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妃--花刺國之章



簡介   玉允兒未出生便背負著詛咒--將是紅顏禍水、禍國殃民除非棄愛絕情……在暗潮 湧動的深宮中如白蘭一般純潔的玉允兒又該如何應付呢?   皇上又會待她如何呢?   難道是一輩子深居冷宮…… 楔子 在遠離中原、幅員遼闊的西域有四個兵驍將勇、獨霸一方的國家。這並稱四大強 國的國家分別是:盤踞北方的烏孫國雄霸南方的南莞國傲視東方的東詔國宰制西方的花 剌國這兒的人民飽食暖衣、安居樂業,老百姓對他們安邦定國的君王敬佩萬分,身為強 盛之國的子民更讓他們引以為傲。   近來,坊間盛傳日理萬機的一國之君有意迎娶准王妃入宮,百姓們在欣羨之余更歡 欣鼓舞的談論著。也難怪,有幸入宮伺候皇上可是光耀門楣的大事,能當上王妃更是祖 上積德、福星高照哪!   莊嚴華麗的皇室婚禮在眾人的期盼下盛大舉行,而有此榮幸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幸運 兒是何出身也正式揭曉--「珍妃」華珍--原是中原江陵王府的郡主,貌賽桃花、聰 穎慧黠,被視為和親的不二人選。因此,中原皇帝下旨冊封為「華珍公主」,命她遠嫁 烏孫國王。   「靜妃」宋靜鷂--原是南莞國前尚書之女,靈秀俏麗、活潑好動,是先皇為化解 國運兇兆而替當朝皇上挑選的妃子。   「宣妃」哈塞環宣--原是維吾爾族族長之女,芙蓉如面、天真爛漫,自幼便是東 詔國太后屬意的王妃人選。   「玉妃」玉允兒--原是中原玉將軍府的千金,絕美出塵、恬靜淡漠,為花剌國王 上指定的新娘。   立妃的消息一公佈,這些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女」便被眾人投以羨慕的眼光。然而 ,對於無意攀龍附鳳的王妃而言,母儀天下的美名不過是個沉重的包袱罷了。   更何況,此刻她們要嫁的對象還是個高不可攀的陌生人呢!無奈皇命難違,縱使有 萬分委屈,她們也只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出閣。   可她們萬萬沒料到就算自己沒有入主後宮的野心,也會有層出不窮的麻煩找上門! 甫嫁進皇宮還沒弄清楚冒犯了誰就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還沒來得及熟悉新環境就在大 婚之夜被自個兒的夫婿給打入冷宮,成了下堂妃……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水繞山環,春光爛漫。   一座大瀑布疾如狂馬,灘上擱著一艘木舟,舟上走下兩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對夫婦 ,女的挺著一個大肚子,辛苦地走著。   「這急水瞬息千里,差點要了咱們的命。」美婦心有余悸地道。   她的丈夫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充滿英雄氣概且是個愛妻的人,「要不是為了找狐仙 婆婆替咱們指條明路,你也不用受這罪。」   「狐仙婆婆真的住在這裡嗎?」   男子看著妻子點點頭,「不會錯的,胡道長說的地方正是這裡。」   美婦自是十足信任丈夫,微笑道:「這裡風光明媚確有仙氣,恐怕真是住了仙人的 仙境。」   「前頭有個樵夫,待我向他打聽、打聽。」   男子說明了來意,老樵夫回答:「你們往北走,差不多一裡處有座亭子,狐仙婆婆 正在亭子裡下棋。」   老樵夫走後,美婦在丈夫的牽扶下往北行進。   果不其然,遠遠就看見了樵夫所指的涼亭。   亭下一老一少對弈著。   「婆婆,這一回合我又輸給您了。」少婦張著美眸笑道。   「是你心不在焉才會輸給了我。」   「是婆婆棋藝愈來愈好,媳婦望塵莫及。」   滿頭銀絲的婆婆爽朗一笑,這媳婦的嘴真甜。「你就是懂得逗我這個老太婆開心。 」   「婆婆,有訪客喔!」少婦朝站在亭外的年輕夫妻努了努嘴。   銀狐婆婆斂起笑容打量著他們,「你們是誰?」   「在下玉應慶,這位是內人。」   「你們不遠千里而來,有什麼事?」   「胡道長向在下保證狐仙婆婆道行高,能替咱們夫婦指點迷津。」   銀狐婆婆哼了聲,「老胡可真會替我找麻煩。」   「你們找我婆婆指點迷津,不怕得付出高代價嗎?」   「請婆婆明示。」玉應慶作揖道。   銀狐婆婆歎了一聲,「你們太執著了,老胡應該告訴過你們,命裡無時莫強求的道 理。」   「婆婆,我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三年前,玉應慶娶得美人歸,洞房花燭夜時不速之客胡善法撂下兩句話--命中無 子救蒼生,一意孤行枉斷腸。   深愛妻子的玉應慶哪聽得進胡善法的話,直到三年裡玉妻柳氏六次有孕,六次流產 ,好不容易第七次懷了身孕兩個多月,玉應慶求胡善法幫他玉家留後,胡善法才施法保 住了柳氏腹中的胎兒,可他沒有把握柳氏腹中孩兒是否能平安長大,所以他教玉應慶夫 婦到蓬萊谷找狐仙婆婆。   「你妻就要臨盆,會是個女娃娃,天仙似的美人,足以傾人城、傾人國,這也就是 老胡說的,你們最好不要有自己的孩子,會害死很多無辜的人。」   「應慶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天仙似的女娃娃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銀狐婆婆長吁了聲,「紅顏禍水呀!」   「婆婆說這是命中注定的事,你們太固執了,為何非要生下自己的孩子不可?收養 孩子不也是很好嗎?」狐仙媳婦不禁搖頭。   「婆婆,請指點我們一條明路,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化解這一切?」   「是呀,婆婆有神力、通古今,一定有法子可以讓咱們的孩子平平安安長大。」   柳氏懇求道。   「要你們的孩子平安長大並不難,可長到十七、八歲後,才是災禍的開始啊!」   銀狐婆婆以銳利的目光瞅著他們。   「難道不能趨吉避兇嗎?」玉應慶不死心,他們夫妻倆都是極愛孩子之人,好不容 易有自己的孩子,豈有不竭盡所能保全下來的道理。   半晌之後,銀狐婆婆清清喉嚨道:「看在你們一片誠心的份上,我這個一千多歲的 老太婆,破例洩露天機,指引你們一條明路,你們聽仔細了。」   「婆婆,這是逆天而行啊,您不怕因此少了兩成功力?」狐仙媳婦開口阻止。   「唉,他們找到了我,就是與我有緣,我是該幫助他們。」   「謝謝狐仙婆婆。」玉應慶幾乎要跪下磕頭。   「別謝得太早,我的話還沒說完。」   「請狐仙婆婆直說無妨。」   銀狐婆婆看了一眼玉氏夫婦,眼神轉向不遠處的仙廟,不疾不徐地道:「你們這一 生就只會有這個親生女兒。」   「不能有其他孩子嗎?」玉應慶還希望有個兒子傳他玉家的香火。   「你命裡注定無子,莫再強求了。」   銀狐媳婦補充婆婆的話:「能有個女兒也該知足了,瞧你的妻子拖著嬌弱的身子跟 著你千里迢迢而來,若能平安生下孩子已是萬幸,你就認命吧!」   然玉氏夫婦聽得似懂非懂。「求狐仙婆婆再賜我夫婦倆一個兒子可好?」   狐仙睜著堅定的眸子斬釘截鐵地道:「你沒有兒子命,娶再多妻妾都一樣,本來連 你妻子腹中的女娃兒都不該屬於你的,要不是老胡折了自己的兩百年修行,根本無法替 你保住胎兒。」   「為什麼會這樣?」   「都說了,你們女兒擁有傾人城、傾人國的能力,弄不好還會天下大亂呢!」   「狐仙婆婆,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免去這些災禍呢?」玉應慶整個人慌了起來。   「方法是有,怕是你們不捨得。」   玉夫人接腔:「不會的,只要能讓孩子平平安安長大,我們夫婦倆什麼都願意配合 。」   狐仙婆婆沉吟片刻才道:「這可是你們自己說的,那好吧,我就為你們破個例,洩 露天機幫助你們。」   「婆婆,洩露天機會折損修行功力的。」銀狐媳婦阻攔道。   「無妨,也是做善事嘛,看在老胡的面子上,我姑且幫他們這一回。」   玉氏夫婦聞言相視一笑,心頭大石終於放下。   「就照著一般養育孩子的方式把女兒養大,不同的是得自小灌輸她棄愛絕情的觀念 。」銀狐婆婆道。   「棄愛絕情?」   這可把玉氏夫婦給弄胡塗了。   「就是要她今生今世與情愛絕緣。」   「為什麼?」太奇怪了。   「只要她……就是你們的女兒,棄愛絕情、無慾無求,天下自能太平。」   狐仙婆婆的話說得擲地有聲,聽得人直打冷顫。   「豈不是這輩子都不能嫁人?」玉夫人泫然欲泣地問。   銀狐婆婆點點頭。「沒錯。」   「難道要她出家當尼姑不成?」玉應慶驚問。   「不一定,看你們怎麼做,沒有標準答案,總之只要情愛一近她的身,就會有一場 大災禍降臨。」   狐仙婆婆揮了揮衣袖,石桌上的棋盤旋即消失無蹤。   「走了。」   狐仙媳婦跟著婆婆,不一會兒身影已登上山巔,消失無蹤,彷彿一切不曾發生過。   **   *「參將大人,恭喜您,是位千金。」   玉應慶從黑甜鄉醒來時,正好聽到產婆的恭賀聲,他太累了,因妻子正好生產,他 撐不住,只得在房門外打起盹。   聽聞產婆的話,他整個人跳了起來。   「生了?」   產婆眉開眼笑。「是啊,是個漂亮的女娃兒呢!」   「真是個女娃兒……」莫非這是真的?   玉應慶仍在半夢半醒之間。    「參將大人,是不是有些失望啊?」產婆試問,男人都是這樣的,沒有人不 希望一舉得男。   玉應慶回過神,「呃?」   「見大人臉色不好看,是不是不高興夫人生了個女娃兒?大人放心,夫人遲早會給 您生個男娃兒。」   「哦,女娃兒好,女娃兒好,你先去帳房領賞吧!若還有需要,會讓蔡嬤嬤請你來 。」   產婆一聽到參將大人要打賞,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奶娘在裡頭照顧著,一會兒大人就能見著娃娃了。」   是夢嗎?是耶?非耶?   **   *掌燈時分。   美麗的玉夫人抱著娃兒逗弄著,「娘問爹要給你起個什麼名字。」   她抬眼對上丈夫心事重重的眸子,「怎麼了?瞧你好象很不開心似的,是不是皇上 給了你什麼新任務?」他搖搖頭,「不是。」   「分明有心事,為什麼不說出來?」夫妻相處多年,她怎會不清楚丈夫的情緒反應 ?   「我做了一個夢。」他欲言又止。   玉夫人知道夢境的內容困擾著丈夫,「什麼樣的夢?」   「我夢見狐仙婆婆在下棋。」   玉夫人一驚,半天說不出話來。   「狐仙婆媳說了一些關於咱們女兒的事。」他很煩惱、很矛盾,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夢中的事。   「棄愛絕情?」玉夫人抖著聲音問道。   玉應慶楞了一下,駭然地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做了狐仙婆媳下棋的夢。」   「這麼說來,夢裡的事咱們真要把它當一回事了。」   玉夫人沮喪地喃語:「我以為這個夢只是我生孩子時產生的幻影,沒想到你竟然也 做了同樣的夢。」   「咱們的女兒命好苦啊。」   「是啊!不能嫁人,一輩子多孤單啊!」玉夫人拭了拭淚。   「這和出家有什麼不同?」   「要不要找胡道長問問?」   「去找過了,道長的徒弟說道長尋幽訪勝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為了求證夢境的真假,能用的法子他全用了,甚至請教了專門解夢的廟祝,可仍是 千頭萬緒,解不了他心頭的疑惑。   「你相信嗎?」她問丈夫。   玉夫人看了看懷中的孩子,美麗的小臉蛋,將來長成一張絕世容顏,難保沒有傾天 下的可能。   這一點玉應慶也想到了。   「寧可信其有。」   「我們會不會太迷信、太殘忍了?」   「若只是個單純的夢,為何你與我會做一樣的夢呢?」他從沒聽過這樣的事。   玉夫人無語。   是呀,她和丈夫確定過了,確實經歷了同樣的夢境沒錯。「可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嗎?」   玉夫人心疼地朝懷中娃兒喃語:「爹和娘要求你棄愛絕情也是無奈的,你要恨就恨 老天吧!」   「孩子可憐,一出生就得面對殘酷的命運,我這個做爹的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說出去大概不會有人相信這樣的事。」   玉應慶皺了皺眉,「那就別說出去,咱們心裡清楚就好,孩子是我們的,想怎麼教 她就怎麼教她,誰也不能有意見。」   **   *十七年後這日正是元宵節,京中大小各官衙都清閒無事,不論大官還是芝麻小官 皆各自回家與家人團聚去也。   而玉將軍府裡卻是一片靜悄悄,兩名丫鬟捧著衣巾盆鏡走進小姐暖閣,年紀較長的 小鶯道:「外頭正在鬧元宵呢,小姐有沒有興趣一塊兒湊趣散心?」   坐在鏡台前手捧「老子」正讀得入迷的玉允兒,聽了小鶯的話,微笑道:「你們去 玩吧。」   「小姐不去,咱們怎麼可能放著小姐自己去玩?」一旁的小雀說。   「我人好好的,哪裡需要伺候?你們待在這裡會悶壞的,不如到外頭與大夥兒鬧元 宵去。」   小雀和小鶯就知道她們伺候的玉府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小姐,白玉般的肌膚不惹紅塵 ,天仙似的氣質,血也似的朱唇點綴在如花美貌上,不喜玩鬧,手不釋卷且性情恬靜少 熱情,這樣的小姐,身為伺候她的丫鬟,只需把分內的事做好,生活就可以很清閒。   「將軍和夫人參加皇筵回來,要是知道小姐又躲在房裡看書,一定會怪我們口才不 好,沒能說服小姐出外走走。」小雀說。   玉允兒聞言,放下手上的書卷,沉吟片刻後道:「爹娘知道我不愛熱鬧,不會怪你 們的。」   「小姐文靜的個性在我看來倒是好的。」小鶯進玉府十年,對於玉府的事看得也透 徹些。   「我不這麼認為,小姐年紀這麼輕,應該有年輕姑娘該有的活力,不然怎麼讓名門 公子有機會知道小姐的好?」小雀十六歲入玉府,才待兩年,對於玉將軍和夫人的用心 自是不甚清楚。   小鶯搖搖頭。「小姐不嫁人,名門公子就算知道小姐一千個好也無用。」   小雀一楞,倒是頭一回聽到這個說法。「小姐不嫁人?小姐為何不嫁人?」   「你們快別說嘴了,要去鬧元宵得把握時間。」玉允兒笑著趕人,婚姻之事,她不 願多談。   自小,父母就告訴她這一生與婚嫁無緣,歲月悠悠逝去,她讀了不少經、史、子、 集。她發現,婚姻生活並沒有多大的趣味,有時甚至是一種酷刑,再加上佛家無慾無求 想法的洗滌,更確定了她保持單身的想望。   「小姐,我們真的可以去玩嗎?」小雀躍躍欲試。   「當然可以。」   小鶯猶豫道:「可我們得伺候小姐就寢。」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們去玩,酉時一過,正是熱鬧的時刻。」   小鶯、小雀喜孜孜的離去,重獲寧靜的玉允兒又拾起書本,細細品味著古人的智慧 。   崇法自然,清靜無為。以因循為用,以虛無為本。   **   *亥時才到,參加皇筵歸來的玉應慶和玉夫人,卻是一臉愁容。   「這可怎麼辦才好?皇上賜婚和親,此事非同小可,我們想推也推不掉。」玉應慶 長吁短歎,一場皇筵吃下來,冷汗直冒。   「那花剌國遠在西域,皇上為何要賜婚?」   「為了和平,所以皇上想以和親的方式免除兩國間可能發生的戰禍,也不知是誰傳 出去的,花剌國王居然也知道咱們女兒的美貌,非要娶允兒為妻不可。」   玉夫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我們辛苦教養允兒要她棄愛絕情,如今竟敵不過皇命 安排。」   「難道這真是天意?」他無語問蒼天。   「奇怪的是,狐仙婆婆說咱們女兒一碰情愛就會引起天下大亂,這回皇上賜婚,出 發點卻是止干戈?」玉夫人不明所以。   「我心裡也不明白,不過既是和親,就沒有狐仙婆婆所擔心的問題才是。」   玉夫人短歎一聲。「我是怕允兒不同意。」   「皇上賜婚,允兒不能不同意。」   「咱們自她小時一直告訴她今生與情愛無緣,如今又要她遠嫁西域和親,她會乖乖 接受嗎?」   「違抗皇命是要誅九族的。」玉應慶嚴肅地道。   「這層道理允兒自然明白,可要她違背自己的心意嫁人,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嬌弱似柳的玉允兒,內心卻是無比的剛強,要讓她心甘情願接受,誰都知道不是簡 單的事。   都要她棄愛絕情了,談什麼西域和親?   「都怪我們,不該迷信夢境的,這下可好,搬了一塊大石頭砸咱們自己的腳。」   在朝為官的玉應慶深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要是在這件事上忤逆了皇命,縱使在此 之前立下多少汗馬功勞都是枉然,照樣要腦袋搬家。   「現在說這些也來不及了。」   「找個時間和允兒說去。」   「我實在開不了這個口。」玉夫人甚是為難,女兒是她生的,怎會不清楚她的脾性 ,她天性原就比一般人冷淡,再加上父母刻意的調教,更是養成了她啥事都淡然以對、 無慾無求的態度。   **   *翌日一早,街上尚殘留昨夜喧鬧的痕跡。   玉夫人在自家佛堂做早課,用了早膳後才進女兒閨房。   玉允兒一見母親,微楞了下,玉夫人很少在早膳後來到女兒房內話家常的。   「娘有心煩的事?」玉允兒直覺反應。   「還是瞞不過你啊!」玉夫人心虛的微笑。   玉允兒站起身,推開四周的木窗讓微風吹進,冷冽的空氣,似乎能讓人特別清醒。   「皇上昨天在皇筵上賜了婚。」玉夫人也不想拐彎抹角。   「賜婚?又是賜了哪位公主還是王爺?」玉允兒隨口問,對於這些事,她通常並不 關心。   「皇上賜了你的婚。」玉夫人既是做說客來的,就沒打算拖泥帶水,只希望女兒能 說出自己的想法。   意料之外,玉允兒愕然地慘白了容顏。   「賜婚?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嫁人。」克制不了內心的波動,她的心無法平靜。   「娘明白,爹也明白,可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在昨晚的夜筵裡下了旨,當著文武 百官的面,沒人敢不從。」   她搖頭,「爹娘不是要我棄愛絕情嗎?如今為何又要我順了皇上的旨意?」   「我也是這麼同你爹說的,你爹也很無奈,這不是他阻止得了的事,抗旨是要誅九 族的,牽連太廣,我和你爹做不了主。」   玉允兒倒抽了一口冷氣。「非這麼做不可嗎?皇上把我賜給了誰?我去求他去,也 許他也不想要這樁婚事。」   玉夫人愁眉不展。「皇上把你許給了花剌國的國王,聽說是西域的強國之一,皇上 為了保境安民,想以和親的方式締造兩國的和平。」    「爹也同意嗎?」   「你爹不想同意,可又有什麼法子?是皇上御賜的親事,咱們豈有不從的資格?」   「爹娘要我違逆狐婆婆的警語?」早在她懂事後,父母奇異的夢境便成了她思想的 一部分,而且她十分認真,謹守夢中狐仙婆婆的指示,這一生絕不沾惹男歡女愛之事。   所以,要她棄愛絕情並不難。   玉夫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回答:「你爹要你忘了那個夢,安安心心的嫁人 ,也許它真的只是個夢,沒有必要相信。」   「是嗎?」玉允兒明白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允兒,娘很捨不得你,要不是皇上硬要賜婚,娘寧願相信狐仙婆婆說的話。」   「皇上不能強人所難啊!」她心有不甘的道。   「娘本想建議你爹將十七年前做的那個夢向皇上說去,又怕皇上誤會咱們故意違逆 聖意。真後悔十七年前沒教你爹辭官回鄉,也許就不用面對這種事了。」玉夫人昨夜一 晚沒有好眠,一直希望十七年前的狐仙婆婆能再入夢中,也許能為愛女化解這道難題。   「我的心是一灘死水,對任何人都起不了波瀾,嫁人也是害了人,我不能這麼做。 」   「胡說,誰娶了你是他的福氣,怎會害人?」在玉夫人眼裡,獨生女兒是掌上明珠 、是心肝寶貝。   玉允兒明白父母的決心,因帝王賜婚,他們不得不改變初衷,讓她非嫁人不可。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壁立千仞,高入雲霄,仰望天外,群山氣勢雄偉。   一群猛漢背著弓、騎著馬,向水之巔、山之崖射鵰去。   奔馳在最前頭的是他們的新王,山壁上一群野鷹朝南方來,新王抽箭拉弓,颼的一 聲,一箭飛去,大鷹旋即翻身落下地來。   花剌國新王榮敬懷,身形奇偉,騎射之術更是無人能出其右,器宇不凡的外貌,佐 以帝王領袖的威武氣勢,雖因連年在外征戰,略有草莽氣,但渾身上下仍散發著天生的 陽剛貴氣。   這次打獵滿載而歸回到皇邸,便將獵物交予御廚。   「王,臣弟有一事欲呈報。」   說話的是花剌國唯一的王爺榮敬和,亦是個氣度雍容的榮家人,因與新王為同父同 母所出,所以儀表皆是俊逸之貌,只是其兄榮敬懷多了份領袖氣質,輪廓線條亦較榮敬 和剛毅。   「到書房談。」   兩人往皇邸北翼而去,剛從中原回來的榮敬和來不及喝口水潤喉,立刻急著向他的 王兄稟告他由中原攜回的消息。   「中原的皇帝已經同意將玉應慶的獨生女兒嫁予王兄為妃。」   榮敬懷微楞。「沒想到他這麼乾脆。」   「怕是畏懼咱們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吧!」   榮敬懷嗤笑一聲,冷哼道:「沒種!」   「臣弟有一事不明白,還請王兄解惑。」   「說!」他看了一眼自小欽佩他的胞弟。   「王兄為何一定要娶那玉應慶的女兒為妻?」   以榮敬懷一等一的條件,要多少女人沒有,何必大費周章、千里迢迢的娶來一個漢 女做妻子?   「你不知道那個故事嗎?」榮敬懷淡淡的問。   榮敬和楞了楞。「什麼故事?臣弟實在愚昧,請王兄明示。」   「十五年前先王游歷中原時巧遇玉應慶的夫人柳氏,先王驚為天人,無奈柳氏已是 參將夫人,先王扼腕之余曾告訴我,今生他與柳氏無緣,命我定要娶回柳氏所生之女。 」   「原來如此,怪不得王兄如此執著。」榮敬和還以為王兄被鬼迷了心魂。   「為女人執著?」他不屑的反問。   「是呀,王兄後宮已有不少妃子,實在看不出何必非要個漢女點綴後宮不可,所以 才會有這樣的誤會。」「我連玉應慶的女兒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哪有那個閒情逸緻執著 ?」日理萬機,女人不在他關心的事項中。   「王兄分析的是。」   「你呢?也到了該娶妻定下來的時候了,可有心儀的對象?」   「是有幾個說得上幾句話的朋友,至於情投意合的倒是還沒出現。」   為了不分心,這幾年,榮敬和專心助兄鞏固政權,連個紅粉知己也沒交上。   「你是個君子。」   「王兄又在取笑我了。」榮敬和搔了搔頭。   「不是取笑,莫誤會,我稱你為君子自是真誠的贊揚,對女人,你一向是君子,謙 謙君子。」這是榮敬懷做不到的,他對女人總是漫不經心,雖談不上是個風流浪蕩子, 可也非癡情種。   「王兄不也一樣?」   榮敬懷搖搖頭。「我不一樣,當我的女人注定辛苦。」   「會嗎?我見王兄後宮的女人個個都十分願意和王兄在一起,討王兄的歡心,怎會 是辛苦?」   「那不是真正的快樂,女人都有私心,都想將男人獨占,偏偏她們跟的男人並不只 屬於一個人所有。」   是呀,他榮敬懷是獨霸一方的王,有呼風喚雨的本事,沒有理由只為一個女人的快 樂而存在。   「王兄當然不會只屬於一人,美人如雲,王兄自不會為了某一女子廢了整座後宮。 」   「你不同。」   「呃?」   「你受了母后的影響,只想守著一個女人一生一世。」他太了解了。   短暫的震驚,他不知道自己竟然被看得如此透徹。「臣弟以為王兄忙於國事,不會 對這些瑣事有興趣,沒想到王兄居然觀察入微。」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關心你誰關心你?」這是理所當然的。   就是這份手足情,讓榮敬和對兄長又敬又愛。   **   *時光飛逝,五月中旬,欽天監看了個今年上半年最好的黃道吉日,玉府千金玉允 兒便起程赴西域和親。   而這排場自然非同小可。   坐在轎裡的玉允兒,京城裡的人全知道她是朵纖潔不染塵的花,要不是為了和親, 皇帝老爺最有可能把她許給平南王貽闊。   大隊人馬裡有十六輛馬車負責運送皇家賜予的嫁妝,和六輛馬車的婢女、丫鬟。   還沒出玉門關,奈何天公不作美,掀起一陣狂沙,弄得天昏地暗,馬鳴人尖叫。   正混亂之際,忽覺一隊人馬踏著漫天塵沙而來,送嫁的禁軍隊長鄭昌安心知不妙, 忙著拔劍策馬護轎,無奈中原來的禁軍不適應西北狂沙,混亂中新娘的花轎,竟硬生生 給劫走。   待風沙稍停,退扎三裡地方,心急如焚的鄭昌安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玉門關等著迎接花轎的榮敬和,久候新娘等不到人,只得往關內而去。   一見鄭昌安,他厲聲問:「怎麼回事?誰令你們在此扎營的?要是出了岔子,這個 責任由誰扛?」   鄭昌安嚥了咽口水,不得不說實話。   「什麼?新嫁娘被擄走了?」聽完來龍去脈的榮敬和,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下完了,王兄交代的任務他可是從來不曾搞砸過,現下竟出了紕漏。   「狂風沙實在太駭人了,誰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鄭昌安知道自己很可能會因 此而丟了官位、腦袋搬家,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知道對方是誰嗎?」   「當時風沙真的太大,啥也看不清,只知道來了一大群人,搶走了玉小姐。」   「你的形容可真籠統,在這裡要找人就像海底撈針一樣,你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什 麼可疑的線索?」   鄭昌安努力的思索,仍是徒然。   **   *一個時辰後,一名牧童送來口訊。   「請問誰是玉應慶的女婿?」牧童被兩名花剌國士兵架入營帳,士兵說面前的小牧 童不知是用什麼方法混進來的。   「快點說,你們誰是玉應慶的女婿?」牧童的黑眸在榮敬和與鄭昌安之間溜轉,不 耐煩地又問。   「你是誰?」鄭昌安問。   「我叫。」牧童答道。   「我們沒興趣知道你的名字,我們只想知道你從哪裡來?為什麼問我們玉將軍的事 ?」丟了玉府千金已經夠倒霉了,哪有空理一個小牧童。   「我給他女婿帶消息來了。」牧童道。   「什麼消息?」榮敬和問道。   「你是他女婿嗎?」牧童眨著大眼看他。   榮敬和笑道:「怎麼?這消息只有玉應慶的女婿能知道,別人不准聽是嗎?那麼肯 定不是什麼正經消息,不聽也罷,免得傷耳朵。」   「我看你的耳朵沒這麼脆弱吧!」牧童上下打量他。   「比你想象的脆弱。」   「反正又不是說給你聽的,你擔心個什麼勁,快叫玉應慶的女婿出來。」   「大膽刁民,你可知道玉應慶的女婿是什麼人?」鄭昌安對出言不遜的牧童非常不 悅。   牧童聳聳肩,「不過是個人嘛!有什麼特殊的。」   榮敬和冷哼,「你這小子,年紀輕輕口氣倒不小,不怕掉腦袋嗎?」   「小子?我不是小子,我是小姑娘,你們會不會看人呀,這麼蠢!」她生平最恨有 人將她當成男兒身。沒錯!她是窮,沒錢打扮,身材也非玲瓏有致,可她真是個貨真價 實的女娃兒。   「哦,原來是個不像女娃的女娃!」什麼話。   「廢話少說,玉應慶的女婿在哪兒?」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來著?」榮敬和問。   「。」   「我是玉應慶女婿的弟弟,你同我說也一樣,看你的樣子,要傳的口訊八成和新娘 子的失蹤有關聯,對不對?」   微愣。「你怎麼知道?」   「猜的,快說,你的頭目把新娘子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什麼頭目不頭目,向你們報口訊純粹是為了討賞,我和你們的仇家可是一點干系 也沒有喔!」極力撇清。   「仇家?誰是我們的仇家?」鄭昌安不解地問道。    「我也不認識他們,反正他們要我告訴你們,若要得回新娘子,快拿夜明珠 來換。」   「夜明珠?什麼夜明珠?」榮敬和與鄭昌安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他們向你們要夜明珠,你們反倒問起我來,我這個局外人哪裡知道什麼夜明珠? 」無辜的道。   「他們人呢?」   「往南走去。」   「新娘子可好?」   瞪大眼,突覺自己恐怕是惹上麻煩了,為了幾個錢,還得回答一籮筐的問題。   「不知道,沒見著新娘子。」   一時之間,榮敬和也拿不定主意,只得說:「我不是玉應慶的女婿,你可隨我回花 剌國,親自向我王兄說明。」   「喂,這不干我的事,你們瘋了,我不要見你什麼王兄,你們快放了我,我的羊子 羊孫還在兩里外的草原吃草,它們不能沒有人看管--」   不管嚷得多大聲,完全得不到具體的回應,在這裡,看來是不會有人理她了。   **   *玉允兒不知道自己是被何方神聖擄來的,目光停留在床榻上剛自身上脫下的鳳冠 霞帔。老天爺啊,怎會讓她碰上這樣的事?   「弱不禁風的,也不知榮敬懷發了什麼瘋,為何娶你?」一名少女推門而入,說話 的口氣慵懶。   玉允兒有絲驚訝地朝推門而入的美麗少女看去,少女有張芙蓉般的姿容。   「姑娘為何將我擄來?」   「別誤會,不是我擄你來的,擄你的是我哥哥,他要榮敬懷那顆夜明珠和那只夜光 杯。」少女嘴裡含著一根枯麥草,不以為然的看著玉允兒。   「夜明珠?夜光杯?」   「你還沒嫁過去自然不知道有那兩樣寶物,不過我看你就算嫁過去也未必會知道, 榮敬懷只會把你當飯後點心嘗,啥事都不會告訴你。」   「你們……有過節?」玉允兒敏感的發現。   「沒錯,我和榮敬懷有過節,這一輩子最不願意見到幸福與他有緣。」她的黑眸裡 射出復仇的光芒。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我想勸姑娘兩句,世間事如過眼煙雲,何 必苦苦執著?」   玉允兒淡然的態度惹怒了她,提高嗓音吼道:「你以為你是誰?過眼煙雲、苦苦執 著?榮敬懷要娶的人是你,你當然會這麼說,如果被拋棄的人換作你,不知道你作何感 想?」   「幸葳,誰准你來這兒的?」憤怒至極的聲音打斷少女正欲往下發表的高論。   「冀萊哥……」一見兄長,她立刻變成一頭小綿羊。   「出去!」他吼道。   「不要。」   「你在這裡廢話一堆惹人嫌!」   華家兄妹一向以橫衝直撞的方式溝通,再加上華冀萊脾氣火爆,做妹妹的華幸葳不 得不禮讓七分,以免有苦頭吃。   「令妹只是好心陪我聊天解悶,請這位大哥莫誤會才好。」玉允兒立刻出聲打圓場 。   華冀萊勾起一抹嘲弄的笑看向她。「你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想替人求情?」   「兄妹應該好好相處才是。」她自己是獨生女,自小羨慕有手足相伴的人,所以忍 不住脫口而出。   「不過是階下囚,還管起人家的家務事來!」這榮敬懷非娶不可的女人還真有幾分 膽識,臨危不亂,果然不同凡響。   玉允兒淡然一笑。   「你笑什麼?」   「我根本不值一顆夜明珠、一只夜光杯,你們千辛萬苦將我擄來,怕是白費心機了 。」她有自知之明,不會自抬身價,榮敬懷是何許人也,要什麼樣的女人還怕沒有,豈 會為了她割捨心愛的寶物。   「別太小看自己,我說你絕對值得,不然榮敬懷沒有必要和中原的漢人皇帝打交道 。」   一旁的華幸葳不服氣的嚷道:「懷哥哥又不是笨蛋,不與咱們部族結盟,卻選擇中 原的皇帝也許另有目的,不一定是為了這個女人。」   「你懂什麼?不要滿腦子只想著入榮敬懷的後宮,你就算毀了花剌國整座後宮也未 必能佔到什麼便宜。」   「哥,你怎麼可以這麼看不起我?」她大發嬌嗔。   華冀萊橫了她一眼,「出去!」   「我想聽……好嘛、好嘛,出去就出去。」畏懼兄長的火爆脾氣,華幸葳不得不再 次屈服。   玉允兒謹慎的盯住他,沒表情的臉上又是一抹嘲笑。「真有意思,沒想到榮敬懷會 搞出這出和親的戲碼!」   「我知道你不是大奸大惡的人,請你放了我吧!」玉允兒企圖動之以情。   雖然關外野蠻部族不似中原以禮儀之邦自居,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覺,眼前擄她來的 男子,只是心有不平罷了,不是非要她的性命不可。許是榮敬懷奪人所愛,令他嚥不下 這口氣,才會劫走他的新嫁娘以洩心頭之恨。   「別把我想得太好,我這個人很自私,只為自己,只想得到一切想要擁有的東西, 就算是把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也在所不惜。」   華冀萊是個狠角色,豈是那麼容易被三言兩語溫情所打動,他所統領的一方部族, 雖不及花剌國,甚至實力相差甚遠,但他有他的自信,發過重誓非要奪回原屬於哈斡赤 部族的夜明珠和夜光杯。   「你並不像你所表現出來的這麼壞,你只是試圖以此偽裝自己,保護你所帶領的部 族。」   聞言,他哈哈大笑,饒富興味的看著她。「看來榮敬懷可有苦頭吃了。」   「言重了,我只是個平凡女子,沒有本事給任何人苦頭吃。」她直率地道。   「我並不願與榮敬懷為敵,否則我倒想把你留在身邊,我正缺一個像你這麼伶俐的 妻子。」他停頓了一會兒,由衷的說:「此外,你的美貌足以讓有權有勢的英雄豪傑變 成軟弱的癡情種。」   「外貌只是短暫、瞬間的,微不足道。」她搖搖頭。   「我等不及要看榮敬懷被女人說教的模樣了,這樣好了,你答應我替我拿回夜明珠 和夜光杯,我就將你送回花剌國。」有好戲可看,當然不能錯過。   玉允兒倒抽一口冷氣。「我沒有辦法答應你,這是不道德的。」   「道德?太可笑了,你要是三天兩頭把道德這兩個字掛在嘴邊,不出一個月,榮敬 懷肯定會把你給休了。因為,他是個從不講道德的人。」   真是個正經八百的女孩,浪子榮敬懷可以忍受她多久?   「你不應該破壞花剌國王的清譽。」她正氣的道。   「清譽?告訴你,榮敬懷沒什麼清譽,去看看他的後宮,去了解、了解他的為人, 今天就衝著你把他看得這麼清高的份上,我就成全你,讓你盡早看清他的真面目,免得 你以為是我把他說得太不堪。」   玉允兒微蹙著眉,不明所以。   「我不能承諾替你拿回你的夜明珠和夜光杯。」   他笑笑,「也許把你還給榮敬懷對他才是最大的酷刑,我不需要你替我拿回夜明珠 和夜光杯,那兩樣東西我自己會奪回來,不過……送你回花剌國,不是沒有代價的,我 會特意留下幾句話。」   「你想……說些什麼?」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他依舊笑著,不疾不徐地道:「開個玩笑。」   「什麼玩笑?」她忽覺頭皮發麻。   「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他索性賣個關子。   「請你不要太過分,並非每個人都有容得人戲弄的度量。」   「來不及了,我心意已決。」挑起眉,他冷笑一聲。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新嫁娘被擄走,沒有一個做夫君的不會介意。   榮敬和望向榮敬懷陰鷙的眼,思忖著他是否要攻打哈斡赤部族。   「王兄,依臣弟看,肯定是哈斡赤族干下的,要不要臣弟調兵遣將搶回新娘子?」   探子回報的消息顯示確是哈斡赤的人與他作對。   哈斡赤族有個華冀萊將他視為頭號敵人,兩人年紀相仿,那人卻對他統治花剌這件 事十分不以為然,認為他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依靠父親的庇蔭。   「稍安勿躁。」   「哈斡赤的人想騎在王兄頭上,王兄不能一徑沉默,會讓人誤以為怯懦。」   榮敬懷自有他的主意,玉應慶的女兒他自然不會放手,有人跟他爭奪,他愈是鬥志 旺盛,非贏不可,誰敢搶他的女人,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就是想挑戰他的地位。   這時御前侍衛來報:「王,十哩外一頂花轎朝皇宮而來。」   「什麼?」   「王兄,會否有詐?」   「有詐也要讓他們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倒要看看華冀萊想玩什麼花樣。你 們快馬前去迎接,傳令下去,晚上舉行大婚。」   不一會兒,書齋只剩榮敬懷一人,他將左右一干侍衛遣退,隨後書櫃後走出一名黑 衣探子。   「打聽到什麼消息?」   「回王的話,哈斡赤的華冀萊恐怕早已染指了王的新娘,送來的是一雙穿過的破鞋 。」   「你親眼看見?」   「華冀萊一連在玉小姐房中留宿三夜,據丫鬟的說法,每回早上進屋打掃時都會瞧 見兩人赤身裸體躺在床上,所以在下研判,玉家小姐已非完璧,華冀萊要了王的女人是 想給王難堪,向王示威!」探子一口氣說完。   榮敬懷滿臉怒氣,冷肅的表情足以凍結空氣。「該死的華冀萊,該死的女人!」   「她是心甘情願的嗎?」   「依小的觀察,玉家小姐似無任何不悅,亦未見其掉下一滴淚。」   「沒有羞恥心!她讓人給破了身,居然還有臉坐上花轎到我花剌國。」   榮敬懷嘴角凝著冷笑,她敢瞞天過海,他自然樂意與她玩下去,但是他不會讓她好 受。   他會封她為妃,這是為了要完成先王的心願;同樣的,他亦會以他的方式懲罰她。   「你做得很好,繼續監視華冀萊的動向,一有消息立刻回報。」   對於一個一心想將他推下帝位的敵人,他不想放縱,雖未到攤牌的地步,可他也絕 不會掉以輕心。   **   *帝王大婚該是喜氣洋洋的,可讓哈斡赤族的華冀萊一攪和,什麼興致也無,草草 拜了天地祖先,儀式算是完成。   玉允兒聽到有人喊她為妃,她略略吃了一驚。在哈斡赤早已耳聞花剌國現任君王是 個暴君,這暴君為何莫名其妙封她為妃?   她不要這個婚姻啊!世俗的事她全無興趣,要她棄了男女之愛,絕了男女之情,她 一點也不覺得困難,反而求之不得。   禮成後她被安置在皇宮東郊的「露妍別苑」,一進別苑暖閣,小雀和小鶯的聲音便 響起--「娘娘,你可讓我們擔心死了。」   掀起蓋頭,玉允兒朝兩人微笑。「我以為你們全給送回中原了呢!」    「娘娘一給蠻子擄走,我們差點沒給嚇死,幸好娘娘福大命大,否則不知要 如何向將軍和夫人交代。」小雀興奮得頻拭淚。   「娘娘可知這露妍別苑是什麼地方?」小鶯務實地問。   玉允兒搖搖頭。「是什麼地方?」   「是冷宮。」小鶯壓低嗓門。   「冷宮?好地方。」她淡淡一笑。   小鶯、小雀不解地看著主子。「娘娘怎還笑得出來?」   「我覺得住這地方很適合我,這是個清幽的地方,可以修身養性。」她沒想到可以 這麼順利,不用求便有此等待遇。   兩位俏丫鬟被主子怡然自得的模樣弄得一頭霧水,有哪個正常的女人會視住在這冷 冷清清的冷宮為樂?   不過她們也明白,她們的主子不是普通女人,一心不想嫁人沾惹世間情事的主子, 獨自住在冷宮,反而會過得很好吧!   「好奇怪,既封為玉妃,為何又要將娘娘打入冷宮?」小雀想不透。   「這裡的王脾氣怎會這樣陰晴不定、難以捉摸?」小鶯也犯嘀咕,心裡十分不服氣 。   「你們來這裡不是跟我來享福的,是來受苦的,我的心裡也很過意不去。」玉允兒 抿嘴苦笑。   「娘娘莫這麼說,咱們是下人,是跟來伺候娘娘的,娘娘受苦,我們豈會望著享福 ?」小雀立刻接道。   小鶯附議:「咱倆是三生有幸才會服侍這麼好的娘娘,請娘娘放心,我們可以適應 的。對了,娘娘,咱倆一早就被帶來這裡,這裡除了住著二、三個老國王的妃子之外, 啥人也沒有。」   「這裡已許久未打理過,看來一片荒蕪,咱們有得忙了。」小雀指了指別苑的花園 。   「也好,總要找點事做。對了,我從家裡搬來的幾箱書沒丟了吧?」   「衣裳、書冊全在呢,咱倆知道娘娘寶貝那些書冊,特別留意著。」   玉允兒滿足的笑了笑,真是太好了,不知是不是老天爺聽見了她的祈求,特意安排 這無人打擾的地方讓她居住。   **   *翌日一早,兩個丫環提了水桶到流經別苑的小溪打水,開始清洗露妍別苑的工作 。   到了晌午時分,小雀、小鶯端來膳食,三人在涼亭裡正要用餐,一道響亮的女聲加 入她們。   「我可不可以跟你們一起吃飯?」   玉允兒看向來客,微微一笑。「可以呀,如果你不怕沾到冷宮的晦氣,這裡歡迎任 何人。」   「我叫,是個牧童。」她端著膳食,往石椅上一坐就大口吃了起來。   「牧童?牧童怎會出現在皇宮?」小雀好奇地問道。   已換上女裝,模樣亦是嬌滴滴的小美人,只是自幼出身低微,吃沒吃相、坐沒坐相 ,和端莊的玉允兒可說是天壤之別。   「說來話長……」她長話短說。   「然後他們就把你給捉進來了?」小雀瞠目結舌。   無奈地點點頭。   「這裡是不錯啦,有吃、有喝、有穿、有住,比起我在外頭的生活好多了,可是我 實在很不放心我養的那群羊。」   玉允兒要她寬心。「你的羊不會有事的,你的主人會找到它們,倒是你,你失蹤了 ,你的主人不知會多擔心呢!」   「他才不會擔心我咧,主人新請了個男牧童,正愁不知如何處理我。」聳聳肩。   「你想在這裡住下來?」小鶯探問。   「會不會很難?」吐了吐舌頭。   「應該不難吧?不過我沒有決定權。」玉允兒老實告訴她。   「怎會?聽說你昨天被封為玉妃,是個娘娘了,據皇宮的丫鬟說,花剌國被封為妃 的,你可是第一人。」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嘛!怎麼才被封為妃子就被打入冷宮,是什麼道理?」小鶯不 解地道。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看住在這冷宮也挺好的,清靜些,不必和王的那些女人爭寵 。」啃完盤裡的烤羊排,還想再吃一塊。   「王的女人?王還有其他女人嗎?」小鶯沒機會打聽這一部分。   「當然,王的女人不可能只有你家小姐一人,帝王有後宮,後宮住滿了女人很正常 啊!」一副她們真是少見多怪的模樣。   「娘娘,怎麼辦,王有很多女人……」小鶯替主子憂心。   偏偏玉允兒不為所動,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細細品嚐著午膳。小鶯、小雀知道她 不喜食肉,所以盤中全是蔬菜素食。   注意到這一點了,張嘴問:「娘娘,你吃齋菜呀?沒什麼滋味是吧?」   「食物只是用來填飽肚子的,吃下五髒廟,什麼滋味也成了一個滋味,我對食物沒 什麼特別的欲望。」玉允兒說得理所當然。   「好深奧喔,不過我大概能懂你的意思,娘娘有慈悲心,菩薩心腸,不忍殺生吧? 」   「姑娘好聰明。」小鶯不由得佩服。   「還好啦,是娘娘清新脫俗的模樣讓我這麼猜測的。」謙虛地道。   「如果姑娘不嫌棄這露妍別苑,歡迎在此住下,可以陪陪小鶯、小雀,好解解悶。 」   跳了起來,十分雀躍。「謝謝玉妃娘娘,謝謝玉妃娘娘。」   **   *整理過後的露妍別苑完全看不出過去塵埃處處的模樣。   四面葡萄籐圍著一座小院子,院子裡十分乾淨、清爽而幽雅。   「這裡哪裡是冷宮,根本像是度假勝地。」手拿一串水晶葡萄,忙著往嘴裡送。   「我們娘娘說姑娘是最能隨遇而安的人了。」小雀忙著在竹架上曬衣服。   「哪裡是隨遇而安?是多虧娘娘肯收留我。」   「你在這裡,咱們冷宮可熱鬧多了,娘娘文靜平常就不多話,要不是姑娘總是妙語 如珠,我和小鶯不悶出病來才有鬼呢!」   咯咯笑著。「這是我的長處嘛,沒什麼好張揚的,娘娘心地好,我陪她說說笑笑也 能從中學到一些處世方法。」   「姑娘可有聽說王什麼時候會將我家娘娘接出冷宮?」小雀無時無刻不關心這事。   「沒聽說耶!他們一大群人比賽射鵰去了,大概今晚才會回來。」   「王不會把我家娘娘給忘了吧?」   答不出話來。   「王竟然這麼無情。」小雀替主子難過。   「玉妃娘娘倒是挺自得其樂的,雖住在冷宮裡心情卻好象完全不受影響。」   「娘娘一向少情少愛,自然能自得其樂,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不願意眼睜睜的看 著娘娘將年華埋沒在葡萄籐裡。」   「玉妃娘娘不以為意,咱們也莫可奈何啊。」   「倒也是,娘娘可一點也不好奇王為何這樣安排。」   沉吟半晌。得想個法子讓榮敬懷知道玉妃娘娘的美好,不然乾著急也沒用。   若能成就一樁美事,也算積了德,下輩子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有機會投胎做好人家 的女兒,不用像這輩子,無以為家的到處混著過日子。   當然,這事得悄悄進行,玉妃娘娘可不願意領她這份情,別到時候沒有助力,反而 多了阻力。   她定了定神,往花廳走去。   「娘娘在繡什麼?」她依了過去,東瞧西瞧。   「沒什麼,隨便繡幾個字。」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惜我不識字,只知道這幾個字挺好看的。」   「妹子喜歡?」   點點頭。「喜歡極了。」   「既然妹子喜歡,就送給你。」   眼睛晶亮的看著玉允兒。「真要送我?」   「贈予愛物者才懂得惜物,妹子不嫌棄,自然將它送給你。」   乘機套問:「玉妃娘娘想必是苦悶極了,才會以蒔花植草、繡花、讀書來打發時間 。」   「不苦悶,我還覺得挺享受的呢!」   她說的是肺腑之言,只是沒有人肯相信。   「玉妃娘娘來花剌國也一段時日了,與王還未曾謀面,心裡不想嗎?」   玉允兒搖頭微笑。「不想,有什麼可想的。」   「不好奇王的長相?」   玉允兒還是搖搖頭。   「娘娘和王是夫妻耶,萬一這一輩子都見不著面,不是憾事一樁嗎?」從來沒試過 這樣力勸一個人。   「見了又如何?不過是多認識一個朋友罷了。」她向來連朋友間的應酬都懶得應付 ,自然不會刻意去結交。   「要是王聽見娘娘的說法一定會哭笑不得。」   「他不可能會知道。」榮敬懷至今未曾踏入露妍別苑一步。   「娘娘不懂得爭風吃醋反而特別,或許王就會欣賞娘娘的這項特點。」   會嗎?她無所謂。榮敬懷喜歡的是環肥還是燕瘦,與她何干?   **   *冷宮雖然沉寂淒涼,可也有茂密的森林,極大的池沼,四時常生的花草,有些景 緻竟像中原園林的翻版,不知設計時出自誰的主意。   尋了個空曠之地,舞起劍來,功夫只是三腳貓程度,只憑著偷看前任主子練劍時的 記憶揮動劍影,飛過一劍,劍尖不長眼,就要刺上人,只見一名男子伸手接住。   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的宿敵--榮敬和。   「你沒事擋我的劍作啥?」她大吼。   榮敬和彎下腰拾起一塊手絹兒,扯開一瞧--一切恩愛會,無常最難久。   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苦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還我!」沖上前要去搶。   「這不可能是你的。」   「娘娘送給我就是我的。」急得直跺腳。   「玉妃?」榮敬和微蹙眉。   「還給我!你這個無賴!」朝著他高舉的手臂跳上跳下。   「借我一用。」   「不借!你喜歡可以向娘娘要去,別搶我的。」火大的咆哮。   「這手絹上的字是佛家偈語,我覺得有必要拿給王兄看看,放心好了,會還給你的 。」   「搞什麼?我不想借你啦!」   「你最好心甘情願些,這是你贖罪的唯一機會。」   張口結舌。「贖罪?贖什麼罪?」   「玉妃之所以會被打入冷宮,你也有一半的責任,你助紂為虐,替哈斡赤人跑腿。 」   果然,靜了下來。「你少把這事往我身上賴,我承擔不起。」   「一句話,你想不想讓王和玉妃之間打破僵局?」   這當然也是的心願,可她好勝心很強,不想示弱:「你自己想趟渾水,別拉我往下 跳。」   「不跟你唆了,有什麼疑問,等大功告成再說。」   說完話後,他施展輕功,幾個起落,立刻不見人影。   「手絹兒會有什麼作用?上頭的方塊字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何榮敬和見了會臉色發 青?」這些難懂的問題,皆非目前能解的。   **   *榮敬和拿了手絹直奔花剌王平日練功的「無求崖」。   「什麼事?」榮敬懷閉著眼問。   「請王兄解惑。」   「什麼惑?」   「玉妃繡的佛家偈語,臣弟有些不明白。」   「偈語?」他這才將眼張開,黑眸銳利。   他遞上手絹兒,「是的,臣弟以為被王兄封為玉妃的女子有出世的思想,恐怕並不 適合留在花剌國。」   他接過手絹,不是寫意調情的話語,而是苦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這樣的字句。   榮敬懷凝視著手中的白絹,挑高劍眉。「你確定這手絹上的字是她繡的?」   「不會錯的,是告訴我的。」   「?」記憶裡沒有這個名字。   「就是那個桀驁不馴的小牧童。」   「你想告訴我什麼?」他擺明了不是很感興趣,在他眼裡,或許這是棄婦玩的小手 段,目的是引起他的注意。   「王兄應該正視這個問題。」   「她已入了冷宮,不再是我的煩惱。」   可榮敬和有不同的看法。「王兄連一眼都不曾看過他,怎能確定住在冷宮的玉妃不 可能是王兄的煩惱?」   「她不過是殘花敗柳,再美也枉然啊!」   「王兄不是在開玩笑吧?」   「再認真不過。」言簡意賅。   「玉妃可是人間絕色,王兄這般絕然,會不會太主觀了?」   冷峻地瞟了榮敬和一眼,他不悅地道:「莫非你對她有興趣?」   「臣弟不敢,玉妃是王兄的妃子,臣弟再怎樣都不可能有如此的非分之想。」   他太了解人性的獨占欲,自古以來帝王的妃子多是身不由己,何況是尋求男女情懷 上的其他出路,根本是癡心妄想。   「既然知道,又為何特意在本王面前替那個冷宮棄婦說項?要不是我知你甚深,難 保不引起咱們兄弟間的猜忌。」   為一個女人弄得兄弟鬩牆,多不值啊!   「臣弟想法很單純,全是出於不忍。」   「不忍?為何不忍?」他倒想聽聽。   「玉妃正值青春年華,冷宮關著她的人,未必關得了她的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拿這絹帕上的字給我看,又告訴我冷宮關不住她的心,不是 很矛盾嗎?我以為這絹帕上頭的偈語代表玉允兒的心並不受世俗羈絆……」   榮敬和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王兄該知道臣弟口拙了些。」   「是她要你來求情的?」   「不是,玉妃待在冷宮泰然自若的模樣,我想她最怕的是旁人多事替她求情哩!」   「哦?她能這麼豁達真是不容易呢!」他冷哼了聲。   「或許這正是她和一般女子不同之處。」   通常,被打入冷宮的嬪妃,沒有不哭天喊地的,哪個人莫不是想盡辦法,透過各種 關係試圖改變帝王的心意,像玉允兒如此怡然自得的,實屬少見。   因為少見,所以多怪,榮敬懷被挑起了好奇心,他倒要瞧瞧她是怎麼個快活逍遙法 。   以帝王的標準而言,他後宮佳麗的人數是不合格的,自然也就沒有特別寵溺的妃子 ,因為女人之於他不過是解決生理需求的工具。   爭寵、使性子、耍手段,是他所不許的,而他也不吃那一套。   她們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取悅他這個一國之君。   這是他第二次踏入冷宮,年幼時因為好奇,曾來過一回,年長後因為連年征戰,早 已忘了花剌國還有個地方關著寂寥的女人,直到玉允兒出現。   榮敬懷換下龍袍穿上便服,逕自往冷宮走去。   露妍別苑在某人精心打理下,已無幼時記憶裡的荒涼,看來十分乾淨、清爽。   突地傳來一陣琴音,他楞了楞。他不擅樂器,但分辨得出彈奏者琴藝的好壞。   看來,玉允兒確實並未自怨自艾,為自身的處境感傷,反而十分自得其樂。   好個自得其樂,他突地想要破壞她的快樂。   推門進入別苑的花廳,只見一名白衣女子低首撫琴。   玉允兒彈得正入迷,敏感的心緒感覺一種被審視的不自在,便抬眼四處張望。   闖入寧靜的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身材高大,布料包裹著魁梧的身軀。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他是誰?她不禁顫了下,四目相望,她竟然有些怕他。   「彈得不錯嘛!」他走近幾步,仔細凝睇她。   果然是美若天仙,人間絕色。   見她不語,他調笑道:「看傻了啊?」   她擰起眉心,討厭他輕浮的說話方式,好象他看著的是個輕佻的姑娘。   「露妍別苑不是閒雜人可以隨意走動的地方,公子請自重!」她淡然地說。   他嗤笑一聲,覺得有趣。「少裝清高了,瞧你說話的口吻好象自己還是個黃花大閨 女。」   她怔然地看著他,不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什麼裝清高?」   「你敢否認你來花剌國前早已不是完璧之身的事實?」他吼著。   她震驚地看著他,這是多麼可怕的指控,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擊。   「無話可說了吧?像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標準的投機份子,試圖瞞天過海,以為 出了玉門關就可輕易唬騙過去,我可不是蠢人。」   他粗魯地扣住她的下顎,目光炯炯地盯住她。「看來我把你關在冷宮並沒有達到懲 罰的效果,反而便宜了你。」   「把我關在冷宮……」天呀!她知道他是誰了。   他惡意地笑了笑。「沒錯!關你的人是我,沒想到我竟然娶了個別人玩膩的女人為 妻。」   她心跳失序,不解他為何說這些話。玩膩的女人?他把她想成污穢不堪的女人了? 不過,她倒也不想解釋,只怕會愈描愈黑,隨他怎麼想吧!她不願為這些事煩惱,煩惱 會混濁她清明的心靈。   「華冀萊以為玩弄了我的妃子就能打擊我,真是大錯特錯,我不是懦弱的人,只是 一個女人算得了什麼?」   「如果王將男女之事看得如此淡然,不如高抬貴手放了我。」   「放了你?」他覺得她的請求非常不可思議。   「王既然對我無任何期望,不如將我遣回中原,省得王看了心煩。」   他高傲的冷笑,「你以為你是誰?好個自負的女子。」   「臣妾不敢……」她低調的回應。   「你有什麼不敢的?若你真有羞恥心,早在失身於華冀萊時,就該自我了斷,而不 是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允兒對王的後宮並沒有興趣。」她困難的道。   「是嗎?我不相信,從今天開始,我命令你搬出露妍別苑。」他憤怒地道。   「王……」   他悻悻然松開了手。   「不許反抗,我的命令有誰不從,只有死路一條,你想成為第一個被我賜死的妃子 嗎?」他不是虛張聲勢,他太生氣了,他想看她痛苦得掉淚,因為她在冷宮裡太愉快了 ,這是他不能忍受的。   *** 搬離露妍別苑,搬進皇宮東翼的「若雲閣」,也就是後宮的所在地。   小鶯小雀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改變,她們只是很高興,哪裡知道為什麼主子一點 也不覺得搬離冷宮是件值得慶祝的事。   「這裡比露妍別苑大得多。」小雀輕快地道。    「是呀,視野遼闊且四周圍開滿了花,看來娘娘終於受到重視了。」小鶯看 著主子。   玉允兒不想潑兩人冷水,只是忙著把書冊放置在方便取閱的紫檀櫃上。   「玉妃娘娘搬家啦?」活蹦亂跳的跑進來。   「妹子也一塊進來住嗎?」允兒隨口問。   搖搖頭,「這裡是妃子的寢宮,我住進來未免僭越了,這是榮敬和那傢伙告訴我的 。」   「他們要把你一個人留在露妍別苑?」玉允兒知道怕寂寞。   「倒也不是,王說我在花剌國皇宮中太自由了,所以指派我管羊圈和馬圉,所以現 在有百八十名小廝全由我指使,好不威風呢!」滿是得意之色。   「真羨慕你。」小鶯小雀跟著羨慕起來。   「還不錯啦,所以我不會住露妍別苑,自然也不能住在若雲閣,皇宮西翼有個『和 風軒』,我剛從那裡過來,地方是小了點,不過我很喜歡四周的景緻,還有一片大樹林 ,黃昏時可以在樹蔭下乘涼。」   「王待姑娘挺好的。」小雀以欣羨的口氣道。   「我有養牲畜的經驗嘛,自然就指派我管理羊群馬匹。」   一刻鐘後小鶯小雀端來午膳。   「聽說膳房來了個能幹的廚娘,好象還真有一些本事,今天的菜色和往常不太一樣 。」小雀說。   笑了笑,「不是廚娘,那個大廚是個男的,想不到男人也能有這麼好的廚藝!」   玉允兒吃了一口猴頭菇。「以前的大廚呢?」   「被王賜死了。」   聞言,玉允兒一驚,他竟如此殘忍,視人命如草芥。   「好可憐。」小鶯同情道。   「沒辦法,以前那個廚子在給秋水美人的藥膳裡下了打胎藥,害得秋水美人小產, 幾乎沒了命。」   「她何苦這麼做?」玉允兒歎了一口氣。   「王的另一位美人,占岱部族的公主是廚娘胞弟的私生女,也懷了身孕,為了鞏固 侄女的地位,她才會做出這種胡塗事。」說。   為了爭寵,後宮總上演著明爭暗鬥的戲碼,想置身事外都不容易。   「那位佔岱部族的公主呢?是否也卷入了紛爭?」   朝玉允兒點了點頭,「昨兒個夜裡,上吊自殺死了。」   「怎會如此?」   「想不開嘛!」   「為什麼不能做到得失隨緣,心無增減呢?」思及父母自她小時便耳提面命的告誡 她,要她在男女情緣上棄愛絕情的事,心中不免感慨。   「玉妃娘娘說起話來充滿玄機,可真要達到那種至高無上的境界好難呢!」   「你不了解我們家小姐,自我們伺候她起她就是這個樣,不然怎會被打入冷宮仍能 有說有笑的?」小雀掩嘴而笑。   「現下搬進若雲閣來肯定不習慣吧?後宮那些女人個個有本事,好在王不是個玩物 喪志的君王,否則準會養出更多不得了的厲害女人。」   「是呀,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小鶯接道。   玉允兒也不評論,這與她何干?她還是她,不會因住在哪個樓、哪個閣而有不同。   心性定下來後是很難改變的。   她不知道榮敬懷準備怎麼待她,安排她住進後宮的若雲閣又是為了什麼。   她不是一般女人,對後宮的權利鬥爭沒有興趣,誰得寵、誰失寵,全不在她的思緒 裡。她要的是一份安寧!   安頓下來後,看似平靜的生活裡卻有些暗濤洶湧。   才小產的秋水美人,在三天後造訪若雲閣。   她來時,玉允兒正在逗著一對松鼠吃栗子,直到有人打斷這份優閒。   「你倒好,外頭要打仗了,你卻還有好心情喂松鼠吃栗子,大夥兒說的沒錯,你是 個沒心沒肝的女人。」   玉允兒抬頭看向對她大放厥辭的美人,「打仗?什麼地方要打仗?」   「你不知道嗎?」   她搖頭,「沒人告訴我。」   秋水拿起手上的絲帕往唇角一掩,淺淺一笑。「真天真。」   「我確實不知道誰要打仗。」玉允兒猜想著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哈斡赤的百姓因為你有苦頭要吃了。」   「為什麼?」   「華冀萊是你的老相好吧?不然你怎肯將自己給他?真不知羞。」   「老相好?」她聽得一頭霧水。   「不是嗎?華冀萊玩過的女人還有臉來花剌國和親,你們中原女子是不是都習慣在 婚前失身於人?」   玉允兒力持冷靜,心裡清楚對方只是要激怒她罷了,在後宮裡向情敵挑釁是常見的 伎倆,因為憤怒會使一個人失去理智,行事衝動莽撞,一旦事情鬧大,定不見容於帝王 ,也許很快就會失寵。   「你說的不是事實。」   「不是嗎?外頭不知傳得有多難聽,你還否認。你那老相好到處放話說花剌國的妃 子是他用過不要的女人,王忍無可忍決定血洗哈斡赤。」   血洗?若這個罪惡由她而起,她的罪孽就深重了,幾輩子輪迴贖罪都無法償還。「 不會的,我不會讓悲劇發生。」   秋水不以為然地道:「你有多大的本事?王決定的事你能改變嗎?」   「我會盡全力說服他收回成命。」   「他?你竟敢如此不敬地直呼王為『他』?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秋水藉題發揮 。   「你呢?你特地來告訴我這件事不怕落得搬弄是非的罪名?」她送上一記回馬槍。   秋水好不狼狽,不甘心地道:「冷宮的滋味如何?至少我們這裡的女人從沒待過那 個地方。」   「冷宮很好,比起來,這裡反而更像冷宮。」玉允兒本不想反擊的,說這麼苛薄的 話不是她的作風。   「你這麼喜歡冷宮為什麼不乾脆住在冷宮永遠別出來?作啥搬進若雲閣和咱們姐妹 爭寵?」   看來,花剌國後宮和一般帝王的後宮沒有兩樣,只是榮敬懷不太管女人的事,所以 他並不知道這後宮也有許多風波。   「在這裡心是無法自主的不是嗎?」玉允兒反問她。   「這不是你求來的嗎?」   玉允兒淡淡一笑。「我從不心系男女之情,不可能去求這種事。」   「全憑你的一面之詞誰會相信?我看你們中原女人挺會使手段的,連一向英明的王 都讓你騙了。」   秋水說得咬牙切齒,卻沒能挑起玉允兒的情緒,反而讓她同情起可憐的秋水。   身為後宮的一份子,為了要將帝王的柔情多占幾分,把自己變成醜陋的夜叉,一個 美人也走了樣。   **   *不想背負劊子手的罪名,她必須找榮敬懷溝通。   問了許多人,最後榮敬和告訴她:「王兄在無求崖上練功,明日晌午才會回皇宮。 」   「請你帶我去見他。」   「玉妃想見王兄?」他有幾分詫異。   她點點頭。「我想求王打消血洗哈斡赤部族的念頭,以免鑄下大錯。」   「誰告訴你的?」他大吃一驚。   她不想出賣秋水,所以她扯了個小謊。「無意間聽到的,是不是真有這事?」   他面有難色。   「沉默就是默認了?」   「這是迫於無奈的決定。」   「為了我,是嗎?」她非常自責。   又是一陣沉默。   「哈斡赤部族的百姓是無辜的,你們怎麼可以為了子虛烏有的事而大動干戈?」   「子虛烏有?華冀萊明明說……」   她打斷他:「我也是當事人,你們相信他卻不相信我,不是很可笑嗎?」   「難道……可是華冀萊沒有理由這麼做啊?他明明知道王兄的脾氣,直到最近還不 斷在四處放話。」   「我也不明白華族長為何要這麼做,不過,我在哈斡赤時他曾提起夜明珠和夜光杯 的事。」   「又是夜明珠和夜光杯。」他啐了聲。   「帶我去無求崖,我想求他放棄這個念頭,以免後悔終生。」   「王兄可是很固執的。」他加強語氣。   她了解地微笑。「雖與他並無深入接觸,但我卻強烈感受到他固執的脾氣,我知道 他不是個容易妥協的人。」   「玉妃真是觀察入微。」   「我只是懂得人性罷了。」   「無求崖在皇宮南郊,玉妃能否騎馬?」   她溫柔的搖頭。「在這些事情上,我是鈍了些。」   他體諒地說:「不知玉妃會否介意與我共乘一騎,到無求崖若靠步行恐要花上半天 時間。」   「步行如何?男女授受不親,我不希望又讓人誤會、落人口實。」   他明白她的顧慮有理,玉妃的想法也是為了保護他,雖然謠言止於智者,可惜這世 上智者並不多見。   「就這麼決定。」   辛苦走到無求崖,已是彩霞滿天的傍晚時分,橙橘色的霞光灑滿天際。   「累了吧?」   玉允兒搖搖頭,「還好。」    為了哈斡赤無辜的百姓,再苦再累她也無所謂。   「就在前頭了。」   「他為什麼要在這麼遠的地方練功?」她問。   「無求崖隱密又安靜,是練功的好地方。」   「對不起,我可能會把你給拖下水。」她滿心抱歉。   榮敬和笑了笑,「不會的,王兄就算不高興也只是發一頓脾氣。」   「他經常發脾氣嗎?」她微喘地問,山路並不好走。   「只有在真正動怒的時候。」   「大家都得忍受他?」   榮敬和睇了她一眼,「你們的王不也是這樣嗎?難道不是人人都聽命於他?」   「是的,我們的皇上也擁有呼風喚雨的本事,和你們的王沒有不同。」   「別的帝王我沒接觸過,可王兄有他慈悲的一面,否則你早已香消玉殞。」   她楞了一下,「可是他竟可以為了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言殺人?」   「華冀萊的話就是證據,王兄不會再要更多的證據。」殺一個人容易,相信一個人 反而困難。   她苦澀一笑,「自己的生命竟無法由自己掌握。」   「也許吧……」他也茫然。   **   *原先準備好的一套說辭,見了人反而不知從何啟口。   盤腿而坐的榮敬懷正在運功,功力高強的他耳聰目明,自然將來人的腳步聲聽得一 清二楚。   「你們什麼時候把無求崖當成可以隨意來去的地方了?」他厲聲問。   「玉妃有話想對王兄說。」   他睜開眼,瞧了她一眼。「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可說?」   「玉允兒有一事相求。」她坦然的回視他。   「什麼事?」   「關於王準備攻打哈斡赤的事。」   榮敬和悄悄退下,讓兩人單獨聊聊也好,若有誤會也能當面解釋清楚。   「敬和告訴你的?」他火冒三丈。   「不是,你別誤會他。」她急忙解釋。   「那你如何知道?」   「請你高抬貴手,打消這個念頭。」   「你先回答我先前的問題。」他霸道的吼著。   「我不會說的。」   他幽黯的黑眸和她對視,灼熱的盯著她瞧。「你叫敬和帶你來無求崖是來求歡的吧 ?」   「求歡?」她心口狂跳著。   「不是嗎?女人耍的把戲能有什麼新意?是不是太久沒男人了,想念起男人嘗你的 滋味?」他粗俗的說。她睜大杏眸,惶恐又驚訝地看著他。「你!」   他站起身欺近她。   他抬手托起她的下巴,俯身輕吮著她的唇,然後加重唇上的力道。   她駭住,腦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反應。   然後,他的舌頭探入她的嘴內,吸吮她的芳香,刺探她的純真。   「唔……」她反應過來時,使力推拒著他。   她的櫻唇已被他吻得紅腫,羞紅的臉蛋比外頭的紅霞更誘人。   她不斷地扭動身子,「放開我!」   他扣住她的腰肢,自身後反剪住她的雙手,纏綿地吻了一陣才放開她。   兩人眼眸相視,氣息不穩。   「你真是個驚喜--」   聞言,她想都沒想,揚手就是一巴掌,可弱女子的力氣在他身上起不了什麼作用, 卻著實羞辱了他的帝王尊嚴,挑戰他的權威。   這個女人不怕死嗎?他一只手就能擰斷她的頸子。   她也被自己的衝動嚇了一跳,道歉的話才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他不該侵犯她的,這是他自找的。   「再有一次,我發誓我會殺了你!」他惡狠狠地警告。   「你不該輕薄我。」她的身子仍不住地抖著。   「輕薄?」他嗤笑一聲,輕薄自己的妃子?真是笑話。   「是的,輕薄!」她又說了一次。   他大笑。「你根本沒搞清楚你的身份是不是?你是我的妃子,就是我的女人,丈夫 想和妻子親熱被說成輕薄?真是可笑至極!」   「我不是心甘情願的。」   「你將身子獻給華冀萊就是心甘情願?原來你的冰清玉潔是有兩套標準的?」   他恨恨地道。   「你胡說什麼?」   「華冀萊沒碰過你嗎?」他一思及此就有氣,他要的女人竟讓人給捷足先登,這口 怨氣實在難以嚥下。   她不願解釋,也不屑解釋,她的清白是毋庸置疑的。   「不說話?」   「我不必為莫須有的指控解釋什麼。」她有她的驕傲。   「該說你再也不能假裝自己是清白的,所以無話可說?」   「隨你怎麼想,我無所謂。」   她的話語冷淡,態度更是冷淡,而這激怒了他。「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榮敬懷的怒眸似深不可測的水潭。   她的內心不若她的外表嬌弱,一個纖纖弱質本該柔順如水,可卻有著冰霜般的心。   「我好歹是一國之君,你的態度未免也太傲慢了,你既不貞於婚前,現下又無視於 君王,倨傲無禮,如果我被迫選擇殺了你,也不會有人喊冤。」   她無語。   「華冀為什麼不要你?」   她呆楞了一下,「沒有什麼他要不要我的。」   「他得到你的身子,卻又把你送還給我,果真是無情啊,看來我得向他學習。」   她斂下眉睫,這教她如何回應?光憑言語並不足以為證,她又能怎樣?短時間內根 本無法證明她的清白。   「你走吧!我不會改變決定的。」他堅定的道。   「如果你相信你所聽到的,要怨也該怨我,不該遷怒於他人。」   「他人?誰是他人?華冀萊嗎?」   「哈斡赤的百姓是無辜的。」   「這是命!你不是總能看破紅塵、無慾無求嗎?現在就教你看看上天注定的事。」 他說。   「不是的,只要你肯……」   他打斷她的話,「我不肯!」   「要怎樣你才肯善罷甘休?」她放低姿態。   他輕輕挑眉,似笑非笑,對她哀求的表情露出若有深意的神情,沉吟半晌後,他說 :「你休想左右我。」   「你好殘忍,一旦打起仗來,不只哈斡赤的士兵和百姓會遭殃,連花剌國的士兵、 百姓同樣會遭殃!」她想動之以情。   「這是你造的孽,你不該失身於華冀萊的。」他邪佞地道。   「冤有頭、債有主,你可以向我報復,我欠你的,我自會還給你。」   「你欠我的我自會向你討,可還不夠,華冀萊得為他做的事付出代價。」   「求你不要……」她沒料到他的心腸竟如鐵石一般,低聲下氣的哀求他也不為所動 。   他目光掠過她,看向遠處。「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是華冀萊騙了你!」   「你放棄吧!」他綻出冷笑。   「他要的是夜光杯和夜明珠,他之所以開這個玩笑是他想要以此羞辱你,你上當了 。」她繼續說。   「你不需要再編故事了,我不會相信的。」   「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在你做了錯誤的判斷之後,你的心將被罪惡鞭笞 。」她無助的說著,心裡明白要改變他的心意是不可能的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怎麼只有你?王兄呢?」   榮敬和坐在一處樹下看著夕陽西下,遠遠瞧見玉允兒含淚跑來,他急著上前探問。   「無情之人始終無情。」說著說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   「王兄不相信你?」   她怔然地看著他,「你怎麼……」   他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是華冀萊說了謊,你和他之間是清白的。」    「只可惜,相信我的人是你。」她苦笑著。   「王兄被怒氣蒙蔽了,他敵視華冀萊,所以才會失去理智。」彼此有過節,一時也 難排解。   他們倆往崖下走去,天空突地飄起雨來。   「咦……怎會這樣,方才彩霞滿天,現下居然下起雨來,咱們得回無求崖山洞避雨 去。」   可她猶豫著。   「淋得一身濕,著了涼反而得不償失。」他勸說。   其實她從來不是任性的人,現在卻像孩子般任性起來,她到底是怎麼了?   這時,他們聽見一陣快馬奔來的聲音。   是他!不過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馬兒停在他們兩人面前。   「下了雨,為什麼不回頭?」他在馬上,居高臨下。   「王兄……」   「雨勢那麼大,若她害了風寒,你擔待得起嗎?」看著她和敬和站在一起,他心裡 有些不是滋味。   「這不干榮大哥的事,不回頭是我的主意。」她提高聲調。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無法心平氣和。是轉了性嗎?她素來不願與人結怨,更不曾刻 意激怒人,除了他。是他讓她變了個人。   他拉緊馬轡彎腰,一把將她拉上馬背,不顧她的掙扎,策馬而去。   他把她抱入無求崖的山洞,洞內燃起數十枝火把,使得她身上寒意盡去,蒼白的臉 蛋漸漸有了血色。   「你怎麼把榮大哥一個人丟在雨裡?」她有些擔心。   「一會兒你就可以看見他了。」他丟給她一件長衫。「換上它,以免著涼。」   「不需要。」她不想與他過於親密。   他也不勉強她。   「隨便你,身子是你自己的,若生了病,受苦的也是你自己。」   說歸說,他還是忙碌地生火、添柴薪。   榮敬和在這個時候沖進山洞避雨。   **   *雨下了一個時辰才停。   「你騎著我的馬先回皇宮。」榮敬懷向榮敬和道。   聞言,玉允兒跳了起來,對著榮敬和說:「我和你一起回去。」她不想和他孤男寡 女的獨處在山洞中。   她的請求自然不會得到任何回應,榮敬和走後,她恐懼的望住他。   「為什麼不讓我走?」   「我沒那麼蠢讓你同敬和共乘一騎,你和華冀萊傳出不名譽的事,我已經夠丟臉了 。」他陰沉的說。   「我不要做你的妃子。」   「由不得你。」   「何必呢?你心裡有疙瘩,放了我也是放了你自己。」   「放了你?怪不得你稱敬和一聲大哥,你是存心的。」他的黑瞳中有著深深的不諒 解。   她往洞外走。   「你要上哪兒去?」他一把扯住她。   「雨停了,我要回若雲閣,小鶯、小雀不知道我離開皇宮,她們會擔心。」她顫了 一下。   「敬和會處理。」他注意到她對他的觸碰十分敏感。   「放開我!」她怕自己會失控的尖叫。   「你在怕什麼?」   他饒富興味的看著她。   她想甩開他,可徒勞無功。「不要這樣!」   「我是你的夫君,你要習慣我。」他好笑的看著她。   她抗拒著。「你以逼迫人為樂嗎?」   「封你為妃是你的榮耀,你別不識好歹。」他的心成了一片荒漠。   向來不愁沒女人的榮敬懷,哪裡忍受得了這女人給他的挫折?   「逼我走上絕路對你並沒有好處。」   「難不成你想尋死?」   「後宮美女如雲,少我一個對你沒有損失,成全了我,這個世上也多一個自由、快 樂的人。」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我可是照你爹的要求依漢人的婚儀迎你入門,現下你竟開 口閉口向我要自由?」   「如果你不肯放了我,那麼讓我住在露妍別苑吧!就當我們從來不相識。」   「來不及了。」他的黑眸釋放出欲望的光芒。   「人世悲歡都是由執著而起,只要你現在……」   他搖搖頭,訕訕然道:「人人稱我為王,你卻不以為然。你待我以平等心,就是以 世俗的眼光看我,既是世俗眼光自是應該視我為夫君。你是我的妻,這一生怕是改變不 了的,你還是死心吧!」   「讓我走吧!」她說得可憐兮兮。   「為什麼?女人見了我不是傾心取悅就是曲意奉承,你卻一心想離開我,為什麼? 」他覺得挫敗。   「我不想為情所困。」她答得乾脆。   「為情所困?你被困住了嗎?」   她避開他炯炯的目光。「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你說我杞人憂天也好,但我 不能不未雨綢繆。」   「除非你……對我有情,不然怎會有此感受?」   「不,我怕終會有那麼一天,愛上一個身為帝王的男人是女人的悲哀,只能依著男 人想要的方式度日,永遠只能愛他,同時等待他的垂憐,我不願成為其中之一。」   「你還說沒愛上我,你不是已為這事起了煩惱心。」他笑。   「不,棄愛絕情本是我人生的路,是你阻斷了我。」   他托起她的下顎,定定的審視她。   「你很特殊。」   「請你成全。」   「成全你棄愛絕情的夢想?」他正視她。   「是的。」   「即使錯失一樁良緣?」   她深吸一口氣。「緣來緣去都會消逝,生命太短暫了,我沒有非擁有不可的癡心。 」   「你沒有,我卻有。我有這份癡心,也請你成全我。」他半真半假的道。   「不怕後宮佳麗為此爭執?」   他若有深意的看著與眾不同的她。   「如果你願意取代她們,為了你廢掉整座後宮又何妨?」   「我不想取代她們,我沒有那個野心。」她不想找麻煩,這個男人並不好伺候。   「難怪華冀萊不敢要你,他承受不起你的特別。」   「華族長要的是夜光杯和夜明珠,不是我。」   只見他吼道:「夜光杯和夜明珠是我花剌國的寶物,他憑什麼向我索討?」   「他說那兩件寶物原屬於哈斡赤。」   「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哈斡赤部族的先祖將那兩樣寶物輸給了花剌國的祖先, 沒有理由還給他們。」   「他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你想說什麼?」   「華族長的妹妹華幸葳對你一往情深,她說是你辜負了她。」   他一改前一刻的怒容滿臉堆著笑,「幸葳嗎?從小她就想做我的妃子。」   「為何不封她為妃?」   「我只封了你一人,結果你不領情。」   「所以你應該找心甘情願接受的女人。」   他撇了撇嘴。「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就在不久的將來,你會是心甘情願服侍我的 女人。」   「今生是不可能的了。」   他控制住即將爆發的脾氣,他這輩子要得到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當然包括她。   「如果你願意留在我身邊,那我就答應你的要求,不出兵攻打哈斡赤。」   她的心緒波動了下,很令人心動的交易,可留下來之後呢?她得付出什麼代價,是 她能接受的嗎?   「為什麼你總是在談條件?」她不畏地問。   「大膽!」他緊緊抓住她的雙肩。   「乾脆的答應我不是更慈悲嗎?」她不放棄一線希望。   「你真貪心,要我完全依你的心願,卻不願有任何讓步,天下豈有如此便宜之事? 」   「我的要求並不過分,殺人是造孽,我不希望你造孽,這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 。」   「放肆!」他打斷她,火氣上揚。   她僵在原地,迎上他狂怒的眼。    「別再說了,我的條件就是你留在我身邊一生一世。你改變不了我的心意, 我也不想再聽廢話,現在回答我,要或不要一句話。」他態度堅持,沒有轉圜的余地。   她咬了咬下唇,「我做不到……」   「好!我知道了,看來這一仗非打不可。」他松開她的肩,往洞內走去。   「難道……」   「閉嘴!」   只見他繼續盤腿閉目,不再言語。   半個時辰過去,一陣馬蹄聲打破沉寂。   洞外來了六名大漢,「王,我們來接你和玉妃。」   榮敬懷睜開眼,看也不看她,只說了句:「跟上來。」   玉允兒起身,依言跟上,他突地握住她的手,攔腰抱起她走出洞外,翻身上馬。   「抓緊了,摔下馬我可不負責。」他冷冷的道。   「洞內的余火記得弄熄。」   簡單交代了句,旋即拍馬而去。   **   *回到皇邸,小廝將馬牽走,榮敬懷看了玉允兒一眼。「若沒有肯定的答案,別再 試圖說服我,我不會改變決定的。」   她內心掙扎得厲害,哈斡赤的百姓、花剌國的百姓……他們的命運全在她一念之間 。   榮敬懷轉身往「如歡殿」走。   「請等一下……」她叫住他。   他停住腳步,但未回頭。   「我、我……」她困難的說不下去。   「下不了決心?拿不定主意?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他又往前邁了幾步。   「我答應你就是了。」她認命了。   他的臉上立刻浮起勝利的笑容,緩緩轉過身。「一言為定。」   她知道,因今日許下的承諾,未來的日子將有很大的不同,她堅持了十多年的理想 ,終將成過眼雲煙。   「我有一個請求。」   「說。」他會考慮答應她。   「給我時間適應,我不希望一下子改變太多。」   他失笑道:「放心,我的後宮不只你一個女人,我不急著要你。」   她酡紅了臉,心跳飛快。   「我會等你準備好,當然,別讓我等太久,反正你並非毫無經驗的處子。」   她明白了,他還是不相信華冀萊和她之間是清白的。   可她累了,不想再多作解釋,時間會證明一切。   **   *若雲閣裡小雀、小鶯、三張焦急的臉對著玉允兒。   「您可回來了,那個榮敬和匆匆忙忙告訴我們您和王在無求崖聊天,什麼也沒多說 就走了,沒什麼事吧?」好奇地問。   她搖搖頭答道:「會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小雀、小鶯也可安心了。」朝兩個丫鬟點了點頭。   「小姐要先用膳還是沐浴?」小鶯問。   淋了雨,身子有些不舒服。「先沐浴吧!」   「好吧,你們伺候玉妃沐浴,我去準備晚膳。」自告奮勇地說。   「姑娘,你不能做咱們下人的事,要是給萬大人知道可就糟了。」小雀忙不迭地道 。   揮了揮手,不在乎地道:「放心,我充其量不過是個看守馬廄、羊圈的小人物,不 會有人在意我做這些小事的。」   不一會兒,端著滿盤大魚大肉的邊走邊哼著小調兒,是首男女對唱的情歌。   「挺愜意的嘛!」   望向來者,揚起下巴不理人。   「你現在橫豎也是個小官,走起路來都有風了喔。」榮敬和欲上前幫她端托盤。   她機伶的閃開。「不敢勞煩大將軍。」   「少挖苦我了,你是不是還在記仇?」   她聳聳肩,似笑非笑。「我沒那麼小心眼,何況花剌國王待我不錯,好歹有吃、有 喝、有地方住,現在做的事又是以前擅長的,若是還記著當日的仇,不是顯得我沒風度 ?」   「你們女人的心思沒個准的,複雜難懂。」他笑笑。   「你閒著沒事做是不是?」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他熱心的問。   但見她橫了他一眼,越過他往若雲閣走,不再理他。   他追了上去。「玉妃可好?」沒話找話說,在皇宮,他並無太多和女人相處的機會 ,因為這裡的女人不是丫鬟就是王兄的侍妾,他還真不知道要如何和女孩兒做朋友哩。   「你自己不會上若雲閣問去。」   「玉妃是王兄的妃子,我在若雲閣走動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說。   她笑他,「哦,原來是怕閒言閒語,一個大男人別彆扭扭的,像話嗎?」   「但是人言可畏啊!」   她扮了個鬼臉,「怕什麼?若雲閣裡又不是只有玉妃娘娘一個人,還有兩個丫鬟, 要是真有什麼閒話,你就說你喜歡上小鶯還是小雀不就得了?」   「可這樣不好,怕會引起姑娘家的誤會。」   「你真是麻煩,看不出來你的原則這麼多。」   「原則多不好嗎?」   她想都沒想道:「不好。」   「像王兄那樣,後宮女人一多是非就多,才死了一個美人,下午又有個美人鬧半天 ,鬧得萬總管都快受不了了。」   「你怎會知道?」   他無奈地道:「王兄尚未立後,後宮佳麗也只封了玉妃一個妃子,今天王兄在無求 崖練功,後宮總管萬大人拿不定主意,而我正好回皇宮,萬大人要我代替王兄處理。」   「你把她給殺了?」她瞪住他。   他搖搖頭。「如果爭風吃醋就得死,後宮大概很快就空無一人。我試著以勸說的方 式開導她,居然還有點效果。」   「她們趁王不在時大吵大鬧有用嗎?」   「她們不敢在王兄面前吵,因為吵翻天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反而會被逐出後宮。 」   「為何不乾脆早早立後,好管理後宮呢?」   「還不是因為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   說著、說著,兩人已走到若雲閣外。   「我不進去了,替我問候玉妃。」他有禮的道。   「你很奇怪耶,一整個下午不就是你陪玉妃娘娘上無求崖的?還問候的不夠嗎?」   他未答腔,頭也不回地走了。   「怪人!」她啐了句。   走進了若雲閣,只看見小雀、小鶯。   「玉妃娘娘呢?」   「娘娘睡下了。」小雀回話。   「啊?不吃東西就睡了?」   「娘娘累壞了,又淋了雨,身子有些不舒服。倒也是,小姐從小到大沒在一天裡走 這麼多路過,折騰死人了,要是讓將軍和夫人知道,可不知會怎樣心疼呢!」   小鶯說道。   「若以她的嬌弱體質來說,你家小姐挺行的,聽說用走的上無求崖要花半天的時間 ,要是我大概走到半路就放棄了。」拿起羊腿就啃,她實在餓壞了。   「姑娘慢慢吃,可別噎到了。」小鶯嚷著。   「放心啦,你們也快吃啊,別客氣。」嘴裡咬著東西,口齒不清地招呼著,能吃能 喝,什麼都好商量。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圓意。   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   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裡。   兩朵隔牆花,早晚成連理?   唐生查子牛希濟自恃姿容不輸人的秋水夜訪如歡殿。   如歡殿是歷代花剌國王的寢宮,通常國王並不在此召幸美人,只有王后和受封的妃 子才能留在如歡殿過夜。   「秋水美人,沒有王的召見,您不能進去,何況您不是王妃,按體制是不能進如歡 殿的。」   說話的是榮敬懷貼身護衛納蘭春秋,剛從長白山回來,對榮敬懷是絕對的忠心。   「讓開!」   「您明知我不會為你破例。」他提高音量。   「我要見王,讓我進去。」   他橫起手臂,無論如何都不讓。    「明天王會到西山祭祖,到時可以安排。」   「納蘭春秋,你這個狗奴才,別有眼無珠、狗眼看人低,小心丟腦袋。」   說時遲,那時快,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子從天邊飛來,正巧撞傷秋水美人的螓首。   她叫了聲,破口大吼:「何人如此放肆?」   只見由櫻花樹上跳下來,「你何必為難一個盡忠職守的好人?」   「你管什麼閒事,如歡殿的事你不配干預,你別忘了你的工作範圍只在羊圈馬廄。 」   上下打量她,「嘖嘖嘖,長得眉清目秀的,怎會配上這麼一張利嘴,難怪玉妃一來 ,你就沒戲唱了。」納蘭春秋望向,「妹子不需替我出頭,我自會處理,這是我的職責 所在。」   「我也不想管這種勞什子的閒事,可你們嗓門實在太大,吵得我不能好好睡覺。」 翻了翻白眼。   「你做賊啊?有床不睡,縮在樹上睡,是不是想偷什麼寶貝?」   「我對金銀財寶不是很有興趣,要不是和風軒鬧鬼,我也不會選擇睡樹上。真倒霉 ,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遇上這種事。天一亮,我就會回若雲閣去,明晚你們不會再看 到我,可以放心大吵一架。」   本來想今晚就去若雲閣的,怕擾人清夢只得委屈在樹上睡。   「鬧鬼?」秋水嚇得三魂七魄全散了。   「不可胡亂造謠,什麼鬼?從來也沒誰瞧見過。」納蘭春秋制止她胡說。   「是真的,我肯定是個女鬼,不信你們跟我去和風軒就能證實。」   秋水顫著聲,雙腿發軟地道:「女鬼……你可有看……見女鬼的樣子?」   搖搖頭。「我哪敢看啊,我和伺候我的丫鬟嚇得各自逃命去,什麼也沒看清楚。」   「那你怎能確定是女鬼?」納蘭春秋好笑的看著。   「她說了一句:『你們別怕,我是個可憐人。』聲音聽來是個悲慘的女人。」   「納蘭將軍,麻煩你送我回宮。」秋水沒膽再聽下去,只想躲到安全的地方。   **   *納蘭春秋送走秋水美人,去而復返,站在櫻花樹下嚷道:「下來,我知道你還沒 睡。」   跳下樹,打著呵欠。「又有什麼事?」   「為什麼要危言聳聽?」他責問道。   「我才不是危言聳聽,是真的有鬼。」   納蘭春秋扯住她的手臂,「那帶我去捉鬼。」   瞪著他。「你再抓著我,我就叫非禮了。」   「你不敢,要是驚動了王,王若問起,你的命未必能保。」   「你是誰?」   「王的護衛,花剌國的將軍。」   「怎麼你也是將軍,榮敬和也是將軍,你們誰歸誰管?」   納蘭春秋看出她顧左右而言它,「少岔開話題,我不會中計的。走,帶我去捉鬼。 」   「天要亮了,鬼早走了。」   「沒有鬼對不對?」他咄咄逼人地道。   「真的有,你不要不信,我住在和風軒的這幾天真被嚇壞了,她不是每天來,可一 來就東翻西翻的,像在找東西。」   「也許是有人裝神弄鬼嚇唬人。」   「我只是個小人物,誰會這麼大費周章對付我?」   納蘭春秋大膽假設,「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說和風軒有鬼只是在唬弄我們,蓄意 想找秋水美人麻煩。」有被識破的尷尬,「不是的,我和秋水美人既無冤也無仇,怎可 能故意找她麻煩。」   「你的模樣就是讓我覺得沒來由的古怪,一副不老實的模樣,說!你這麼晚躲在如 歡殿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垂眼,嘟噥著:「哪有什麼企圖,只是好玩罷了。」   「好玩?」他可不相信。   「如歡殿戒備森嚴,我想試試自己的本事,想知道自己可以躲多久才被發現。」   他並不相信她的話,可也不急著戳破,他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麼花樣。   「你不能待在如歡殿周圍,立刻離開,若是不從,別怪我動手趕人!」   當然知道他是認真的,吐了吐舌頭,旋即閃人。   **   *玉允兒手捧著剛摘下的藍色星形小花放在琉璃碟裡,平靜無波的心湖因為藍星小 花而起了絲絲漣漪。   「娘娘,好美的小花,您在哪裡摘的?」小雀湊過來嗅著碟中小花。   「一早隨處逛逛,無意間在若雲閣後邊小徑發現的。」   「在小徑發現了什麼?」低沉的男音驀地揚起。   「王--」小雀大受驚嚇,幾乎快要站不穩。   「下去忙吧!」玉允兒扶了小雀一把。   小雀幾乎是用跑的離開花廳。   「你嚇著小雀了。」她略帶指責的道。   「她少見多怪,以後常常見到我就不會這麼慌張了。」他說得理所當然。   常常?什麼意思?是否代表著他會頻繁的進出若雲閣?   「你不會不明白我的心意吧?」他撿起一朵小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我明白。」她說,心跳加快。   「沒忘記你的承諾吧?」他故意逗她。   「想忘也忘不了。」   「很好,我可不想一天到晚浪費口舌說服女人,大好的光陰應該用在其他地方,而 不是用在哄女人上頭。」   他放回小花,扳起她的下顎注視著她,他的眸似兩泓深不可測的潭水,浮現莫名所 以的情潮。   突地,他掠奪她小巧柔美的櫻唇。   她低呼出聲:「不--」   但她太柔弱了,哪裡敵得過他的粗壯野蠻?立刻在他的猛烈狂吻下失去了理智。   他又輕薄她了,她告訴自己她是被強迫的,她是不願意的,可她敵不過他的氣力啊 !   她覺得呼吸困難,快昏倒了,小手不自覺地攀著他的肩頭,癱軟在他面前。   許久,他的唇舌才離開。   咬了咬下唇,她的唇被他吻痛了。   「你好甜!」   他可不想為他的孟浪道歉,她是他的女人,他想怎樣就怎樣。   她說要慢慢適應他,他也答應了,但是不能連個吻都不給他吧?   「你不能再這樣待我了。」她微喘著氣。   他不悅的反駁。「你要習慣。」   「我永遠也無法習慣。」   她難為情極了,親嘴的行為是多麼羞人的事啊,要她習慣恐怕要花一輩子的時間。   「是嗎?」他邪笑。「那就天天來上幾回,做多了你自然就習慣了。」   她一驚,脫口而出:「你下流!」   「下流?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華冀萊沒和你親嘴嗎?他在你身上做了什麼 事,怎麼沒見你唾棄他一句?」   她咬了咬下唇,「你胡說什麼?」   「胡說什麼!你已非完璧,可咱倆尚未圓房,只是親親嘴,你卻說我下流?」   他有些火大。   「天下女子何其多,你我本可以不要有交集的……」   「住口!」他打斷她的話。   他低吟了聲,隨即摟住她柔弱的身子,攫住她的菱唇,探入她的嘴裡,糾纏住她的 丁香小舌。他感覺自己已完全失控,被她迷惑。   這是屬於他的權利,她是他的妃、他的妻,卻口口聲聲說不要與他有任何交集,妄 想離開他,這是他所不容許的。   「王。」她掙扎著。   許久之後,他說:「叫我敬懷。」   「敬懷?」   「我知道你一向不屑稱我為王,既然如此不如直呼我的名諱。」   「我沒有資格……」她抬眼望著他。「連王后都沒有的資格,我……」   他不羈地大笑。   「你的靈魂裡根本沒有體制階級之分。」   「我不是存心的,自小,我的父母教導我要棄愛絕情,一個無情無愛的人是不能成 親的。」   「為什麼?」   「姻緣情愛只會害人,而我不想害人,就像現在,你不就為了我的無情無愛而懊惱 嗎?」   他完全無法理解。   「情愛是苦、是孽,有情世界的愛恨別離都是苦和孽造成的,我不想作繭自縛。」 她頭一回將心思向他剖白。   聞言,他不禁楞住,兩人間出現短暫的沉默。   「誰教你這些奇怪的想法?」   「父母的耳提面命是啟蒙,然後很自然的,就有了這樣的思想。」    「你父母真自私,他們只准自己恩愛幸福,卻不許女兒恩愛幸福。」   「不是的,他們有難言之隱。」   「什麼難言之隱?分明是莫名其妙,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忘掉過去的古怪念頭,建立 新的、正常的生活態度,別再提什麼棄愛絕情的。」   他不相信和他相處不能改變她出世的思想,他將她視為一種挑戰,只許勝,不許敗 ,沒有退路的挑戰。   「如果,我做不到呢?」   「你不可能做不到,除非你沒有心,只有沒有心的人才做不到。」   「我是沒有心,因為我用不著。一個像我一樣不用心的人,是不配談情說愛的。」 她望向他,以一種祈求被了解的誠懇眼神凝視他。   他嗤笑道:「很好,至少你不是過分平淡的女人,平淡的女人只會百依百順、沒有 主見,和你生活將會有趣多了,幾十年下來也不至於苦悶無聊。你想挑戰我是嗎?我奉 陪,而且,我一定會贏。」   聞言,她呆住了。   她不想挑戰誰,更不想開啟彼此的戰端,她要的是寧靜的生活,人生的輸和贏並不 在她追求的目標。   「你瘋了!」   他大笑,「你的說法很有趣,下戰帖的人是你,我只不過是順著你的意,陪你玩上 一回。」   「何必白費力氣呢?」她試著打消他的念頭。   「我還輪不到你說教!」   然後他放開她,轉身離去。   **   *若雲閣新來了十二名丫鬟,個個伶俐可愛,彼此分工合作,將若雲閣打掃得窗明 几淨、一塵不染。   「唉,我和小雀的事全讓她們給做完了。」小鶯忍不住抱怨。   「這不是很好嗎?」托腮嗑著瓜子。   「沒事可做,就覺得日子過得好慢。」   搖搖頭。「你們真是勞碌命。」   「姑娘不悶嗎?」小雀問。   「悶時就到馬廄走走,或去看看我的羊孩子,怎會悶?倒是你們家娘娘……」   看向手裡忙著繡佛經的玉允兒。「她才是真正會悶的人。」   「小姐一直都是這樣。」小鶯說。   「我是不會繡這繡那的啦,可我知道別的女人嫁人後,繡的不是丈夫的衣裳就是孩 子的衣裳,哪像玉妃娘娘,專門繡菩薩、佛陀的畫像送人結緣,這樣如何能討丈夫的歡 心?」   嗑了一桌子的瓜子殼,自從和風軒鬧鬼之事傳開後,她便離開和風軒,而風軒再也 無人敢靠近。   「這樣的小姐很特別,也許王就喜歡小姐不同於一般人,不像那些美人一樣爭風吃 醋。」   撇了撇嘴,看來並不苟同小雀的話。「我比你們了解男人,男人不是蠢蛋,男人不 會喜歡死板的女人。就拿你們來說好了,整天待在若雲閣會有誰知道你們?不如到外頭 尋找如意郎君。」   兩人羞紅了臉,不知如何答腔。   玉允兒微笑點了點頭,「說得有理,你們也到嫁人的年紀了,該替你們找個婚配的 對象。」   小雀、小鶯心裡高興,嘴上卻大方不起來。   「娘娘又尋咱們開心了。」   小鶯點頭如搗蒜地道:「是啊,是啊,我們才不嫁人呢,我們要伺候娘娘一生一世 。」   噗哧一笑。「一聽就知道是謊話。」   **   *同日夜裡,正要上床睡下。   突地,一名不速之客將她從床上拉起,氣不過地朝他大吼:「納蘭春秋,你這無賴 ,本姑娘累癱了正要睡覺,你擅闖我的閨房是什麼意思?」   「咱們捉鬼去!」他微笑。   「捉鬼?」她打了一陣哆嗦。「我才不去呢,要去你自己去,別拖我下水。」   「如風軒鬧鬼之事可是你說出來的,也只有你一人見過鬼,你不同我去,怎能確定 是否是你那日見到的鬼?」納蘭春秋壓根兒不信和風軒鬧鬼,要不住在皇宮十年的他怎 麼未曾耳聞,直至近日。   穿回外衣跳下床,橫了他一眼,「你懂不懂禮節啊,三更半夜大剌剌的走進來,你 以為我不會喊人嗎?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他指了指大開的窗。「你沒有關窗的習慣,要進來不費吹灰之力。」   「天氣熱誰會關窗?你不是君子。」她下結論。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你別一副好象吃了什麼大虧的模樣。走!去捉鬼。」   「不去!」   「你說謊對不對?你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理由扯謊,刻意混進花剌國,正在進行什 麼計劃,說!你到底是誰?若不說,那只有對不住了,必須請王定奪。」他嚇唬她。   「我沒有騙人,什麼計劃?你別胡亂栽贓啊,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和風軒鬧鬼之事 也不是我亂編的,不信你可以去找找看是不是真有鬼!」   「所以我要你一塊兒去捉鬼。」   「我膽子小,你別拖我下水。」   「你不去,無法證明你的清白。」   「你捉到了鬼就能證明我的清白,何必非要我去?」嘟著小嘴,委屈極了。   「我需要證人,光只有我不足以證明有鬼,你可知皇宮鬧鬼是大事,要是不解決, 可能要弄得遷都。」   「這麼嚴重?」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他點點頭。   她掙扎著,可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好嘛!我跟你去就是了,可我先聲明,今晚那 鬼未必會出來,你不能只憑一夜就斷定我說謊。」   「知道了,你怎麼這樣小心眼?」   兩人施展輕功,幾個起落,離開了若雲閣。   「奇了,我聽榮將軍說你不諳武功的,怎麼輕功還不弱啊?」納蘭春秋看了她一眼 。   「我只會輕功,其他什麼也不會,我爹只願意教我輕功,他說學太多功夫會害了我 。」   「怎會?有功夫能防身、能助人,好處多多。」   「爹太了解我的性子了,知道我好管閒事,有了一身功夫將來不是殺人就是讓人殺 ,所以他說只要我將輕功練好,足以保身就夠了。」   「你爹真是看法獨到。」   兩人站在和風軒外頭,房舍外觀一如往昔,看不出異樣,一輪明月照下,感受不到 一絲陰氣。   「這和風軒原來住著先王一位寵妃,那妃子因為喜歡和風軒這一大排桃花樹,所以 非住這兒不可,先王不忍違背她的心意,就讓她從若雲閣搬到這裡。」   「那妃子也住過若雲閣?」   「本來先王提議也在若雲閣前種上一排桃花樹,可那妃子偏偏喜歡這處風景,哪裡 再種桃花樹都比不過這裡。」   「後來那妃子呢?」   「瘋了。」   她聞言一顫。「瘋了?好好的怎會瘋了?」   「先王另外一個寵妃弄死了她才生下三天的兒子,難以承受喪子之痛的她再也走不 出悲傷,就瘋了。」   「好狠的女人!」後宮裡的女人真可怕。   「王和榮將軍是先王尚未即位時由指腹為婚的妻子所生下,先王即位之時,兩位王 子都已十來歲,雖然宮裡的嬪妃美人多到連先王都未必個個有印象,可卻再沒有任何女 人可以替先王留下孩子。」   他們緩緩走進和風軒,點上火把。   「怎麼會這樣?」她繼續問道。   「全讓那個妒心重的妃子用各種方法害死了。」   「沒人治得了她嗎?」   「先王那段時日都在外頭打天下,等他發現時,早已釀成許多悲劇。」   「那個害人精呢?」她不懂,這女人為何能這麼冷血。   「被先王打入冷宮。」   「死了嗎?」   「還活著,她現在仍住在露妍別苑。」   張嘴欲言,嚥了口口水才道:「我也在露妍別苑住過一陣子,怎麼沒發現?」   「露妍別苑有兩處,一處較小,一處較大,只要被打入冷宮的妃子都會搬去那裡住 。」   「難怪,我和玉妃娘娘住的該是較小的那一處,早知道應該往另一處探看,也許能 和那名妃子聊上幾句話。」   「可她不一定會理你啊。」他潑她冷水,然後把他所知道的說出:「先王崩殂後, 因為那些後宮美人全未替先王留下一兒半女,所以全讓她們領一筆錢,給些值錢的東西 打發她們回鄉去。」   「為什麼那個壞妃子沒走?」   「她說死都要死在這塊土地上,而且要與先王葬在同穴,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那個發瘋的妃子後來呢?」她關心的問。   「死了,和先王葬在一起。」   歎了一口氣。「後宮是非多,這都要怪你們男人。」   「我們男人怎麼了?」   「要不是你們男人喜歡三妻四妾,也不會有這麼多女人為了占有男人全心的愛而互 相殘殺。」   他無言。雖然他亦身為男子,可不能否認,自小所見的宮廷鬥爭,許多事由確是因 男人的貪婪而起。   只見她呵欠連連,四周除了蟲鳴就是蛙叫,再無其他。   「你怎麼都不會累呀?」   他看向她,握劍的手和另一只手交握於胸前,沒好氣的道:「誰說我不累?好啦, 今晚就到此為止,改日再來。」   松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回房睡覺了,「真多虧菩薩保佑。」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日上三竿,才起床梳洗。    走進花廳,只見玉允兒一人在抄經。   「那班嘰嘰喳喳的丫鬟呢?」   「我讓她們出皇宮去逛逛,別老是悶在若雲閣。」   訝然。   「可以這樣嗎?不是進了皇宮的丫頭都不許任意出去,一個月只能讓家人來這兒看 一回?」   「不礙事,皇宮的丫鬟也是人,總不能把她們鎖一輩子吧?她們青春正盛,不該隔 絕世外。」   「王要是怪罪下來怎麼辦?」   「我會同他講道理,說服他。」   應了聲,然後把話題帶到昨夜納蘭春秋告訴她的事上頭。   「我聽了個故事……」開始娓娓道來,因是昨日才聽說的,記憶猶新,陳述得特別 仔細。   玉允兒靜靜聽著,表情只在高潮處有些微的變化。   「露妍別苑是住了兩位先王的妃子。」   「你見過她們?」   她點點頭。「有一回天下著雨,我和小雀小鶯趕著收曬在外頭的被褥,那兩位美人 撐著傘站在遠處往皇宮南側看,好象在找著什麼。」令人難忘的一幕。   「好奇怪,先王為何不乾脆殺了那個害死不知多少人的壞妃子?」   玉允兒不敢亂猜,只淡淡地道:「也許她曾有過什麼功勞,先王才饒她不死。」   「這後宮死過不少人,難道和風軒鬧鬼與此有關?」突發奇想。   「若後宮真有鬼,應該不只是和風軒一處,所有的角落都有可能,可目前為止,也 只有和風軒有古怪。」   「玉妃娘娘認為和風軒的鬼不是真的鬼?」   她也是揣測,但為了證實她的想法,「下回你和納蘭將軍再去和風軒捉鬼時,我也 同你們一起去。」   「好呀,免得我和他孤男寡女的,沒被鬼害著,反而被他給佔到便宜。」她可沒那 麼呆。   「佔便宜?」   「等你見過納蘭春秋就能理解我的話了。」   玉允兒正要說什麼,後宮總管萬車走進花廳。   「卑職傳王的命令,請玉妃娘娘走一趟如歡殿。」   玉允兒楞住了,從來都是他來見她,怎會突地宣她去如歡殿?   **   *如歡殿是一處高大的宮殿,在皇宮最顯眼的地方,這兒比起宮裡的任何一處都要 華美;花木扶疏、雕梁畫棟,美侖美奐。   她並未換上正式的衣裳就來了,因為伺候她的丫鬟都出宮去了,所以只有萬車一人 陪她前來,雖自告奮勇想做陪客,可她馬圉裡有匹馬突然難產恐有生命之虞,只得作罷 。   「萬總管,你忙你的吧,我就在這兒等著,不會有問題的。」   如歡殿不同於其他地方,此處美婢如雲,奴僕小廝人數之多,更是她生平僅見。   這就是帝王的生活,這麼多人只為伺候一個主子。   萬車指了指正殿後方。「王要在小抱廳與玉妃品茗。」   玉允兒往他所指方向走去。   小抱廳裡三名丫鬟正伺候著茶水和一桌點心,擺滿了小抱廳中央的檜木圓桌。   「好了,你們全下去,我要單獨和玉妃享用。」   待婢僕退下,他掉頭望向她。「過來啊。」   她一步一步緩緩走近,不知他有何用意。   「坐啊!」   她依言坐下,不安的看著他。   「允兒,喝喝看中原產的碧螺春。」他端上梨木杯。   她接過,小口啜飲著。   「味道甘美,齒頰留香。」   「你爹托人送來的。」他說。   「我爹?」她吃了一驚。   他點點頭再注滿她手上的梨木杯,似笑非笑地道:「你爹關心你,可不方便來,只 得托人送來碧螺春。」   「人呢?」   「走了。」   「不是要來看我的嗎?」她身子一僵,有些氣他的霸道,他怎麼可以不讓她見送茶 葉來的同鄉就將人給遣走?   「他看過了呀!」   「呃?」她沒有任何印象。   「一早,我讓萬車帶著他到若雲閣,而你正在看書。」   「為什麼我沒發現?」   「因為我不讓他被發現。」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雪淨的美顏上佈滿少有的怒氣,她討厭他任意而為的態度 。   「因為我不希望在你我感情尚未穩定之時,有來自於中原的親情干擾你。」他將心 中所慮誠實轉述。   「親情干擾不了我,愛情才會。」她頂撞他。   他冷笑,炯黑的眸子燃起兩把莫名的熾火。「你太天真了,情愛豈是你說不要就不 要的?」   「也不是你說要就能要的!」她恨他的自以為是,與他相識以來,他總是一副能主 宰天地的自負模樣。   「愛本非罪,情未必是孽,我不懂,你為什麼不能輕松享受情愛的甜美?」   「就像我不懂為什麼男人都無法放棄對權力的追求。」   榮敬懷未料她會有此一問,略微錯愕。「你討厭的是我的人還是身份?」   她楞了一下,「從小到大,我從沒試過討厭一個人。」   「哦--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討厭我才與我作對。你先是反對我攻打哈斡赤的計劃, 卻又希望我放開你,你不覺得你要求得太多了嗎?」   她擰了下眉心,不知如何反駁起。   「你不是很會教訓人嗎?現下我要你解釋你又沉默不語,這算什麼?」他面有慍色 ,「我剛聽說,你還破例讓丫鬟出宮去,說是體貼她們深居宮中,難免煩悶,你對你的 丫鬟就能如此貼心,可對我卻是拒於千里之外,我竟比不上區區奴僕,這教我情何以堪 ?」   她抬起頭,對於他的指控,她本不想辯駁,可自己一味隱忍並非解決之道。   「我承認我有失考慮,對你是不太公平。」   「你的本意原是好的,讓丫頭下人出去散散心、輕松一下也無可厚非,我不該發這 麼大脾氣。」   「不,允兒知道是自己思慮不周。」她放軟姿態。   「這麼爽快的認錯,可不像你。」他笑她。   她很清楚他不能忍受她的不屈服,所以她給他表相的屈服,至少他不會再因為生氣 發怒而再做出輕薄她的舉措。   他細細地看著她,以一種研究的目光。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並不是真正的認錯?」   她僵住。「什麼?」   他神秘一笑。「如果你以為隨便虛應幾句就能對付我,可就大錯特錯了。」   「王--」   「叫我的名字。」他有些不悅。   「允兒只是想好好與王相處。」她怯生生地道。   「證明給我看。」   「證明?」如何證明?   「過來我這兒。」他望著她絕世美顏,心中莫名悸動。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可她明白他絕不可能容許她不從,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 近他。   他一把扯過她,讓她坐在雙腿上,摟她入懷,一只手在她發間穿梭。   她全身僵硬,心跳加快,幾乎無法呼吸。   他發現她面容慘白,遂略略鬆開了手,只將她輕輕圈在雙手的空隙裡。   她一動也不動地僵直著身子,下意識地,她想掙開他的懷抱,害怕他進一步的肌膚 之親。   「華冀萊沒這樣抱過你?」他探問,心裡面燃起莫名妒火。   「我說過我和他之間是清白的。」她說。   他不知道該信還是不信。「很快我就能證明你說的。」   這種事沒什麼好爭論的,是否為完璧,一試便知。要知道她是否於婚前失身,他自 會求證。   有,她百口莫辯;沒有,他會彌補她。   「讓我起來。」她抖著聲道。   可他不只不讓,反而扳過她的身子,黑眸灼灼地鎖住她,托住她小巧的下巴,俯首 吮住她的唇,纏綿地吮吸她口中的甜蜜。   他生平頭一次為一名女子失控,他的唇舌由她的唇瓣移向纖白的頸子,埋首於柔嫩 的肩上。   茫然無所措的她只能任他掠奪。   許久後,他壓抑住要她的衝動,抬首注視著她,幽黑的眼含著強烈的欲望,他知道 現在還不是與她合歡的時刻,她還怕著他,強要了她的身子,他未必能得到歡愉。   他氣息粗重的道:「我說過你要適應我。」   她尚未從方纔的激吻裡恢復,疲乏地癱在他懷裡,美麗的面容上染著酡紅。   他徹徹底底地誘惑了她。    是的,這是他的目的,他要教她沉溺其間無法自拔,也只有這樣,她才會放 掉棄愛絕情的鬼念頭。   *** 玉允兒和榮敬懷在如歡殿用膳之後才回若雲閣。   「玉妃娘娘,你可回來了,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本來難產的馬兒順利平安產下了 小馬。」喜出望外地道。   然,玉允兒只是眨了眨眼,試圖忘卻榮敬懷加諸在她身上的奇妙感覺,她以為那是 不道德的。   「允兒姐姐,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耶!」   她搖搖頭。「沒什麼,身子有些不舒服。」   「怎麼會這樣?」   「大概是吃了葷食的關係。」她胡亂搪塞。   「一定是這樣,玉妃娘娘平日習慣吃素不吃肉,大概身子一時受不了才會這樣。」   「休息一下就會沒事。」她知道她的心也不是之前的那顆心了,榮敬懷改變了它。   她突地看見苦著一張臉。   「有事嗎?」   「那個納蘭春秋剛才通知我,說今晚要去捉鬼,要是你到晚上都還不舒服,我不就 又要一個人跟他去了?」   「不會的,我會陪你一塊去。」她不相信真有鬧鬼的事。   **   *同日夜晚,納蘭春秋來到若雲閣。   「娘娘要一起去?這可萬萬使不得,要是讓王知道了怪罪下來,我可承擔不起。」   「我們三人不說出去怎會有人知道?這裡的丫鬟出去玩了一天,全累壞了,早早歇 下去了,整個若雲閣只有咱們三人是清醒的,誰會去告密啊?」   「皇宮裡沒有什麼事可以逃過王的耳目,一定會被發現的。」   「納蘭將軍莫憂心,若真有事,由我來扛。」   「這……好吧!」   三人在子時到了和風軒,雲層很厚,遮蔽了月光,四周一片靜默,讓人覺得有些陰 森。   「今晚不點火把了嗎?」整個人縮在玉允兒身旁。   「火光會嚇跑我們要找的東西。」納蘭春秋老神在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當他們走到和風軒西暖閣時,突地聽到一陣詭異的聲響。   立刻放聲尖叫,才叫了一聲,納蘭春秋立刻將她的嘴摀住,「別叫!會打草驚蛇。 」   「我……好……怕……」全身發抖的盯住有微弱火光的西暖閣。   納蘭春秋示意由他一人先行,隨後推門潛入西暖閣。   驀地,一陣打鬥聲和女人尖叫聲突地揚起。   「原來是你!」屋內的納蘭春秋訝異地吼道。   「捉到了、捉到了!」鼓掌叫好。   兩人震驚極了,沒想到會在如風軒看到如此奇怪的一幕,一位風韻猶存的老婦正拿 著鋤頭掘地。   「她是誰?」問納蘭春秋。   「她就是那位心狠手辣的妃子。」   玉允兒見過她,雖只有一面之緣,但對她卻是印象深刻。「我們想知道娘娘為何會 在深夜時分來此掘地?」   「別叫我娘娘,住在冷宮的女人早已失去了那個身份,至於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想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們。」   「你裝神弄鬼,弄得人心惶惶,到底是何居心?」納蘭春秋怒道。   老婦哈哈大笑。「我害死了那麼多條人命都不怕鬼了,你們會怕鬼不是很可笑嗎? 」   「那日我見到的……是你?」吞了吞口水。   「我叫你們別怕我,可你們一味的逃跑,不給我解釋的機會,該怪我嗎?」老婦淡 淡一笑。   「您以為這地底下藏著什麼嗎?」玉允兒問。   老婦看向她,不屑地道:「你以為你是誰?住過冷宮的妃子有什麼好驕傲的?」   聞言,玉允兒只是苦笑。   老婦冷哼了聲。   「自古以來得寵的女人都是一個樣,若生下兒子更不得了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對我們這些不會生孩子的女人只會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   「你自己心狠手辣不說,倒怪起別的女人待你不好,我看你是沒救了,沒有反省心 真可恥。」義正辭嚴地道。   「你說誰可恥來著?」老婦一副要拚命的模樣。   玉允兒怕吃了老婦的虧,拉住她。「別再說了,咱們回去吧!」   納蘭春秋知道老婦此舉很不尋常,但他知道不必在此時與她對上。   三人回到若雲閣。   「今晚的事別向王提起才好。」玉允兒說。   「瞞不了的。」納蘭春秋說完這句話後,隨即離去,沒入夜色中。   「怪人!」啐了一句。   **   *事情果然瞞不了。   「卑職一時胡塗,才會讓玉妃娘娘冒險。」納蘭春秋俯首認錯。   榮敬懷擺了擺手道:「本王知道玉妃的脾性,所以不怪你,只是下回要是玉妃仍執 意要去,你得告知本王,由本王陪她同去。」   「這怎麼行,王是一國之君,瑣碎事情自當交給屬下。」納蘭春秋惶恐地道。   花剌國王待他恩重如山,要不是榮敬懷,他一家人可能死在一場大饑荒裡,從那日 起,他發誓定要為當時的儲君、現今的王效命,至死不悔。   「玉妃不同,她是我的女人,她想冒險,我就陪她去,何況,她的心性恬淡,不管 世事,這次會去捉鬼還真是少見。」   「這事是由那個叫的少女引起的,玉妃娘娘和她的交情似乎挺好的。」   「結果呢?查出是什麼人裝神弄鬼了?」   「回王的話,我們在和風軒見著先王的成妃娘娘,拿著鋤頭正在挖土。」   「成妃?」   「是的,成妃娘娘似乎正在挖掘什麼,但卑職沒有問出什麼。」   榮敬懷笑著。「成妃娘娘不在冷宮,竟然出現在和風軒裡,真是稀奇。」   「以卑職之見,娘娘可能誤以為和風軒裡有什麼寶貝,才會趁著夜裡挖掘。」   「這我倒要問問她,怎麼我這個皇宮的主人竟然一無所知。」   當年先王死得突然,來不及交代什麼就殯天了,即位初時,榮敬懷花了不少心力鞏 固在朝的地位,當朝重臣及先朝元老,也是在他拿出成績後才慢慢全力支持他。   「王可要小心,免得中了奸計。」   「能有什麼奸計?成妃娘娘在冷宮住了這麼多年,沒有什麼勢力的她能耍什麼花樣 ?」自小,他就看著成妃在後宮呼風喚雨,要不是她進宮時他和敬和已十多歲,他們肯 定會成為她想除去的頭號障礙。   「王應該沒忘記成妃娘娘從前做過的事。」納蘭春秋提醒道,不知道為什麼,他就 是不信成妃轉了性。   「沒忘!我都記得很清楚,可她現在老了,能發揮什麼作用?」   「王還是注意點好。」   「對了,成妃娘娘有個妹子也住在冷宮是不?」他想起此事。   納蘭春秋應聲:「聽說荃妃娘娘是成妃娘娘的親妹子,當年做的壞事荃妃也有份。 」   「奇怪的是,先王為何沒有賜死她倆?」多年前他懷疑過這事,後來因為即了王位 ,要他定奪的國家大事太多,所以淡忘了,如今成妃和荃妃的名號重入他的耳,他才又 想起。   「過了這麼久,當年可能知道原因的人全不在人世了。」   榮敬懷無法明白父王當時的用心,這事一直擱在心上,雖不是非得到答案不可,可 又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記得有個老宮女還活著,你替我去查查她出皇宮後住在哪兒,萬車去年中秋時 還見過她,你問問萬車去,待我明白這其中的前因後果,再決定要如何處理冷宮二妃。 」   納蘭春秋領命而去,榮敬和隨即拿著一張羊皮捲走入。   「王兄,這是最新繪製完成的佈兵圖。」   「先擱著,一會兒再看。」   但見榮敬和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什麼事?是不是有話要說?」   「我想問王兄關於夜明珠和夜光杯的事。」   榮敬懷聞言,好奇的望向胞弟。「怎會突然這麼問?」   「五天前我在邊境遇上華幸葳,她一開口就向我要那兩樣寶貝,直說是她家的東西 。」   「你應該知道那兩樣寶貝之所以為我花剌國所有的來龍去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   「那兩件寶物臣弟以為若無特殊作用,為何不乾脆做個順水人情,送給華冀萊?」 他實在不希望兩方為了兩件寶物傷了和氣,兵戎相見。   「別忘了華冀萊曾擄走我的新娘,這會兒又只會透過旁人向我要求,沒種親自爭取 ,那種小家子氣的作法,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割愛的。」再加上他尚未確定玉允兒是否失 身於華冀萊,教他如何敞開友誼之門。   「王兄分析的是。」   「為人處世不卑不亢是大原則,夜明珠和夜光杯雖無非擁有不可的理由,華冀萊想 要回,也不是一定不給,可他的方式、行為,令人不敢苟同。」   「王兄一向明理。」   「我知道你心腸軟,這是優點,可在處理某些事上卻未必是好處,容易吃暗虧。你 待人有情有義,但別人待你又如何?」   「王兄教訓的是。」   「上回問你的事有沒有主意了?」   「呃?」一頭霧水。   「有沒有喜歡的姑娘了?」    榮敬和有些不自在的搖搖頭,「這事急不得,就算我真有喜歡的姑娘,人家 的心意我還沒弄清楚之前也不敢造次,驚動了佳人。」   榮敬懷了解的笑了笑。「需不需要幫忙?」   憨厚一笑。「我自己來就行了,要是對方沒有這個意思,王兄一介入不是讓人家為 難嗎?」   「好吧!加把勁,女人總需要男人明確的行動表示。」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今日天氣晴朗,榮敬懷想讓馬兒與士兵舒展筋骨,決定打獵去。   「什麼?我……我也一塊去?不成啊,我不會騎馬。」玉允兒推拒著。   榮敬懷抱起她,不讓她拒絕,隨即將她丟上馬,由後摟住她。   身下坐騎立即像箭一樣射了出去,意氣昂揚地帶領數十名士兵往森林深處奔去。   他笑得開懷,黑眸裡閃著野蠻的光芒,體內流著熱情的血液。策馬疾奔似飛,好放 鬆他緊繃的神經。   不會騎馬的她不自覺地將身子往他懷裡依,她知道他會保護她,不讓她摔下馬,在 他身旁能感受到完全的安心,她不曾細究這是何種情懷,好象一切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突地,他勒住馬,拔箭彎弓,一箭射出。   帶出來的獵狗見了,一溜煙地鑽入草叢,不一會兒立刻將中箭的獵物叼了出來。   是一只小銀狐。   「別讓它死,別讓它死。」玉允兒連忙叫道。   榮敬懷跳下馬,摸了摸狗兒的頭,狗兒乖乖松口,把銀狐吐出,榮敬懷一使力,將 箭矢拔起,銀狐哀叫出聲。   受了箭傷的銀狐已奄奄一息,他替它擦上金創藥,抱入懷裡,翻身上馬,朝後方的 納蘭春秋喊道:「帶著大夥兒打獵去。」   隨後便抽馬同玉允兒回宮。   回到皇宮,玉允兒開口央求:「小銀狐交給我照顧可好?」看著可憐的銀狐,她總 是於心不忍。   他撫了撫銀狐,「它雖受了傷,但還是有野性,難保不會攻擊人。」   「不會的,只要餵飽它,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危險。」這只銀狐使她想起父母的夢, 沒來由的想保護它。   「好吧,可我先把話說在前頭,要是傷到你,它就得死,早些投胎去。」   她想照顧小銀狐,不論他提出什麼條件,她都會答應。「我不會讓它傷到任何人的 。」   「我不能忍受你受到任何傷害,一點小傷也不允許,明白嗎?」   上了金創藥的銀狐氣息尚存,但能不能度過這一關,全賴它的生命力了。   **   *在細心的照顧下,銀狐能動能吃,身子好了大半。   「玉妃娘娘,這全是你的功勞,它看起來好多了,再過不了多久它一定能完全恢復 。」由衷的說著。「它身上的毛色比前幾日更有光澤,等它傷全好之後,我想幫助它找 回家人,它一定有家人才是。」   「很簡單啊,它從哪裡來就往哪裡找它家人去,王當日獵到它的地方,小狐狸的家 人肯定也在附近。」   小銀狐睜著晶亮的銀眸似懂非懂地看著她們,十分有靈性。   「這幾日我忙著替小銀狐療傷,忘了問你納蘭將軍可查出成妃娘娘深夜在和風軒出 現的原因了嗎?」   沉吟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是有一些眉目了啦,聽說王要納蘭將軍出皇宮 找一位老宮女。」「老宮女?」   「她可不是一般的宮女,她從前在宮中伺候的人可大有來頭,先王的王后榆氏也就 是王和榮將軍的生母,過世前就由那位老宮女伺候起居。」   **   *白頭宮女自然知道許多宮內舊聞秘辛。   但尋找老宮女的過程並不是很順利,納蘭春秋好不容易打聽出她的住處,她卻不在 。   「老史婆婆出遠門去了。」鄰居說。   「她上什麼地方去了?何時會回來?」   鄰居聳聳肩,「沒聽婆婆說耶。」   「婆婆還有其他親人嗎?」   「在京城就只婆婆一個人,從沒看見有什麼親人來探視過她。婆婆年紀大了,我們 還勸她別到太遠的地方,可她不聽,說非去一趟不可,否則死也不能瞑目。」   「婆婆幾年前是不是曾在宮中伺候過宮裡的娘娘?」他想確定,怕到頭來白忙一場 。   鄰居點點頭。「聽說伺候的是死去的王后娘娘。」   「這就沒錯了。」他喃語。   「這位壯士大名是?」鄰人問。   「在下納蘭春秋,婆婆要是回來,請你轉告她老人家。」   鄰人訝然問道:「您是納蘭將軍?」   「如果你們有任何老婆婆的消息,別忘了通知我一聲,我急著找她老人家。」   **   *玉允兒抱著痊癒的小銀狐來到如歡殿。   榮敬懷正讀著劍譜。   「我想帶它回到家人身邊和家人團聚。」她輕聲懇求。   他由劍譜上抬頭,淺笑以對。「它身上的傷全好了?」   她點點頭。「我認為它和家人在一塊會比較好。」   「現在就去找它的家人嗎?」他探問。   「如果你不是很忙的話。」她本不想麻煩他,可她並不會騎馬,只得請他幫忙。   「我不忙。」這是她頭一回請他幫忙,他再忙也不會拒絕她。   兩人共乘一匹馬,來到日前狩獵的森林。   回到熟悉的地方,銀狐發出低鳴,呼喚它的同伴,榮敬懷放下銀狐,銀狐看了兩人 一眼,似是向他們道謝,然後頭也不回的跑開。   「它……會不會找不著它的家人?」玉允兒焦急的問。   他摟著她,在她耳邊喃語:「放心,瞧它飛奔而去的模樣,似是找到了家人。」   「它的家人會不會已經走遠了?」她悲觀的道。   「不會,它的家人會等它。」他開始吻著她的耳廓,情意纏綿。   她先是避著他,然而在他吻住她的紅唇時,她紅著臉生澀地回應。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明白她已漸漸接受他了,這是好的開始。   他不想過於放浪,怕嚇壞了她,雙唇熱情地吮吻了一會兒才離開。   她眨著迷蒙的眼,粉白的臉蛋早已染上紅暈。   「這種感覺好奇怪。」   他低啞的問她:「是不舒服,還是舒服極了?」   她低垂眼瞼,難為情地說:「不知道,不過,我……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他為她吹開頰邊的髮絲。「那麼,若我希望你到如歡殿與我共寢,你願意否?」   「呃?」她有些迷惘。   「如果我要同你做夫妻之間的事,你願意陪我嗎?」   她紅著臉,咬了咬下唇。   他不容她閃躲,托高她的下顎。「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世上夫妻都會這麼做,你 別怕羞啊。」   「可是……我怕。」   他低笑。「瞧你這模樣,我也怕啊!」   「你騙人!」她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   「今晚,我會證明給你看。」他進一步向她求愛。   「今晚……」她僵著身子。   「讓我們在今晚成為真正的夫妻。」他等這一刻等了許久。   「我還沒有準備好。」她又開始逃避了。   他誘惑地說:「你什麼都不需要準備,我會讓你完全放輕松。」   「能不能……」   「不能。」他打斷她的話。   「再過些日子吧……」她仍猶豫不決。   「擇日不如撞日。」   他覺得應該是他采取主動的時候,她一味逃避,永遠都沒有準備好的時候,不如由 他主導一切。   **   *小雀、小鶯比玉允兒還興奮。   「終於等到王宣詔娘娘去如歡殿侍寢了。」   玉允兒梳洗完畢,穿上嫁妝之一的新衣裳,心怦怦地狂跳著。好奇怪,她不知道自 己在期待什麼。   「娘娘看起來真美。」   「王肯定會為娘娘著迷不已。」   一刻鐘後,如歡殿的軟轎照例來接侍寢的嬪妃。   在偌大的寢宮中,榮敬懷立在窗口等她。   他已更好衣,雖然這應該是她的工作,可他不想勞煩她。   他聽到輕微的聲響,轉身,美麗絕艷的她怯生生地站在宮門口。   「過來我這兒。」他召喚她。   她顫了下,緩步走過去,蒼白的面容寫著恐懼。  「放心,我會溫柔待你。」   他走近她,牽著她的手往床舖走。   很快的,他解開她身上的衣物,白晰誘人的肌膚隨即裸裎在眼前。   她輕呼著,羞赧地閉上雙眼,雙臂試圖遮掩卻是徒然。   他一把抱起她,放在床榻上,自己亦跟著坐了上去,放下床帳,雙手解開衣帶。   她別開眼,不敢瞧他偉岸的體魄,心如擂鼓。   裸露的玉體令他迷醉,能得此美人為終生伴侶,他榮敬懷夫復何求?   他吻住她的紅唇,揭開掠奪的序幕、男歡女愛的征服。   他發誓,他要她的心全然擱在他身上,為他癡狂。   他要她忘了棄愛絕情的念頭,不許她對他還有半點保留,更不許她排拒他。   她是他要的女人,心中只能有他一人。   火熱的軀體交纏著,狂炙熱烈、翻雲覆雨。   突然的疼痛令她擰緊眉心,忍不住滴下珍珠淚。   英俊剛毅的面孔滿意的笑了,方纔的侵入,證明了她的清白,真如她所聲稱的,她 和華冀萊之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天微亮時,他才放開她,容她睡去。   望著累極的她,這輩子她休想離開他了,這種感覺不全然是男性的征服,他知道自 己對她有了特別的情愫,不只是為她姣美的外貌傾心,還有其他更多複雜的原因,譬如 她的心性。   冷然如他,竟也有在床第間失去理智的時候,他不禁失笑。   翌日,過了早膳時間,玉允兒才醒來。   如歡殿的婢女們將盥洗的器具端進寢房,擰著布巾讓她洗臉。   「玉妃娘娘早上好。」婢女們同聲請安。   「你們……你們好。」她有片刻的尷尬,也許之於她們而言,伺候裸裎的嬪妃梳洗 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可她卻不習慣。   「娘娘要在如歡殿用早膳或是在若雲閣用早膳?」年紀稍大的婢女問道。   「你們……你們都去忙吧,我自個兒來就行了。」她起身,支開她們。「還有,我 回若雲閣用早膳。」   「娘娘不讓咱們伺候嗎?」婢女們面面相覷,「要是王問起,咱們不知怎麼回話。 」   「就說是我的意思。」   婢女們退下後,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回衣裳,梳洗完畢。望了望寢宮四周,淨是皇族 的氣派。   昨夜的一切,竟似一場美夢。   她成了他眾多侍寢的嬪妃美人之一,不是唯一,而他卻是她唯一的男人。   她知道,經過昨夜,人生的路將有很大的不同。   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或是強求而來的?她迷惑不已。   古人說姻緣之事三生石上早有記載,她倒真想看看三生石上是如何記載她和榮敬懷 的姻緣。   **   *站在羊圈外數羊的,有些百無聊賴。   「怎麼?無事可做,無聊得緊嗎?」   她看了一眼朝她走來的納蘭春秋。「你也無事可做嗎?」   「我還在等進一步的消息。」   她數完了羊,提著空水桶往不遠處的茅草屋走去。「老宮女還是沒找到啊?」   「她出遠門了。」   她嗤笑了聲,「沒想到一個老太婆還比我這個牧羊女有辦法,我是無處可去,她卻 能四處游走。」   「看你的樣子,對現況很不滿哦!」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啦,我是不敢有什麼抱怨的,再不知足,就要浪跡天涯了。 」   「是啊,至少這裡生活較有保障。」他跟在她身後團團轉。   「你別老跟著我好不好。」她不耐煩的道。   「陪你解悶也不好?」他友善的道。   「不必,我可沒欠你什麼,你要捉鬼,我也陪你去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別再糾 纏不清。」她撇撇嘴。   「糾纏不清?你想太多了。」他失笑。   「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可別喜歡上我哦!我已有心上人了,不可能回應你的。 」她扮了個鬼臉。   他大笑。   「你笑什麼?」   「讓我猜猜你的心上人是誰?」   「你省省吧!你猜不到的。」她阻止他。   兩人走著走著改以輕功一前一後彼此較勁,幾個起落,兩人都選在和風軒屋頂落下 。   「蹲下!」他拉著她。   她奮力甩手。「干嘛啦!」   「成妃娘娘往這兒走來了,你不是很好奇她到底在挖什麼嗎?」他壓低嗓音說道。   「現在是大白天,她怎麼會來?」   「她可能認為反正都讓咱們知道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兩人待成妃入屋後才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屋頂。   「成妃一點都不像住在冷宮的女人,反倒像是野心勃勃的叛徒。」有感而發。   「宮廷裡強悍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的。」   突地,她打了個大噴嚏。   「你還好吧?」他關心的問。   本來他對這小妮子沒什麼興趣的,就因為她陪著他捉鬼的熱情,而對她略有好感, 知道她有心上人,她的心竟也隱隱作痛。   「不礙事,咱們是不是要躲在暗處較好觀察成妃的一舉一動?」她揉揉鼻子,略帶 鼻音地道。   「嗯,否則成妃會注意到咱們。」   成妃由西暖閣挖到東暖閣,挖了老半天,結果是一無所獲。   「該死的!該死的!到底藏到哪兒去了?」成妃惡狠狠的咒罵著,丟下鋤頭搬開房 中央的紅木圓桌。「難道會在桌底或床底下?」   她拿起鋤頭又在桌子底下奮力挖掘。   躲在窗外的兩人不禁搖頭歎息。   「我看根本什麼寶貝也沒有,就算把整個和風軒掀起來,也是什麼都沒有。」   沒好氣的道。   「奇怪的是,她為什麼以前不挖現在才挖?荃妃呢?荃妃怎麼沒來幫她,她沒告訴 荃妃要來挖寶嗎?」   以水袖扇風。「也許她挖的不是什麼寶貝,而是挖哪個仇人的墳,她想挖出來鞭屍 。」   聞言,他不禁失笑。「不可能,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就在這個時候,不受控制的一連打了七、八個噴嚏,驚動了成妃。   「誰?是誰躲在外面。」成妃丟下鋤頭沖出門外,左顧右盼。   「奇了,明明聽見有人打噴嚏,怎會啥影子也沒有?」   成妃是有了些年紀,但仍舊耳聰目明,一生好勝,經過幾場後宮鬥爭,哪怕是被打 入冷宮,也從不示弱。   她不後悔自己殺了那麼多人,死的人全是想擋她路的人,所有擋她路的人全部該死 。   會生孩子又怎麼樣?她不是沒生過。   她也有過孩子,只是不在身邊。是啊,她的孩子是這個世上最可愛、最聰明的孩子 ,沒人比得上。   她失神的微笑。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嚇死人了,差一點讓她給發現。」拍了拍胸脯道。   「發現了也無妨,這事遲早要弄明白的。」   「你快把那個老宮女找出來,也許她會知道成妃的秘密。」宮中的是非事成了她無 聊生活裡的樂趣。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到冷宮去看看荃妃。」   「你自己不能去嗎?我可不想碰到那個瘋了的成妃娘娘,我怕她會用鋤頭劈了我。 」   「沒有王的指示,我不方便在冷宮進出。」男人總是要避避嫌。   「你連後宮都敢進出了還怕進出冷宮,是不是想害我?老實招來。」   無辜的納蘭春秋無語問蒼天。「你把我想得太壞了,我的原意是認為你們同是女人 ,也許較好溝通,能問出什麼蛛絲馬跡,好吧!你既然不願幫忙,我請玉妃幫我也行。 」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玉妃才懶得理你呢!」可惡的納蘭春秋,為什麼不多說幾句好話拜託她?   結果,玉允兒接受了他的請托,來到露妍別苑。   荃妃正在織布,見有訪客,停下手中的工作,充滿戒心的看著來者。   「你是敬懷的妃子是不?」雖深居冷宮,消息倒還靈通。   玉允兒微笑頷首。   「不容易,從冷宮出去的妃子並不多,你肯定很特別吧?」荃妃美人遲暮,和成妃 有幾分容貌上的神似。「我不特別,否則怎會一進皇邸就被打入冷宮呢?」她以自嘲的 口吻試圖打破和荃妃的隔閡。   「別妄自菲薄,後宮裡的大小事我見多了,沒有永恆,得寵與失寵很可能是一夕之 間的事。」   「娘娘看得透徹所以才沒有得失心,是嗎?」   「如果不是看得透徹,如何能甘心在冷宮裡老死?」荃妃長歎了一口氣。    「娘娘為何當年不選擇回鄉去?」   又是一陣長歎。「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娘娘是怕成妃娘娘一人住在冷宮裡寂寞,所以想與她作伴是嗎?」   荃妃一楞,緩緩點頭。「世人都說家姐是天下第一惡女,可在我心裡,她是個可憐 的女人。」   「您可知成妃娘娘以為和風軒裡有何寶物?」   荃妃看向玉允兒,眼神不再縹緲。「她以為先王把夜明珠和夜光杯埋在和風軒裡。 」   「夜光杯和夜明珠在王手裡,怎會埋在和風軒?」到底怎麼回事?   「家姐相信敬懷那裡的夜光杯和夜明珠是假的,埋在和風軒裡的才是真的。」   「成妃弄錯了。」   「我不知勸她多少回了,她就是不相信;先王當年把夜光杯和夜明珠賜給寵妃白氏 ,家姐判斷白氏將那兩樣寶貝藏在和風軒,所以她才會拼了命的在和風軒挖掘。」   「她何苦費這麼大的心思非要擁有不可呢?」   「唉!說來話長,你不會懂的。」   玉允兒正要問什麼,怒氣沖沖的成妃突地破口大罵。   「你來這裡做什麼?還不出去!」   「姐姐,這娃兒沒有惡意,她好心來陪我聊天解悶。」荃妃側身朝玉允兒道:「快 走吧!」   **   *回到若雲閣的玉允兒,心裡放著許多疑問。   她苦笑著,沒想到自己竟成了如此好奇心重的人,她是何時改變的?   「娘娘,您可回來了,後宮出大事了。」小鶯急嚷著。   「什麼大事?」   「王要廢了後宮。」   「為什麼要廢後宮?」   「為了娘娘您。」   這的確是大事。   「王何時下的旨?」她必須阻止這件事,勸他收回成命,因為有一天他一定會後悔 的。   「半個時辰前。」   「知道王現在在哪兒嗎?」   「納蘭將軍知道,我去問問他。」小雀飛快地跑去。   **   *「你不應該這麼做的。」   榮敬懷正在書齋的空地練劍。   「你不高興?」收起長劍入鞘,他饒富興味的看著她。   「你這麼做是為了我?或只是我自作多情?」   他定定的審視她,不願隱藏自己的感覺。「沒錯,我是為了你。」   「我不要你為了我!」她有些失控。   「為什麼?」他沒料到她會不同意。   她搖搖頭,無限惆悵地道:「我沒有辦法承受這恩澤,請你收回成命。」   「君無戲言!」   「沒有人會怪你。」她接著說。   他僵硬地問:「你不想獨占我嗎?」   「不想。」她用力的咬住下唇。   他哀傷的看著她,苦笑著。「你不愛我嗎?」   她的心悸動了。她愛他嗎?不愛他嗎?   兩人間一陣沉默,眼神鎖住對方。   她無語,深深地刺傷了他。   然後,他歎息道:「我明白了。」承認自己得不到她的愛需要多少勇氣啊。   他默默走開。   他無法面對無心於他的玉允兒,至少現在不能,因為藏不住的悲傷很可能隨時會潰 堤。   她張口欲言,想要叫住他、想要解釋。   但是要解釋什麼?她想好說辭了嗎?顯然她傷了他的心,她的表現與他所預期的有 落差吧?不然他不會轉身離去。   **   *她似游魂般的走回若雲閣。   「不好了,要打仗了。」大嚷。   「你說什麼?為什麼要打仗?」玉允兒的心愈來愈愁思。   「納蘭春秋告訴我,你爹認為你在花剌國受欺侮、被虐待,他說服了你們中原的皇 帝誓言討回公道。」   「討公道?我沒有被虐待啊!」難道是為了茶的事?爹誤會了!   「大軍已經在玉門關百裡外,就要逼近花剌國了,納蘭春秋希望娘娘想想辦法,因 為這場流血戰役,很可能只有你能化解。」   「我去求我爹。」   「不必了,沒什麼好求的,要打就打吧!你爹說的沒錯,是我虐待了你、欺侮了你 。」冰冷無情的聲音由後方揚起。   呆若木雞的她,完全失了方寸。   「王,兩國作戰對誰都沒有好處,而且這中間很明顯有些誤會,為了誤會而戰實在 不值得。」心裡也十分焦急。   「你下去,我和玉妃有話要談。」他命令。   識趣的走開。   「你爹派了使者向我要人,這正合你意吧?」他冷笑。   「爹一定是認為我在花剌國過得不如意,所以才會領兵前來。」   「你是很不如意啊,你不是老覺得身不由己嗎?現在你爹來了,你有機會重得自由 ,脫離苦海了。」他口氣不悅地說道。   她搖頭。「求你讓我和我爹說去,我向他解釋,我沒有不如意,沒有被虐待,沒有 被欺侮。」她痛恨戰爭,痛恨以武力解決問題。   他大手一攬,將她的身子揉進自個兒懷裡。「你不是一心要離開花剌國、離開我嗎 ?現在你爹帶著十萬大軍前來,也許就能讓你美夢成真了。」   「你肯讓我走?」她的心為何會暗暗抽痛?   「除非我死。」他殘酷的迸出這句話。   「既是如此,讓我求我爹退兵。」她楚楚可憐的看著他。   「你怕我會輸?」   「不是的,兩國征戰最無辜的是兩國的百姓。敬懷,我求你理智些。」   他別開臉,內心掙扎不已。   「敬懷,我發誓,我不會離開花剌國、不會離開你,求你讓我見我爹,我親自向他 解釋去。」   他迎向她祈求的目光。   「你不愛我卻願意留在我身邊?這不是很奇怪嗎?」   她不愛他嗎?如果不愛他又為什麼一聽說他要面對爹爹的十萬大軍,便心如刀割?   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的夫君,不論誰受傷都會令她生不如死。   「古人說:愛情來如流水兮逝如風,不知何處來兮何所終,我承認,你迷惑了我, 改變了我的心。離開中原時我以為我不要愛、不要情,決定做一個棄愛絕情的人,如今 ,我知道我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玉允兒了,我變得貪心、想要更多,我不知道這種感覺 是不是愛,因為我不懂愛;不知道愛是什麼,你現下問我要愛,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你。」她將心中的想法向他剖析,希望他能理解她的難處。   他抬手,撫上她的頰。   「原來……你不懂愛。」他喃語:「愛就是愛,有一天你會發現它確實存在。」   「讓我向爹求情去,上回爹派人送碧螺春來花剌國,一定是你得罪了爹派來的使者 ,爹才會起疑心的。」「你爹後悔將你嫁給我。」他澀澀一笑。   「不會的,爹會喜歡你。」   「你這是在哄我嗎?」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她害羞的垂下眼。「瞎說,我最不會的就是哄人開心。」   榮敬懷訝異自己內心的波動,不過短短的一個時辰,他由極怒、挫折、對自己失去 自信到現在的充滿期待,這轉變全因為她。   「你終於肯直呼我的名了。」他說。   「你喜歡聽?那麼以後我常這麼叫你,好嗎?」   榮敬懷開懷的笑了起來。   **   *玉應慶聽了寶貝女兒的保證,眉開眼笑的退了兵,並得到女兒一年一次回鄉省親 的承諾。   本來可能發生的流血戰爭,算是和平落幕。   「你娘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們,只是路途遙遠,無法想回去就回去。」   玉應慶再次探問:「你真的沒騙爹?」   她微笑,用一種幸福的口吻道:「我在這裡比起在任何地方都要來得快樂。」   「你娘一直怪我把你嫁得老遠,直說當初無論如何應該拒絕皇上賜婚和親才對,近 日她總是做些奇怪的夢,老夢見狐仙婆婆在找小銀狐。」   「小銀狐?」    玉應慶點點頭。「不過這兩三天狐仙婆婆又消失了,爹一夜無夢,我想你娘 肯定也是這樣。」   無意間救回的小銀狐是不是就是狐仙婆婆要找的小狐仙?恐怕此生都不會有答案了 。   「娘身子可好?」   「你娘除了心情不太好之外,身子還算硬朗,倒是你,我和你娘很不放心。」   「請爹娘寬心,我很好。」   「聽說我這女婿脾氣不是很好,後宮裡的美人又全是厲害的角色,你沒吃太多虧吧 ?」   「後宮已廢,女兒不會吃虧。」   玉應慶一楞。「廢去後宮?他肯?」   她微笑頷首。「不是我的主意,是他的意思。」   王應慶松了一口氣。「看來,他待你確是不錯。」   父女倆吃了一頓飯後,由納蘭春秋護送玉允兒回花剌國,臨行前,玉應慶交代:「 記得回家讓你娘看看你。」   「會的,就算沒回去,也會給您和娘捎封信,請爹娘安心,我不會有事的。」   **   *一行人來到哈斡赤部族邊境,華冀萊領了一群士兵騎著馬攔住他們。   「納蘭春秋,我有事要同你們娘娘聊聊。」   「有什麼事,打開天窗說亮話。」納蘭春秋知道對方來意不善。   坐在馬車中的玉允兒心裡盤算著該如何全身而退。   「拿夜光杯和夜明珠來換你們娘娘的平安。」   「大膽!你這是在威脅?」   「上一回一時心軟放走了榮敬懷的新娘子,這回我不會再心軟了。」   「華冀萊,中原玉大將軍的十萬兵馬就在一裡外,如果你不怕死的話儘管過來。」   「哈哈!要是怕死就不會來了,我在祖宗面前發過誓,非要把屬於我哈斡赤族的寶 物拿回來不可。」   「你可以正大光明的要,怎可用此下三濫的手段威脅?」   見兩人一來一往,沒有交集,玉允兒走下馬車,納蘭春秋立刻趨前保護。   「娘娘,眼下情況危急,請您待在馬車裡別出來。」   聞言,她卻反而往敵方前行。   「娘娘--」   「不礙事,我和華族長算是朋友,朋友見面敘舊也是應該的。」   「哈!可惜我非得到那兩件寶物不可,否則我很想好好接待你。」   「可以告訴我那兩件寶物除了是貴族幾百年前的珍寶之外,還有其他意義嗎?」   「沒有,純粹是祖傳寶貝。」   「如果你沒有擁有它們的迫切性,為何逼迫我們至此地步?未免有失君子風度。」   「少說教!你們已經被我們團團圍住了,我今天派來的還包括了弓箭手,如果你們 不乖乖就範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次如果拿不回夜明珠和夜光杯,他枉為哈斡赤部族族長。   「我跟你走,你放了他們。」   「可以,叫納蘭春秋回去告訴榮敬懷,該怎麼做他心裡有數!」   事情似乎又回到原點,如她初來乍到時。   **   *心愛之人被擄,榮敬懷自是憂心如焚。   「王,他要夜光杯和夜明珠。」納蘭春秋道。   榮敬和建言:「王兄,不如就拿那兩件寶物與華冀萊換回玉妃。」   「你們怕他的弓箭手嗎?」   「不怕,若以兵力來論,咱們強過百倍,只是當時我方帶的人太少,玉妃不願咱們 的人受傷,才會自願當人質。」   「那華冀萊三番兩次向我挑釁,不給他一點教訓他是不會學乖的。」   「可玉妃在他手上,要是硬幹,頗不妥。」榮敬和不希望硬碰硬。   「你是擔心玉妃或是擔心你的心上人?」   榮敬和有被看穿的尷尬。   「心上人?王兄說到哪兒去了?」   「在本王面前不需偽裝,這段時日你老往哈斡赤部族邊界跑,不就是為著會見心上 人?」   「王兄英明。」他的殷勤真有這麼明顯嗎?   「不是我英明,而是你這個沒有心機的人讓本王很替你擔心,怕你讓華幸葳給耍了 ,自然會特別留意。」納蘭春秋恍然大悟,「原來榮將軍和華冀萊的妹子走在一道?」   「也是無意間發展成的。」   「她待你可似你待她?」榮敬懷問。   「臣弟也還不確定,不過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漸入佳境了。」至少她現在同他有 說有笑的,不若一開始三句離不開被榮敬懷退婚的往事。   兩人算是不打不相識,幾次見面惡言相向,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讓他發現她也 有善良的一面。   「你希望為兄的怎麼做?」   「如果能化干戈為玉帛自然最好。」   榮敬懷大笑。「是啊,這樣你就能贏得美人心了。」   「幸葳是幸葳,她哥哥是她哥哥,幸葳對夜光杯和夜明珠並無興趣。」   「不管如何,你若帶著那兩件寶物向她哥哥提親,成功的機會也會大些。」   「提親?」榮敬和有些錯愕。   「不乘此機會更待何時?」   「幸葳不會同意的。」   「可我送上的可是夜明珠和夜光杯,當作提親的見面禮正恰當,他應該沒什麼好抱 怨的。」   榮敬和不禁感到為難。   「你不要我把夜明珠和夜光杯當作見面禮?」   「不是的,王兄誤會了,我是擔心幸葳反而不樂意我這樣做。」   「那就去弄個明白,不然就把她捉來花剌國,我親自問問她,看她願不願意做本王 的弟媳。」   「謝王兄美意,臣弟可以自己處理。」   「那就快去吧!」話裡有笑意。   榮敬和猛點頭。「謝王兄。」說完便退下。   他這個做弟弟的在男女情愛方面,是個呆頭鵝,不使點勁推他一把,不知何時才能 收網。   「王真要將夜明珠和夜光杯送出?」   「那兩樣東西對本王、對花剌國都沒什麼作用,華冀萊想要就給他吧!」   都是些身外之物。   能和心愛的女人廝守一生才是圓滿的人生。   「王的心真是豁達。」令人欽佩。   「有獲得自要有捨棄,老天待我寬厚,現下該是回饋的時候,沒什麼不好的。」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愁眉苦臉的對著一群羊,怎麼也笑不出來。   「替玉妃掛心啊?」   她橫了一眼納蘭春秋,索性躺在草地上看藍天,不理他。   「玉妃不會有危險的。」   「你走開啦,我想一個人靜靜想事情。」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你不是挺愛熱鬧的,怎麼這會兒想靜一靜?」   「有人為情所困還喜歡熱鬧的嗎?」她沒好氣地道。   他恍然大悟。   「你……」   「別說出來,怪難為情的。」她翻過身去。   「不會吧!你不是很討厭他的嗎?」怎會喜歡上人家?沒道理。   「那是一開始,而且我只是討厭他硬把我捉來花剌國,本來我以為他對我有一點意 思,誰曉得是我會錯了意。」   他扳過她的身子。「榮將軍明天一早就要把夜光杯和夜明珠送去哈斡赤了,如果你 想示愛要趁早。」   「示愛?示什麼愛?我才不做丟人現眼的事。」她跳起身來。   「這不丟臉啊!你若真這麼做了,我會覺得你很勇敢。」   「才不呢!」她的反應激烈。   他笑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干嘛?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她以手背拭了拭臉頰,望向怪異的他。   「你決定不示愛?」他問。   她搖搖頭。   「那聽我示愛。」他笑了笑。    「聽你?」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她差點沒笑出聲來。   「榮將軍對你沒意思,我對你卻挺有意思的,榮將軍喜歡別的姑娘,可我卻喜歡你 。」   呆住。「你別開玩笑了,同情我也不是這麼樣的同情法。」   「我是認真的。」   她抿了抿嘴,起身往若雲閣走去。   「你不相信我?」他著急地追上去。   「我現在心很亂,我才剛失戀,你跟我說這些話根本感動不了我。」她只想逃開。   「這麼說來我挑錯了時間。」他有些悵然。   「總之你別跟著我啦!」   他止步,望著她的背影漸漸離去。他做錯了嗎?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讓她知道?   碰了一鼻子灰的他神色黯然的練功去。   其實雖拒絕了納蘭春秋,可她心裡也有些不捨,怪只怪他不會看情況,太突然了嘛 !要示愛也得等她心情平穩些。   不管了。   **   *翌日下午,納蘭春秋得到老宮女回鄉的消息,立刻趕去將她帶入皇宮。   起初,老宮女並不願意,說她年紀大了,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忘了的事比記得的事 多,怕一問三不知,會惹麻煩。   後來經他苦勸,才說動了她。   榮敬懷在書房見她,過去曾有主僕關係,所以並不陌生,反而有幾分親切。   「賜座!」   「老婦不敢坐。」   「史婆婆,你坐吧!這次請你進皇宮,是有件事想麻煩你解惑,你若站著,本王可 問不下去了。」   「好吧!老婦恭敬不如從命。」   「本王想知道當年先王在處理成妃的事情上為何做出反常的決定?」   「老婦並不知道先王的用意。」史婆婆連想都沒想就回答。   突然,外頭一陣騷動,打斷兩人的談話。   「史老太婆,你怎麼還不死啊?還想在此搬弄是非是不是?」   處於半瘋狂狀態的成妃,在侍衛的阻攔下,非要闖入不可。「讓我進去,我要撕爛 那老太婆的臭嘴,看她還能說出什麼話來,走開!別攔住我!」   榮敬懷看了一眼史婆婆,朝納蘭春秋示意,「讓她進來,我要聽聽看她想說些什麼 。」   憤怒扭曲了成妃的容顏,一進門就往史婆婆面前大吼:「你要是敢說一個字,我詛 咒你全家不得好死。」「娘娘言重了,老婦年事已高,能記得什麼事?」   「史婆婆,本王准許你說,把你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我要知道所有真相。」   成妃一把扯住史婆婆的頭髮。「不准說,你說一個字我就殺你一刀。」她拿出隨身 攜帶的匕首架在史婆婆頸子上。   機伶的納蘭春秋抬腿一踢,匕首落地,成妃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地,嘴裡仍不住大 罵:「死東西,膽子真大!先王不公開的事,你敢說出來不會有好下場的。」   「誰告訴你史婆婆會來皇宮的事?你住在冷宮,消息不可能這麼靈通。」   「你現在可得意了,本來這個位置根本不屬於你,要不是我和先王交換條件,你在 十歲那年早已經死了。」這幾年她安分的待在冷宮,就是要確保秘密不被拆穿,眼下, 竟然有人要來扯她後腿,她怎可能不跳出來阻止。   「成妃,你在說任何話之前最好三思。」史婆婆提醒道。   「我就是考慮太多了,我的兒子才坐不上王位,否則以我的本事豈會鬥不過王后? 」   「你的兒子?我記得你並沒有產下孩子,你的兒子是誰?」榮敬懷順著她的話問道 。   成妃噤口,站起身來,往門外走。   「追上去。」榮敬懷命令著。   恍惚的成妃喃喃自語:「我說錯了,你們聽錯了,我沒有兒子,沒有兒子,我生過 病,不能生孩子……」   侍衛隊送成妃回冷宮。   「宣御醫去瞧瞧。」   「王,還要往下問嗎?」納蘭春秋問。   「史婆婆,本王問你,成妃的兒子是誰?」他的心裡有個模糊不肯定的答案。   「老婦不記得了。」   又是這句話。   「你耳聰目明,不可能不記得。」他快失去耐心了。   「老婦只是個宮女、下人,怎會知道這些事,就算知道也早已忘了。」   「你不說本王也猜得出來,我今天不準備再逼你,不過,在本王尚未弄清楚之前, 你不准離開皇宮半步。」   **   *三日後,玉允兒在榮敬和的護送下回到花剌國。   一入皇宮,她直接被接進如歡殿。   榮敬懷握住她的雙手,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我非常擔心你。」   她點點頭。   「我現在才知道,什麼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深情示愛。   她何嘗不是。   「華冀萊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他要的是那兩件寶物。對了,我怎麼不知道敬和與華姑娘這麼要好呢?」   他扶著她的腰際,往床榻一坐。   「敬和在男女情事上可老實得很,不推他一把,不知何時才討得到妻子。」   「他倆離別時依依不捨,看那華姑娘也是動了真情。」   他笑了笑,「你呢?」   「呃?」   「你的真情在哪裡?」   「王擁有的真情還不夠嗎?」   他吻住她的不馴,一絲絲存心的征服,非要親耳聽見她承認愛他不可。   扯下綺羅帳--裸裎的兩人,只有愉悅的肌膚相親,再沒有一絲勉強。   灼燙的軀體溫柔地壓上她的,這個他愛的女人,他發誓一世一生要愛護著她。   「敬懷……」她在他身下嬌弱的喊著。   他喘著氣,瀕臨失去自制的邊緣。「我愛你。」   她幾乎不能思考,只能憑著本能回應一切。   激越情潮,像是烈火一樣,焚燒著他和她,他以唇展開對她的纏綿逗弄。   「你是我唯一真正想要的女人,我不曾這麼動心動情過,你呢?你在乎我嗎?」   「我在乎……」她喘息地道。   她不想違背自己的心,不想看他失望的表情,如果和他相識、相愛會是生命的劫數 ,她也要不顧一切的面對它。因為,不愛他真的好難!   就算他將來變了心,後悔愛上她,她亦不悔。   **   *「不好了,不好了,冷宮出事了!」小雀大叫著沖進若雲閣。   「冷宮裡只剩下兩位娘娘,而且她們又是親姐妹,除非死了人,否則能出什麼事? 」心情不好,猛吃哈蜜瓜消氣。   「姑娘你猜對了,真是死了人。」   差點沒噎著,「死了誰?該不會是那個半瘋狂的成妃娘娘吧?」   小雀點點頭,「正是,昨兒個夜裡上吊死的。」   小雀跟在身旁,沖向冷宮。   「怎麼不見荃妃呢?」   「荃妃被帶去正殿問話了。」別苑的丫鬟道。   「那成妃的屍體呢?」   「抬走了。」   立刻直奔正殿。   但正殿閒雜人等不能進入,於是朝納蘭春秋揮了揮手,示意他讓她進入。   「這麼熱鬧,我也想進去瞧瞧。」   「你不能進來。」   「拜託啦!」她裝可憐地哀求。   他拗不過,只得為她破例。「真拿你沒辦法。」   「你對我愈好,我愈容易心軟,我一心軟,也許就會多喜歡你一點。」她猛灌迷湯 。   聞言,他不禁啞然失笑。   正殿裡坐了所有關係人,其中哭得最兇的是好心的荃妃,也許只有她才能解開這團 迷霧。   榮敬懷道:「把正殿門關上,所有侍衛、婢女全退下。」   納蘭春秋隨即拉進門帳後。    荃妃哽咽地說:「都怪我睡得太熟了,才沒發現成妃竟做了傻事。」   「為什麼成妃會選擇走上這條路?」到底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   荃妃將眸光掃過正殿裡的每一個人,然後停駐在榮敬和身上。   「成妃日前提起她有個兒子,她的兒子是誰?」榮敬懷又丟出個問題。   「我不能說。」荃妃有口難言。   「史婆婆,你說。」   「我不記得了。」她還是老話。   「放肆!本王要你們說你們就說!」   為了安撫他,玉允兒握住他的右手,輕聲細語:「別發這麼大脾氣。」   「真相不會改變現狀,過去的事本王亦不會追究,你們不說,我只好往最壞的方向 猜測。」   「荃妃娘娘、史婆婆,王已經承諾了,您就把真相說出來吧!」玉允兒勸著。   荃妃哭得更兇。   「好吧!我說,成妃的親生兒子就是--」史婆婆深吸一口氣,嚥了口口水,徐徐 地道:「榮大將軍。」   聞言,榮敬和臉色立刻一陣青、一陣白。   「你胡說!」   「是真的,不信的話,荃妃可以作證。」史婆婆看向荃妃。   荃妃點了點頭。   「二十三年前,先王下鄉巡視蟲災,和家姐有了一夜露水姻緣,沒想到家姐因此懷 下先王的孩子,先王本欲將家姐帶回皇宮,但陰錯陽差之下,在路上給耽擱了;巧的是 先王的榆妃在先王下鄉南巡前亦懷了一個月身孕,當先王帶著家姐回皇宮的同日,榆妃 臨盆產下一名死胎,先王為了怕榆妃產後受刺激,未把死胎的真相告知,數日後,家姐 平安產下一名男嬰,男嬰被先王給抱進皇宮當成榆妃的孩子扶養。」   「那成妃如何會答應?」   「家姐產後生了一場大病,自此無法再生育孩子,先王當時未即位,尚是儲君,而 榆妃妒性強,不准先王納妾,先王因憐她、愛她,所以除了榆妃,未再納妃,家姐等於 是讓先王金屋藏嬌,直到榆妃病逝。」   榆妃只坐了兩年不到的後位即死於一場癆病,榆妃死後,先王的妃子漸漸增加,成 妃也就名正言順的進了後宮。   進了後宮的成妃,開始進行一連串的後宮鬥爭,無非是想讓自己的兒子能坐上王位 。   「為什麼她不願母子相認?」   「一開始,家姐以為既被認為是王后所出,那立為儲君的可能性也大些,後來,因 為家姐怕自己的臭名影響別人對敬和的看法,所以不願意暴露這層關係。」   榮敬懷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父王不殺成妃的原因,他覺得自己對她有所虧欠,所 以只將她打入冷宮。   「挖掘夜光杯和夜明珠又怎麼解釋?」   「家姐聽說敬和喜歡上哈斡赤部族的姑娘,對方一心想要得到那兩件寶物,所以- -」荃妃已泣不成聲。   原來成妃是出於一位母親對兒子的關心。   聽完了整個故事,聞者沒有不動容的,不論成妃曾經做過多少錯事,仍無法抹去她 身為母親為兒子的付出。   玉允兒尤其震撼,一個後宮竟能衍生出這許多的故事,這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所無法 想象的吧!   正因為這個認知,她無法不去想象榮敬懷終有冷落她的一天,她悲傷的想。   尾聲葬了成妃,平日少有愁容的榮敬和,一臉沮喪的走進御書房。   「王兄,我……」   「我們之間的兄弟情,不受任何外力的影響,這是本王早已講過的。」榮敬懷約略 猜出他要說什麼。   「可我是成妃的兒子。」   「成妃的兒子也是父王的兒子,我沒有分別心,你也不要有,知道嗎?」   榮敬懷終於露出連日來難得的笑容。「臣弟謝王恩。」   「還是把荃妃由冷宮接出來,她一人住在露妍別苑只有幾個丫鬟伺候,怪冷清的。 對了,你可知那萬總管是誰?他可是你舅舅的兒子。」   「原來萬總管是臣弟舅舅的兒子。」榮敬和恍然大悟。   榮敬懷笑了笑,「所以皇宮中的大小事才會在冷宮中傳開。你現在可好了,多了個 姨娘和表哥,馬上又要討老婆了,不許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了。」   他點了點頭,「臣弟明白。」   得到兄長的保證,心裡多少踏實些,當了二十多年同父同母的親兄弟,突然之間成 了同父異母的兄弟,難免怕會失去往日的手足之情。   「把萬車找來,咱們一塊研究下個月上哈斡赤迎娶幸葳的婚禮細節。」   榮敬和離去後,玉允兒端了桂花蓮子湯進來。   「歇會兒,嘗嘗味道。」   他舀起一匙,就口喝下。「棒極了,你做的?」   她微笑點頭。   才一會兒工夫,他便喝得碗底朝天。   「待在我身邊快樂嗎?」他問。   她只是輕輕的笑著。   「那你愛我嗎?」他略施手勁地將她扣入懷裡,「快說,愛我嗎?」   「對你的深情,早已濃得化不開了。」   她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失笑道。   他緊摟著她,「我榮敬懷發誓,這一生定不會辜負了你,否則不得好死。」   她不確定狐仙婆媳的警語是不是真有其事,她只知道自己這一刻好幸福、好滿足。   -完- ★有關下堂妃)系列--烏孫國之章,請翻閱《珍妃》 ★欲知(下堂妃)系列--南莞國之章,請鎖定《靜妃》 ★想一探(下堂妃)系列--東詔國之章,請看《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