衷嗎？
到了這個地步，唯一能夠扭轉局勢的只有中央政府，但只要北京一動，一國兩制、高度自治立即化為烏有。但是，民意改變不了現狀，特首的威望愈低，中央反而愈要為他撑腰，政制上的惡性循環，只會不斷造成內耗、互損；從特首的回應聲明來看，他仍然未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仍未準備以救亡的方式解決當前的危局。香港正像一艘在大海中飄浮的孤舟，最有力拯救的人（北京）不能救，香港人有心卻無力救，特區政府則無能而不知如何去救，長此下去，香港會否成為一個不能有效管治的社會？
在行民主政制的國家，像特區政府這樣陷入四面楚歌，民怨沸騰的困境，施政必然處處受阻，甚至最終被迫下台；董建華政府沒有倒台的後顧之憂，與同樣不顧民意的保皇黨聯成一線，特區政府甚至仍然可以繼續假裝成強勢領導，因為法律制訂和政府政策仍然可以在議會順利通過，但如此一來，政府和民眾的鴻溝愈來愈闊，對政府的不信任愈來愈強烈，施政受抵制的情況只會愈來愈嚴重，而特區政府雖無下台的威脅，但外國政府和台灣當局加強對香港?鉎「說三道四」，卻成為特區政府和北京的無形壓力；台北陸委會昨天也對七一大遊行發表聲明，指國安法令人擔憂香港的自由和繁榮前景，一國兩制不再令台灣信服；可以說，國安法的制訂已經嚴重損害了香港的國際形象，特區政府可以不理會香港人的呼聲，但來自國際社會的批評卻是不能不正視的，除非香港準備關起門「自力更生」！
特區政府雖然不是民主產生，但香港資訊發達，民意調查按時更新，政府要了解民意絕不困難，問題是知易行難，政府是否願意有所行動？五十萬人上街後，政府如果仍然如期通過國安法，等於公然和民意對立，屆時社會騷然、民情躁動是必然的事，保安局長說不為所動，是犯了民意不可侮的大忌，在保皇黨的護航下，也許法例可以順利通過，但公民抗命之勢已成，恐怕特區政府的管治會進一步陷於癱瘓。
人民的呼聲已經很清楚，押後二十三條立法，懸崖勒馬，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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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林行止專欄 (02/07/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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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問責制董更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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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筆者和內子是生平第一次參加示威，「示威」用於我們身上，其實不大適合，因為我們只是默默地追隨蠕動的群眾，最後因為遊行者太多，我們僅有的這次「示威」亦功敗垂成……。二時十五分我們抵達地鐵天后站出口新聞團體的集合地點，大約二時四十分向維園方向進發，四時一刻左右從電台廣播中知道帶頭的遊行隊伍已抵達政府總部，而礙於人數太多、人流管制太嚴，我們到五時左右才進入維園外圍，近六時仍未見到球場！一來由於體力不支，二來還有這篇專欄要寫，我們只有穿過排隊等待進入警方指定示威場地的黑壓壓人群，「突圍」而出。
筆者不是容易激動的人，很少受別人的情緒感染，不會因為有四、五十萬甚至五、六十萬人（或「八九．六四後最多示威者」）上街而「歇斯底里」、興奮莫名。對於有官員事前聲言「假期有閒便上街」的說法，並不特別反感，可是卻想反問，在這樣酷熱的天氣下，為什麽「有閒」不去沙灘、不在冷氣間看書聽音樂、不睡懶覺……，而要擠身到水潑不進、汗臭沖天的遊行隊伍中表態？這個高官們也許不屑考慮的問題，已在為政府護航的辯護士口中找到振振有詞的答案，即與外國政府、議會及若干國際社團般，示威的港人只不過是被誤導！持這種論調的官員和議員們真要看看示威者的態度、聽聽他們誠懇的請求，才不致令決策者誤入歧途……。
筆者和內子上街，是抗議二十三條不該如此立法。可是昨天上街的群眾，卻不是盡為反二十三條而來，示威者的訴求五花八門，而萬變不離其宗，矛頭直指董建華政府的自以為是！溫家寶總理昨天離港前呼籲港人應該「珍惜我們得來不易的主人翁地位，維護人心所向的社會，穩定大局，抓住不可多得的發展機遇，愛國愛港，携手同心，奮力實現香港再起飛，開創更加美好的明天……」，誰不同意他的說法？昨午的遊行，正是人們以當家作主的姿態表達其對現政府作風極為不滿的具體表現，如果不是珍惜自己作為「主人翁」的地位、不把香港視為自己的家園，便不會對政府的一意孤行那麽痛心，「乘桴浮於海」，遑論在大暑天上街了。
董建華先生在第一屆特區行政長官任內的表現，暴露了他缺乏回應民之所欲的政治智慧、沒有駕馭公務員系統的行政能力，上台時雖曾強調要以「儒家（思想）治港」，可是他對中國古代行政思想縱有涉獵也領會不深，不能味其原意而落實，︽尚書︾記大禹的民本思想是「……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傅子．問政︾指「政在去私，私不去則公道亡」。︽禮記．禮運︾記孔子之言「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特區政府在董建華的領導下，其所作所為與上述那些管治信條背馳，所以年來民怨沸騰，人所共見；昨天數十萬人因二十三條立法之不顧民情而觸發出「反董」浪潮，正是「本不固，邦不寧」的體現！
支持並同情董建華先生的少數人，都把回歸首五年的政出多門和朝令夕改，歸咎為公務員—「港英舊臣」—隊伍之不肯合作甚且處處作梗所致，這種說法若接近事實，更足以說明董氏根本不具備領導者所應有的協同性與權威性，由於他的主意得不到下屬的普遍尊重和認同，其能力又無法提挈各部門的協作，再加上他的認受性未獲市民普遍確認，做起事來便由內而外地處處碰壁。
高官問責制便在這種背景下於一年前產生。行政長官也許有引進一批建制外的精英分子，組成一個權力高度集中的領導班子，把特區引進安定繁榮理想境界的決心，這雖符合政治學者所說的「寡頭政治集團鐵律」（Iron Law of Oligarchy）的雛形，但這班精英大多對公共行政並不熟悉，職能未經考驗，品格審查亦不嚴格，加上大多存在只向權力來源負責效忠的心態，民意便有「自然流失」的趨勢。和行政長官的權位是由大選舉團操縱般，特區政府的司長與局長們的起用，操諸董先生一人之手，先向「老闆」交代遂變為他們的首要。這些人否認了人民在政治權力中所擔當的角色，缺乏其所作所為最終要向人民交代、獲人民認可才算稱職的認知。換句話說，大部分問責高官並不了解現代政治要調和、綜合社會上各種不同意見，然後留其精華去其糟粕，配合政治實情，作為釐定政策的基礎，唯有如此，社會安定才有可能（經濟能否繁榮是另一回事）；即使在君權時代，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亦要維持和諧關係，因為這是政治本質的需要，但特區的領導層顯然欠缺甚或漠視這種「基本常識」！
高官問責制落實一年後，特區政府的行政效率、施政情況並無改善，上自行政長官下至問責官員，對外間的批評、民間的不滿完全置若罔聞，事實上，這種倨傲的態度無損於他們的權位，因為北京在「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的指導思想下，不會亦沒時間分神為特區另選賢能，董建華雖然千夫所指甚且有如過街老鼠（請聽聽「市井之徒」的心聲！），亦不可能中途落台；至於一再犯錯、出醜的問責高官，由於行政長官的權力並未受到有效的約制，加以不能三度連任的規定令他已無「後顧之憂」，因此他可以過往為家臣護短的主子心態包庇這些政客，這種公私不分的態度，令他對人不對事，對他表示效忠聽話、對他阿諛奉承的人，便有「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為之」的護身符。民意無法動搖他們的權位，但正如︽管子．牧民︾所說：「政之所廢，在逆民心。」董建華政府的施政「逆民心」，「徒法不足以自行」，有法等於廢法，正是特區政府隱伏的行政危機。
在特區的行政結構中，的確沒有可以制衡行政長官的機制，因此，董建華根本不理會其政府的施政是否為市民接受，治人者與治於人者之間的鴻溝便愈來愈深，讓人看到了昨天那浩蕩的示威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