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妃 子雁
下堂妃
宣妃──東沼國之章 

楔子 

  在遠離中原、幅員遼闊的西域有四個兵驍將勇、獨霸一方的國家。這並稱四大強國的國家分別是:盤踞 
北方的烏孫國雄霸南方的南莞國傲視東方的東詔國宰制西方的花剌國這兒的人民飽食暖衣、安居樂業,老百 
姓對他們安邦定國的君王敬佩萬分,身為強盛之國的子民更讓他們引以為傲。 

  近來,坊間盛傳日理萬機的一國之君有意迎娶准王妃入宮,百姓們在欣羨之余更歡欣鼓舞的談論著。也 
難怪,有幸入宮伺候皇上可是光耀門楣的大事,能當上王妃更是祖上積德、福星高照哪! 

  莊嚴華麗的皇室婚禮在眾人的期盼下盛大舉行,而有此榮幸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幸運兒是何出身也正式揭 
曉-- 

  「珍妃」華珍--原是中原江陵王府的郡主,貌賽桃花、聰穎慧黠,被視為和親的不二人選。因此,中 
原皇帝下旨冊封為「華珍公主」,命她遠嫁烏孫國王。 

  「靜妃」宋靜鷂--原是南莞國前尚書之女,靈秀俏麗、活潑好動,是先皇為化解國運兇兆而替當朝皇 
上挑選的妃子。 

  「宣妃」哈塞環宣--原是維吾爾族族長之女,芙蓉如面、天真爛漫,自幼便是東詔國太后屬意的王妃 
人選。 

  「玉妃」玉允兒--原是中原玉將軍府的千金,絕美出塵、恬靜淡漠,為花剌國王上指定的新娘。 

  立妃的消息一公佈,這些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女」便被眾人投以羨慕的眼光。然而,對於無意攀龍附鳳 
的王妃而言,母儀天下的美名不過是個沉重的包袱罷了。 

  更何況,此刻她們要嫁的對象還是個高不可攀的陌生人呢!無奈皇命難違,縱使有萬分委屈,她們也只 
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出閣。 

  可她們萬萬沒料到就算自己沒有入主後宮的野心,也會有層出不窮的麻煩找上門!甫嫁進皇宮還沒弄清 
楚冒犯了誰就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還沒來得及熟悉新環境就在大婚之夜被自個兒的夫婿給打入冷宮,成了 
下堂妃…… 



第一章 

  烈日璀璨閃熠,一片黃沙滾滾。 

  他衣袂飄飄地站立在高塔上,俯視著塔下人來人往的忙碌情景。 

  哼!多可笑的忙碌,竟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那吾魯孜」節。 

  那吾魯孜節相當於漢族的春節,是哈薩克族最重要的慶典之一,以除舊迎新、慶來年豐收為目的;這一 
天全家人都會團聚在一起,共同享受團圓飯,可以說是無論男女老少都在期待的日子。 

  可他不同,自從知道自己被送來清真寺的真正原因後,他就再也不承認自己是哈薩克人了。 

  他們既然不承認他,他也不需搖尾乞憐去爭取什麼;縱然他的身份是如此的顯赫、那樣的高不可攀,卻 
也只是一個惡魔的詛咒。在他們的眼中,他是真主阿拉降禍的化身「就知道你在這兒!」氣喘吁吁的薩那亞 
,終於爬上他所站的位置,見兩側屹立著比這兒還低的米黃色圓柱尖塔,他才驚覺自己爬了這麼高,「哇塞 
!你不怕高啊?連塔頂都給你爬上來了。」 

  「總有一天,我會爬得更高。」他頭也不回地道,視線鎖在遙遠的地方,頎長的身影顯現出萬分堅決, 
輪廓分明的深刻五官發出誓言般的邪魅力量。 

  他身上不容忽視的惡魔力量就要爆發,這正是他們想要的,不是嗎? 

  他會做到的,他會證明給他們看,證明他們最大的錯誤就是遺棄他。 

  「你在嘟囔什麼?快下去吧,阿訇主教找你。」薩那亞承認,自己已經腿軟了,爬不到他那邊。 

  「他找我干什麼?要我執杖念古蘭經嗎?」他冷哼了聲,沒有下來的意思。國土在他腳下的感覺是多麼 
美好,眾人都在他的俯視下顯得渺小、微不足道。 

  他忽而一笑,驀地想到,如果有一天他登基了……「你先下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他還想多感覺一 
下這個中滋味,但看見自己的好友為了找他爬這麼高,他無法漠視不管;畢竟,他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那你要快,祭典就要開始了。」薩那亞不放心地催促著。也虧得他堂堂一個米蘭王子,竟然連塔頂都 
沒有勇氣上去,他真是輸他太多了。 

  「知道了。」他雖不承認自己是哈薩克人,可卻無法不感激阿訇主教對他的恩情。在他因為無父無母而 
無助時,是阿訇主教告訴他屬於他的身世和詛咒的;若不是為了證明一切的信念逼他活著,他早就死了,活 
不過這短短的二十年…… 

  ※※※ 

  東詔國夏日,廣大的林原翠綠遮天,林間盡頭坐落著一座高聳入雲間的巍峨宮殿,佔地十分遼闊,環繞 
在宮殿外的護城河更是西域的奇景之一。只因西域處內陸,顯少降雨的氣候讓族人們為了栽種農作物而傷透 
腦筋,可在這東詔國的宮殿外竟有一條約莫幾十丈深的護城河;不但可保護皇宮內貴族的安全,供水更是源 
源不絕,也教哈薩克族人的物產比其它族人更為豐富、民生更為富足。 

  這天,雲層有些灰厚,卻見不停穿梭的人潮往宮殿的方向湧去,城門大開著,毫無管制的任由人民進出 
。 

  他們手上拿著自己栽種的瓜果,有香梨、葡萄、哈密、石榴、伽師瓜等,還有由三五人抬著烤好的全羊 
、羊羔肉、米腸子、面肺子、納仁;乾果則有胡餅、薄皮包子、烤包子等等,不同的民間食物代表著人民的 
心意。 

  末了,還有一行人,由一個「阿肯」領在前頭,其余的則是穿著華麗的歌舞服裝,邊走邊跳著舞,從遙 
遠的地方便可以聽到他們嘹亮的歌聲和樂音,不難聽出他們唱的是「祝誕生歌」……原來,今早他們便聽聞 
皇宮傳出皇後已經產下龍子,欣喜的東詔國子民們便帶著他們的誠意進宮;當然,他們知道自己見不到尊貴 
的皇上、皇後,但他們卻絲毫不以為意,執意將自己的心血和對這個國家的忠誠表現出來。 

  可皇宮這頭,卻不似前面那般熱鬧。說是為了迎接喜事而手忙腳亂,倒不如說是驚惶失措與無可奈何。 

  他們對外隱藏了一件事。 

  那就是,皇後產下雙生子。 

  在這個年代裡,雙生子代表的是詛咒,兩個容貌相似的人無法共享一個靈魂,也就是說,只有一個能被 
留下來。若為了皇後的不捨得而勉強留下另一個,那麼兩個新生兒將注定命不久長,且會禍及親人。 

  這是老祖先留下的遺訓,更是每個有身孕的母親最不願意見到的事。然,當今皇後卻遇上這個不幸,不 
論是為了東詔國的命脈永久傳承,更為了保全未來儲君的性命,她必須犧牲一個,那就是較晚出生的弟弟。 

  可,她不願吶! 

  不論是捨棄哪一個,都是由她體內分割出來有生命的血肉,她如何能……無奈和淒絕交雜在她汗濕的臉 
上,體虛的她無法休息,她知道自己只要一閉上眼,她的兒就要被帶走了。 

  「皇上……」眼淚從她的眼角滑下,空洞的雙眸望著她的夫君,期望他不要這麼狠心,不要聽從雅丹泊 
的話;即使他擁有的權力在東詔國是多麼的龐大,即使他代表了整個伊斯蘭教。 

  但是,東詔國的皇上無從選擇,他迴避著皇後祈求的目光,身邊的催促聲已不容他遲疑了。 

  「雅丹泊,送他走吧!」終於,他說出了所有人的希望,卻忽視了皇後的希望。 

  「不!不要!」皇後緊緊摟住雙生子中的弟弟,瘦弱的雙手此刻竟有著無比的力量。她拒絕接受這樣的 
安排,雅丹泊要將把她的孩子送到遠方的艾提朵爾清真寺;不但如此,他還永遠不能回來,永遠不能認祖歸 
宗。 

  「倫真,把孩子給我。」皇上強健的手伸向她。 

  此刻,在她看來,那是雙毀滅的手,硬生生毀去她對他所有的信任和愛。 

  「不!你怎麼可以?他是你的孩子啊!」她泣訴著。懷裡的孩子是那樣可愛、那樣純真,他怎麼可以狠 
得下心來送走他?這可是她所識得的夫君嗎?她一生所依恃的,竟然只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 

  「倫真,不要固執了,送走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要是讓母后知道了,他就活不成了。」 

  聞言,納蘭倫真愕住了。皇上說得沒有錯,要是讓母后知道這件事,她不會容許這個孩子活下來的;因 
為在哈薩克族人的觀念裡,只有將雙生子毀去一個,另一個才能活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被送走…… 
「皇後,沒有時間了,用不了多久,太后就會來看你,要是讓她發現了,這個孩子絕對只有死路一條。」雅 
丹泊在這個時候也說話了,他是伊斯蘭教的主教,是個智者,長期住在宮中為貴族們祈福,並參悟天機。 

  他知道這對雙生子來得不是時候,尤其在整個東詔國由太后掌實權的時候。可身為一個傳遞福音的主教 
,他必須盡全力保護每一個子民,不論他是否受到詛咒。 

  納蘭倫真認真思量他們的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保住這個孩子。 

  「皇後,把孩子交給雅丹泊吧,雅丹泊願向真主阿拉起誓,他會受到很好的教養。」 

  「讓我再看他一眼。」雖然內心百般掙扎,可面對眼前唯一的一條路,她似乎已無力挽回;唯一能做的 
,就是替他起個名字。 

  「皇上,請你賜他一個名字吧!在他離開之前,讓我們替他做點事。」納蘭倫真懇求的目光投向皇上。 
至少,她曾為這個苦命的孩子盡了一點力。 

  「就叫弘康吧!願他健健康康長大。」略微思索後,皇上替他起了個名字。 

  「弘康……弘康,我的好孩子,是母后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納蘭倫真哽咽的喊著,依依不捨的 
望著她懷中白淨、靜靜安睡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即將改變。 

  這時,寢宮外傳來內侍的通報--「太后駕到。」 

  「快,來不及了,把孩子給我。」雅丹泊一把搶過皇後手中的孩子,沒來得及再讓她看一眼,便匆匆由 
密道離開。 

  「弘……」納蘭倫真伸手欲拉回雅丹泊。 

  可皇上在此時緊握住她的手,似要給她力量。「倫真,安靜,雅丹泊會把弘康安排妥當的。記住,在母 
后面前絕不能說漏嘴,不然弘康只有死路一條。」 

  納蘭倫真困難地點頭,從今而後,她只剩下一個孩子,只有一個孩子…… 

  ※※※ 

  時光匆匆,轉眼十年已過。 

  這年,東詔國的皇上和皇後在一次外出途中馬車不慎翻覆,跌落山谷,雙雙罹難。 

  身為未來儲君的霍爾熙康並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他才只有十歲,不懂生離死別與永遠見不到面是什麼 
樣的滋味;反而是掌權數十年的太后在一夕之間老了許多,偌大的霍爾家族只留下孤單一條血脈,教她如何 
不痛心疾首? 

  然而,這世間的殘酷並沒有因此而結束,該來的、該去的,都在冥冥中注定,不曾因為心痛至極而消弭 
一些;她知道自己的責任還未了,她必須養大她的孫子,而且不能讓他有任何損傷,否則東詔國的一切都將 
毀於一旦。 

  於是,她收起屬於女人的淚水,全心全意的替霍爾熙康安排一切,不論是慎選老師,還是替他訂下親事 
,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 

  「嘻嘻,過來啊!捉不到、捉不到我。」 

  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小小的身子在林間來往穿梭,一個氣定神閒的在前方等著捉他的人,一個則是氣 
喘吁吁、面泛潮紅的在後面追趕。 

  「熙康哥哥,等我。」 

  「跑得這麼慢,我都等你大半天了。」霍爾熙康奔了過去,由袖中拿出一條長帕替那名頭戴紅帽、身穿 
繡白毛邊裙的小人兒拭汗,看她臉上紅撲撲的,他好想咬一口。 

  可祖奶奶說不行!祖奶奶說她是他的小新娘,長大要和他成親的,所以不能欺負她,當然也不能咬她讓 
她哭嘍! 

  「呼……你跑得這麼快,人家跟不上嘛!」 

  她氣息未平,身後又傳來丫鬟的叫喊:「熙康太子,您跑這麼快,簡直就是欺侮我和我家小姐嘛!」 

  霍爾熙康瞅了她一眼,沒說話,手中仍忙著替他的小新娘拭汗。 

  「熙康哥哥,我們來踢球好不?」 

  她清靈的大眼眨巴眨巴的看著自己,一時之間,霍爾熙康竟然沉迷了,她的眸子似帶著魔力,用不著其 
它言語,他下意識的除了點頭沒有別的動作。 

  「太好了,善舞,你去替我拿球來。」她轉頭要丫鬟回去宮裡拿球。 

  哪知那名丫鬟卻搖頭說:「不行,小姐,你忘了今天我們就要回去了。」 

  回去!?是啊!她差點忘了,七天的作客期就到今天,昨天阿爹就派人來提醒她,就是怕她和熙康哥哥 
玩瘋了,待在宮裡太久反而影響熙康哥哥的功課。 

  「對喔!熙康哥哥,那我們下回再來玩吧!」 

  霍爾熙康一聽說她要走,忙追問:「你們要走了?」 

  「是啊!太后只邀請咱們來宮裡住幾天,我們再不走,不是自討沒趣嗎?」善舞雖然只比小姐大五歲, 
可她一個丫鬟從小看盡主人的臉色,再怎麼不懂事也知道千萬不要惹人嫌。雖然這裡沒有人嫌棄她和小姐, 
可是也不該逾越。 

  「什麼自討沒趣?你們留下來誰敢說話?」霍爾熙康捨不得她走,身為一個皇子,雖有一堆事情要學習 
,可他總有留人的權利吧!更何況,她是他的新娘,誰敢多說一句話。「我去告訴祖奶奶,要你們留下來。 
」說著,他就要走了。 

  「熙康哥哥,這不好吧!我和善舞來好幾天了,也該回去了。」阿孜那﹒哈塞環宣拉住他的袖子阻止道 
。「那你們明天再來。」最大的退讓就是這樣了,他可以忍受一個晚上不見他的環宣妹妹。 

  「嘻,太子,您當東詔國是說來就能來的地方嗎?沒有太后的恩准,我和小姐是進不來的。再說,我們 
維吾爾族離這兒也有一段距離,我和小姐說不定明天還到不了家呢!」善舞這樣告訴霍爾熙康。 

  也就是這個說法讓霍爾熙康認為哈塞環宣一走,他會很久都見不到她。於是,他不管什麼約定了,立即 
向前奔去,「環宣妹妹,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告訴祖奶奶讓你永遠留下來。」 

  「熙康哥哥!」哈舉環宣叫著已經跑遠的霍爾熙康。 

  「小姐,別喊了,這樣也好,我們不必在族裡和宮裡兩頭跑。」 

  「可是,我想阿爹……」 

  「小姐,是你的後位重要,還是老爺重要啊?要是被別人搶先一步,你連哭的機會都沒有。」 

  「善舞,你怎麼這麼說?」哈塞環宣不明白善舞為什麼會覺得宮裡比族裡好。 

  「哎呀,我隨口說說的。」驚覺自己失言,善舞連忙轉移話題。「好了,小姐,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 
去給你拿水過來。」 

  「嗯。」 

  ※※※ 

  「祖奶奶……」霍爾熙康奔進太后的寢宮,沒等任何人通報便闖入內殿。 

  正巧主教雅丹泊在場與太后議事。 

  「祖奶奶、雅丹泊。」 

  「你這孩子走路怎麼可以用跳的!」太后威嚴的臉上寫著不贊同。這個孩子都十歲了,還是免不了要她 
操心,想當初她皇兒十五歲就繼承皇位了……唉!說好了要堅強活下去的,這會兒一想到皇兒的死,她又不 
能自己了。 

  「祖奶奶,環宣妹妹要走了,您不要讓她走嘛!」 

  「熙康真那麼喜歡環宣嗎?」太后看著霍爾熙康。她的本意也是要讓小倆口多聚聚,培養培養感情;可 
環宣進宮七天,熙康每天就只知道玩,這樣下去只怕荒廢學業。 

  「當然喜歡啊!環宣妹妹長得又漂亮、又可愛,祖奶奶不也喜歡她嗎?」 

  「這怎麼會一樣,祖奶奶再喜歡她,她也只是個外人而已;你是東詔國唯一的後嗣,祖奶奶當然喜歡你 
遠勝過她。」太后不免心生疑慮。如果熙康太過在意環宣那丫頭,恐怕也不是件好事。 

  「祖奶奶,不管不管,您也要喜歡環宣妹妹像喜歡我一樣。」他要環宣妹妹也有祖奶奶愛,在他小小的 
心靈裡,他有的,環宣妹妹也要有,這樣才公平。 

  「這……」一個是血脈至親,一個是毫無關係的外人,再怎麼喜歡還是會分等級的。環宣那丫鬟,她必 
須好好注意她的品德,若是她無婦無德,那麼她會毫不遲疑的摘掉她太子妃的后冠。 

  「祖奶奶,還有,讓環宣妹妹留下來。」他才不管祖奶奶在想什麼,他要留住環宣妹妹,至於為什麼, 
那不是他那顆尚未成熟的腦袋瓜子裡需要思索的東西。 

  「這……」太后看著雅丹泊,盼他看得出她的顧慮。 

  「太子,環宣小姐離家多天,您也不想讓她患了思鄉病吧?」雅丹泊知道太后的心思,但他幫著太后勸 
他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哈塞環宣是命定的太子妃沒錯,可卻不是熙康皇子的命定妻子。 

  靠近她愈久,將來愈難割捨,這對誰都不是一件好事啊! 

  「雅丹泊,什麼是思鄉病啊?」霍爾熙康不解地問。他聽到有病便心慌起來,他不要環宣妹妹生病,祖 
奶奶說父皇和母后就是因為生病才不能跟他見面,他不要再也見不到環宣妹妹,他不要! 

  「以後您就會懂的,先讓環宣小姐回族裡去,下次有機會再召她們進宮,太后,您認為呢?」 

  「嗯,雅丹泊說得沒錯。熙康乖,先讓環宣回去,她阿爹、阿娘想她想得緊,頻頻來信催她回去哩!」 

  「那祖奶奶您要答應我,要快點召她進宮喔!」霍爾熙康跟太后談條件。 

  「好,就依你,不過你也要答應祖奶奶好好讀書,做個有學問的儲君。」 

  「嗯。」霍爾熙康點頭,答應了太后,「那我去告訴環宣妹妹。」說完,他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太后看著孫兒的背影,問雅丹泊:「這樣的安排究竟是對是錯?」 

  「太后,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就別操心了。」雅丹泊不能說出天機,否則逆天而行只會禍國殃民。 

  「唉!」她如何能不操心呢?東詔國唯一的王儲只有十歲,她能不能活到熙康懂事都是未知數,屆時他 
身邊可還有能信任的人? 

  ※※※ 

  哈塞環宣臨走前,太后召見了她。當然,隨侍在側的還有伊斯蘭主教雅丹泊。 

  「太后奶奶,您找環宣有什麼事嗎?」阿爹在離去前曾交代她要注意禮貌,她不敢忘記。 

  「環宣丫頭,這幾天在宮裡住得習慣吧?」 

  「嗯。」哈塞環宣點點頭,不懂太后奶奶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可別樂不思蜀,賴著不走才好。」太后若有所指的說。 

  「太后奶奶,環宣不懂。」 

  「你年紀小不懂是正常,可丫鬟不小,應該懂得這人情世故吧?」太后把矛頭指向善舞。 

  「啟稟太后,奴婢知錯,是奴婢沒有提點小姐,讓小姐逾矩了。」被點到名的善舞連忙跪下,請太后降 
罪。 

  太后本也沒有降罪之意,只是口頭警告:「知錯就好,你們現在回族裡去,沒有哀家的召見,不要隨便 
要求進宮,知道嗎?」 

  「是。」善舞拉著哈塞環宣一起點頭。 

  「好了,哀家累了,你們回去吧!」她送客的意思十分明顯。 

  「是。」善舞見太后沒有指責她和小姐,心中松了口氣。 

  「太后奶奶,那環宣告退了。」 

  她們主僕倆一前一後退離太后的寢宮。 

  見她們走遠了,太后才交代雅丹泊說:「這段時間還是讓熙康好好讀書,別讓他再貪玩,這個責任就交 
給你了……」 

  「臣知道。」雅丹泊也樂見其成。他無法阻止太后立哈塞環宣為太子妃,卻可以阻斷熙康皇子的情念, 
這才是天命吶! 

  然而,因為他們的刻意阻擋,造成霍爾熙康和哈塞環宣兩人將近十年不曾再見一面…… 



第二章 

  艾提朵爾清真寺,位在東詔國的西邊,是一幢三層塔式建築。建於前朝前二十五年,是個歷史悠久、莊 
嚴肅穆的地方,也是整個東詔國子民最高信仰之處;不論是身份低下的乞兒,或是高高在上的朝官,都以真 
主阿拉為終生信仰。是以此清真寺的面積較其它廟宇大上數十倍不止,就連講經用的經堂也有三十六間之多 
,內殿有三十二根立柱,可容納三萬人以上。 

  整個寺院分宣禮塔、召喚樓、禮拜殿,禮拜殿又分正殿和左、右兩邊側殿,正殿為密閉式的長方形建築 
,後牆有「米赫拉卜」,代表朝拜的方向。 

  米赫拉卜旁邊設有一座木製雕花的宣教台,台前有一根令牌,供寺內主教在台上執杖以宣講古蘭經、弘 
揚伊斯蘭教教義。 

  前來禮拜祈禱的人民已陸續進入,他們跪在殿堂外的紅毯上,靜候主教出來宣揚道經,沒有一絲不耐、 
嘈雜的場面;因為今日正是那吾魯孜節,是個全新的開始,大家都是為了嶄新的日子而來。 

  終於,身穿紅衣的阿訇主教出現在高階上,他的身後站著一名青年,身穿羊皮大氅……、半短統靴,肩 
上停了一只看來剽悍的黑鷹,他的目光似鷹般銳利,任何長者都看得出此人並未被博大精深的伊斯蘭教教義 
馴服,也不可能被馴服。 

  「只有篤信真主阿拉和末日,謹守拜功,完納天課,並畏懼真主阿拉者,才配管理真主阿拉的清真寺, 
這等人或許是遵循正道的。」 

  阿訇主教念完一段真言後,跪在下方的人民紛紛舉起雙手,先往天空的方向而後往前拍地,頭也跟著趴 
下,整個身子拱起,恭敬地等候阿訇主教的指示。 

  「弘康,將可蘭經第九章『懺悔』和第一百一十章『援助』念出來。」阿訇吩咐了聲身後的男子,他那 
不經意流露出的不屈服是那樣的駭人,令他擔心的事恐怕就要發生了。 

  「是。」若說霍爾弘康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不如說是他尚未準備好讓阿訇主教知道他的打算,因 
為目前沒有必要增加一位阻止他行動的人。 

  「真主阿拉佑我哈薩克族的子民,我們是真主阿拉的兒女。在我們禱告很深、真正的祈禱時,我們可以 
用靈體,自在來去天堂。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贊頌,全歸真主,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報應日 
的主……我們只崇拜你,只求你佑助,求你引導我們上正路,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譴怒者的路,也不是 
迷誤者的路。 

  當真主阿拉的相助和勝利降臨,和你看到成群的人進入真主阿拉的宗教時,那時你要贊念你的主,並祈 
求他的恕饒……」 

  看他們趴在地上,那場面就像是臣服於他的子民。 

  他的子民……突然,他覺得自己離成就那天不遠了。肩上的黑鷹似是知道他的心思,拍打著翅膀往上飛 
去,在他頭頂那片天不住的回繞。 

  他是荒漠中的蒼鷹、困在淺灘上的皇龍,過了今天、他年滿二十,即將要奪回屬於他的一切了……「弘 
康,不要胡思亂想。」阿訇在霍爾弘康的耳邊警告著他。 

  「我不會的。」在他心目中,這可不僅僅是胡思亂想而已。他邪魅一笑,他從不胡思亂想,他只做有意 
義的事,那個他們擔心的事……這時,有一名穿著黃色長袍的光頭男子奔了進來。 

  霍爾弘康認得他,他是寺裡跑腿的達爾干。 

  「阿訇主教,太后來了。」 

  他想小聲的告訴阿訇主教,可站在阿訇主教身邊分心的霍爾弘康卻聽見了。 

  「太后!?太后怎會出宮?」阿訇顯然事先並不知情。 

  「不僅如此,雅丹泊主教也來了。」 

  達爾干說完,阿訇緊張的瞥了霍爾弘康一眼。 

  「弘康,你回房去,沒有我的傳喚不許出來。」 

  「我不。」他要見見這個太后,他二十年來不曾謀面的祖母。 

  「弘康!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快回房去!」阿訇不容置喙的命令他,但見他沒有離開的打算,他改 
而命令達爾干:「達爾干,把他拖下去。」 

  「你敢!」霍爾弘康怒瞪著達爾干。 

  達爾干立刻垂下眼,不敢與他對視。 

  「弘康,不要胡鬧了,你知道太后見到你會怎麼著,你不要命了嗎?」 

  「對不起我的人是他們,你憑什麼阻止我向他們討回公道?」 

  兩個人在宣教台上對峙,台下較為靠近的子民似乎覺察到空氣中有那麼一絲不對勁,可他們不敢抬頭, 
不敢去探究到底發生何事。 

  「現在還不是時候。」阿訇這麼告訴他。 

  「那何時才是時候?」霍爾弘康追問。他知道阿訇主教可以窺視天機,如果他能得到阿訇主教的支持, 
將是他最大的助力,台階下的人民也能被他號召。 

  「主教,太后……太后要過來了。」達爾干在一旁急得冒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看見兩個弘康?一個 
在太后身邊,一個在阿訇主教這邊……「總之不是現在。達爾干,把他帶回房裡,並守在他的房門口。」阿 
訇主教當作不曾聽見他的懇求,冷漠的外表讓人看不出他渾身正冒著冷汗。 

  見霍爾弘康不情不願地被達爾干帶離宣教台,阿訇松了口氣,迎向上了台階的太后和太子。 

  背向他們的阿訇沒瞧見霍爾弘康威脅達爾干而躲在立柱旁偷聽…… 

  ※※※ 

  「太后、太子福安。雅丹泊主教,好久不見了。」阿訇恭迎貴客的到來。 

  「嗯,阿訇主教,有勞你了。這些年來,那吾魯孜節的聖典多虧有你主持,哀家也省了這段路。」太后 
才坐定,便口頭嘉獎了阿訇一番。 

  本來每逢那吾魯孜節時,清真寺的祈福祭典是由皇帝親臨主持的,十年前因為皇帝的遽然過世,這個責 
任落到太后身上。但因太后歲數大了,不堪路途遙遠,加上這裡又有一個不應該存在的人,於是阿訇和雅丹 
泊便上諫,將這個主持工作交給阿訇來執行。是故,太后已有十年不曾來這裡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阿訇不敢居功,只想知道太后為何突然到來。 

  彷彿是看穿他的心思,太后笑著把霍爾熙康叫過來。「哀家和太子過來是想接受真主的恩澤,順道藉這 
個機會宣佈他和環宣丫鬟的婚事。」 

  阿訇一聽,連忙點頭向太子恭賀:「太子,真主阿拉會佑您婚姻幸福,整個東詔國的子民也在這裡祝福 
您。」說完,阿訇便向跪著的子民念了一段祝禱,並帶領著子民唱一整套「勸嫁歌」……、「揭面紗」等等 
諸如此類的婚禮歌。 

  ※※※ 

  「太子,怎麼沒見到太子妃?」在整個祈福過程結束後,冗長的隊伍雖散去,但也有自願留下來關心皇 
室婚禮的人。 

  巧的是,他們方才全都趴下聽霍爾弘康為他們讀可蘭經,卻誰也沒敢抬頭去看清霍爾弘康的真面目,以 
至於在見到太子時,沒有半絲錯愕。 

  「在大婚之前,哀家不允他們見面,該有的規矩是不能免的。」太后向問話的人說明。 

  「原來如此,太子妃必定是宛如天仙、風姿仙骨的人吧?恭喜太子,讓我們來為太子跳一段『胡騰舞』 
吧!」 

  「好耶!來跳舞!」哈薩克人是熱愛跳舞和歌唱的民族,不論是婚禮、喪禮,是喜、是悲,都以歌舞來 
宣洩心中感覺。是以,一有人提議跳舞,便得到熱烈的支持。 

  台階上的人根本還來不及阻止他們,他們便在偌大的空地上圍起圓圈,興奮地跳了起來。 

  「東詔的石路硬又平哪,西瓜呀大又甜,那裡住的姑娘辮子長,兩個眼睛真漂亮。如果你要嫁人,不要 
嫁給別人,一定要你嫁給哈薩克人,這裡的郎兒最真心,這裡的郎兒最癡情。 

  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給別人,請你不要讓感情留給別人,一定要你留給我們,你一定不會絕望、一定 
不會悲傷……」 

  他們熱切的唱著,手拉著手整個圓圈向前集中又退開,圓圈不曾散開,一直保持著它的正圓。 

  在台階上的霍爾熙康沒見過這等陣仗,忍不住向太后要求道:「我也下去跳。」 

  「好、好。」太后難得這麼開心,自己的子民這般愛戴她所統御的王朝,還有什麼比人民的向心力更教 
一個君王高興的呢! 

  霍爾熙康見祖奶奶點頭,忙不迭地往下跑,與人民同樂。 

  他們盡情的跳著、舞著,渾然沒有注意到立在牆邊的孤單身影。 

  被眾人遺忘的霍爾弘康,眼中只有憎恨,那歡樂的胡騰舞,恁是刺眼…… 

  ※※※ 

  「弘康,你怎麼啦?」薩那亞並不是信奉伊斯蘭教的,所以他沒參加那吾魯孜節的祭典。 

  一等祭典結束,阿訇主教就讓達爾干把霍爾弘康放出來,卻不知道從頭至尾,霍爾弘康都沒有回房裡。 

  「薩那亞,你什麼時候要回米蘭?」他已經在東詔國待得太久了,他想得很清楚,他要跟薩那亞回米蘭 
。「目前沒這打算,怎麼,你要趕我走啊?」薩那亞打趣的問,知道好友是不會趕他走的。 

  「我想離開這裡。」 

  他的表情不像在說笑,薩那亞不由得也跟著他心情沉重起來。「為什麼?」 

  「我想過了,與其待在清真寺一輩子,不如到外頭去闖一闖。」留在這裡,他一輩子再怎麼努力,可能 
也只是個主教,他不相信他命中注定僅止於此。更何況,同一個血脈所出,為何一個是龍命,一個卻是和尚 
命? 

  「你不單只是想闖一闖吧?」他的身世,薩那亞是清楚的,可他和其它知情的人一樣,只能保密,至少 
在還沒有變量之前得保密。 

  不過,薩那亞和其它人不同,他不是東詔國的子民,他的身份與他毫無利害關係,不像霍爾熙康,與他 
有直接的沖突。 

  「你知道就好。」霍爾弘康睨了他一眼,「怎樣?我跟你走。」 

  他聳肩,無所謂的道:「隨你。」 

  「那好,等我辦妥一件事,我就跟你走。」 

  「需要我幫忙嗎?」他帶來東詔國的侍衛可是高手,有很多事,他甚至可以不必開口,他們就會替他辦 
好。 

  「擄一個女人還需要人幫忙?」霍爾弘康嗤笑一聲,他還沒有不濟到那種地步。 

  薩那亞會意,沒再堅持。 

  ※※※ 

  暗寂的深夜,報更的人才剛敲了兩聲鑼,六個巡邏的士兵跟在報更的後頭,七個人穿梭過大街小巷,消 
失在轉角,而停留在一處民宅屋頂上的黑影隨即躍下。 

  幾個跳躍之後,那道黑影被無月的夜色吞沒,靈活的身手沒讓任何人發覺。 

  ※※※ 

  「小姐、表小姐,都已經二更天了,你們該歇著了。」 

  夜更深沉,白日辛勤工作的人們早就睡下,就只剩下這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未曾體會做奴婢的辛苦 
,這麼晚了,還在閒嗑牙。 

  「善舞,你先去睡吧!別管我們了,難得表姐來家裡,我們怎麼捨得睡。」輕柔的聲音響起,在燭光的 
掩映下,依稀可以看見她甜美的笑容。 

  「是啊!善舞,你就別犯嘀咕,我看璀璨也累了,你領她去睡吧!」木克臻也打發善舞離開。 

  事實上,她和環宣還有好多話沒說呢!這一次難得爹肯讓她留下來,她一定要問清楚,環宣是用什麼方 
法成為太子妃的。 

  原來,這裡是阿孜那﹒哈塞策的府邸,環宣身為維吾爾族族長之女,很多皇宮的事情是比一介平民要清 
楚許多的。 

  環宣是她的表妹,不是親表妹,是一表三千里遠的表親,可她和阿爹都是有野心的人,對於能提升自己 
地位的事一向是汲汲營營的。所以她也不顧自己這個表姐是靠了多少親戚關係才拉攏上的,便硬說自己是太 
子妃的表姐。 

  幸好,她和環宣年紀相差不多,再加上她一向擅於做表面功夫,這才讓沒有兄弟姐妹作伴的環宣很快地 
就接納她,並把她當成親姐姐看待。是以,並沒有太多人知道她攀龍附鳳的本領。 

  「不行,哪有主子沒睡奴婢就先睡的,我在這裡等你們。」善舞堅持的說。 

  一旁木克臻的丫鬟璀璨也點頭,表示願意等到她們聊完。 

  哈塞環宣和木克臻拿她們沒辦法,只好由著她們去。 

  「表妹,再過不久你就要進宮受封了,這一別,咱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呢?」木克臻故意將話題繞 
在皇室上頭。 

  哈塞環宣無瑕的臉蛋平靜的看著自己的表姐,紅艷的菱唇唇畔漾起一抹笑意,「只是進宮受封罷了,太 
后說了,要等我滿十八歲才大婚。」 

  「這麼說,你還是會回來?」 

  「嗯。」 

  「真好,我以為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她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讓哈塞環宣笑出聲,「……表姐,其實我進宮後,你也可以進宮來看我啊!」 

  「進宮!?可以嗎?我可以嗎?」聽到進宮這兩個字,木克臻的眼睛都亮了。 

  「當然啦!你是我的表姐,也算是太子的姻親,當然能進宮和我見面!若是表姐願意,住下來也沒問題 
。」哈塞環宣理所當然的回道。若不是這樣,她也不願意進宮去;皇宮如果這般嚴苛,她不就一輩子都見不 
到阿爹了嗎? 

  木克臻聽聞自己不但可以時常出入皇宮,就連要住下也不是問題時,不禁雀躍不已。「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可是會當真喔!」 

  「當然是真的,就怕你嫌在宮裡的日子無趣。」 

  「不不不,怎麼會呢!」想想皇宮裡應有盡有,數不盡的珠寶和供她使喚的奴才,憑著這兩點,她實在 
是萬分羨慕環宣。 

  「我一定住到你趕我走。」 

  「我怎麼會趕表姐走呢!相信熙康哥哥也會很歡迎你常來宮裡頭住的……」 

  哈塞環宣話尚未說完,繡閣裡便傳來拍掌的聲音,「說得真好,想不到連女人也這般眷戀榮華富貴。」 

  一道陌生的戲謔男音傳來,嚇得房裡四個女人連忙站起身,善舞和璀璨更是嚇得瞌睡蟲都跑光了。 

  「你、你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誰?哼,你們沒資格知道。」他忽然向前邁進一大步,在燭光的照映下,他一襲黑衣更增添他的 
神秘。 

  「你、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們就要叫了!」善舞站在哈塞環宣的身前作勢要保護她。 

  「對呀,你這個賊人,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竟然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木克臻到 
底是這四人中最年長的,她鎮定的緊盯著來人,想找機會掀開他的面巾。 

  彷彿她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來人放肆的笑了,一點也不怕引來府裡的守衛,大膽的行徑不禁令人 
咋舌。 

  「太歲爺?誰不知道當今的太歲爺只是個紙娃娃,由著人擺弄,還是你們尚未進宮就以高不可攀的貴族 
自居了?」 

  他眸中毫不掩飾的冷光,讓她們渾身發顫。 

  「既然知道我們要進宮,就該知道你現在站的可是未來太子妃的寢房,還不速速離開!」木克臻仗著自 
己是未來太子妃的表姐,以為自己能為表妹做些什麼。 

  她們來不及細思這個黑衣人明知道她們的身份,為何還敢大膽的闖進來,他便一把抓住哈塞環宣的手, 
「你就是太子妃?」 

  「放手!你要干什麼?」哈塞環宣掙扎著,可對他來說,她的掙扎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我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回?跟我走!」他二話不說,拉著她往窗外一跳。 

  「放開我……」哈塞環宣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 

  「放開小姐!」 

  善舞追了過去,她的大嗓門引來守衛的注意。 

  「善舞,怎麼了?」 

  「小、小姐被壞人捉走了!」 

  善舞大叫,一群守衛全慌了。 

  木克臻只追到門邊,她頓了會兒,心忖這不失為一個機會,一個好機會…… 



第三章 

  黑壓壓的天空突地下起一場雨,深居內陸的維吾爾領地一向燥熱少雨,可現在上天似乎要掩蓋他們的蹤 
跡似的,下起了一場急雷雨。 

  帶著她疾行的腳步不曾停頓、遲疑,彷彿抱著她就像是拿著根羽毛般容易。 

  「你到底要帶我到哪裡去?」 

  「你不需要知道。」他一向少言,做任何事也不需向任何人解釋。在看過她的絕美芙顏之後,他的計劃 
有些變動。 

  「如果你要的是銀兩,我阿爹會付給你的,你不需要帶走我!」 

  她以為自己提出的是一個好建議,可他卻置之不理,眼中反而閃著不恥。 

  「你以為區區幾個銀兩就能還我公道嗎?」 

  她不知道,她一直單純的活在父親的羽翼下,人心險惡是什麼東西她不曾見識過;不過她可以感覺到, 
他是逼不得已的。 

  「那你捉我的用意,是要威脅太后奶奶嗎?」她不得不這麼猜想。他不要銀兩,又不願意告訴她要干什 
麼。若她單純只是族長之女,恐怕不會引來這場禍事;偏偏她就要進宮受封,也許他有什麼委屈也不一定。 
「太后奶奶?你叫得可真親熱,當真以太子妃自居了!」當他們進入一片綠竹林之後,他便不再疾行,許是 
知道她逃不出這片竹林吧! 

  「我只能猜想你是因為我的身份……」 

  「哈哈哈,維吾爾族人果然聰明,不愧堪稱是西域的『賽乃姆』,不過你只猜對一半。」那名黑衣人在 
放下她之後,突然掀開自己的頭巾,露出他整個容貌。 

  哈塞環宣被他嚇了一跳,與其說是被他的俊美容貌嚇住,倒不出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 

  「熙康哥哥,是你?你嚇壞環宣了。」她以為自己見到的是霍爾熙康。 

  「住口!我不是霍爾熙康。」他顯然對這個名字惱火得很,他做他的影子有二十年了;在被自己的親人 
那樣遺棄之後,他無法對霍爾熙康這個名字產生好感。 

  「你不是熙康哥哥?不,你明明是熙康哥哥……」哈塞環宣已十年未曾見到霍爾熙康,對於他的印象也 
只停留在她六歲的記憶;不過一個人的容貌雖因年歲增長而有所改變,可那眼神、氣勢是不會改變的。 

  「怎麼?你心心念念的是霍爾熙康嗎?可今晚,他卻無法救你。」熙康、熙康,所有的人都只知道霍爾 
熙康,不論是在裡在外,都只有霍爾熙康,那麼他呢?他算什麼? 

  明明就是存在的事實,卻要傾盡全力掩飾,這算什麼? 

  就算他們不該是兄弟、不該是雙生子,為什麼被犧牲的是他,而不是霍爾熙康?那個自以為是皇帝的霍 
爾熙康! 

  「你……你要做什麼?」哈塞環宣害怕了,她注意到一件事實,那便是眼前的男人雖有似霍爾熙康一般 
的容貌,卻帶著未知的危險;這個人不會憐惜她,反而會帶給她傷害,難以言喻的傷害。 

  「做什麼?」他靠近她,並用雙手箍住她的身子。她確實美若天仙,在他手中環抱的纖腰如柳枝,似不 
堪一折;他突地有股衝動要將她折斷、毀壞,破壞她所有美好。「你看不出來嗎?我要讓霍爾熙康蒙羞,你 
想,我會用什麼方法?」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傷害熙康哥哥?」哈塞環宣瞠大水眸,腰間傳來的溫熱和雙手緊貼在他心口感 
受到的跳動,讓她知道這個男人所擁有的力量,是無法摧毀的。 

  「看不出來嗎?我是霍爾熙康的影子,只要他活著的一天,就永遠見不得人的霍爾弘康。」他憎恨地將 
心中的話說出來,不以為她會懂,但那與他的計劃無關。 

  過了今晚,霍爾熙康會痛苦、蒙羞,甚至飽受人民的暗地嘲笑;他要他飽受流言之苦,且永遠無法有澄 
清的一天。這就是他想要的,而這個代罪羔羊的太子妃,也只能說是她的不幸吧!誰教她讓他瞧見了她那非 
入皇宮不可的貪婪模樣呢! 

  「你姓霍爾……你是熙康哥哥的兄弟?」霍爾是國姓,除了正統皇室血脈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用這個 
尊貴的姓氏,而他的名字又和熙康哥哥只差一個字,所以她大膽猜測他是熙康哥哥的兄弟。 

  「不錯,你這個女人不傻,但也只是我和他第一次交手的棋子。」言下之意,這只是個開始。 

  哈塞環宣的臉色霎時慘白,讓本是雪白如瓷的她顯得沒有生氣;她先是驚愕得說不出話來,而後轉身想 
跑。 

  「想跑去哪裡呢?這片竹林沒有我的帶領,你是出不去的。」霍爾弘康輕輕鬆鬆將手臂收緊。 

  她被定在他的懷裡,縱然掙扎著卻逃不開。「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如果我要放開你,何必捉你過來呢?」 

  他的手隨著話落擺放在她胸前的渾圓上,令她羞紅了臉。他怎麼可以? 

  「放開我!」不住的掙扎讓她的雲鬢松亂,但她無心理會,只想逃開這一切。 

  天知道,與陌生男子在外頭度過一夜,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別掙扎了,我玩你,和霍爾熙康玩你,不都一樣嗎?」 

  他放肆的話吐在她的耳畔,令她羞愧的流下淚水。 

  「不要這樣,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麼,可你知道,這樣的羞辱對熙康哥哥已經夠了。」一夜未歸的太 
子妃……天!這會惹出什麼樣的風波,她無法細想。 

  他將她擄了來,就是為了給熙康哥哥難看吧?那麼他已經辦到了,還想怎樣? 

  她的身子被他撫過了,已不再貞潔,也喪失了太子妃的資格……「夠了?你以為這樣就夠了?還沒完呢 
。」他拒絕看她懇求的淚水,滿心滿腦的只知道,他一輩子無法見人的痛苦是他們該還的,可惜他們死得早 
,否則他不會單單只對付霍爾熙康。 

  「反正你回去後也是身敗名裂,何不徹底一點!」他啃咬住她的耳垂,腹下的欲望一緊,感官的刺激讓 
他忽略了應有的理智;他撕開她紅色的外衣,片片的紅花灑落一地,像是在嘲弄她即將成為殘花敗柳。 

  「不,不要!」 

  「我會讓你要的。」說完,他不顧她的掙扎與反對,堅定的豐唇覆上她的,展開他最完美的報復。 

  微蒙的四更天,霍爾弘康把靈魂賣給了魔鬼。 

  至於為什麼是魔鬼?因為只有他知道,哈薩克人把魔鬼當成了真主阿拉在侍奉,而他永遠、永遠都不會 
承認自己是哈薩克人…… 

  ※※※ 

  白雲如以往般飄浮在藍天似海的草原上,本以為永無止境的黑夜已然遠去,換上的是晴空萬裡的白晝。 

  這青青竹林中,依舊是這般蒼翠;這浩瀚的天空之下,萬物依舊生機盎然,只除了她……屬於她的命運 
在一夕之間改變了。 

  但她拒絕用哭泣來承認自己的懦弱,儘管她已經撐不下去了。可她平靜無波的臉上沒有洩露絲毫,她已 
夠不堪,不需要旁人再來提醒她。何況,會變成這樣,他才是始作俑者。 

  「你什麼時候會讓我回去?」她揪著翠綠色的兜衣,身上僅存的一件衣料。 

  霍爾弘康的視線隨著她裸露的長腿慢慢往上游移,看她抓住胸前的青蔥玉手死白,臉上也有殘存的蒼白 
,他抑制心中的不捨,再次堅定的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她該受的。 

  「還不夠久,等我覺得夠久的時候。」他不告訴她,其實他的內心有些不捨她的離開;送她走後,他們 
就此形同陌路,他還不想這一刻到來。 

  另外一方面,她才失蹤一夜,阿孜那﹒哈塞策如果有心,仍是可以封鎖消息,不讓任何人知道。一如他 
的想法,一旦做了,就要做得徹底,計劃沒道理因為心疼她而改變。 

  「你……你必須答應我,不能再碰我。」身上的斑斑紅印證明了昨夜他和她的放縱,但那是個錯誤,她 
不能再錯下去。 

  「你憑什麼和我談條件?你一點籌碼也沒有。相反的,如果我將昨夜之事洩露出去的話……」他勾起她 
的下顎,面無表情的提醒她,她只是個俘虜。 

  「不、不要……」他為何這般殘忍?毀了她的清白之後,再來羞辱她僅存的自尊,她已不敢再想象自己 
未來的命運了。 

  「不要?哈哈哈,我又不是霍爾熙康,只有他才聽女人的。」意指他這個傀儡太子永遠活在太后的操縱 
下,不但沒實權,還讓他看不起。 

  「不,熙康哥哥不是這樣的,他只是……」話說到這裡,哈塞環宣猛地住口,她發覺她是如此不了解霍 
爾熙康,不論是他內心深處抑或是治世手腕,她根本就不配做他的紅顏知已;充其量,她也只是他兒時的玩 
伴罷了。 

  原來,事實的真相如此可笑! 

  過去她從未曾想過她和霍爾熙康未來要如何相處,更不曾想過嫁給了人人羨慕的太子,她必須盡哪些責 
任;而這個男人的出現,提醒了她,她犯了多大的一個錯。但她卻無法感激他,因為讓她覺悟的,是一個視 
霍爾熙康為敵的人……「只是如何?只是鳩佔鵲巢、只是貪生怕死、只是毫無主見、只是懦弱無能?現在, 
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處理太子妃的婚前失貞?」他的話裡充滿怨懟,彷彿宣洩心中憤怒,而她則成了霍爾熙康 
的代罪羔羊。 

  他再次將她帶入懷中,占有似的覆上她的紅唇;她再也動彈不了,只能任其為所欲為…… 

  ※※※ 

  「你很痛苦。」歡愛過後,哈塞環宣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他,得到這個結論。 

  數不清被擄來幾天了,這片竹林裡,似乎沒有別人在此出入,每天睜開眼,看到的只有他。然,令她害 
怕的是,閉上眼睛的時候,她還是想著他……「你在胡說什麼!」霍爾弘康拒絕承認什麼。在得知自己是被 
棄養之後,他已經失去所有的感覺。 

  「其實你也不想的,對不?」她看進他深邃的眸子,他的長相英挺俊美,五官深深刻劃出他的堅毅和英 
氣,幽眸裡鎖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還有言語裡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透露出來的恨,她認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他、懂他。 

  甚至了解的程度比霍爾熙康更甚,一個婚前失貞的女人如此深刻了解另一個男人,她不該的。 

  原來,她不僅喪失了太子妃的資格,就連女人應有的婦德也喪失了。 

  可奇怪的是,她並不遺憾,反而感到松了口氣。太子妃這三個字太沉重了,她終於在今天知道,她背負 
不起這個責任;或許,這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吧! 

  是他讓她明白的。 

  與他相處短短幾日,雖然他們不常交談,雖然他對她說話的語氣如此惡劣,但她至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 
己的另一面,恣意地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裡,有多麼快樂!一如他,他雖然被仇恨包圍著,可這是他的生存 
方式,誰能說他錯呢! 

  「你也不想這樣的,是不?我知道你渴望親情、渴望……」 

  「住口!你以為你是誰?誰說我渴望那些不值得一提的東西?在我眼裡,那只是糞土!」霍爾弘康飛快 
地打斷她的話,否認一切。 

  他雖如此鄙夷的否認,可哈塞環宣心裡再清楚不過,她不想在口舌上占他便宜,於是說道:「你承認也 
好,否認也好,總之我們今天休戰,好嗎?」 

  他沒有回答,心裡卻有另一番打算。 

  她悄悄地合上眼,思緒好象拉回十年前……「太后奶奶是個十分慈祥的人,她不像一般帝王一樣霸道、 
果斷;相反的,她有著容人的雅量和治人治世的本領。對了,還有雅丹泊……」 

  雖然當時年紀小,可阿爹也是一族之長,她可以聽到的消息比任何平民都多,自然對皇室有很深刻的了 
解。她之所以告訴他有關皇室的一切,就是希望他能解開心結,原諒他們二十年前將他遺棄的行為。 

  可,她不知道他心中的恨有多麼深厚,更不知道這些年來他就是靠著這股恨才能活到現在,豈是她簡簡 
單單的三言兩語就能抹煞掉的? 

  對於她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霍爾弘康都置若罔聞。 

  「說說太后為什麼指你為太子妃?」他再次打斷她,對於太后和太子有多慈祥、多勤政愛民的事,一點 
興趣也沒有。 

  哈塞環宣笑笑,沒睜開眼睛,思緒繼續停留在過去。 

  「十六年前,太后、皇上、皇後一行人微服出巡,來到了族裡。阿爹是族長,理所當然必須善盡接待之 
責,族裡內外忙得不可開交,阿娘卻在當晚陣痛。皇後和太后也不避諱,憑著她們的經驗替阿娘接生……」 

  「所以,憑著一個緣字,你就成了太子妃?」他替她接了下去,心裡卻對他們的行為不以為然。一個緣 
字可以接納一個人,一個孽字卻無情的將另一個人的生命棄之。她和他的際遇,可真是天壤之別啊! 

  「弘康哥哥,其實他們並沒有不要你啊,只是不得已將你送到外面寄養。」 

  「你懂什麼!寄養?哼,說得真好聽,你可知道一輩子只能當一個影子的痛苦?你可知道一個從小父母 
不詳的孤兒是如何被欺侮的?這些你知道嗎?你受過嗎?」傷口一次又一次的被她撕開,外傷可以治愈,可 
心呢?他逝去的孤單歲月誰來賠給他? 

  而始作俑者那麼輕易的撒手歸去,留下他活著,要他一輩子見不得人,這就是他該受的嗎? 

  與他們的殘忍相較,他的所作所為只是小小的宣洩不滿罷了! 

  「弘康哥哥,你不要這樣,說好了,我們今天休戰。」空氣中傳來的怒氣讓她不用睜開眼就清晰可覺, 
如果他願意,她願撫平他前半生所受的痛。 

  「那是你自己的一廂情願。」他似在說她的不自量力,又似在說休戰只是她天真的想法。 

  他們之間永遠無法休戰,尤其是在他們有了肌膚之親後。 

  「弘康哥哥,放下仇恨吧!我跟你走,我們去中原,忘了這一切,重新開始。」願為他編織一個綺麗的 
夢,她的心已成為他的。 

  「放下!?」霍爾弘康突然仰天狂笑,止不住的笑聲聽來卻是無比的淒涼,「你在說什麼?放下?你以 
為你是誰?是啊!堂堂一個太子妃,是有權力命令一介草民做這做那的,可你還是嗎?」 

  他冷諷的語氣提醒她,不管他們之間經歷了什麼,她仍是個殘花敗柳的太子妃,他依舊是個活在暗處的 
影子,他們的對立仍然不會改變;更殘忍的是,他的復仇之計不會因為有她而遲疑。 

  「弘康哥哥--」她開口還想再勸。 

  「住口!我不是你的弘康哥哥。」霍爾弘康翻身站了起來,惡意的說:「起來吧!該是送大禮回去的時 
候。」此時,林間吹來一陣風,冷得哈塞環宣不住的哆嗦。「回去?」 

  「沒錯,回去。」他微揚笑,心頭產生一股不捨。 

  ※※※ 

  離別的路程是短的,在他們還沉浸在彼此的思緒之時,維吾爾族族長的府邸就出現在他們眼前了。 

  哈塞環宣這才發覺,其實霍爾弘康並沒有把她擄到很遠的地方。 

  「到了。」他停住腳步,並放下她。 

  「嗯。」哈塞環宣點頭,雙手不自覺地搭在他的胸前。 

  霍爾弘康毫不留情地命令她放手。 

  她的衣裳全被撕破了,只有那件翠綠色的兜衣、褻褲完整無缺,他告訴自己,沒讓她光著身子回去,他 
算是對她留情了。她還想怎麼樣,在這裡勾引他嗎? 

  「弘康哥哥,你會去哪裡?」今後一別,從此蕭郎是路人。 

  「你管好自己吧!」他不想再多說什麼,再說也只是徒增困擾罷了。 

  見他即將離去,哈塞環宣一時心急喚住他:「弘康哥哥,你、你可以再吻我一次嗎?最後一次……」這 
是懇求,也是永恆的留念,不管她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 

  她會一輩子記得他,這個她生命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人。 

  「回去吧!」他沒成全她這個願望,轉身就要走。 

  「弘康哥哥,你不成全我嗎?即使我會因你而死?」 

  霍爾弘康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你不會死的,你死了,會少了我報復的快感,你忍心嗎?」 

  哈塞環宣知道他的意思。是了,他看穿她了,她會為了成全他的快樂,而滿足他想要的。 

  「那……我可以要你腰間的龍形玉□嗎?」 

  「無所謂。」他把系在腰上的青龍玉□丟在地上,那是他最不需要的累贅,能夠證明他太子身份的累贅 
,她要就給她吧! 

  「謝謝你,弘康哥哥,你先走吧!我送你走。」她彎身撿起玉佩,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感受它的溫度 
。「你保重!」 

  霍爾弘康頭也不回的離開。眷戀只會讓一個人懦弱,這不是他,因此他不需要回頭……見他的背影消失 
在大地另一端,他深吸了口氣。他走了,她也該回去面對屬於她的一切…… 

  ※※※ 

  阿孜那府邸因為哈塞環宣的失蹤而亂成一團,離奇的是,當夜一共有三個人在場,卻無人能具體形容賊 
人的身形和面貌,造成官府辦案困難。 

  本來,在阿孜那族長的要求下,這件太子妃失蹤案要秘密進行,可在太子妃失蹤三天,官府終日進入民 
宅胡亂搜索之下,再也隱瞞不了。 

  值得慶幸的是,這是族裡的恥辱,他們深知此事鬧到皇宮之後,會惹來什麼樣的風波;是以每個族人對 
此事雖心知肚明,對外都一致三緘其口,這才沒有把事件擴大。 

  今天,是哈塞環宣失蹤的第八天,哈塞策早已為愛女失蹤而眉頭緊鎖、愁白了發。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還沒來得及歎氣,一名士兵匆匆跑進來,他抓著他的肩頭就問。 

  「稟告族長,沒有。」士兵也氣短。沒日沒夜的找了這麼多天,他們官府都覺得對族長有愧。 

  「沒有……」哈塞策失神地喃喃自語,心智、精神都在緊繃的狀態。 

  就在這時,又一名士兵跑進。 

  哈塞策回神追問他相同的話。 

  「稟告族長,小姐……小姐回來了,小姐她……」 

  哈塞策聞言立刻推開士兵奔了出去,沒聽士兵說完話。 

  「小季,你說小姐她怎麼樣了?」一旁的士兵替族長追問。 

  「唉,總之就是這件事傳到太后那兒,我們就等著被殺頭了!」 

  ※※※ 

  匆匆地奔至屋外,哈塞策被眼前的景象給愕住了。莫說他年事已高、見識比別人多,他這一生,還未曾 
料想到自己的女兒會這般衣不蔽體、遭人指指點點。 

  「阿爹!」哈塞環宣跑向哈塞策,沒穿鞋子的纖足上滿是雜草,頭髮雖然看得出有整理過,卻仍顯得凌 
亂,這成何體統! 

  「快進去!」哈塞策沒搭理她的叫喊,忙不迭地脫下自己的長袍將女兒的身子覆住;他這才發覺,她的 
背上沾著塵土,再怎麼胡塗的人見到了,也知道她發生什麼事。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做事!」哈塞策回頭一吼,把看熱鬧的人潮喝散,「如果讓我知道你們在嚼舌根 
,就趕出維吾爾族!」 

  大夥兒不敢在原地多作停留,他們都不敢與族長做正面沖突。 

  「阿爹!」哈塞環宣沒見過阿爹如此惱怒的一面,他一向是勤政愛民的好族長,卻為了她……「住口! 
去梳洗梳洗,回頭到我的書房來。」哈塞策沒再看女兒一眼,卻心痛至極。 

  「是。」哈塞環宣低著頭,她知道自己讓阿爹蒙羞了,要是讓阿娘知道,不知道會有多傷心呢! 

  可她卻一點也不後悔。 

  ※※※ 

  片刻後,哈塞環宣便梳理整齊的來到哈塞策的書房。 

  「環宣,那個人是誰?」哈塞策開門見山的問。 

  「我、我不知道。」 

  「那好,把他的畫像畫出來!」女兒描繪丹青的能力是眾所周知的,哈塞策就不相信,憑著畫像,他會 
捉不到人。 

  「阿爹,他……他穿著黑衣,只露出兩隻眼睛,環宣畫不出來。」 

  「看著阿爹說話!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 

  「他穿著黑衣,我只看到他的眼睛,環宣畫不出來。」哈塞環宣看著自己的父親,勇敢的再重複一次她 
所說的。她怎麼能讓阿爹知道,她被一個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擄去了身和心。 

  「環宣,你竟然為了一個男人欺騙阿爹?」 

  「阿爹,我沒有。」他應該走得夠遠了吧?她永遠記得,在天之涯有一個她願意付出一切去愛的男人。 

  哈塞策心痛地看著女兒。他的女兒從小到大不曾說謊,卻在這一次欺騙他。 

  「環宣,你老實說,你……你是不是被欺負了?」 

  哈塞環宣搖頭,但眼角的淚水卻洩露了一切。 

  哈塞策心痛的閉上眼。是啊!他何必多此一問呢? 

  他的女兒有多美,維吾爾族裡的未婚男子目光都繞著自己女兒的身上打轉;若不是她早被太后訂了去, 
他的門檻早被求婚男子給踏平。而那名黑衣人,無端地將她擄了去,怎會錯過一親芳澤的機會呢! 

  「阿爹,對不起。」哈塞環宣選擇了不說這條路,現在不說、以後不說,永遠也不會說,她會隱瞞這個 
秘密直到死去。 

  「對不起什麼呢?是阿爹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受這種罪。還好,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多,明天你收拾收 
拾就進宮去,這件事情就當不曾發生過。」 

  哈塞環宣不可思議的看著父親,「阿爹,您還要女兒進宮去?您明知道女兒不行的!」 

  「不行也得行。你失蹤這幾天阿爹瞞著,這事兒不會傳到太后那裡去,你就進宮去做你的太子妃吧!我 
會告訴太后,讓她允你在宮裡待到十八歲大婚,這兩年你也不用回來了。」這裡就留給他善後,他一定會善 
盡保全女兒名節的責任。 

  「阿爹,我……我已經不是閨女了,進宮……」 

  「誰說你不是閨女來著?你是!阿爹會安排好一切的,你就安心進宮受封吧!」哈塞策心中已有打算。 
哈塞環宣看著父親,對於未來,她茫然不知所措。 

  哈塞策坐回案邊,拿起毛筆就寫,他要上書。 

  而哈塞環宣則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兩父女誰也沒有發現,窗外一抹鬼祟的身影,帶著詭笑而去…… 

 第四章 

  哈塞策的辦事能力果然超強,前後不過五天,就已經接到太后的詔書,命哈塞環宣進宮受封,並派了屬 
於皇後的鳳輦前來迎接,替哈塞策做足面子。 

  可他們族裡的人只是把它當成一則笑話。謠言是永無止境的,尤其這個謠言牽扯到高高在上、人民難以 
窺視的皇族。 

  「我說表妹,你這身打扮可真是高貴。」木克臻待在哈塞環宣的閨房,她住在這裡好幾天了,美其名是 
陪著哈塞環宣,實則不斷打聽她被擄之後所發生的事。 

  可惜,她套問不出什麼。她私下以為,哈塞環宣是在包庇那個男人,她似乎在隱瞞什麼。不過,令她真 
正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一個失了貞的女人竟然可以繼續做她的太子妃;這老天,著實是太不公平了些。 

  「表小姐,這是當然的,誰不知道我們家小姐是維吾爾族的大美人,不需要刻意打扮就很迷人了。」善 
舞拿著梳子,將哈塞環宣的頭髮綰了起來,插上花釵九根,耳朵旁邊則貼有兩片葉子圖案的花鈿。 

  「那倒是。」木克臻酸溜溜的回道。「可惜這榆翟服是青色而不是純白色,不然更可顯出表妹的高雅聖 
潔呢!」 

  聞言,哈塞環宣和善舞微愕。 

  哈塞環宣自知清白不再,低頭不語;善舞則較沉不住氣。 

  「表小姐,這話兒我們房裡說了就算,出去可別讓人聽見了。」 

  木克臻發覺自己失言,忙道歉:「表妹,真是對不起,踩到你的痛處了。」 

  「沒……沒關係。」哈塞環宣勉強露出微笑,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尷尬。 

  善舞見主子難過,也沒再說話,替她將整套榆翟服穿上。 

  哈塞環宣在鏡中看見自己穿上素紗單衣,領邊畫反金弓、反金斧形紋,袖口及衣襟緣是紅色羅錦,大帶 
與上衣的顏色相同,是黑紅色;革帶、青襪、鞋上是亮眼的金色,腰掛瑜玉佩,朱紅扁雙大綬;外衣則是繡 
著青質五色雉紋,表示皇族身份為九等。等她做了皇後,這身打扮會跟著改變,身份也會躍居十二等。 

  看來令人欣羨的一切,豈是她所在乎的?她所在乎的,又豈是她能得到的? 

  她的憂容滿面不似一個即將受封的太子妃,這些都非她所願,她如何能快樂得起來?撫著胸前的龍形玉 
佩,她在心中默想,弘康哥哥,你知道嗎?你苦心想摧毀的第一步並沒有實現,我還是得進宮去做太子妃, 
我該感激你帶給我美好的回憶嗎?還是該怨自己無能,沒能幫上你一些……沉靜半晌之後,宮裡派來的女官 
來催了。 

  「環宣小姐,時候不早了,您是否準備好了?」 

  「嗯。」哈塞環宣站了起來,把桌上的桃木小鏡交給善舞,「路上再畫吧!」 

  「表姐,我走了。阿爹就麻煩你照顧了。」哈塞環宣不捨地與木克臻話別。 

  「我會的。」 

  「表姐,謝謝你。」兩姐妹緊緊相擁,離情依依。 

  「我們是自家人,不必客氣。走吧!你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嗯。」哈塞環宣點點頭承諾後,和善舞跟著女官走到大廳拜別爹親。 

  「阿爹,我走了,您老人家要好好保重身體,我一有機會就會回來看您的。」 

  哈塞策和太后稟告過了,此次受封,哈塞環宣就在宮裡住下了。 

  「不,阿爹想你會去看你的,你就別回來了。」為免夜長夢多,哈塞策縱有不捨,也得割斷父女情緣。 

  哈塞環宣豈會不知,她點點頭,再環顧這待了十六年的家;終於,在淚水即將落下之際,女官替她覆上 
頭巾,送她上鳳輦。 

  「阿爹,環宣會想您,您進宮來一定要來看環宣吶!」她掀開窗簾,向父親揮手。 

  「會的,阿爹會的……」哈塞策追到大門口,望著進宮的隊伍慢慢的消失在視線內,呼喊的聲音漸漸被 
風掩去…… 

  ※※※ 

  漫天飛舞的黃沙席捲著草原,一支長達十余尺的隊伍成一直線而行,隊伍的前端奏著高昌樂,中間有幾 
名著長條袖的藍衣姑娘一走一跳的行進,後面跟著的是金黃色的六人大轎,正一步一步的往東詔國皇宮而去 
。 

  草原的另一端,無視於黃沙滾滾,男子坐在馬背上吹著簫,簫音無限淒涼孤寂,仿似送行。 

  「就是她嗎?」順著男子視線所望之處,他也看到了一行隊伍。 

  男子沒回答,逕自吹著簫,分不出心中是喜是悲。 

  「走吧!人都走遠了。」 

  那人止住簫音,目光仍是盯著遠處。「薩那亞,你相信嗎?總有一天,我會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我當然相信,你有你的本事。」他不是在吹捧他,他說的是事實。 

  他們相識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長,他的野心不會讓他永遠只屈於影子地位的,他一直都這麼相信。 

  「走吧!我們尋夢去。」他騎著白馬,率先離開高原。 

  薩那亞也不甘屈於後,策馬追上。 

  奔騰的黃土在他們的馬後紛飛,當黃土散去時,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蹤影…… 

  ※※※ 

  有道是命運弄人,還真是一點也不假。 

  任誰也沒有想到,當鳳輦抵達皇宮時,一道不幸的消息突然傳來,令人措手不及、驚恐莫名。 

  太子死了,死於一場突來的熱病。 

  短短的幾天,霍爾熙康由一個健康的人變成已死之軀。 

  宮裡的人忙著封鎖消息以防走漏,太后更是因失去愛孫而痛不欲生,想到日後東詔國將後繼無人,她不 
免悔恨沒讓環宣早點進宮。 

  宮裡宮外沒人搭理在鳳輦上的哈塞環宣,皇宮的內侍向她通報之後,她就一直待在鳳輦內不曾出來。 

  熙康哥哥死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像鞭炮般將她的腦子炸開,令她不知所以。 

  善舞也為自己的倒霉叫苦連天,在心裡直呼自己跟錯了主子。本以為是進宮來享福的,沒料到太子這一 
死,害苦了她和小姐。 

  她們該回去嗎?回去那個流言滿天的族裡?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兩條路都難行了。太后又是作何打算 
?準備怎麼安置她和小姐? 

  ※※※ 

  太后的寢宮此刻沒有半個隨侍的宮女,太后病了,得了心病。 

  表面上,她呼風喚雨好不本事,可她卻是孤鸞星。辛苦了大半輩子,兒孫一個個離她而去,只留下她一 
個人孤孤單單。 

  真主阿拉毫不留情的將他們帶走,留下她這個老人家,數度嘗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這是她獨掌大 
權數十年所應該付出的代價嗎?還是,這是東詔國即將滅亡的徵兆? 

  「雅丹泊、雅丹泊呢?來人啊!把雅丹泊叫來。」太后坐起,白髮散亂在她的臉上,她像一個瘋了的老 
婆子,忽而大叫。 

  驚壞了外頭的侍衛,連忙奔去把雅丹泊主教請來。 

   「太后,雅丹泊主教來了。」侍衛通報了聲。 

  「下去。」太后已經恢復昔日威嚴的神色,彷彿剛才失序的瘋狂喊叫只是他人的錯覺。 

  「太后。」 

  「雅丹泊,哀家要你預知天命,把東詔國的未來命運告訴哀家。」 

  「這……」雅丹泊顯得有些為難。數十年前他預知天命,造成今天這種結果,太子的早逝就是最好的證 
明。現在他若再窺視天機,未來恐怕還有更大的磨難等待著東詔國……「東詔國不可一日無主,哀家老了, 
還能撐多久?未來東詔國會怎樣,就連哀家也不能知道嗎?」 

  「太后,這是真主阿拉的天意。」雅丹泊只能這麼說。 

  「真主阿拉?又是真主阿拉,哀家已經受夠了這些天意。」太后再度失控,不惜污蔑神。她不得不承認 
,她已被天意擊潰,眼下沒有什麼比東詔國更重要了。 

  「太后,萬萬不可懷疑真主。事實上,真主阿拉封閉一條路,必定早已留了後路。」雅丹泊語帶玄機地 
說。 

  「東詔國還有後路嗎?」太后彷彿受了重大打擊。在她死後,東詔國會怎麼樣?落入其它三強的手裡? 
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啊! 

  「有的,看來也不能再瞞著太后您了。」雅丹泊歎了口氣,緩緩道出二十年前,納蘭皇後生產的那一夜 
…… 

  ※※※ 

  「當時微臣將弘康皇子送到艾提朵爾清真寺,轉眼都已經過了二十年……」要不是當年他有違天命,也 
許熙康太子也不會英年早逝吧! 

  這是窺視天機,真主阿拉的責罰,也是他隱藏多年的秘密。 

  「這麼說,哀家還有一個孫兒?」太后聽完雅丹泊的說明,並沒有怪罪於他的知情不報,反而慶幸霍爾 
家還有一條血脈。如果她還是二十年前的她,必定會毫不留情下令弒嬰,可今非昔比,再怎麼說……現在她 
需要他來替她治理東詔國。 

  「雅丹泊,派人去把他接回宮來。」太后下令。 

  「太后的意思是?」 

  「把他接回來,哀家要他代替熙康成為太子。」 

  她以為事情可以如此簡單,她以為任何事情只要她想就可以如她所願。 

  「他不會答應的,他是個有感覺、有思想的人,怎麼可能教他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哀家會有辦法的,你儘管把他接回來就是。」 

  「是。」雅丹泊沒敢再多問,眼下最重要的是善後的問題。 

  「太后,那環宣小姐呢?要將她送回去嗎?」 

  「不。」太后果決的否定這個提議,「在人民眼中,太子沒死,受封大典照樣舉行。」只有這樣,才不 
至於人心惶惶;只有這樣,這幾天的隱瞞才有一個圓滿的解決;只有這樣,太子鬧雙胞、東詔國受詛咒的傳 
言,才能得到完美的落幕…… 

  ※※※ 

  幾天後,哈塞環宣在紓南大殿受封為宣妃,正式成為東詔國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 

  「真是太過分了!太后以為太子崩逝的事可以瞞多久?」善舞替哈塞環宣不平,雖說小姐的身子已不清 
白,可沒道理要一個才十六歲的姑娘守一輩子寡吧……! 

  「善舞!不要亂說話。」哈塞環宣斥道。皇宮內苑到底不比家裡自在,這樣大放厥辭讓有心人聽了去, 
可是要殺頭的。 

  再者,太后曾私下召見她,告訴她關於雙生子之事和她的打算,在徵求她的同意之後,才冊封她為宣妃 
的。 

  對於熙康哥哥的突然死去,她雖然心傷,可畢竟十年不曾見面了,她對他的那份濃厚情誼早被歲月沖散 
,昇華成淡淡的友誼了。 

  可相反的,真主阿拉既然讓她和弘康哥哥相遇,想必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太后說會找回弘康哥哥,他會回來嗎?如果知道她就是他的皇後,他會開心嗎?如她所期待的一樣。 

  「小姐,不,宣妃娘娘,你真要在宮裡守寡一輩子嗎?那善舞……」 

  「你想離開?」哈塞環宣自進宮後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去細想善舞的想法,或許她不該耽誤 
她的青春。 

  「不,善舞沒有這樣想,只是娘娘,你在這裡沒權沒勢的,將來太后若死了,誰可以當你的靠山?」善 
舞在哈塞環宣失蹤的那幾天,飽受其它奴僕的嗤笑,笑她跟了一個不貞的主子;好不容易脫離那兒來到宮中 
,太子卻又死了,她心裡只想不再受欺侮啊!為什麼這麼難呢? 

  「太子沒有死,過幾天他就會回來了。」弘康哥哥,你會回來吧?這裡的一切都變成你的了,你就放下 
仇恨,別再想過去了吧!哈塞環宣在心中吶喊著。 

  善舞卻當哈塞環宣在說瘋話,她瞠大眼睛,以為她瘋了。 

  哈塞環宣見狀,不由得笑開了眼,「他是霍爾弘康,熙康哥哥的弟弟……」善舞是她的貼身侍女,遲早 
要知道一切的,她沒有避諱地向她說出太后的打算…… 

  ※※※ 

  「你憑什麼要我回去?」霍爾弘康根本不想理會她,要不是薩那亞的人擋不住了,他也不會出來見她。 

  「唉,你的個性和你父皇一樣固執。」自雅丹泊在米蘭找到他以後,他就不願和派來的人回去,說好說 
歹的,太后決定自己出宮來請。 

  「我哪裡有父皇,我只是個棄嬰。」霍爾弘康冷哼。他聽來人說了,霍爾熙康死了,現在他們需要他了 
,所以不惜紆尊降貴的來請他?哼,想得未免太簡單了! 

  「弘康皇子,請不要這麼說,當年皇上、皇後也是不得已的。」雅丹泊不知道該怎麼勸,這些話都已經 
說了很多遍,他不聽就是不聽。 

  「這些話,怎麼不在霍爾熙康活著的時候來說?怎麼,現在有求於我了,就要來哄我?當我是三歲孩子 
嗎?」霍爾弘康毫不掩飾的眸光閃著恨意,若非這是他唯一能宣洩的途徑,想必他會以更激烈的方式來表態 
吧! 

  太后見他態度強硬,對皇室的憎惡情感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消弭,只好松口道:「哀家擇日再來。」 

  「不用白費心機了,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 

  「話不要說得太滿,你會跟我回去的,而且是心甘情願。」 

  太后說完這句話便離開,氣得霍爾弘康頻頻捶桌洩憤。 

  ※※※ 

  當晚,薩那亞端了晚膳進霍爾弘康房裡。 

  「弘康,你還在生氣?」見他沒有出去大廳一起吃飯,他索性夾了幾樣菜送過來。 

  「不值得一提。」霍爾弘康瞥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腦子裡心煩的他沒去注意為何不是奴僕替 
他送飯,而是堂堂米蘭國的王子替他送來。 

  「承認吧!你還是在意的。」薩那亞知道他死硬的性子,認識他這麼多年了,他心裡有多少怨恨,他不 
曾瞞過他。 

  「難道你也幫著他們來說項?」他睨了他一眼,顯然對他的背叛不以為然。 

  「我誰也不幫,只希望你能放棄仇恨、怨懟。」替他布好菜,薩那亞將一對像牙箸拿到他的面前,「吃 
吧!再怎麼生氣總不能跟肚子過不去。」 

  霍爾弘康不疑有它,舉箸就食,誰知吃了幾口後竟感到有些昏沉。象牙箸掉在地上,清脆的聲響喚醒他 
即將失去的神智,「你……你下毒?」 

  「我沒有下毒,弘康,我是在幫你……」 

  薩那亞的話猶在耳畔,霍爾弘康已然失去意識,身子癱軟在桌上,頭無力的趴下。 

  「薩那亞王子,你做得很好,我東詔國永遠感謝你的幫助。」 

  這時,本該離去的太后出現在房裡,身後跟著雅丹泊。 

  「這忘情蠱真的只會讓弘康忘掉仇恨這麼簡單嗎?」雖然已經做了,但他還是不免有些遲疑。 

  「是的,忘情蠱之所以稱之為忘情,就是它能讓人忘了七情六慾,為了東詔國的未來,哀家也只能這麼 
做了。」 

  西疆阿賽滿族,也就是她的族人,終其一生都在養蠱;若不是情非得已,她也不會拿來用。是以,稍早 
前她才能以信心滿滿之誓,宣告他一定會回去東詔國。 

  因為服了忘情蠱,能讓人忘卻一切仇恨,只聽放蠱人所說的話。 

  「來人,把太子扶好,我們回宮了。」太后向薩那亞點頭,再次感謝地說道:「薩那亞王子,這次蒙你 
相助,哀家感激不盡,他日若是米蘭有需要我東詔國的地方,請你不要客氣。」 

  「我能常去看他嗎?」其實他更想問的是,弘康可會記得他? 

  「歡迎之至。」太后點點頭,表示首肯,同時也看出他的疑惑,「放心,弘康對你沒有恨,既沒有動到 
七情六慾,何來遺忘呢?」 

  「我明白了。」薩那亞點頭,心稍稍放下。 

  隨後,帶著昏迷的霍爾弘康,太后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目送太后等人離去,薩那亞在心中一歎,沒想弘康到最後還是得回東詔國,他希望自己真的幫了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霍爾弘康吃了忘情蠱,將之前的七情六慾全都冰封;當然,他也忘了那個紅衣姑 
娘,那個與他纏綿七天七夜的紅衣姑娘…… 



第五章 

  舊歷三月,東詔國霍爾熙康太子登基,太后宣佈退位,將政權完全轉移,結束了太后執政四十年的歲月 
。 

  而同時在紓南大殿上宣佈的是在一個月後舉行大婚,提早兩年把該辦的喜事辦了;只不過依舊須遵循古 
禮,在大婚之前,未婚夫妻不得見面。 

  宣詔之後,天子與平民同樂,完全沒有人察覺,真正的熙康太子已經死了……「恭喜你了,表妹。」木 
克臻待在哈塞環宣的寢宮裡說著,目光卻停在她的首飾盒不動。 

  三天前,她應邀進宮與表妹作陪。依習俗,即將要出閣的姑娘都必須為自己縫製嫁衣、鴛鴦枕頭、龍鳳 
喜被;可哈塞環宣的身份不同,儘管不是閨女了,還是有顯赫的皇室肯收留她。對於這點,她早在心中吃味 
了數百回。這次能托表妹的福進宮來,看到表妹擁有的一切,她在心裡打定主意,此生就待在宮裡不走了。 
想她的樣貌也不差,雖是差了表妹一大截,可總是個清清白白的閨女,這一點,她自是比表妹更自豪。 

  她把心事隱藏得很好,沒讓任何人看穿她的心思,只要讓她逮住機會遇上皇上,她有把握能替自己掙來 
高高在上的地位。 

  「表姐、表姐!」 

  哈塞環宣伸手在木克臻眼前晃了晃,這才把她飄遠的思緒拉回。 

  「啥?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呢?竟然想出了神。」哈塞環宣笑看著她,兩頰的梨窩讓她看來純真無邪。 

  「哦,沒什麼。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我是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的首飾?我瞧你盯了好半晌的。」那些都是太后奶奶命人送來的飾物,太多 
了,她哪裡戴得完,表姐若是喜歡,全送給她也無妨。 

  「哦,沒有啊!我只是羨慕你,太后對你這個孫媳婦可真疼惜呢!」若是她知道你婚前失貞,恐怕會將 
你打入冷宮哩!她冷冷的看她一眼,她那看來無邪的梨窩真是刺眼吶! 

  「是啊!太后奶奶對我真的很不錯。」哈塞環宣贊同木克臻的話,完全不清楚她的心思。她站了起來, 
走到鏡台前拿起首飾盒,「表姐,你挑挑看,喜歡的儘管拿去。」 

  「真的?」木克臻一聽到有首飾要送給她,她的眼睛都亮了。「那我可就不客氣!」 

  「嗯。」哈塞環宣把首飾盒放在木克的手上,由著她挑。 

  「這塊玉佩挺別緻的,我就要這個。」木克臻翻了翻盒裡,最後在底部找到一塊玉佩。 

  哈塞環宣看清她手中的玉佩,面色頓時刷白,「表姐,那塊玉佩不行給你。」 

  那是她由弘康哥哥那兒要來的,怎麼能送給表姐呢! 

  「你不是說由著我挑喜歡的嗎?這麼才挑中一塊玉佩,你就反悔。」木克臻心生疑竇,非要問出個什麼 
。「不是的,表姐,你行行好,這塊玉佩不行。除了這塊玉佩之外,真的隨便你挑。」哈塞環宣心急怕她不 
還,硬是一把搶過,好好在懷裡護著。 

  看她這般寶貝的模樣,木克臻心忖一定有內情,於是故意耍賴道:「不行,你一定要說出個理由,否則 
我就當你是說話不算話。」 

  「這是阿爹送給我,我一直戴在身上的。」 

  「姨丈送你的?為什麼我從來沒看過?」 

  「是……是送我入宮那天他才給我的,你當然沒見過。」 

  她撒謊!木克臻一眼就看出來了,可她聰明的沒有拆穿她。她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那好吧,我就換 
別樣好了,不過我可要最昂貴的。」 

  「都由你決定。」哈塞環宣大方的說,只要她別要她的玉□就好。 

  算準了皇上下朝的時間、隊伍行經的方向,木克面露慌亂的奔了過去……她不時邊跑邊回頭看,冷不防 
地撞進一副堅硬卻溫熱的胸膛,「哎呀!真是對不住……」 

  「大膽!竟敢衝撞皇上。」帶刀侍衛很快地將長刀架在木克臻的脖子上,「是哪個宮裡的奴才,竟然如 
此放肆。」 

  「皇、皇上?您就是皇上?」木克連忙跪下,連抬頭看清來人也不敢。 

  「皇、皇上饒命,民女不是故意的。」 

  聽她自稱民女,霍爾弘康知道她不是宮裡的奴婢,一定是不知道宮中的規矩才闖下大禍吧! 

  他面無表情的示意身旁的侍衛把刀拿開,「不知者不罪,你起來吧!」 

  「謝……謝皇上。」木克臻站了起來,頭仍是低垂著。 

  「什麼事這樣慌慌張張的?」 

  「皇……皇上,民女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令霍爾弘康愈看愈覺可疑,他拿出威嚴說道:「要你說就說。」 

  「是……是宣妃娘娘她要殺民女!」 

  「哦?」他眉一挑。對於這個宣妃,他沒特別的感覺,只是覺得她很美、面貌有些似曾相識,可一點兒 
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即位之後,又因為新婚之前不得見面的禁令,他只有在冊封大典上見過她一面;今天若不是眼前的女子 
這麼一提,他幾乎要忘了宮裡有這麼個人存在。 

  「她為什麼要殺你?你犯了什麼錯?」 

  「皇上,這事關宣妃的清譽,民女實在不能說。」 

  「說!」僅只是一個字,卻讓人膽戰。 

  「皇……皇上,是您要民女說的,您可要保……保證不殺民女。……」 

  「哪來那麼多廢話,說!」他既不給予她任何承諾,也不給她退路,他只想知道一個丈夫應該知道的。 

  「因為民女知道了宣妃的秘密,所以宣妃要殺了民女。」 

  「宣妃的秘密?」 

  「是的,皇上,宣妃在進宮前被蠻人擄了去,婚前失去清白,宣妃的家人還封鎖消息,不讓這事兒外傳 
到這裡;事後為免夜長夢多,更是千方百計把宣妃送進宮來。這事兒,在民女的家鄉是人人都知道的啊!」 

  聞言,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氣。這天大的綠帽子正罩在當今皇上的頭頂上啊! 

  「既然消息都被封鎖了,又為什麼人人都知道?這不是相互矛盾嗎?」他不相信,這只是謠言,一直以 
來,皇室醜聞是人人想挖掘的。 

  「皇上,民女說的句句屬實,那天宣妃回來的時候衣不蔽體,是民女親眼所見。方纔,民女在整理宣妃 
的房間之時,還發現那個蠻人留下的玉□,上頭清清楚楚的寫著一個『弘』字。」 

  她舉證歷歷,讓霍爾弘康一時難辨真偽,於是皺著眉問:「你是誰,為什麼知道宣妃這麼多事?」 

  「啟稟皇上,民女是宣妃的表姐木克臻。」木克臻大方的報上自己的名字,這一個天大的醜聞被她揭露 
,想必皇上會對她印象深刻吧!她暗忖。 

  「這件事情朕會調查清楚,如果朕發現你詆毀宣妃的名譽……」 

  「皇上,民女說的句句屬實,絕不敢騙您,民女是冒著生命危險告訴您實話的呀!」 

  「這件事朕自有打算,你下去吧!」霍爾弘康揮揮手,趕她下去。 

  木克臻深知這事急不得,她心中所想的不過是皇上對她一見鐘情罷了,雖然事情發展的結果未能如她所 
願,不過這樣的一顆大石頭投在心湖裡,怎可能不會產生一波波耐人尋味的漣漪呢! 

  末了,她帶著笑意離開。 

  ※※※ 

  深夜,御書房的燈火通明,霍爾弘康坐在龍位上批閱著奏章;看著看著,外頭傳來米泊的通報聲。 

  「進來吧!」 

  「皇上。」 

  「事情查得如何?」原來一向待在他身邊的米泊被派去辦事,這才沒在他身邊守衛。 

  「稟皇上,維吾爾族族人之間的確謠傳著宣妃娘娘失貞之事。」米泊這趟來回東詔國與維吾爾族之間, 
聽到許多不利於宣妃娘娘的謠言,他不知該不該把他聽到的向皇上稟告。 

  「說下去。」 

  「聽說宣妃娘娘被蠻子擄走,失蹤了七天七夜,回來時不但衣衫不整,更是死也不願畫出蠻子的畫像, 
好讓官府捉人。這事本來是沒有人知曉的,誰知道宣妃娘娘竟毫不避諱的赤裸著身子走回家裡,弄得人盡皆 
知。」 

  聽完米泊的話,霍爾弘康德到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個宣妃是個恬不知恥的女人。 

  「這麼說來,失貞之事是真的!」霍爾弘康沉吟半晌,「去把她的貼身女侍傳來,朕要親自問話。」 

  「是。」米泊領命退下。 

  ※※※ 

  不一會兒,米泊便帶回一個身穿僕衣、看來就是侍女模樣的姑娘回來。 

  「跪下。」米泊推了她一把,霍爾弘康仍是一臉平靜無波,令人完全看不出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皇……皇上。」善舞被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王者氣勢給嚇得說話結巴。 

  「把頭抬起來說話。」 

  「是……是。」 

  「朕問你,你是宣妃的貼身侍女?」 

  「是。」 

  「那宣妃的一切問你最清楚?」他故意這般試探,如果她回答是的話,她的話實在很有參考價值。 

  「是。皇上要問善舞什麼事?」善舞顯得有些心虛,連忙把頭低垂,祈求阿拉保佑皇上不要聽到了什麼 
才好。 

  「朕問你,聽聞宣妃曾經被蠻子擄去七天七夜,這是真的嗎?」霍爾弘康開門見山的問,毫不拖泥帶水 
,甚至不含任何情感,只因他對哈塞環宣一點感覺也沒有。 

  「皇……皇上!?」這一句問話嚇壞了善舞,只見她瞠大眼睛,甚至誇張到跪坐在地上。 

  看她這副三魂被嚇得少了七魄的模樣,霍爾弘康想也知道他說對了。「宣妃還想隱瞞一切,想瞞天過海 
成為朕的皇後?」 

  「不、不是這樣的,皇上,您誤會了。」善舞否認。 

  可霍爾弘康早把前因後果整個聯貫起來,不是她幾句話就能推翻。 

  「夠了,宣妃有你這個忠僕,算是她福氣。朕可以饒你知情不報,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把她 
派到邊城去充作軍妓。」 

  「是。」 

  「不!皇上,皇上,善舞不要!」善舞搖頭,淚水奔流出來,她嚇得什麼都說了:「皇上,這不是善舞 
的錯,一切都是宣妃和老爺的錯,他們要善舞準備雞血,在您和宣妃洞房花燭夜充作是宣妃清白的證明,善 
舞只是受人使喚的奴婢,一切都是宣妃指使的。皇上,您不能冤枉好人吶!」 

  「大膽宣妃,婚前失貞也就罷了,竟還想欺騙朕,她妄想得到權勢!來人,擺駕明清宮,朕要見太后。 
」他要廢後,他的後宮容不得這種失貞敗德的妃子。 

  「是。」 

  霍爾弘康怒氣沖沖的離開,留下沒人理會的善舞。 

  她大驚失色的暗叫聲糟了,可宣妃娘娘糟了總比她充作軍妓好吧! 

  不行,她得趕緊離開,不能讓宣妃娘娘知道是她洩的密。 

  她站起身來,匆匆忙忙地離開。 

  ※※※ 

  「祖奶奶,請您准許朕廢了宣妃。」霍爾弘康的臉上罩上一層冰霜。 

  「廢宣妃?」太后吃驚。歷年來,皇上後宮嬪妃三千,除非是犯了過錯,才會讓人特別去注意到某個妃 
子。可皇上尚未和宣妃大婚就要廢了她,這不但不合常理,更讓人匪夷所思。 

  「宣妃犯了什麼錯?你們甚至還沒有真正相處過。」言下之意,就是不允。環宣那丫頭是她親自挑的, 
她的一言一行都是貼上太后保證的。 

  如今皇上說要廢了她,不正是無言的說明她所選非人? 

  「她犯了七出之淫佚,還企圖瞞天過海;若是朕接納了她,不正是與千萬人民共妻嗎?」 

  「胡說,什麼與千萬人民共妻!你太胡鬧了,是有人在造謠生事吧!」 

  「這事朕已經查明清楚,廢妃是誓在必行,孫兒只是來告知祖奶奶一聲而已。」霍爾弘康冷峻的臉上寫 
著不屈服,當初由著祖奶奶作主這樁婚事,現在,他總有權利結束吧? 

  「什麼?你竟然敢忤逆長輩!」太后皺起眉頭。她怎麼會以為憑著忘情蠱就可以操縱他呢?這個孫子的 
一意孤行和偏執是怎麼也消弭不掉的。 

  「如果祖奶奶以命阻止呢?」她絕不允許廢妃,環宣丫頭是熙康從小就訂下的,這個婚約已經十幾年了 
,東詔國上下子民全都知道這樁婚事,皇家丟不起這個臉。 

  再者,大婚日子就在三天後,她要見到東詔國下一代的誕生,而此人非環宣丫頭不可。若是他執意如此 
,就不能怪她以命相搏。 

  「祖奶奶,您……何必呢?為了一個沒有婦德的女子。」宣妃甚至還想殺人滅口,這樣心狠手辣、攻於 
心計的女子竟即將成為一國之後!未免太可笑了。 

  「環宣丫頭不是這樣的人,如果你肯用心看,絕對會有不同的感受。」太后勸道。何況,環宣丫頭幫了 
她的忙,隱瞞住真正太子已死之事,她只能把環宣丫頭一輩子的幸福交給她另外一個孫子了。 

  但此時霍爾弘康根本就聽不進去,他佩服哈塞環宣連太后都可以收買的本事;祖奶奶既然以命相搏,他 
不能做個不肖子孫,只好聽從。不過,雖然他不能廢了她,她最好要有守活寡的準備。 

  「怎麼樣?你還要廢妃嗎?」太后追問。 

  「在朕的心中,她已跟廢了沒有什麼兩樣!」霍爾弘康面帶慍色,甩袖而去。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太后在他背後歎道:但願環宣丫頭能讓弘康改變心意…… 

  ※※※ 

  三日後,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如期舉行。 

  紓南大殿上懸掛著喜氣洋洋的紅燈籠、紅綵帶,地上舖著紅毯;參加的男性官員一身火紅長袍,女侍或 
者官員親屬也穿著紅色連衣裙上套對襟背心,不分老少都戴上紅色小花帽。裝著囊、奶茶、拉麵、烤羊肉的 
盤子也是飾著紅花……總之,眼前所及淨是滿滿的紅色。 

  因為宣妃來自維吾爾族,所以典禮上還準備了賽乃姆舞,供哈薩克人欣賞維吾爾族的民族特色;男女成 
對而舞,隨著熱烈的快板舞曲盡情地跳著,到處充滿了喜悅。 

  太后高坐在上位,孫兒娶媳婦,她是最高興的人了。 

  哈塞環宣未罩頭紗,一身火紅描金邊的鳳袍,將她的雪白肌膚襯托得有如天仙,因為阿爹哈塞策也來參 
加婚禮,因此她更是笑開了眉眼。 

  然而,一直都以冷淡的態度示人的霍爾弘康,則是大殿上最不投入的人。 

  他冷眼旁觀這一切,似乎一切的歡樂都與他無關。 

  這僅只是一樁他再痛恨不過的婚姻。 

  意外地,他發現自己的思緒可以如此變化。過去二十年來,他的心緒不曾有過太大的起伏,任何事都不 
能牽動他的心緒分毫。可對於這整件事、宣妃這個人,他產生太多反感的情緒。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朝臣們紛紛舉杯向皇上致意。 

  「何喜之有?」霍爾弘康冷嗤了聲,但也舉杯就口。 

  在場眾人微愕,不知所措的看向太后和皇後。 

  「這是咱們東詔國幾十年來的喜事,當然是喜。來,哀家也敬你和皇後一杯。」太后忙打著圓場,整件 
廢妃的事才剛落幕,她不希望再讓眾臣看到君妃不合的醜態。 

  哈塞環宣本也是嬌羞女兒心,但在聽聞霍爾弘康的話之後,霎時愕然。難道他不想要她? 

  「皇後,還不舉杯?」太后低聲催促。 

   哈塞環宣收定心神,忙地舉杯,「皇上……」 

  「哼,想玩那套把朕灌醉,然後生米煮成熟飯的伎倆就不必了。」他瞪了她一眼,目光隨即瞥開。 

  哈塞環宣看到了,她以為是自己多疑,皇上看她的眼神有著不齒和輕蔑,似乎還有著濃濃的恨……不!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皇上處理政事夠煩了,如今又為了大婚而耽誤國事,難免有些脾氣,她身為一國之後, 
該要體諒的。 

  可,他為什麼要說出那樣的話呢? 

  她沒有要和他玩手段的意思,這樁婚事,自太后奶奶告訴她實情後,她就一直都是認真的。 

  然,她不知道的是,霍爾弘康不再是昔日她識得的那個霍爾弘康,而是中了蠱毒,再也想不起她的「霍 
爾弘康」……「熙康!」太后聽到霍爾弘康的話,立刻發出責難的目光。 

  霍爾弘康則是不予響應,繼續喝他的酒。 

  ※※※ 

  幽漆的夜,無月無星的暗黑,白日熱鬧的氣氛始終烘托不了晚上,曲終人也散,一切又回復了平靜。 

  坐在舖著紅錦被的床邊,眼前是貼滿了喜字的櫥櫃、梳鏡、屏風……哈塞環宣忘了祖訓,新娘子是不能 
歎氣的,可都已經二更天了。 

  從用完宮宴被送進皇上寢宮到現在,她已經呆坐了好幾個時辰。 

  喜婆、侍女紛紛被她遣退,她不想她們累壞了,等皇上回宮是她一個妃子應該做的,不該牽累別人。 

  唉!她情不自禁的又歎了口氣,心忖,弘康哥哥會回來嗎?還是他又待在御書房裡批閱奏章,這才耽擱 
了? 

  這幾個月來,她聽到不少宮人在說,皇帝雖然才剛接手國事,可一點也不含糊,比起之前只知玩樂,真 
是改變太多了。 

  其實,只有她知道,那是弘康哥哥的本事,一旦他決定要做的事,便會盡全力達成;也就是因為這樣, 
她才會認為他能適任一國之君的角色,也才會這樣輕易的把心交出去。 

  他是一國之君,應當以國事為重,新婚之夜與國家社稷孰輕孰重,這還用別人提醒她嗎?她不禁自責, 
方纔她還差點錯怪他了,她真是不懂事。 

  二更天了,他還在批閱奏章,她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不如替他準備些點心,這才是為人婦應該做的。 
她的夫君是一國之君,她日後也會常常過著這種獨守空閨的日子,她早該有心理準備的。 

  這樣一想之後,哈塞環宣松了口氣。原來這與弘康哥哥不理睬她無關,一切只為國事。 

  「善舞、善舞!」她拉鈴叫著下人房的善舞。 

  不一會兒,善舞揉著眼過來,「皇後娘娘,什麼事啊?」 

  「你去煮幾樣小點心,等會兒我要送去給皇上吃。」 

  「皇上還沒回宮啊?」善舞完全清醒後,看清楚床上的紅錦被還折得好好的。 

  「嗯,你快去。」哈塞環宣一臉喜孜孜的。不知道弘康哥哥是否會喜歡她的到訪? 

  「哦!」善舞退了下去。 

  哈塞環宣則是褪下厚重的鳳袍和飾品,恢復一身清雅。 

  過了一會兒,善舞端了幾碟點心回來。「皇後娘娘,點心準備好了。」 

  「給我。」哈塞環宣接過善舞手中的托盤,「好了,你回去睡吧!麻煩你了。」 

  「不麻煩,這是善舞應該做的。」說完,善舞一臉笑意的退下。的確不麻煩,御膳房裡的人一聽到東西 
是皇後娘娘要的,連覺也不睡全跑來幫忙,她只是把東西端來而已。 

  而哈塞環宣並不知情,端著食盤就往御書房而去。 



第六章 

  御書房後側一張臨時的床榻上,木克臻羅衫未著,雙頰酡紅地依偎在霍爾弘康的懷裡。 

  「皇上,如果讓皇後知道的話,臻兒……臻兒……」 

  「她知道了又怎麼樣?朕會怕她不成!」提起那個女人,他只有討厭的情緒。 

  「不是的,皇上,臻兒不是這個意思。」木克臻抬眼嬌羞的看了霍爾弘康一眼,「皇上權大如天,皇後 
當然動您不得,可臻兒只是個小小的陪寢,臻兒是怕一旦皇後知道皇上臨幸了臻兒,臻兒還有命嗎?」她咬 
著紅唇,眼裡盈滿晶燦的淚珠,水汪汪的大眼無助的看著他。她有著說哭就哭的本領。 

  「既然怕,當初就不該勾引朕。」霍爾弘康挑眉,對於這個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之所 
以與她共度新婚之夜,純粹只是巧合罷了,沒有特別的理由,但她似乎妄想得到他的承諾。 

  「皇上,您……您怎麼這麼說呢?」木克臻秀眉緊攢,「是皇上的風采懾人,臻兒情難自己……」 

  「哈哈哈,好個情難自己。」霍地,他收住了笑,「這麼說,女人只要看到朕,就會自動送上門了?」 

  「皇上,您別取笑臻兒,臻兒愛您啊!」她送上自己的朱唇,大膽地勾引他。 

  「……那就證明給朕看。」 

  「遵命。」 

  兩人嬉笑的聲音傳到御書房外。 

  「米泊,皇上在嗎?」哈塞環宣捧著食盤,客氣地問道。 

  因為知曉皇後失貞,米泊對她沒有太多的尊敬,既沒有下跪叩首,連點頭招呼都沒有。「皇上有令,沒 
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進入御書房。」 

  「那麻煩你去通報一聲,就說我送點心過來。」哈塞環宣沒聽出他的不客氣。 

  「皇上不會見您的,請回吧!」米泊做出請的手勢。 

  突地,御書房裡傳出一陣嬉笑聲。 

  哈塞環宣覺得那聲音十分熟悉,便不理會米泊,推開門就要進去。 

  「您不能進去!」米泊驚喊。 

  「皇上?」進了御書房,她看見皇上和表姐……「皇上……」木克臻將身子縮到霍爾弘康身後,露出十 
分害怕的表情。 

  「皇上!」米泊沖了進來,想要阻止哈塞環宣,可已經來不及了。 

  哈塞環宣的手無力的垂下,手中的托盤掉在地上,盤上的湯湯水水也灑了一地。「你們……」她看看瑟 
縮在皇上身後的表姐,再看向皇上平靜無波的臉,他們竟沒有人要向她解釋她所看到的一切? 

  「你進來干什麼?出去!」霍爾弘康憤怒地看著她。 

  哈塞環宣不敢置信,仍是一瞬間也不瞬的看著他們。 

  臻兒說的沒錯,看她一臉妒婦的神色,幾乎要殺死臻兒的目光,看來她真的以為自己是皇後了。哼!他 
可沒承認。「米泊,把她拖出去。」 

  米泊就要行動。 

  「不!我不走。」 

  「你敢抗命!?」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她如果不要命,他可以成全她。 

  「我不走,除非你把話說清楚。」 

  「大膽,竟敢這樣對皇上說話!」米泊才不管她是誰,敢觸犯聖顏就是犯人。 

  哈塞環宣不理會米泊,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霍爾弘康,堅定地把才纔的話再說一遍:「我不走,除非你把 
話說清楚。」 

  黑亮澄澈的雙眸,閃著如星子般堅定的光芒,就是這股氣勢讓霍爾弘康震愕。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不 
似外表般的柔弱,而是堅毅和自信,他倒不介意摧毀她的信心。「好吧,你們退下。」 

  「皇上!」木克臻驚叫。讓哈塞環宣留下來,對自己是多麼不利啊! 

  「皇上。」米泊也不從,這個不貞的女人污染了皇上的後宮不說,現在又跑來皇上的御書房大吵大鬧, 
皇上應該把她處死,而不是留下她啊! 

  「下去。」霍爾弘康喝退他們。 

  木克臻心不甘、情不願的穿上她的衣裳離開,米泊也退了下去。 

  自始至終,哈塞環宣只是定定地看著--霍爾弘康。 

  「說吧,你要朕說清楚什麼?和你表姐勾搭嗎?」 

  「弘康哥哥,你……」他既然知道那是她的表姐,他還……「閉嘴!朕不是什麼弘康,你認錯情郎了。 
」他沉下臉。跑到這裡來找情郎,這個女人準備玩癡傻游戲嗎? 

  「是,你是弘康。弘康哥哥,你忘了我嗎?我是環宣,那個跟你在竹林裡過了七天七夜的環宣啊!」 

  「原來真有此事!你既然不諱言的承認了,為什麼不敢去向太后坦言?硬是要逼朕娶你,果然是狗仗人 
勢。」他譏她為狗,仗著太后撐腰坐上皇後之位。 

  「你果然忘了。」才幾個月,他將她忘得一乾二淨,甚至將她貶低成狗!?這個打擊讓她的希望落空。 
當初她是如此絕望的進宮,到後來太后說明要讓她嫁給弘康哥哥,她欣喜若狂,日日夜夜企盼的就是兩人再 
相逢的那天。 

  誰知,他什麼都忘了,忘了那美好的幾天時光,忘了……對了!她有龍形玉佩,那是他的東西,他總該 
記得吧! 

  心中揚起一線希望,哈塞環宣拿出戴在頸上繫著紅繩的玉佩,喜孜孜地道:「弘康哥哥,這是你的玉佩 
,是你送給我的。」上頭還有個弘字,這總能證明吧! 

  他什麼時候送她玉佩了?他邪笑了聲,雙眸危險的蹙了起來,「現在是玉佩,待會兒你是不是要說把你 
擄去的是朕啊?」 

  「真的是你啊!」他的嘲諷讓她失措,他沒想起任何事的事實讓她頓時心慌意亂起來。怎麼辦?她該怎 
麼辦? 

  「哼,你不僅沒有婦德,還滿嘴謊言。那你告訴朕,既然你是朕從小就訂下的皇後,朕為何要費事擄你 
?再者,你的侍女都告訴朕了,你和你那個萬能的爹,已準備好雞血要充作你清白的證明,妄想瞞天過海, 
這點你怎麼解釋?」一只雞都比她清白。 

  「我……」萬萬沒想到阿爹的好意會被曲解成瞞天過海、欺君罔上……阿爹都是為了她啊! 

  而她卻都是為了他,因為他的報復而婚前失貞,他竟是這麼的不齒她;她把女人最寶貴的貞操交給他, 
一顆真心也傾盡,他不但不珍惜,還和表姐在一起……想到身邊的人一個個背她而去,先是表姐、後是善舞 
,她無語了。在他打從心裡認定她的罪之後,她再多說一句,也只是多錯罷了。 

  阿爹,嫁進皇宮,真的會比留在族裡遭人指點還快樂嗎?她迷惘了。 

  她幽淒一笑,「看來,我是無力為自己辯白了。」 

  「那是因為你滿口謊言,被朕拆穿,當然無話可說。」看著她臉上蒼白的神色,他料她是作賊心虛。「 
莫說朕冤枉你,你既已親口承認,知道罪婦的下場吧?」 

  哈塞環宣無語。真主阿拉彷彿存心折磨她似的,方才從新嫁娘的喜悅中淪為遭人誤解的下場。當日的一 
切,他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抑或者他只是為了報復利用了她,待她失去利用價值,便欲除之而後快……見 
她久久不語,蒼白的臉上寫著對他的控訴,仿若他才是犯錯的人。她竟是恁地不知悔恨,妄想隱瞞自己的不 
貞,還想對知情的人痛下殺手;今日又向他興師問罪,說一些他聽不明白的話,她以為他像其它人一般,可 
以任她擺佈嗎? 

  哼!她也未免太低估他了。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命令道:「米泊,進來。」 

  米泊馬上跑進來,「皇上。」 

  「把這名犯妃帶到冷宮去,朕怕她恬不知恥的毛病又犯了,假裝不知道路怎麼走。」 

  他的話讓哈塞環宣心冷了半截,「你要我去住冷宮?」 

  「是『打』入冷宮,不是請你去住。」他故意強調那個打字,暗諷她的地位不如昔;就算有太后當靠山 
,他不能廢掉她,那打入冷宮總可以吧!? 

  「你……」哈塞環宣搖搖欲墜。他當真不要她?奪去她的身心,又殘忍的視她如敝屣。 

  「還有,米泊,看著她把地上的東西清乾淨再走。」他轉身離開。這個地方已被污損了,在還沒有將她 
的氣味消除之前,他不會再踏進這裡一步。 

  「是。」顯然米泊十分高興皇上交代這個差事給他。「皇後娘娘,不,你現在是犯妃。請把地上的東西 
收拾乾淨,還有,請你快一點,都已經四更天了,我想早點休息。」他惡意地再加上一句。 

  哈塞環宣難堪得徹底。她緊抿著唇,忍著不發出聲音,因為她怕一旦出了聲,就是止不住的哭泣…… 

  ※※※ 

  「皇上呢?我要見皇上!」哈塞策在得知自己的女兒被打入冷宮後,也不管現在正是早朝時間,直接沖 
進紓南大殿嚷著要見皇上。 

   在宮裡沒有經過層層通報是見不到皇上的,哈塞策不是不知道這個規矩,只是他此刻急昏了頭。 

  坐在龍椅上的霍爾弘康也不懼怕岳父的興師問罪,反而高興他的自投羅網。「讓他進來。」他命令道, 
大手一揮,兩旁的官員立刻讓出一條路來。 

  「是。」帶刀侍衛把刀收回,讓哈塞策進殿。 

  「臣叩見皇上。」 

  哈塞策作勢要行跪禮,霍爾弘康及時阻止了他。 

  「免了,朕怎麼敢要你跪呢?這一跪下去,朕什麼時候會被你暗算都不知道。」 

  「皇上……」 

  霍爾弘康皺眉,冷然地看著他,「怎麼?兩父女一起玩狡辯的游戲?」 

  「這--」 

  「你可知道你那不貞的女兒已經坦誠一切了?」他打斷哈塞策的話,「朕還沒找你算帳,你倒是自己來 
了。那好,就一並辦了吧!」 

  「皇上,這是誤會啊!」 

  「哼!那淫婦都已經坦誠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來人,把哈塞策打入大牢,聽候審判!」 

  「是。」四個侍衛走上前,將哈塞策整個人騰空架起。 

  「皇上,冤枉啊!」 

  幾名官員見狀交頭接耳起來。 

  「皇上,先不論哈塞策為國丈,他又貴為一族族長,您將他捉起來,恐怕太后那兒……」 

  「別拿太后來壓朕!被逼婚已經是最大的讓步,居然還逼朕娶一個沒有節操的女人,雞血?哼,一只雞 
都比她來得乾淨!」 

  聽到皇上提起雞血,哈塞策霎時無話可說,無力地癱軟下身子,任由侍衛將他架著。 

  「皇上,這事事關重大,還是下令徹查較為妥當。」一旁的宰相勸道。這個皇上與昔日大不相同,他的 
感受是最深的,他雖狐疑皇上的作為,可卻看不出皇上哪裡不對勁,只好在皇上下達每個命令時,審慎以待 
。 

  「朕已經查得清清楚楚了,更何況,那淫婦自己也承認了。」他無法理解他僅見過她幾次面,卻每回被 
她無邪的芙顏給震懾住,更無法解釋那股由心而生的痛楚為何而來。 

  許是她讓他綠雲罩頂吧!是那股不甘心和她帶給他的羞辱,讓他一見到她就失去耐性,無法好好聽她說 
上一句話吧! 

  「來人吶,還不帶下去!」見大家都在等他手下留情,他光火的大喝一聲。 

  侍衛們便將哈塞策架了下去,幾名官員面面相覷,不敢再說任何求情的話。 

  ※※※ 

  「娘娘,你就吃一口飯嘛!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吃一口就好,好不?」善舞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 
匙,苦苦哀求著哈塞環宣吃一口。 

  自從皇後被打入冷宮後,她就倒霉的被派來服侍她。 

  每天三餐要自己動手煮不說,連小米、青菜還要大老遠的回御膳房拿,洗菜、煮食、沐浴用的水也必須 
走上好一大段的路汲回來。這樣的日子才過三天,她就吃不消。以前在族裡,她都不曾做過這種粗活。 

  想想自己的命已經夠苦了,偏偏又碰上一個難伺候的主子,甭說要她幫忙了,就連喂東西給她吃,都要 
看她願不願意張開口。 

  唉!皇上就是用這種方式來折磨她的知情不報。 

  「拿走,我不吃。」哈塞環宣一點胃口也沒有,更不想再看到善舞。 

  「娘娘……」善舞不死心,拿著湯匙作勢要喂。 

  哈塞環宣一把推開她,她連人帶碗摔倒在地。「我說我不吃,不要來煩我了。」 

  善舞一身狼狽的站起來,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只見她的嘴蠕動著,倒也沒發出任何聲音,匆匆地把地 
上的穢物收拾乾淨,準備退下。 

  哈塞環宣卻在這個時候叫住她:「善舞,對不起!我心情不好。」 

  「娘娘,不要緊的。」善舞搖頭,表示不在意。 

  「善舞,你能去替我打探阿爹的消息嗎?他是不是回去了?」 

  「我……我不知道。娘娘,你別胡思亂想,我先退下了。」 

  「善舞……」哈塞環宣看善舞倉促地離開,心中的猜疑愈深。 

  他會原諒阿爹嗎?阿爹是不是受到她的牽連了?他會如何處置阿爹? 

  從新婚之夜到現在,他將她打入冷宮,毫不遲疑的作風讓她明白,他是一個講求證據的人,若非是相信 
了太多不利於她的傳言,他不會輕易對她做出任何判決,可那些都不是真的啊! 

  他聽到的、看到的,都是對她的指控;誰讓她不愛惜自己,在婚前與他結合。如果再回到過去,她嫁入 
宮中,不論熙康哥哥是死是活,她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太子妃,就是守寡也是她的宿命,可她為什麼不知足呢 
? 

  被那濃烈的愛意衝昏了頭,把心交給一個陌生人,忘了自己的本分……難道,這就是違背天意的下場? 

  不該的,不該的……她在心裡說了千萬次不該,但始終不曾真正怪過他。因為有他,這一生她知道愛; 
是他讓她知道友誼和愛情的差別,她還要謝謝他。 

  待在這裡幾天,除了她和善舞兩個人,沒有人在這裡出入。是了,這是冷宮啊!沒有一個人會來這種地 
方惹穢氣,她卻輕易的住進來了。 

  她想不透,弘康哥哥為什麼會忘了她,甚至是忘得一乾二淨?他眼中的鄙夷她不是沒看見,難道會是因 
為她輕易將心交出去,所以他認為她是個輕浮的女人!? 

  愛,該更謹慎的,是不? 

  然,她卻輕易的愛上他,幾乎是回不了頭的愛上了他……終年清冷的宮殿,伴著殘缺的月光,她什麼時 
候才能不再孤伶伶地守著? 

  ※※※ 

  「什麼嘛!她還以為自己真是皇後娘娘啊?好言相勸還給我一頓排頭吃,真以為她能得到皇上的寵愛… 
…」善舞邊走邊嘀咕,手裡捧著不少瓷器碎片。 

  「善舞!」突地,一道女聲傳來。 

  善舞抬頭一看,原來是表小姐。她收起難看的臉色,換上甜美的笑容,「表小姐。」 

  「我現在不是表小姐了,你要叫我臻妃娘娘。」 

  「臻妃娘娘!?」善舞驚叫,不敢相信。 

  「是啊!皇上已經答應我,下個月初一就宣詔封我為臻妃!」木克臻得意洋洋的說,「不然,以表妹犯 
了那麼大的錯,我還能不被牽連,這不是很奇怪嗎?」 

  一聽到表小姐如此爭氣,善舞忙向她央求道:「表小姐,哦,不,臻妃娘娘,那可以請您去向皇上說說 
,別讓善舞待在冷宮裡了,讓善舞來服侍您,好不?」 

  「哦?你和表妹不是挺好的嗎?」木克臻挑眉,充滿魔魅的眼神更顯勾人。 

  「才不呢!她多難伺候,喏,這是她方才打破的,還害我跌了一跤。」善舞把剛才哈塞環宣害她跌跤的 
傷勢露出來給她看。 

  看到善舞的腿青了一大塊,木克臻假裝心疼,「哎呀,她怎麼可以把你傷成這樣?婢女也是人生父母養 
的呀!」 

  木克臻愈說,善舞愈氣,彷彿找到個知己似的,娓娓向她述說這幾天哈塞環宣在冷宮的所作所為。 

  「這麼說,把你安置在她身邊,遲早會弄出人命來。好,我這就去告訴皇上,你就安心吧!」木克臻拍 
拍她的手,向她保證道。 

  「真的?謝謝臻妃娘娘!」 

  她叫的這聲臻妃娘娘,樂到木克臻的心坎裡去了。「不過,你也要答應我,要助我當上皇後。」小小的 
妃子她根本不看在眼裡,最重要的是後位,可以掌管後宮、母儀天下的皇後。 

  「奴婢一定全力配合。」 

  兩人相視而笑,漸漸地,連善舞一雙靈俏的美眸,也罩上一層邪魅…… 



第七章 

  今日,暑氣未散,火紅的烈陽高掛於空,金黃色的亮眼光芒打在滿是虹彩的皇宮上,幾乎可說是光芒四 
射、耀眼非凡。 

  為了替臻妃受封做足面子,宮裡宮外忙成一團,受封大典不輸給當日皇上大婚。 

  其實,皇上對於這些傳統禮俗是沒什麼意見的,只不過當木克臻央求,要給皇後娘娘奉茶,為姐妹共事 
一夫、未來一家子和樂做好基礎時,他不免有些微慍。 

  「皇上,您就成全臻兒嘛!為了臻兒日後好過,您就允了臻兒吧!」木克臻今天穿上一襲紅色鞠衣,前 
後繡翠圈金,大帶以紅線羅制成,織有緄邊,全身飾物以珍珠為主;令她洋洋得意的是,這是套皇後服,皇 
上沒反對她穿上,這代表她的身份地位將不可同日而語。 

  她就是要讓表妹看看,皇上對自己有多好!對她呢?則視之為棄婦。 

  「皇上,這也是民間傳統啊!在臻兒的家鄉,小妾總是要向大夫人奉個茶、請個安才行。」 

  「好了,別說了。米泊,你去把她叫來。」霍爾弘康禁不住木克臻的央求,他轉過頭命米泊立刻去辦, 
沒察覺木克臻揚起一抹淡淡的詭笑。 

  ※※※ 

  東詔的石路硬又平哪,西瓜呀大又甜,那裡住的姑娘辮子長,兩個眼睛真漂亮。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 
給別人,一定要你嫁給哈薩克人,這裡的郎兒最真心,這裡的郎兒最癡情……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給別人 
,請你不要讓感情留給別人,一定要你留給我們,你一定不會絕望、一定不會悲傷……清脆嘹亮的歌聲穿透 
了層層宮牆,來到空曠的宮殿,似乎在嘲弄著這邊的冷清,抑或是傳達他們心中的快樂;他們在把歡樂傳到 
每個地方,不論那個地方是屬於孤苦、是屬於淒涼的。 

  哈塞環宣被規律的樂聲拉回心神。她聽到什麼了?那好象是維吾爾族的音樂,是婚禮歌。 

  那聲音彷彿才在她耳邊結束幾天,現在卻又響起。 

  是宮裡在舉行婚典……是皇上嗎?他終於要娶表姐了? 

  儘管她才十六歲,可卻不傻。 

  腦中驀地想起那一天他們的纏綿,雲鬢凌亂的表姐橫躺在他懷裡,她知道表姐是快樂的。 

  但他呢?雖然當時他面無表情,可心裡應該也是快樂的吧!她猜想。 

  他把自己打入冷宮,她一點也不怪他;她只想知道,在他心中她到底算什麼?到底算什麼……還來不及 
收回飄遠的思緒,哈塞環宣看到米泊遠遠地往這裡走來。她心下一驚,他來干什麼?把她帶離冷宮嗎? 

  她離開了亭台,往下飛奔而去。 

  「皇上要我來領你上殿。」米泊冷冷地道。 

  「上殿?做什麼?」 

  「快梳理打扮吧!若非臻妃懂人情世故,要向你奉茶,否則你還不能離開冷宮哩!」米泊不耐煩地催促 
她。 

  奉茶!?哈塞環宣聞言一震。她的猜測是真的,他立表姐為妃了! 

  她猜了他的心思半天,原來他愛的是表姐啊!她斂下眼眸,腳步未動。 

  「快去啊!別讓皇上他們久等了。」 

  「我不去,麻煩你代我向他們恭喜。」說完,她轉身就走。 

  米泊上前攔住她。「如果你不要換衣服的話,我們現在就走。」 

  「不!我不去。」 

  她掙扎著,但米泊哪裡容得她這般胡鬧!他緊拉著她的手,看她一身素白,加上那蒼白的臉色,他一點 
也不心軟。 

  「你最好乖一點,說不定皇上還會開恩,若是惹得皇上不高興,你一輩子都要待在冷宮,難道你不怕? 
」他問她,看似好意勸她。 

  哈塞環宣愕住,米泊是為了她好嗎? 

  不,這世上已經沒有人值得她信任了,看著一個接著一個背叛她的人,她對人性已失去信心,再也不願 
意去相信誰了。 

   她幽幽地說:「關在冷宮,若能冷心冷情,不也是好事!」 

  聞言,米泊愕住了;但哈塞環宣沒再說話,她要去讓皇上關她一輩子…… 

  ※※※ 

  愈接近紓南大殿,喜樂的聲音愈大。哈塞環宣緊蹙著眉,順著紅絨毯直直走進大殿。 

  「皇後娘娘來了,皇後娘娘來了!」大夥兒都在交頭接耳,一個失寵的皇後竟讓皇上等她,真是太不知 
禮數了。 

  「參見皇後娘娘。」眾臣們紛紛跪下,口裡尊稱她為皇後,心裡卻清楚明白,這是新婚當夜被打入冷宮 
、只差沒廢後的失勢娘娘。 

  哈塞環宣既無讓大夥兒平身,也沒跪見皇上,水漾雙眸直勾勾地看著皇上,和她的表姐。 

  他們並肩而坐,皇上讓她坐在他的龍椅上,兩側的後位則是空著的。他們親暱地坐在一起,她頓時明白 
自己在他們的世界裡,是如此多余。 

  眾臣見皇後久久不應聲,只得跪著。 

  霍爾弘康冷瞪了她一眼。她一身雪白是什麼意思?存心觸他霉頭嗎? 

  他揮手說道:「眾卿平身吧!犯婦不需要人跪。」 

  眾臣這才站了起來。皇上的話,讓他們尷尬得不知該如何以對。 

  木克臻微微推開皇上,巧笑盈然地請哈塞環宣上座。 

  哈塞環宣卻是理也不理。 

  那高傲的姿態令霍爾弘康大為光火。她這是什麼態度?臻妃有禮的請她上座,是敬她為大,她竟然拿喬 
! 

  他怒火欲發,是木克臻按住他,臉上寫著難堪。「皇上,請不要跟皇後生氣。皇後娘娘,今天是臻兒的 
大喜之日,以後咱們倆共事一夫,盼能和和樂樂。」她走下階梯,態度端莊有禮,更凸顯出皇後的度量狹小 
。 

  「怎麼共事一夫?你在後宮我在冷宮,我們是不可能共事一夫的!」哈塞環宣揚起下巴,她有她的驕傲 
。「這……」木克臻難堪的咬著下唇,無助地回頭看著皇上。 

  霍爾弘康哪裡容得下她在眾人面前放肆,他命令侍女把茶奉上,執意要看她的氣度小到什麼程度。 

  木克臻拿起侍女端上來的香茗,她恭敬地跪下,並將瓷杯高高奉上,「臻兒謝皇後娘娘成全。」 

  哈塞環宣掠過她的身子,看著皇上,再看看在場所有人,她知道大家都在等,等看她的下一步。皇上對 
表姐的疼愛,由她身上的飾物、服裝可見一斑;他讓她穿上屬於皇後的衣服,當表姐下跪的時候,她看到他 
眼中的痛,他認定她會欺侮她,所以露出那種不捨的眼神。 

  他們之間暗流的情愫教她徹底失望。 

  罷了!她不就是來成全他們的嗎? 

  她不就是來讓他關她一輩子的嗎?那麼,就讓她做得徹底一點,輸得徹底一點吧! 

  在眾人屏息等待這一切的時候,她接過木克臻手裡的水杯,可卻又在瞬間掉落。 

  匡啷一聲,瓷杯碎了。 

  再來,是拍打桌子的聲響。霍爾弘康站起身,奔下階梯,當下甩了哈塞環宣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讓哈塞環宣不慎咬傷了舌頭,她的嘴角溢出血水,她的臉麻了大半邊,清晰的掌印留在她白皙 
無瑕的臉上。「皇上……」 

  木克臻「及時」拉住皇上的衣袖,才沒讓他再揮她一巴掌。「皇上,是臣妾不好,不是皇後娘娘的錯, 
也許是皇後娘娘不喜歡臣妾--」 

  「你還在為她說話,朕今天非治她的罪不可!」霍爾弘康怒極,他已經給她面子了,她還拿喬;今天她 
膽敢在他面前欺侮他的妃子,她什麼都不怕了,是不? 

  事實證明,當一個人不要臉的時候,任何的羞辱對她來說都是惘然。她,哈塞環宣就是最好的例子。 

  「皇上,請您不要怪罪皇後娘娘,是臣妾不好……」木克臻楚楚可憐的跪下,替她的表妹求情。 

  眾人也被這突發的狀況嚇呆了。原來,皇後娘娘不只不貞,連容人的雅量也沒有,他們開始同情臻妃了 
。 

  「你怎麼說?」他問她。 

  「皇上,是瓷杯太燙了。」哈塞環宣下意識為自己辯解,可皇上顯然並不相信。 

  「太燙!?要不要朕提醒你,剛剛臻妃捧著它多久?」 

  木克臻背對著他,所以他不知道她是隔著長袖捧住瓷杯的。 

  而所有在場的人,只有她是真正直接面對她,對於她的一舉一動,她看得清清楚楚,可惜卻沒有人願意 
相信她。 

  在他眼中,她就是壞女人,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有預謀的,他永遠都不會相信她,儘管那顆心是真的 
企盼他的。 

  「皇上,皇後娘娘她……」木克臻想要替她求情,可相對兩無言的兩人並沒有聽到。 

  「表姐,你不用再說了,我就是故意的。皇上,我可以回冷宮了嗎?」哈塞環宣故作冷靜的問道,可心 
卻比寒冰還冷。 

  聞言,霍爾弘康想也不想地推她一把,「滾吧!別讓朕再見到你。」 

  哈塞環宣沒有遲疑地旋身離開,腳踩在紅絨毯上,一步步困難地走著。 

  她好痛!兩旁成列官員的隊伍,為什麼那麼長?彷彿走也走不完…… 

  ※※※ 

  點點的紅花印在石板路上,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跡從遠遠的地方過來,永遠跟在她的身後;淚水模糊了她 
的眼,她看不見,也從未想要回頭看。 

  那心頭淌著的血啊!一滴滴地淌下,她感覺不到有比這更大的流動在她的腳下,也從不曾感受到那由腳 
底竄上來的刺痛,因為那遠不及她的心痛。 

  她輸了! 

  好象不管她再怎麼澄清,她就是他眼中失德的蕩婦、耍心機的狡詐女子……唉!說好了不再想的。 

  既然他選擇了表姐,她也選擇了冷宮,這一切就這樣定了,他和她再也沒有一絲牽扯。 

  唉!說好了不再想他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霍爾弘康,不是那個在竹林裡與她共度七天七夜的弘康哥哥。 

  她微微一笑。她的弘康哥哥,她已經將他送走了,她永遠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永遠等不到他了。 

  唉!就這樣了,永遠別再想他。她再次堅定地告訴自己,而後緩緩地走回屬於她的地方。 

  ※※※ 

  「天啊!是誰流血了!?」 

  一陣尖銳的驚呼,打斷了哈塞環宣的思緒。 

  「善舞!?」她好久沒見到她了,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 

  善舞這才看到哈塞環宣在御花園前的一塊大石頭上坐著,心中不禁暗忖,真是冤家路窄。 

  「皇後娘娘。」善舞恭敬的福身。 

  「善舞,這些天你到哪裡去了?我還以為……」 

  「皇後娘娘,是臻妃娘娘向皇上要了我去服侍,所以……」善舞把責任全推到木克臻頭上,對自己的背 
叛半點不提。 

  「你說什麼?善舞,大聲一點,我聽不清楚。」 

  善舞只好再把話說一遍。 

  「是這樣啊!那也好,你沒事就好,下去忙吧!」哈塞環宣點頭,不想再聽到有關於他們的事。 

  「皇後娘娘,您怎麼了?腳下好象流血了。」善舞畢竟是伺候了哈塞環宣多年,心裡還是有些關心她的 
;若不是她失寵,她也不會……「善舞,你說什麼流血?」哈塞環宣皺眉。善舞的話她怎麼聽得模模糊糊的 
? 

  「皇後娘娘,您的腳……」 

  「哦!不礙事。」哈塞環宣避重就輕,不想再提。「你去忙吧,別管我了,好好去追求你的幸福吧!跟 
著我是不會有幸福的。」她意有所指地說。 

  「可是……啊!」善舞上前,這才看清楚哈塞環宣臉上的五指印,「皇後娘娘,您的臉……是誰打了您 
?」 

  哈塞環宣撫著臉,「沒事,我該回去了。」 

  「皇後娘娘……」 

  「對了,你可以幫我打聽阿爹的消息嗎?」她停住腳步,望著善舞。 

  看她一臉的渴盼,讓善舞拒絕不了她。「老爺他……他被關到大牢去了。」 

  大牢!?哈塞環宣聞言一震,踉蹌的退了幾步,腳下的碎瓷片扎得更深,也滲出更多的血。 

  那樣潮濕的地方,阿爹的身體受得了嗎?以前族裡也有關犯人的地牢,她知道那是個潮濕、暗無天日的 
地方。 

  都是她害了他! 

  「善舞,你能不能替我……」話還沒說完,她看到許多人潮往紓南大殿退了出來,她知道自己與善舞的 
對話該結束了,她不能再牽連更多的人。「善舞,請你替我去看看我爹,好嗎?」 

  「皇後娘娘,我可能不……」 

  「求你!」看著愈來愈靠近的人潮,哈塞環宣知道大典結束了。 

  「我該走了,這是給你的,拜託你了!」她把頭上唯一的飾物交給她,算是答謝。 

  而後,她像見不得人的鬼魅,往冷宮的方向而去。 

  然,印在地上的,依舊是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紅。 

  一點一點的,即將悲哀的流盡,卻不再有人發覺…… 

  ※※※ 

  因擔心父親的安危,加上腳上的傷沒有經過妥善的處理造成感染,不出兩個時辰,哈塞環宣就全身發熱 
起來。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身上沒有半條保暖的衿被,風從殘破的窗縫鑽了進來, 
將她的熱度降了一些。 

  她苦澀地笑了,好個自然的療法,比任何大夫都有效。 

  冷宮就是這樣,什麼都沒有,只是一棟空屋,住著一個沒有人在意的肉身。 

  猶記得被他擄去的那天,她的衣服被他撕開,殘破的衣裳掛在她的身上,她也像現在這樣,衣服穿了等 
於沒穿,可為什麼那個時候她不會覺得難堪呢? 

  為什麼那個時候,沒有現在這麼難過呢? 

  那時他們珍惜在一起的七天,為什麼她現在擁有他一輩子了,卻沒有那時的快樂呢?她問著自己,卻苦 
於沒有答案。 

  心酸的閉上眼睛,她還是不要去想了吧!這本就是一廂情願的苦戀吶! 

  「弘康哥哥,放下仇恨吧!我跟你走,我們去中原,忘了這一切,重新開始。」她渴盼兩個人好好過日 
子。 

  「好。」霍爾弘康點頭,愛憐的將她擁在懷中。 

  「真的?你沒騙我?」他答應了!?第一次,她主動親吻他。 

  「當然是真的,我們現在就走。」 

  「嗯!」她點頭。弘康哥哥對她笑了,笑得好溫柔,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是她在昏睡之前,腦際唯一浮上的畫面,清晰卻又奢望…… 

  ※※※ 

  「皇後娘娘!你怎麼了?」 

  雅丹泊甫到冷宮,即感覺到四周的寒意。這裡比大殿冷了許多,未合上的門扉和窗子被風吹著,發出孤 
寂的聲響,殘破的景象不禁讓他擔心皇後娘娘的狀況。 

  果然,一進到內室,就見到皇後娘娘倒在床邊,不住地夢囈著。 

  他先是輕聲喚她,見她沒有反應,這才上前輕推她的身子。「皇後娘娘!」 

  「不要……不要離開我!」 

  雅丹泊觸碰到她的肌膚,掌心傳來的熱度讓他吃驚。 

  皇後娘娘生病了!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沒有細想,他將她抱起,匆匆走出冷宮…… 

  ※※※ 

  弘康哥哥,放下仇恨吧!我跟你走,我們去中原,忘了這一切,重新開始……輕甜的嗓音在霍爾弘康耳 
畔響起,絕麗的容顏溫柔的對他微笑,他沉醉在她的清麗脫俗之中。 

  木克臻側過身子,纖纖玉手支撐著頭,定定地望著身旁精壯的男人,情難自己的愛戀目光在他身上流連 
不去。 

  他安靜地躺在她的身邊,那寬額、雙眉斜飛、鼻樑挺直、性格有型的面孔,這男人多令女人心醉呀! 

  想起稍早前的溫存,他強而有力的身軀進入了她,彷彿兩人的心也緊緊地結合在一起,多麼醉人的一幕 
啊! 

  她閉上眼,希望這一刻的美好直到永遠、永遠……「不好了,不好了!皇上,臻妃娘娘!不好了!」 

  來人的話驚動了木克臻,她看向身旁的皇上,他也在假寐中睜開眼睛,她心忖,來得真不是時候! 

  「什麼事?」霍爾弘康很快地坐直身子,胸膛前的錦被落下,赤裸的身子看得來人臉紅心跳。 

  「皇、皇上,是、是皇後娘娘--」 

  「誰叫你喚她皇後的?」 

  聽了皇上的話,來人下意識地瑟縮了下,不敢抬頭看他。 

  「那犯婦又怎麼了?」霍爾弘康不耐地道。 

  「皇上,剛才雅丹泊主教把她帶回太后的寢宮,她好象是暈過去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暈過去呢?」木克臻不解地問。 

  「稟臻妃,奴才不知道。」 

  「她只是在裝模作樣,犯不著理會。下去!別拿這種小事來煩朕。」霍爾弘康趕他出去。 

  這樣冷漠的反應叫來人不知該如何反應。太后要皇上去見她,可看到皇上這個樣子,他不敢說下去了。 

  「還不下去。」見來人遲遲不退,木克臻出言道。 

  「可……可是皇上,太后要您去明清宮……」戰戰兢兢地把話說完,他已冒了一身冷汗。 

  「可惡!」霍爾弘康低咒了聲。 

  木克臻安撫他道:「皇上別氣,太后那兒您就安撫安撫她算了,別跟自己過不去。」 

  霍爾弘康沒搭理她,在這一刻,他終於確定,那個女人將會賴定他一輩子,哪怕是用盡各種手段! 

  「來人,擺駕明清宮。」 

  ※※※ 

  「太醫,她怎麼樣了?」 

  在太后寢宮,太醫正在替哈塞環宣把脈看診。 

  只見太醫搖搖頭,說道:「皇後娘娘染了熱病,加上腳上的傷受到感染,恐怕需要好一段時間調養。」 

  聽見「熱病」兩字,太后比誰都急。「那要不要緊?會不會像熙康……」她似想到了什麼,沒再問下去 
。 

  「還好發現得早,還來得及。」太醫走到圓桌旁開了藥方子,準備待會兒回去抓藥。 

  「那就好。」太后點點頭,心算是放下一半了。只是,事情怎麼會弄成這樣?她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皇後娘娘的臉好象被人打了一巴掌,微臣懷疑皇後娘娘的左耳有受損。」方才在替皇後徹底檢 
查的時候,他發現她的左耳似乎有出血的現象。 

  「左耳受損?那會如何?」太后著急地問。 

  「這要等皇後娘娘醒過來之後,微臣才能再做進一步的檢查,目前微臣不敢妄下斷語。」 

  「嗯。太醫,記得用上好的藥材。」 

  「微臣知道。那,微臣先告退了。」 

  太后點頭示意。 

  雅丹泊久未發出一語,他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太后,皇後娘娘她……」 

  「唉!苦了這個丫頭。弘康那兒,你能勸就勸吧!」 

  「太后,忘情蠱沒有解藥嗎?您難道要眼睜睜地看皇後娘娘和皇上兩人互相折磨一輩子?」雅丹泊擔心 
再這樣下去,太后會違背真主阿拉的本意。逆天行事是自取滅亡啊! 

  「不,弘康那孩子的恨意這麼深,在環宣丫頭還沒有為皇室生下血脈之前,哀家是不會解蠱的。」把忘 
情蠱解了,弘康誓不會留在宮裡,為了東詔國、為了她一個老人家的自私,她只有犧牲環宣丫頭了。 

  「太后……」 

  「好了,什麼都別說了,派人把環宣丫頭抱回她的寢宮,順道讓皇上來見哀家。」太后一副不想再聽任 
何勸說的模樣。 

  當日她會用忘情蠱控制弘康,就已經下定決心不能反悔;只是現在的情形和她當初所想有點出入,她本 
以為弘康會喜歡環宣丫頭的…… 

第八章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樣,太后召見他,就是要他解除對哈塞環宣的關禁,搬出冷宮。太后說她太虛弱了, 
一個人待在冷宮沒人照顧,恐怕無法生存。 

  哼,她虛弱?那是她慣用的伎倆吧! 

  一個會用盡手段賴上他的女人,虛弱這個借口,只不過是其一而已;再來呢,恐怕就要逼他與她圓房吧 
! 

  太后叼念的過程中,霍爾弘康一直繃著一張臉,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讓一個女人爬到他的頭上,這還得了!一國之君對自己的情感無法作主,傳出去豈不是太可笑了嗎? 

  「她剛喝了藥睡著了,去看看她吧!」 

  霍爾弘康沉默不語。 

  「哀家說的話你聽進去沒有?」 

  一樣沒有響應。 

  霍爾弘康不想看見她,這個訊息明顯地寫在他的臉上,連太后都看出來了。 

  「唉!你怎麼會這麼討厭環宣丫頭呢?」 

  「朕也想不通,您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她呢?」 

  他從來不叫她的名字,他從沒去注意,可太后發覺了。 

  「環宣丫頭頭是個好姑娘,你對她的誤解太深了。」方纔她在她的懷裡發現一塊龍形玉佩,那是先皇傳 
下來的護國玉佩,她一直以為這塊玉佩跟她的皇兒一起墜下山崖遺失了;沒想到,這塊玉佩在二十年前跟著 
弘康到了民間。 

  現在,它出現在環宣丫頭的身上,其中的涵義可想而知。 

  「哼!」 

  「還有,那個臻妃哀家愈看她愈怪,你還是少跟她在一起為妙。」 

  太后的話更讓霍爾弘康心生反感。 

  她喜歡那犯婦,自然和她連成一氣;想當然耳,太后聽信那犯婦的話,想置臻妃於死地。 

  看來,他要下令好好保護臻妃的安全,不能讓她得逞。 

  太后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反倒讓霍爾弘康更添警惕,卻也害苦了哈塞環宣。 

  ※※※ 

  「啟稟皇上,太后請您去探望皇後娘娘。」 

  「去告訴太后,朕很忙,沒有時間。」霍爾弘康頭也不抬,對於這一天數十遍的對話感到十分厭煩。 

  「啟稟皇上,太后說只要您撥半刻鐘的時間就夠了。」 

  霍爾弘康聞言,憤怒地把羽毛筆往地上一摔,「少來煩朕,滾出去!」 

  那名傳話者見皇上生氣了,連忙一溜煙的跑回明清宮向太后報告。 

  沒一會兒工夫,太后又派別的人來了。 

  「啟稟皇上,太后請您去探望皇後娘娘。」 

  「不去!」這個女人越是要他向她屈服,他越是不可能如她所願。太后放她出冷宮,令他這個君王的威 
信掃地,罪魁禍首的她竟然還敢妄想他去看她? 

  小孩子都猜得出來,她不但沒病裝病,還十分得宜的運用太后這個靠山。 

  哼,這個女人在他的心目中一點地位也沒有,他何必花費心神去為她生氣? 

  只不過,口裡雖是如此說,可心裡就是難免被她的所作所為牽動。她勾起的始終是他的憤怒、輕視、敵 
意,但他在意的是,這些都需要用強大的情緒來恨著、怨著、怒著。她怎會這麼有辦法,讓他的七情六慾同 
時湧上心頭? 

  面對臻妃的時候,他就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她笑、她哭,都不關他的事。 

  可那個犯婦呢?一個無辜的眼神,他的心就猛地揪緊;一抹淒然的笑,他竟覺得對不起她! 

  他是怎麼了? 

  對她,他應該是沒有感覺的。可,沒有感覺的人卻夜夜在夢裡夢見……「皇上。」來人又在催促著。 

  「下去、下去。」霍爾弘康不耐煩地揮揮手,見來人沒有退下的意思,他拿起桌上的硯台高高舉起,眼 
看就要擲下……「慢著慢著,不想見我也不要砸人嘛!」一道爽朗、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薩那亞?」 

  「不正是我嗎?你還真夠意思,讓我在外頭等這麼久便罷,還一進門就送這麼個大禮給我。」 

  霍爾弘康瞪著方才通報的人,只見那人縮著身子,不敢說話。 

  薩那亞見狀,忙揮手要他下去。「你怪他干嘛?是你自己神遊太虛、魂不守舍。」 

  放下硯台,霍爾弘康走下龍椅問道:「你怎麼有空來?」 

  「來看你的新娘子啊!你真不夠意思,大婚也沒請我來,沒帖我可不敢自己來。」他碰了碰他的肩,曖 
昧的問:「你剛才是不是在想新娘子啊?」 

  「別胡說八道。」心思被人看穿,而且這心事還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霍爾弘康有些惱羞成怒。 

  薩那亞無視於他的怒氣,反而在御書房四周環顧起來,「對了,你登基到現在,一切都沒問題吧?」 

   「什麼意思?」薩那亞的話讓他挑高了眉。 

  「沒、沒有啊!」薩那亞顯得有些坐立難安。 

  湊巧在這個時候,太后又派人來催了。 

  霍爾弘康不好在外人面前發作,只好順了太后一次,「走吧,你不是要看我的皇後嗎?」 

  「哦,差點忘了。」薩那亞拍拍自己的後腦勺,尷尬地笑著。 

  ※※※ 

  在太醫的醫治和侍女的細心照料下,哈塞環宣緩緩甦醒。 

  太后的懿旨果然就是不一樣,她派了幾個侍女來伺候她、細理她的三餐和梳洗,還有侍衛三班輪守,保 
護她的安全、不被有心人士騷擾。想當然耳,那個有心人是臻妃。 

  她曾在哈塞環宣重病當天要求會面,不過正巧太后鳳駕在此,被太后擋了回去。從此臻妃的敵人又多了 
個太后。 

  「皇後娘娘,你醒了!」 

  一個看上去約莫只有十三、四歲的宮女出現在她迷蒙的視線中,哈塞環宣吃了一驚,連忙坐起,卻觸動 
腳上的傷口。 

  「哎呀!又流血了。」 

  「你是誰?」這不是冷宮,哈塞環宣環視四周,這不是……她的寢宮嗎? 

  「皇後娘娘,奴婢名喚綠竹,是太后調奴婢過來伺候您的。」她的聲音清脆好聽,不過就是太小聲了點 
。「我怎麼了嗎?」 

  「您染上風染,是雅丹泊主教發現您暈倒在冷宮,把您帶回來的。」綠竹駕輕就熟的替她把腳包扎好, 
然後走到桌邊,端了一碗羊奶給她。「皇後娘娘,太醫說您醒來後不宜吃味道太重的東西,您就先把這碗羊 
奶喝了吧!」綠竹幾乎是憋著氣將碗端到哈塞環宣面前的。 

  哈塞環宣注意到了,她淺笑盈盈地問:「你怕羊奶味兒?」 

  在西域這個地方,人人幾乎是喝羊奶長大的,很少見到有不喜歡羊奶的人。 

  綠竹點點頭,「嗯。」 

  「那你還去替我擠羊奶!?」 

  「是……是裡札幫我擠來的。」說到裡札,綠竹羞紅了臉。 

  「裡札?他是誰?」哈塞環宣見綠竹羞澀的樣子,故意捉弄她。 

  「裡札是……裡札是……」 

  「我知道了,他是你的心上人。」 

  「皇後娘娘,您別瞎說,才不是這樣!」綠竹像只煮熟的蝦,由頭紅到腳。 

  「我有沒有瞎說,問問裡札就知道了。」哈塞環宣看著綠竹含羞帶怯的模樣,不禁心忖,有心上人真好 
。 

  「皇後娘娘,不行……」綠竹大發嬌嗔,兩人忘了主僕之分,嬉鬧了起來。 

  「看來你很好嘛!不像祖奶奶說的要病死了。」 

  霍爾弘康的聲音才一響起,兩個玩鬧的人頓時停住。綠竹是愕然,皇上怎麼說這種詛咒皇後的話;哈塞 
環宣則是奇怪他怎麼來了。 

  「皇上。」綠竹先回過神來,她連忙下跪請安,只是不知道跟在皇上身邊的男子該怎麼稱呼;但皇上沒 
有向她解釋的必要,只是叫她退下去。 

  哈塞環宣則是呆愣地坐在床上。 

  薩那亞眼尖,看到哈塞環宣的裸足,他走了過去。「這就是所謂的三寸金蓮啊?我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 

  「薩那亞,那不是三寸金蓮。」霍爾弘康假裝沒看到她腳上的傷口,除了臉色蒼白些,她看起來很好嘛 
!祖奶奶太言過其實了,他暗忖,下回他就有借口可以不用來了。 

  「不是嗎?可這只腳明明好小……」 

  哈塞環宣見他們一直盯著她的腳看,她不自在地縮了縮,不意又觸碰到傷口,「啊……」 

  「你怎麼了?」薩那亞作勢要摸她的腳。 

  哈塞環宣立刻阻止他,「沒事,沒事。」 

  氣氛突地滯悶起來。 

  「皇上,您來找臣妾有事嗎?」哈塞環宣打破沉默道。 

  「不是你要太后逼朕來看你的嗎?現在問朕有什麼事,豈不可笑?」霍爾弘康開口就是一陣奚落。 

  哈塞環宣則是難堪地刷白了臉。 

  夾在他們之間的薩那亞有些失措,他不知道他們之間不合,只知道自己不宜在這裡。「熙康,我先出去 
等你好了。」 

  「我跟你走。」他是不會留下來的。 

  「皇上,請您等一等。」哈塞環宣叫住他。 

  「有事嗎?」他沒回頭。 

  哈塞環宣由懷中拿出一塊玉□,「皇上,還給您。」 

  一見她手裡拿著的是那塊龍形玉佩,他忍不住皺眉,「你自己收著吧!那是你情郎留給你的東西。」說 
完他便轉身離開,薩那亞則緊跟在後。 

  哈塞環宣目送他離開,她收緊玉佩,暗問自己,為什麼會想把玉佩還給他呢? 

  或許是心死了,想把腦子清空,清出屬於他的那一大片…… 

  ※※※ 

  「你為什麼不把玉佩收下?」薩那亞問道。 

  「那又不是我的!」霍爾弘康走得很快。他以為自己可以忘記,是的,他差點忘了,再見到她無瑕的臉 
蛋,他幾乎忘了她的不貞與狠毒;要不是她把玉佩拿出來,他真的忘了…… 

  「那是你的啊!我看你戴過。」薩那亞才一說完,鼻子就狠狠地撞上霍爾弘康的背。 

  「你說什麼?」 

  「我說,那是你的青龍玉佩,我從小看你戴在身上的。」薩那亞捂著鼻子好心的再重複一次。 

  「可是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有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薩那亞突地想到忘情蠱。要是讓弘康知道是他端去的食物有蠱毒, 
才讓他回到他所仇恨的地方,那他就完了。算了算了,他還是別管人家這麼多,他們夫妻倆只是冷淡了些, 
沒什麼好緊張的。他在心裡想著,再不然,他可以去找皇後談談。 

  「是嗎?薩那亞,你最好不要騙我,要是讓我知道……」 

  「我沒騙你!真的沒有。」薩那亞趕緊撇清關係。 

  霍爾弘康當他是兄弟,也就信了他這麼一次。 

  「最好是這樣。」霍爾弘康仰頭看著藍天白雲。最近他常想起小時候,他應該沒有住在宮裡,因為那景 
象完全不像,可他確信自己去過…… 

  ※※※ 

  搭著綠竹的肩膀,哈塞環宣勉強走了幾步路。她的腳應該好了,可腳底卻是紅腫一片,太醫說要多走路 
,才能快點消腫。所以趁著天氣好,她便出寢宮走走。 

  「皇後娘娘,您覺得怎麼樣?好多了吧?」綠竹貼近她耳邊問道。 

  「嗯,不過有點累。」哈塞環宣臉頰上的紅暈是運動過度的結果,可能是操之過及了吧!不過為了不讓 
太后擔心,她只得努力讓自己好起來。 

  「那我們先休息一下。」從皇後寢宮走到觀蓮亭,確實走了很遠。 

  這是一片茂密的林子,翠綠的顏色讓她的眼睛很舒服,陽光沒有外頭刺眼;林子中間有一個人造池子, 
種植著中原引進的水蓮,很是稀奇。她看著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起來……「皇後娘娘,綠竹去替您拿 
件披風,您待在這兒別走喔!」綠竹說道。 

  「好。」點點頭,哈塞環宣再次將思緒放逐遠方。 

  一陣簫音吹奏出米蘭樂曲「忘塵歌」……,開始時她並未聽見,漸漸地,隨著腳步接近,她聽到了好雅 
緻的樂曲。 

  沒有被打擾的不耐,她回過頭來,想看清是誰有如此雅興,原來是皇上的客人,「是你!」 

  「你是宣妃,還是我該稱你一聲皇後?」薩那亞收起隨身攜帶的玉簫,笑容滿面的向她打招呼。 

  「對不起,可以請你大聲一點嗎?」 

  「哦,這樣可以嗎?」薩那亞稍微加大了音量。 

  「嗯,可以。」哈塞環宣笑了笑。說也奇怪,她的左耳好象有點聽不到。 

  「我說皇後。」薩那亞看她閃了神,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叫我環宣就可以了,我知道你是皇上的客人。」 

  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噗哧一笑,「瞧,我們似乎不曾互相介紹。我是薩那亞,皇上兒時的玩伴喔!」 

  「兒時的玩伴……」哈塞環宣細細咀嚼著這句話,「他小時候很孤單吧!」 

  「耶?還好啦,有我在怎麼會孤單呢!」 

  他開朗的笑容讓哈塞環宣很快就接納他,把他當成一個新朋友。 

  「你可以告訴我皇上的事嗎?」她想聽,想知道他的過去,雖然他的未來不會有她……「你很愛他吧! 
」他說道。 

  「有這麼明顯嗎?」哈塞環宣苦笑,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他卻盲目的看不見。 

  「明顯的寫在臉上。」他取笑她,過後卻是一陣沉默,「不過,他心裡已經有別人了。」 

  「我知道。」哈塞環宣斂下眸子,黯然地說:「是臻妃,我的表姐。」 

  「不,不是他任何一個妃子……噢,我不是故意說你不是他的心上人……」 

  哈塞環宣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他心裡的那個人其實是你,你知道嗎?」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那天他跟著他去送嫁,送她進宮做太 
子妃。 

  如果弘康的心中沒有她,他不會在他們要出發回米蘭的路上,特地繞到霓山山頭去看她的鳳輦。 

  這件事是他在米蘭突然想起的,所以他才會特別跑這一趟。結果沒想到,真給他料中了,弘康並沒有好 
好對待人家。 

  他今天之所以來這片竹林與她交談,就是希望鼓勵她不要放棄;弘康只是忘了,並不是真的不愛她、存 
心想傷害她。如果她相信他的話,他可以把忘情蠱的事說出來。當然,說出太后會使蠱毒的事,可能會嚇壞 
很多人。 

  但是,為了弘康和一個好姑娘的一生幸福,他會把知道的說出來。 

  時間似乎在他說了那句話後停止了,哈塞環宣呆愣住,一點也不相信,但他的話確實讓她的心恢復跳動 
,那是一種十分平穩的跳動。 

  「怎麼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你不必騙我。」她很明白,他在意的除了她的不貞,還有她的陰狠手段 
;更甚者是把她當成心機深重的人,所以他不願意與她交談,更遑論接受她。 

  「請相信我,那是真的!」薩那亞忍不住的將忘情蠱的事說出來。 

  說話的過程中……,哈塞環宣一度要求他大聲一點,他索性坐在她身邊,緩緩地將事情全盤托出。 

  「所以,你不能對弘康死心,他不認得你,可你認得他啊!若連你都死了心,就更別提弘康了,我看他 
可能要一輩子孤單!」末了,他說了句輕松的話。 

  但哈塞環宣卻已紅了眼眶。是了,她從未想過弘康哥哥為什麼會願意回來。送他離開的時候,他的恨意 
是那樣的深,怎麼可能願意回來當他人的替身? 

  原來是因為蠱,所以他將她忘得徹底,不是存心的……這句話盤旋在她的腦海中,一切問題都得到解釋 
,心像是甦醒過來一般,如此雀躍卻又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是相愛的…… 

  「好一對郎才女貌,你們躲在這裡幽會,一點都不避諱嗎?」樹林那一頭傳來低沉的嗓音。 

  薩那亞聽到了,連忙站起來,見哈塞環宣沒有反應的坐著,他自以為沒人看見的暗推她的身子,「他來 
了。」 

  他來了!?哈塞環宣嚇了一大跳,連忙站起來,看來心中真的很怕他。 

  「怎麼不說話?薩那亞,原來你就是她的情郎啊!看來是朕搶了你的女人。」 

  「不,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 

  彷彿早就認定薩那亞會狡辯,霍爾弘康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反倒轉過頭對哈塞環宣說:「怎麼不說話呢 
?早告訴朕薩那亞是你朝思暮想的男人,朕就把你送到米蘭去了。」言下之意,是怪她不老實。 

  她可能是想薩那亞只是米蘭國裡沒有繼承權的王子,而他卻是東詔國的皇帝,所以她選擇他吧!想到這 
裡,霍爾弘康心裡的怒火更熾,被利用的憤怒使他產生偏執的想法,一味認定哈塞環宣城府極深。 

  哈塞環宣無助地看著薩那亞,他則是用眼神示意她要忍耐。 

  見他倆眉來眼去,眼神中傳遞著只有他倆才知道的訊息,而這更讓霍爾紅康異常難受,也很難堪;但他 
按壓住心中的煩躁情緒,執意要聽聽她怎麼說。 

  「皇上,您誤會了,事情根本不是您所想的那樣。我和薩那亞只是在這裡巧遇、聊聊天,您知道我…… 
很寂寞的。」 

  她的意思是她在宮裡很寂寞,正巧來了個薩那亞,所以她就勾搭上他?霍爾紅康無法遏止自己這樣想, 
這個女人素行不良,而薩那亞和他一起長大,是不可能搶他的女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勾引他! 

  「朕懂了。薩那亞,你先離開吧,朕有話要跟這個寂寞的女人說。」 

  「這……」薩那亞不是沒有看見他眼中的怒火,可他偏偏幫不上忙。 

  「快走!」這次是命令的口氣。 

  薩那亞抱歉的看了哈塞環宣一眼,便快步離開竹林。 



第九章 

  偌大的竹林裡,只有唧唧的蟲聲,外頭的烈日照不進來,裡頭的氣氛卻熾如烙鐵。 

  霍爾弘康盯著哈塞環宣看了好半晌,也不說話,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 

  「除了朕,你還企圖勾引多少男人?」睨著她的眼神霎時變得冷峻,毫不留情地射向她。 

  「沒有……」他莫須有的指控,讓哈塞環宣幾乎想把真相說出口,雖然她不知道薩那亞說的是不是真的 
。 

  他是不是像他所說,是愛著她的? 

  「沒有?那你倒是告訴朕,剛才朕看到的是什麼?」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沒有,我們只是在聊天……」 

  她還想繼續說,可卻被他打斷,「最好是這樣,否則朕不會放過你的。」他冷著聲,不疾不徐的聲音徹 
底讓她聽清楚,他對她的評價仍停留在淫賤、放蕩、行為不檢點上。 

  哈塞環宣沉默不語。 

  「聽清楚了嗎?」 

  「皇上,我不可能會做這種事的。」她堅定地看著他,眸子裡寫滿對他的愛。 

  起初,霍爾弘康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她的態度和話語就像是纏繞在他心頭的線,不但細細地將他的心捆 
綁,更將他的記憶拉回了一些。 

  會產生這樣的情感,是他不曾想過的。 

  「那不關朕的事。只是,你最好潔身自愛,不要把孽種硬塞給朕,朕不想做冤大頭。」他無情地說完, 
欲旋過身離去。 

  「皇上,等等!我可以去看我阿爹嗎?」哈塞環宣心急父親的處境,既然他們能有短暫的和平,她想趁 
此機會向他要求。 

  提到與她共謀犯欺君之罪的哈塞策,霍爾弘康嗤笑一聲,「若你願意住進大牢,你天天都可以看見他。 
」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愴然的哈塞環宣,只有獨自品嚐傷心的滋味…… 

  ※※※ 

  日落西斜,大地染上一片金黃,宮燈也在稍早點上,是該用晚膳的時候。不過皇上一向在臻妃娘娘那兒 
用膳,所以,伺候皇後娘娘的綠竹便自行到御膳房領食,端回寢宮給她用。 

  這晚,薩那亞親自做了幾道米蘭的名菜,他喜孜孜的完成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哈塞環宣。他端著食盤 
往皇後的寢宮走,正巧和太醫碰上了。 

  「薩那亞王子。」太醫向薩那亞點頭示意。 

  「嗯,太醫,你來得正好,我要你順道去看看皇後的左耳,她好象有點聽不見。」薩那亞說。 

  太醫點頭,「是,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那好,快走吧!」薩那亞急著領太醫走進哈塞環宣的寢宮,沒發覺有個人影鬼祟的在他們進寢宮後離 
去。 

  ※※※ 

  太醫走後,哈塞環宣呆坐在床沿不動,神情有些呆滯。 

  「環宣,你不要難過了,告訴我,是不是弘康打你的?」薩那亞在她身旁憂心地問道。 

  方才太醫說了,她的左耳聽力受損,可能會愈來愈嚴重,直到完全聽不見。 

  聽不見……她好怕,怕她再也聽不見弘康的聲音;莫說是甜言蜜語了,就連他的警告,她都聽不見…… 
「環宣,我剛剛跟你說話,你有聽見嗎?」薩那亞繞過她面前,跑到她的右邊,再問一遍:「是不是弘康把 
你打傷的?」 

  太醫說她左耳會聽力受損是重擊所致,在宮裡,除了皇上,誰能動得了皇後一根寒毛,所以不需她承認 
,他就猜出來了。「我去找他算帳!」 

  他作勢欲走,哈塞環宣及時拉住他的衣角,「薩那亞,不要去!」 

  「為什麼?他害你幾乎變成聾……聾……」他說不出聾子這樣的話,她是這樣一個美好、心地善良的女 
子,弘康卻害她變成半聾之人……不行,他不能再忍了。他要去把忘情蠱的事告訴弘康,要他恢復清醒,並 
承諾好好對待她。 

  心疼哈塞環宣的薩那亞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是憑什麼立場替她說話,無疑地,他若出現在霍爾弘康面前, 
最後受傷的還是她。 

  「薩那亞,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追究也於事無補;況且當日他既打了我,又豈會因為我成了半聾之 
人而心疼我?」 

  聞言,薩那亞無語了。她說得沒錯,弘康的偏執和冷冽,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真的看不過去。 

  「薩那亞,你的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感情是強求不來的,弘康哥哥服下忘情蠱忘了我,卻愛上表姐;我 
用全心去愛一個分了心的男人,我慢慢開始覺得不值得。」太醫的話判了她的死刑,她是個殘缺之人,再也 
不配做他的皇後、他的心上人;不如就成全他和表姐吧,他們才是相襯的一對啊! 

  「你怎麼可以放棄?你不可以放棄!」薩那亞急了。今日弘康會錯待她,他也要負一半的責任。她對弘 
康的想法,他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若是她放棄了,那他不就是做了拆散人家姻緣的缺德事? 

  「左耳聾了有什麼關係,你還有一只耳朵嘛!大不了我都在你右邊跟你說話,你不要自卑……」 

  見薩那亞又是說理、又是安慰,急切的態度不由得讓哈塞環宣噗哧一笑。 

  他坐在哈塞環宣的身邊,靠近她的耳畔勸著,兩個人就像是有親密關係的愛人一般,讓進來的人看得刺 
眼、氣憤非常…… 

  ※※※ 

  「你是怎麼答應朕的?」 

  「皇上!?」 

  薩那亞和哈塞環宣驚覺前方那道冷光,回過神來,霍爾弘康已像戰神般冷冽的站在門口,身邊跟著來看 
好戲的木克臻。 

  「皇上,您看,臣妾說的沒錯吧!他們兩人早就勾搭上了。」木克臻在旁邊邪笑道。 

  「表姐,你……」哈塞環宣難以置信。是表姐在皇上面前搬弄了什麼是非嗎? 

  「皇上,不是您所想的那個樣子!」 

  「朕的『謊』後,你還要編出什麼故事?」霍爾弘康交環著雙臂,好以整暇地看著她。 

  「皇上,您說什麼?」 

  「等一下,環宣她……」 

  薩那亞上前,要說哈塞環宣半聾的事;但她拉住他,並搖頭,不願讓他說。 

  她雖然沒聽清楚皇上的話,可從他的表情看來,她知道那並不是什麼好話。 

  「才短短幾天,你們就已經熟稔到稱呼對方的名字了?速度滿快的嘛!」霍爾弘康的語氣再酸溜不過。 
「是不是要告訴朕,你們又只是在聊天?」 

  「因為環宣聽不見,她的左耳被你打聾了!」薩那亞終於說出口,那心中擱著事的滋味真不好受,現在 
他等著弘康的反應。哪知,他……「哈哈哈,薩那亞,這個謊言果然比她說的好。你是不是要告訴朕,你只 
是來探望她的?」 

  「我本來就是……」 

  薩那亞才準備辯解,木克臻就說話了:「皇上,我看皇後和米蘭王子情投意合,反正皇上又不喜歡皇後 
,不如做個人情,把皇後賞給米蘭王子嘛!」 

  她的話才說完,就遭到在場兩個男人的怒視。 

  「這裡沒你的事!」薩那亞怒喝道。 

  「怎麼不關她的事,她就快要是朕的皇後了。」霍爾弘康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他見到他倆坐在床 
沿邊嬉笑,激得他的怒火攻心。 

  他是無心脫口而出,但在場的人全都當真了。 

  「皇上,您說的可是真的?您要讓臻兒當皇後,那皇後她……」 

  有道是君無戲言,尤其是正主兒都在場的時候,他更是不能把話收回,只得順勢道:「她不貞,朕會廢 
了她。」 

  聞言,薩那亞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哈塞環宣卻只是待在原地,喃喃自語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 

  「我要見我阿爹。」哈塞環宣來到陰濕的大牢。 

  「皇上有旨,沒有他的命令,不能探看重要犯人。」獄卒一見是皇後娘娘,客氣的回絕了她。 

  「我有皇上的口諭,你們開門吧!」 

  皇後有皇上的口諭,這下子看守的獄卒只好開了門,讓她進去,綠竹則緊緊跟在她後面。 

  哈塞策見到女兒,作勢就要站起。 

  他披頭散發、一身骯髒的模樣,讓哈塞環宣差點認不出他;但當喚出那一聲阿爹時,她的眼眶紅了,淚 
濕衣襟。 

  「環宣……」 

  「阿爹,都是環宣不好,讓您受苦了。」 

  「不,是阿爹不好,執意讓你進宮受罪,皇上沒有為難你吧?」 

  哈塞環宣搖搖頭,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她由袖口拿出一把鑰匙,三兩下就把哈塞策的手銬和腳鐐解開 
,「阿爹,您和綠竹一起走。」她把外袍褪下,長而寬的大袍將哈塞策由頭到腳包了起來,只露出臉。 

  「環宣,那你呢?」 

  「別管我了,您快跟綠竹走吧。綠竹,你帶著我阿爹出去,就照我們說的計劃進行……」 

  「嗯。」綠竹點頭,「國丈,跟綠竹走吧!」 

  「環宣……」 

  「阿爹,記得把頭低下,誰叫您都不要回頭,直到出宮。」哈塞環宣交代著,「好了,快走吧!」她回 
到角落坐下。 

  哈塞策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知道她的用心良苦,他歎了口氣,只能祝福她了。「環宣,你要好好保重 
。」哈塞環宣沒聽見哈塞策的話,只是逕自坐著,目送父親離開。 

  她唯一記掛的事情解決了,她也該真正、徹底的死心…… 

  ※※※ 

   「環宣,你真的不打算走嗎?」 

  哈塞環宣在與綠竹計劃送走父親時,不巧被薩那亞知情,他硬是要湊熱鬧參上一腳;也因為他的參與, 
才讓計劃更周全、順利。 

  「不,你們都別再來看我了,找個機會離開宮裡吧!」哈塞環宣坐在大牢的角落,一動也不動。 

  「可是萬一被皇上發現,您就……」綠竹很替她擔心。 

  「是啊!說好了送走哈塞策,是我來冒充犯人,怎麼你偏偏要進來受罪?」 

  哈塞環宣幽然一笑,「我不要緊,倒是你們三不五時的往牢裡跑,當心臻妃娘娘……」她突然頓住,皇 
上不知道何時會下詔,讓她成為一個真正的棄婦。 

  「我才不怕她哩!」 

  「我也跟綠竹一樣。」 

  「說得好,你當真一點也不怕我?」臻妃突然出現在大牢邊,她沒有進到牢房裡尋穢氣,可卻清楚地聽 
見綠竹的話。「好個忠僕,我這就去向皇上央求,讓你們主僕死在一起。」 

  「臻妃娘娘……」 

  「你來這裡干什麼?」哈塞環宣對她已沒有手足之情,她知道她是來看好戲的。 

  「來看姨丈啊!沒想到我堂堂一個臻妃如此有情有義來看犯了罪的姨丈,卻讓我看見了什麼?一個放走 
朝廷要犯的皇後娘娘,還有一群共犯……」 

  「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只想坐你的位置。」木克臻緩步走向哈塞環宣,輕笑道:「你放了皇上最重要的人犯, 
你想……皇上會不會判你死罪?」 

  哈塞環宣撇開了頭,不去理會她的譏笑,她既然敢放走阿爹,早不怕了。「隨他。」 

  「此話當真?」 

  哈塞環宣沉默不語。 

  見哈塞環宣不理會她,不受尊重的感覺讓她憤怒,於是她撂下狠話:「好,很好,別怪我心狠手辣。」 
丟下這句話後,她氣沖沖的就要走出去。 

  薩那亞一急,忙地阻止她,「不許你去!」 

  「哈哈哈,你憑什麼阻止我?你們想殺人滅口嗎?告訴你們,外頭全是我的人,要是半刻鐘後見不到我 
出去,他們就會去稟告皇上,到那個時候……」 

  「你早就在注意我們了?」薩那亞猜測這個可能。這些天他們進出大牢的次數,足以讓一個毫無戒心的 
人產生懷疑。 

  「你們的一舉一動哪能瞞得過我呢?」木克臻狂妄地笑了,神情有遏止不住的得意。 

  「你……卑鄙、無恥!」薩那亞推了她一把,她笑著跌倒在地。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皇上已經答應要封你為後了,你為何……」哈塞環宣感到痛心疾首,她想不通表 
姐為何非要置她於死地才罷休! 

  「很簡單,我要你死,只有你死,皇上才會看我一眼,你知道嗎?」她早就注意到了,即使皇上掩飾得 
很好,但卻逃不過一個女人敏感的眼睛;雖然他口裡說著恨她,可心裡、眼裡,甚至夢裡,都是她--哈塞 
環宣! 

  「從來,大家的目光就集中在你身上,你的笑、你的悲、你的哭、你的樂,在在牽動每一個人,甚至連 
一向不言苟笑的太后,對你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疼惜;而我呢,只是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樣樣需靠自己極 
力爭取,才能換得想要的東西。你我之間是雲與泥的差別,我是該認了,可你失貞了!一個女人擁有的清白 
你沒有,卻可以當上太子妃,這口氣教我怎麼也嚥不下去,憑什麼你從頭至尾都可以這般如意?」 

  她頓了下,又繼續說:「沒想到進了宮,皇上還是愛你;你如此不潔,竟可以得到皇上的愛,這太過分 
!我不甘心,只有你死,才能消除我心頭之恨。」她愈說愈激動,末了甚至掙脫薩那亞的箝制,往哈塞環宣 
的臉上抓去。 

  綠竹和薩那亞上前拉開她,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掐死她!」木克臻極力要掙脫薩那亞。 

  薩那亞抓不住她,讓她打了哈塞環宣幾回;綠竹則是趴在她的身上保護她。 

  哈塞環宣沒有反應,木克臻的話讓她又燃起一絲希望。如果表姐說的是真的,皇上真的愛著她,那她… 
…如果表姐因為她從小倍受寵愛而嫉妒,那麼讓她發洩一下,或許她會好過些,表姐只是太在意別人的看法 
了。 

  「放開我、放開我……」 

  經過幾回的拳打腳踢後,薩那亞使勁地將木克臻往牆邊一摔,她的頭受到重擊,當場痛暈了過去。 

  而在外頭的獄卒聽見裡頭吵鬧的聲響,忙不迭地沖了進來,其中一人還匆忙跑出去通報皇上…… 

  ※※※ 

  經過木克臻的加油添醋,再加上霍爾弘康到場見到的凌亂和哈塞策的逃離,讓事情愈演愈烈。每個人都 
想不透,臻妃娘娘只是探監,卻揭發了皇後勾搭男人的證據。 

  薩那亞被驅離皇宮,霍爾弘康不聽他的解釋,聲言從此沒他這個朋友。 

  他從不知道一個他不要的女人,可以影響他的決定;更想不到會讓他丟掉一個好朋友的原因,竟是「嫉 
妒」這兩個字。 

  皇後放走他的重大犯人、犯了欺君之罪、不貞、殺人未遂……被判處死刑,定在秋後處斬,現正關在大 
牢裡受刑。 

  臻妃則是在秋後擇日舉行封後大典。看起來一切都如她所願了,只是她心裡清楚,還有那個阻礙她的太 
后。 

  宣判隔天午後,天空突地下起了一場雪。這在東詔國是極不尋常的現象,東詔國自建國以來,不曾下過 
雪。 

  「太后駕到……」內侍大聲通報。 

  太后擺駕皇上寢宮,木克臻正伏臥在皇上腳邊,兩人親密的溫存。 

  「皇上……」木克臻緊揪著霍爾弘康的前襟,臉上寫滿害怕,她的額頭還裹著一條白布,看起來楚楚可 
憐。 

  霍爾弘康彷彿事不關己般,仍是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說道;「朕早知道她會來,只是好象遲了些。」祖 
奶奶應該來得更早的,會這麼晚來,想必是和雅丹泊在一起苦思對策吧! 

  「皇上……」 

  「你先下去吧!」他遣退木克臻。 

  木克臻礙於情勢迫人,目前她尚不敢和太后對立,所以選擇避開是最好的辦法。「是,皇上,臣妾告退 
。」木克臻才走了一會兒,太后就走進霍爾弘康的寢宮。 

  「雅丹泊參見皇上。」 

  「免了。祖奶奶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太后睨了他一眼,這樣無心無情的皇孫,真是她要的一國之君嗎? 

  她不禁責備自己做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你知道哀家是為了皇後的事情來的。」 

  「她不配做皇後。」提到她,霍爾弘康的態度無法和善。先是不貞,再是瞞天過海,妄想當一國之母, 
這些都是因為有太后當她的靠山,可現在不同了;她預謀殺人,而且是在有人親眼所見,所以他無法再相信 
任何人的保證了。 

  「唉!真是孽債!你這個樣子,哀家怎麼放心把整個東詔國交給你,還是算了吧!」見著皇孫陰暗的一 
面,太后只沉思了片刻,便放棄當初的堅持。 

  「太后……」雅丹泊見太后有些動搖,不禁一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但見天道漸漸走回正軌,他松 
了口氣。 

  「祖奶奶這是什麼意思?是向朕警告廢了皇後,朕也將喪失帝位嗎?」霍爾弘康沉聲道,臉上罩上一層 
寒霜,太后的執意護她,讓他百思不解。 

  「雅丹泊,把事實真相說出來吧!」太后坐在太師椅上,示意雅丹泊把之前的事全盤托出…… 



第十章 

  「忘情蠱怎麼解?」這是霍爾弘康聽完雅丹泊的話後的第一個問題。 

  太后定定地看著他。說出了實情之後,他就會離開她,而且放棄王位……是了,她早該有心理準備了。 
為了環宣丫頭和皇孫的幸福,她只好讓一切恢復原狀。 

  「喝下你心上人的血。」太后說道,「所以,你不能讓皇後死,否則你一輩子都別想解蠱了。」 

  「不可能!這麼荒謬的事……」憑什麼這麼肯定他愛的人是她,那個不貞的女人。「你們怎麼肯定,她 
就是朕的心上人?朕一點都不喜歡她!」 

  「你玷污了她的清白,那個擄去她的蠻人就是你,你還不了解嗎?」 

  這句話讓霍爾弘康震驚地退了數步,這、怎麼可能?他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事,他怎麼一點都不記得? 
祖奶奶又為什麼會知道? 

  彷彿是看穿了他的疑問,太后拿出一塊玉佩,「這是你給她的東西,弘康,這上頭有你的弘字。」 

  他看了眼那塊玉佩,當日她曾要拿還給他……整件事情聯貫之後,他似乎明白了。但那疑惑早在心頭深 
植,要除去不是一天兩天,更不是片面之詞能辦到;如果她的血真的能解他的蠱毒,那他就信了祖奶奶的話 
。 

  「那麼,就叫她拿血來交換朕的信任吧!」他沉聲下令,臉上的冷冽仍在。 

  「弘康……」雖早就明白解了蠱的霍爾弘康會離她遠去,可見他執意這麼做,太后仍不免心痛。 

  「什麼都不要說了!你們不覺得自己說得夠多了嗎?」霍爾弘康低沉的聲音透露著他的痛苦。如果他真 
是那個他人口裡所說的蠻人,那麼他帶給她的傷害,豈是一輩子可以彌補的? 

  ※※※ 

  「他要我的血?」止不住驚訝地,哈塞環宣瞠大了眼,隨即又閉上了眼,「難道他連秋後都不能等嗎? 
」 

  原來,侍衛的話被她解讀成--他要她的命。 

  「皇上說立刻就要。」侍衛不知道她心中的幾波轉折,只照著皇上的話說。 

  「立刻……」她喃喃自語著,想起他過去的冷漠,她記憶中竟再也沒有與他溫存的片段。或許,過去的 
美好只是一場夢吧! 

  「皇後娘娘,請您快點。」侍衛急著回去覆命,沒時間看她在發呆。 

  聽完侍衛的話,哈塞環宣霍地抽起他的佩刀,抵住自己的脖子,緩緩地揮下,「告訴皇上,此生環宣與 
他無緣,但願來世再也不要相識……」 

  ※※※ 

  一群人等在大殿上,就等著哈塞環宣的血,來揭開這一切疑問。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侍衛慌慌張張地跑來,手裡端著一碗血,本來是滿的,到了大殿時,已 
經給他抖灑掉一大半。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坐在大殿上,冷靜過後,霍爾弘康對她的歉疚還是覆蓋不了那濃濃的猜疑。 

  「皇後、皇後娘娘她自縊了!」侍衛抖著聲音說,這血還是他不辱使命由皇後的脖子上取來的。 

  「什麼!?」霍爾弘康、太后、雅丹泊,還有一群等著接受政局變天的大臣全都愕然了,腦中盤旋的就 
是那句「皇後自縊」了。 

  弘康哥哥,環宣永遠都不會背叛你,永遠不會……弘康哥哥,只要你快樂,我願意成為你復仇的棋子… 
…哈塞環宣清靈的水眸透出憂鬱,像是在控訴他的錯待,那樣清麗的容顏一再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最後換 
上她全身浴血的一幕……「快傳太醫!」先回過神的雅丹泊,喚醒了所有人,並端起了那剩下不到一半的鮮 
血,餵入霍爾弘康的口中…… 

  ※※※ 

  三天了!哈塞環宣已昏迷了三天,這三天來,霍爾弘康守在她的床榻前,夜裡也不曾合眼。 

  他看著她頸上的紅痕,她是用這樣的方式證明她的決裂、證明她的傲骨,他實在很難去想象,當初她是 
用什麼樣的心情,活在每一個被他傷害的日子。 

  她是這樣的倔強、這樣的剛烈啊! 

  已經整整三天了,她不但沒有張開眼,就連呼吸都是微弱的;彷彿她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 
熄滅。 

  他不相信她會捨得死去,在竹林裡那七天的美好,她會眷顧的吧?她怎麼捨得死去,然後忘了一切。他 
不相信……她說過那七天是她最美好的回憶啊! 

  弘康哥哥,你先走吧,我看著你走。 

  那時的她多麼堅強,不曾掉下一滴淚來留住他;因為她知道,那留不住他的。那時的他好殘忍啊!竟然 
妄想欺凌她來達成羞辱自己哥哥的目的,他利用了她,她卻不曾怪他,甚至願意下嫁給一個強暴她的蠻人… 
… 

  如果知道霍爾熙康會這麼早離開人世,他會不會就此罷手呢?不,他想他不會的。可就是因為這股強烈 
的恨意,讓他傷害了她,也讓他嫉妒自己這麼久! 

  是了,那是嫉妒。他終於承認了。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嫉妒的感覺,他並不知道,可他卻清楚明白,當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欺侮她的 
人之後,他喜勝過憂。因為她是他最珍惜的女人吶! 

  現在清楚了自己的感覺,他對她的歉疚卻只能在她耳畔說給她聽,人間最殘忍的悲哀莫過於此了。 

  想到她的左耳失聰是自己造成的,他就痛不欲生,他這一生有辦法彌補她嗎? 

  她可否清醒過來,說一句原諒他的話呢?或許他不該奢望……「咳、咳、咳……」哈塞環宣突地自喉嚨 
裡發出難受的聲音。 

  霍爾弘康回過神,馬上伸手拍她的背,「來人啊!快傳太醫!」 

  「皇上……」咳嗽讓她難受得眉頭深鎖,不禁心忖,連夢裡都看到皇上抱著她,她真是太奢望了。 

  「你還好吧?」霍爾弘康見她咳得難受,脖子的紅痕滲出血水,不禁心痛難當。 

  「皇上?您真的是皇上?不,我一定是眼花了,皇上不會抱著我的,更不可能對我這麼溫柔……」 

  她的喃喃自語勾起霍爾弘康的悲傷,一切都是他的錯。「不,我不是皇上,環宣,我是你的弘康哥哥。 
」 

  「弘康哥哥?我知道,可是弘康哥哥等於皇上……」她一定是在做夢,再不就是死了,否則她不會聽見 
皇上叫她環宣。這是相識以來,他第一次喚她的名。 

  「環宣、環宣……」他落下心疼的淚,想到自己曾經傷害她那樣的深,他心頭猛然揪緊,不自覺地叫了 
她數聲。 

  「若是在死前能聽到你叫我的名字,我恐怕就不會想死了。」哈塞環宣一直認定自己死了,來到只有她 
和霍爾弘康的天堂,真主阿拉聽到她的呼喚,也成全了她,真是謝謝真主……「環宣,你沒死,沒有我的允 
許,你怎麼能死!」他用自己溫熱的手掌握緊她的,「感受到我的溫度了嗎?」他的掌心,是熱的!?哈塞 
環宣低下頭看著他發熱的手心,似乎還想不透。 

  霍爾弘康又指著她脖子上的玉佩,「你看,如果你死了,這塊擺在祖奶奶那裡的玉佩怎麼會被你帶走? 
」她依言的撫上頸上的玉佩,上頭有她的體溫。她這才確定自己沒死,可為什麼皇上會對她笑,還笑得如此 
心疼? 

  「環宣,我要請你原諒,不論是為了誤會你,還是害你傷心,當然還有最不該的……強暴……」霍爾弘 
康困難的坦誠自己的罪行,對一個君王來說,他可以不必對任何人道歉的。 

  「為什麼?」哈塞環宣不明白,他對她溫柔的轉變,是因為他的蠱毒已解嗎? 

  「很簡單,因為我愛你。」 

  「這不會是騙我的吧?對,你一定是在騙我。」這會是另一個傷害嗎?她不禁懷疑,她受過太多的傷害 
、太多身邊的人在欺騙她;這次,她要學聰明些。 

  他望著她,用再堅定不過的語氣和神情對她說:「不會騙你,再也不會。」 

  「你真的愛我嗎?你想清楚了?」哈塞環宣自然地將右臉貼近他的唇畔,想聽清楚些。 

  然,這個舉動卻刺傷了他,他想也不想地道:「是真的,從見到你的那天開始。」 

  「那臻妃呢?」她蒼白的臉龐泛上一層虛幻。她橫在他們之間,永遠都會是她心中的疙瘩。 

  「臻妃她……她只是一個習慣。」臻妃沒有犯錯,他還給了她封後的承諾……「我知道了,總有一天, 
我也會變成你的一個習慣。」哈塞環宣點點頭,恢復以往的冷然,「我累了,想睡了。」 

  霍爾弘康只能將她放回床上,替她蓋上棉被,卻不能再說什麼。 

  她也不再睜眼看他。 

  ※※※ 

  一日上午,霍爾弘康上朝去了。 

  哈塞環宣很慶幸的是,他聽她的話留在東詔國、繼續做他的君王,沒有離開;因為這是他出生的地方, 
更是他該落葉歸根處。 

  「稟皇後娘娘,臻妃娘娘求見。」 

  「不見,讓她離開吧!」這樣混沌未明的情況是她不樂見的,弘康沒有廢後的意思,卻給了表姐一個承 
諾,這讓三人的關係複雜難解。 

  「表妹,怎麼,不想見我啊?」木克臻已經自行闖進來。 

  她的態度十分和善,空氣中帶著些許詭異,她的微笑透露著不尋常。 

  「有事嗎?」哈塞環宣心生警戒,希望綠竹能找到皇上。 

  找皇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將他融入她的生活中。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我只是來和妹子敘舊,妹子不會不領情吧?」 

  「我和你沒有什麼好敘舊的。」 

  「怎麼沒有?好歹我們也共事一夫半年多了。」 

  聽到這句話,哈塞環宣詫異地抬起頭來,她的話提醒了她,她從來沒有伺候過皇上,除了她……「皇上 
不曾碰你吧?你知道自己不貞,配不上皇上,為什麼還賴著不走?」 

  哈塞環宣明白她想說什麼,她是來探聽這些日子以來,皇上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皇上本來就是我的,要不是你仗著太后的權勢,皇上早廢了你,你以為皇上真的是愛你嗎?他只是同 
情你,同情一個被蠻人強暴的不潔女人……」 

  「住口!你在胡說什麼?」哈塞環宣氣極,全身憤怒地發顫,她一古腦兒的將自己的憤怒宣洩出來,「 
皇上不是蠻人,是你的丈夫,侮辱他等於侮辱了你自己!你想怎麼樣我都管不著,但是請你不要再四處散佈 
謠言,因為那個強暴我的蠻人就是你的丈夫,當今的皇上!」 

  她知道是她一直在宮裡散佈謠言的,甚至在大殿上玩把戲,間接造成她左耳受創;她怒極了,也不再跟 
她客氣。 

  「你說什麼?」 

  木克臻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她不相信哈塞環宣所說的,那根本不是事實,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她處心積慮地計劃了這麼久,不可能在最前頭的環節就出了差錯。對,一定是她騙她的,這個女人既不 
貞又滿口謊言,她才不會被她騙了。 

  「是男人太多了,你分不清楚吧?皇上根本不想碰你這個不潔的女人。」她邪笑了聲,證明自己沒被騙 
倒。 

  「不,你錯了,真正沒有節操的女人是你。」霍爾弘康出現在她們身後,清楚地聽到所有的對話。 

  「皇上……」 

  「環宣說得沒錯,我是那個占有她的男人、是你流言裡的蠻人。」他擁著哈塞環宣的身子,她看起來有 
些搖搖欲墜。「臻妃,你不該背叛朕對你的信任,你做了太多自尋死路的事了。」他示意身後的米泊,帶上 
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善舞。 

  「善舞!?你這個死丫頭,又在胡說什麼了?」意識到善舞可能說了什麼,木克臻立刻上前甩了她幾個 
巴掌,以宣洩怒氣並表示自己的無辜。 

  原來,善舞在替她進行一個計劃,就是從外頭找來死士,要殺哈塞環宣;所幸事情及時被米泊發現,這 
才阻止了一件憾事的發生。 

  「是不是胡說,你們自己去討論吧!」霍爾弘康示意要米泊將善舞和木克臻帶下去。 

  木克臻不甘心,拿起袖中的短刀,準備和哈塞環宣同歸於盡! 

  但她還沒有接觸到哈塞環宣,便被霍爾弘康給攔下,當場劈暈了她。 

  「臻妃娘娘!」善舞眼見大勢已去,忙不迭地向哈塞環宣求情,「皇後娘娘饒命吧!善舞只是一時胡塗 
,加上臻妃的慫恿,你就大人有大諒,看在善舞服侍你那麼多年的份上……」 

  「善舞……」哈塞環宣有些不捨。 

  霍爾弘康可不同,他冷著聲,無情的下令:「米泊,把她們帶下去。」 

  「皇後娘娘!」善舞哭著被帶走了,心中暗悔自己的短視。 

  ※※※ 

  「你愛她吧?」哈塞環宣問,對於一個已心死的女人來說,她實在不該問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啊! 

  她問自己,自己的心真的死了嗎? 

  「不,我說過,她只是一種習慣。」他對她很冷,很多人都看得出來,可偏偏最重要的人看不出來,許 
是事不關己則已,關心則亂吧! 

  「我不想變成你的習慣。」她的內心是哀傷的,她曾經很想,現在卻不能了。 

  「你會的,為了我的快樂,你會的。」霍爾弘康意有所指的說。她曾經為了成全他,不惜以忍辱活著來 
成全他,這點他從沒忘記。 

  她的表情看似平靜,心卻起了一陣波瀾,那是一種回到從前的波瀾,那個回憶似在前方等著她,彷彿冥 
冥之中就已經注定好了。 

  「這麼有自信,我已經不是從前的環宣了,不是追著你的環宣。」她心中已有決定。 

  「我也不是從前的蠻人!不是無情離去的弘康,而是一直愛著你的傻瓜。」他告訴她,也承諾了她的未 
來。 

  「那……你就廢了我吧!」 

  「什麼?」 

  「我總要成全你的,不是嗎?」他從娶她至今,便一直嚷著要廢後,今天她就成全他了,為了他的復仇 
。奇怪的是,她心中竟一點痛也沒有。 

  「環宣,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在我愛上你以後。」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 

  三天後,哈塞環宣還是宣妃娘娘,不過已經不是皇後了。 

  這是她對霍爾弘康的考驗,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環宣、環宣,看我給你帶來什麼人?」霍爾弘康身後跟著兩個人,他的希望全在他們身上了。 

  「阿爹、薩那亞!」哈塞環宣回過頭來,看見她心中惦記著的兩個人全都來了。她看向霍爾弘康,看來 
他已經原諒他們了。 

  「環宣,你怎麼讓皇上廢後呢?」哈塞策開口就是替霍爾弘康問這樣一句話。 

  「這是真主阿拉安排的。」她看向霍爾弘康,是主安排了他的復仇之念,將他帶到她的身邊。她相信遲 
早有一天,他會領悟一件事;那就是,不論她是不是皇後,都將是他一輩子唯一的妻子。 

  「胡說!主不會拆散有情人。」薩那亞說道。 

  「所以,主也不會拆散家人。」哈塞環宣接下薩那亞的話。 

  霍爾弘康明白了,她是在說當年父皇和母后不得已將他棄養的事。 

  她要的,是他的真正原諒,放開心胸去原諒整個霍爾家族的成員。 

  到現在,他才徹底明白,原來一切都是環宣的用心良苦;現在他想通了,對於後位,他不再勉強她。反 
正自始至終,在他心底只會有她。 

  「環宣……」 

  「別說了,我累了。」她又來這一招累人的游戲。 

  霍爾弘康明白,一把將她抱起,走往寢宮,拋下一句:「岳父、薩那亞,你們自便吧!我和環宣還有話 
要說。」 

  「你在干什麼,快放我下來!」哈塞環宣羞紅了臉,在阿爹面前輕薄她,他也太大膽了。 

  「不放,這一輩子都不放手了。」 

  竹林外陽光普照,照在他們的身上,金黃光芒四射,讓人心生暖意。 

  他們相信,竹林再不是她最喜歡待的地方了。 

  他們也相信,一切的緣分冥冥中早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