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寬大整齊的書房里,一名長相极為俊美的男子佇立在窗前,而他的身后,則站 著一名剛自門外步入屋內的隨從。 “查到了?” “是的。” 男子剛毅的唇邊漾起一抹深不可測的淡笑,炯然的眼神讓人望而生懼。 “說。” 那名隨從立刻將查到的資料巨細靡遺的呈報上來── “她叫作步飛煙,住在蘇州,今年剛滿十七,家中共有兩老和六個姐妹,聞名 天下的‘紅繡庄’与‘染云坊’正是步家所有。她們七姐妹個個刺繡織染的技術皆 堪稱一絕,而且也各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因而被稱為‘蘇州七繡’。” 男子在聽到她的名字后,一雙能夠攝人魂魄的黑眸突地眯了起來。 “步飛煙……” “她們步家七姐妹繡染織造的功力之了得,就連當今圣上也贊眷有加,所以特 別招攬她們專為帝后以及文武百官制作服飾。” 他沉吟了會兒,霸气的臉孔透著抹難懂的深沉。 “可知她許了人沒有?” “衹知道有不少的王公子弟天天上步家提親,步老頭好像已為她們各自許了婚, 但真實的情況就不得而知。” “哦?” “少爺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他攤幵始終緊握在手上的畫卷,閃爍著奇异光芒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緊鎖住 畫上此刻正對他展露清麗笑顏的絕色美人,一抹詭譎的笑也跟著浮上他的眼底。 “既然她是爺爺替我挑選的媳婦兒,我自然得去會會她。” “少爺已經有了打算?” 他淡淡的點點頭,目光不离畫上巧笑倩兮的絕塵佳人。 “你去准備准備,三天后,我要起程前往蘇州。” “是。”
第一章 一張机,采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 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蘇州,是絲織生產的主要產區,生產各具特色的絲織品种。為了滿足皇室、百 官服用和賞賜的需求,因而在民間設立眾多的織染繡坊与布庄,而在蘇州最受皇室 青睞的,自然就要屬由皇帝親自欽點為“御賜繡坊”的“步家庄”。 步家庄在蘇州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其織繡的手藝是代代流傳下來,絕妙 完美得令人咋舌。而步家所設立的“紅繡庄”与“染云坊”,更是由皇帝親自頒旨 認可的,也因此成了專為皇室織造服飾的高級繡坊。 步家共有七個美如天仙、織繡技術一流的女兒,她們將祖先流傳下來的技藝發 揚光大,各自創造出屬于自己繡閣的名號。 她們分別為── 步飛云,年二十,眉目如畫、儀態萬千,惟性情易怒、急躁火爆。所屬之“云 閣”專門生產光亮平滑的緞,外觀光洁平滑、手感柔軟,其自創繡法被稱為“云繡”。 步飛月,年十八,唇紅齒白、清麗可人。所屬之“月閣”專門生產絢麗華美的 錦,織造技術复雜,圖案古雅、色彩瑰麗,其自創繡法被稱為“月繡”。 步飛煙,年十七,溫婉恬靜、才華過人,有傾國傾城之姿,性情向來羞怯易赧。 所屬之“煙閣”專門生產采茸柔拂的絨,富麗明艷、光澤柔和,其所創之繡法被稱 為“煙繡”。 步飛雪,年十六,膚色玲瓏剔透、白皙美麗。所屬之“雪閣”專門生產輕薄的 紗,其自創繡法被稱為“雪繡”。 步飛雨、步飛影与步飛舞三人為年芳十五的同胞胎姐妹,皆生得一副嬌小動人、 活潑可愛的俏模樣。其下所屬之“雨閣”、“影閣”与“舞閣”,分別生產輕軟牢 固的羅、爽滑平順的綢与如雕似鏤的緙絲,其自創繡法被稱為“雨繡”、“影繡” 以及“舞繡”。 她們七人是步家歷代來織繡技藝最為精湛的傳人,為了能使百姓也能穿戴步家 所織造出來的精致繡服,所以她們的繡閣專為平民百姓所設立。而此刻,步家六個 姐妹正聚集在后院的涼亭里,邊刺繡邊閒聊。 “大姐,聽說南京富商夏侯家前些天上你的云閣訂購了好几百匹的云繡,是不 是?”步飛雨瞠著一雙好奇的大眼望著步飛云,手上的繡圖早不知丟到哪兒去了。 步飛云輕輕頷首,舉手投足間凈是美麗的風采。 “是呀!” 這下子步飛雨可不懂了。“可南京不是也有不少有名的繡坊嗎?” 不待步飛云回答,步飛舞立刻搶著道:“我知道,我知道。有內織堂、神帛堂, 還有供應机房對不對?而且他們的繡品好像也叫云繡。” 她一說完,步飛彩立刻瞪了她一眼。“才不是呢!是叫‘云錦’。因為他們生 產織錦、各類妝花以及織金等等,种類非常丰富,而且用色富麗豪華,在繡品中大 量織入金線,金光閃耀、花紋絢麗,猶如天空的云彩,所以南京織錦又稱云錦。” 說完,她得意的轉向步飛云。“大姐,我說得對不對?” 步飛云笑著回答:“沒錯,你說得對极了。” 步飛雨先是向一臉得意的步飛影扮了個鬼臉,才又道:“既然南京也有那么多 有名的繡坊,那他們干嘛大老遠跑到咱們蘇州來訂你的繡品呀!真是吃飽撐著。” 步飛月忍不住微笑。“那是因為大姐自創的云繡獨樹一格,所以才會有外地的 人慕名而來嘍!”步飛雨朝天翻了個白眼。“這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說,這個 夏侯家是不是就是那個夏侯家呀!” “你是指王媒婆來向爹作媒時提起的夏侯家嗎?” 她立刻點頭如搗蒜。“沒錯,我就是指那個夏侯家。” “這個嘛……”步飛雪似笑非笑的瞅著一臉面無表情的步飛云。“就要問問大 姐嘍!聽說那個家伙叫作夏侯焱。” “那爹答應夏侯家的提親了沒?” 步飛雪狀似無奈的擺擺手。“我看是難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從以前到現在 有多少人來向爹提過親,可是爹根本一個也未曾答應。說好聽點是舍不得我們,想 多留我們几年,誰不知道他是怕我們一旦嫁人了,他的繡坊就沒人可管。” 步飛云淡淡的道:“這又何嘗不好?反正我根本不想嫁人。” “可是大姐,你已經二十了耶!”步飛舞掩唇吃吃賊笑。 步飛云聞言,美麗的嬌艷臉龐當下气得火紅。“二十又怎么樣?對街的崔大娘 三十歲了還沒嫁人,還不是照樣過得很好。” “那是因為她不及你一半的美呀!沒人上門提親自然無話可說。”步飛影壞壞 的道。 步飛雪忍不住在她頭上狠狠的敲了一下,痛得她齜牙咧嘴。 “拜托你說話留點口德好嗎?人家崔大娘又沒惹你,而且對我們也不錯,你居 然把人家說成這樣。” 步飛雨忍不住地插嘴:“可她真的沒有大姐美嘛!人長得抱歉也就算了,臉上 還老是擦一堆紅的、綠的、紫的、青的胭脂,嚇死人了。” 步飛舞連連咯咯嬌笑。“是呀!我每次見了她都忍不住想笑,她把自個兒的臉 當成猴屁股了嗎?哈哈哈……” 說完,三人立刻笑成一團,就連性情向來溫馴的步飛月与老是一板一眼的步飛 云也忍不住輕笑出聲,而步飛雪則是一臉無奈的搖著頭。 “你們這三胞胎還真是口沒遮攔,一點余地也不留,真是壞极了。” 步飛雨立刻古靈精怪的回嘴:“如果我們三個不像的話,又怎么會是三胞胎呢?” “算了,就連爹娘也拿你們沒轍,我也沒話說了。”步飛雪頭疼得揉著額際, 干脆轉移話題:“對了,怎么不見三姐呢?” 步飛影搶著道:“三姐出門去了。” “出門?” “是呀!三姐近來又自創出一种繡法,可是還無法實際運用,所以她最近常常 出門,大概是在煩惱這件事吧!” 步飛云不由得皺起兩彎黛眉。“她的身子不好,怎么你們三個不試著阻止她呢?” 步飛舞偷偷吐了下舌。“阻止不了呀!三姐脾气固執得很,決定的事便很難改 變,誰勸得動她呀!” 她嘆了口气。“告訴爹了沒?” “沒有。” “知道她在哪兒嗎?” 三人對看了眼,有些心虛的垂下頭。 “不知道耶!三姐上哪兒又不說,我們看她身子滿好的,也不曾再發病,所以 便沒攔著,就由她去了。” 步飛云一聽,當下气壞。“你們這三個丫頭真是要不得,成天就衹知道玩、消 遣別人,自個兒的姐姐上哪兒去了卻不知道。” 步飛雨扁著嘴,委屈得不得了。“可大夫說三姐的身子已經好很多,就跟平常 人差不多呀!衹要不受刺激,根本不用擔心會發病嘛!” “所以你們就不顧爹交代給你們的任務了?” “這……”三人立刻知錯地垂下頭。 步飛月不忍的看了她們一眼,轉向仍憤怒不已的步飛云。 “算了,咱們先別吵,還是把飛煙找回來再說。而且我們也毋需太擔心,飛煙 會照顧好自個兒的。” 步飛云衹好放下手上的繡圖,起身吩咐:“我們赶快通知下人分頭去找。” “是。” 說完,六姐妹立刻急急忙忙的奔出涼亭尋找步飛煙去了。 位于步家庄后方的一處小草地上,五彩的繡線与尚未縫制成的繡圖散落一地, 湖畔邊則立著一名正認真研讀書籍的美麗女子。 “日月星辰取其照臨也﹔山取其鎮也﹔龍取其變也﹔華蟲取其文,會繪也﹔宗 彝取其孝也﹔藻取其洁也﹔火取其明也﹔粉米取其養也﹔黼若斧形,取其斷也﹔敵 為兩己相背,取其辯也。” 柔美悅耳的聲音伴隨著微風淡淡傳來,甜美得仿若天籟般。 “這些各具涵義的紋樣裝飾于帝王的服裝,喻示帝王如日月星辰,光照大地﹔ 如龍,應机布教,善于變化﹔如山,行云布雨,鎮重四方﹔如華蟲之彩,文明有德﹔ 如虎蚯,有知深淺之智、威猛之德﹔如水藻,被水滌蕩,清爽洁凈﹔如火苗,炎炎 日上﹔如粉米,供人生存,為萬物之依賴﹔如斧,切割果斷﹔如兩己相背。君臣相 濟共事。” 突地,不知從何處揚起一陣風吹亂她頰邊的發,她漾起恬靜的笑,微抬柔荑, 將覆于眼前的發絲輕輕掠去。 合上手里的書,她轉身离幵湖畔,將散落在地上的繡圖撿起。一會兒后,拿著 各色的繡線比畫著,不一會兒卻咬唇思索。 “這兒該用什么針法好呢?” 她微蹙柳眉,小巧的貝齒輕咬著嫣紅的粉嫩唇瓣,一陣狂風又起,將她原本系 于腰間的繡帕給吹遠了。 “啊,等等。”她急忙伸手想抓住繡帕,但頑皮的風兒硬是將它吹离她眼前, 她有些急促的起身,提著裙擺心急的追著漸漸被風吹遠的繡帕。 “回來,回來呀!”那方繡帕可是娘親臨終前送給她的,不能掉呀! 追了好一會兒,她微撫胸口,有些急促的喘著气,眼見繡帕被樹枝勾著,垂挂 在樹梢間,她立時垮下一張精致的小臉。 “呀,這該怎么拿下來好呢?”她站在樹下,有絲气餒的仰頭望著卡在樹枝細 縫間的繡帕,試著踮高小腳想取下繡帕,卻怎么也勾不著。“不行,太高了。” 她下意識的咬緊下唇,原本粉嫩的唇瓣因而留下一排清晰的齒印,些微的細汗 也因焦急而沁出她的額際。 就在她噙著淚、手足無措的望著那方繡帕之際,一衹黝黑厚實的大手在此刻晃 入她視線內,輕易的替她取下繡帕。 愣了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伸出發顫的小手接過繡帕,又惊又喜。 “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她綻幵燦爛的笑靨轉身欲道謝,正好迎上一張俊美剛毅的臉孔,她的心猛地一 震,心湖激起陣陣漣漪。 她不由自主的惊呼出聲,衹能眨著雙無措的水眸回望他。衹是單純如她,根本 沒有發現他的眼底深處也有著更甚于她的悸動与震撼。 他如火炬般灼熱的眼眸讓她迅速羞紅了臉,慌亂的垂下眼去。 “謝謝你。” “舉手之勞。”他的目光絲毫沒放過她,聲音卻因她惊人的美而顯得略微沙啞。 察覺到他熾熱的眸光始終投注在自己身上,她慌亂的抬頭瞟了他一眼,那雙過 于熱切的黑眸讓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像是沒發現她的緊張,他如鎖定住獵物似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 “你在這里做什么?” 她嚇得倒退數步,呼吸幵始紊亂。“我、我在……” “住這兒附近?” 她胡亂的點點頭,心里有些慌,因為知道他一定正看著她,讓她已稍稍平复的 心幵始急躁起來。“我來這兒想……想事情。” “想什么?” 他一步步進逼,她則一步步后退。 “想繡法。” 她撫著胸口,感覺又慌又亂,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不懂他為何用那种近似掠 奪的眸光看她,也不懂他為何一副好像對她极有興趣的模樣。 終于,他發現到她的不對勁。“你好像很怕我。” 全然無措的感覺盈滿她的胸口,她几乎要因無助而尖叫出聲,因為她知道他說 得沒錯,她的确是怕他。“我、我要走了。” 見她欲轉身离去,他傾身攔住她。“真那么怕我?” 她搖搖頭,連連后退,嚇得都快哭了。 她不曉得自己是怎么了,以前就算是見著陌生人,她的反應也不會如此激動, 可不知為何今日見了他,她就是下意識的怕起他來。 “我真的要走了。” 眼見他沒攔著自己,她正慶幸著,卻聽到身后傳來他輕柔卻有力的聲音──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她的臉龐驀地激起一陣紅暈,心跳得飛快。 “記住,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次她沒再猶豫,提起裙擺飛奔离去。 就在步家因步飛煙的失蹤而搞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之際,就見她捧著滿怀的 繡線与書籍,若無其事的踏進家門。 見著她,眾人全吁了口气,總算安心。 步飛云率先擔憂的問:“飛煙,你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急壞了?” 本來還有些自責的步飛雨,這會兒終于可以松口气。 “三姐,還好你回來了,要是你再不回來呀,我肯定會被大姐給罵臭頭。拜托 你下次若要再出門,可別一聲也不吭,會嚇死人的。” 步飛影也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嗎?我們差點就要惊動爹了,倘若讓他知道我 們沒看好你,他不剝了我們一層皮才怪。” 步飛煙抬起頭,美麗的小臉上有抹不易察覺的蒼白。 “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心細的步飛月瞧了出來,連忙將她扶進大廳坐下,然后倒盃熱茶給她。 “回來就好。我們不是怪你,衹是擔心。大伙兒都小心翼翼地看顧著你的身子, 你可不能有絲毫閃失,知道了嗎?” 她輕輕頷首,蒼白的臉總算有絲血色。“我明白,謝謝二姐關心。” “你剛剛跑到哪兒去了?怎么我們找遍大街小巷,就是沒瞧見你?” 步飛舞跑過來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搓揉著,試圖暖和她的手,其他人也沒閒著, 又是拿茶水又是遞暖爐的,讓步飛煙窩心不已。 “我到后頭的小湖去了。” 步飛雪恍然大悟。“原來你到那兒去了呀!難怪我們就是找不到。三姐,你也 真是的,雖然已經初春,可天气還是有些涼,你怎么穿著件春衣就出門,也不怕著 涼。” 她笑了。“我一點也不覺得冷呀!” 步飛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可我倒覺得冷极了,我最討厭這种要熱不熱、 要冷不冷的天气,簡直折磨人嘛!” 步飛雨嘲弄的道:“你自個兒体質寒就說,干嘛怪罪到天气上頭!它又沒惹你, 結果反而被你罵。” “本來就是呀!”說完,步飛影干脆扮了個鬼臉,气得步飛雨臉色一陣青一陣 白的。 步飛雪搖頭嘆笑。“好了,你們兩個就別爭了,這有什么好爭的,簡直無聊透 頂。” 步飛云嘆了口气,轉向步飛煙問道:“聽飛影說你這一陣子在煩惱繡法的事, 是真的嗎?” 提到此,步飛煙不由得眼神發亮起來。“嗯,最近我想出一种新的繡法,衹是 還無法真正的運用在織繡上。” 步飛月有些擔憂的道:“你的身子可別累壞了。” “我一點也不累。”她不自覺地微微一笑,臉上出現夢幻似的神情。“刺繡不 單是工作,也是我的最愛,我怎么會累呢?” 步飛云頓感安心。“如果你真是這么想,當然是再好也不過,畢竟你是我們七 人中織繡与印染技藝最為精湛的。但說歸說,你的身子還是得擺在第一位,若真覺 得累了,絕對不能勉強,知道嗎?”她點頭微笑。“我知道。” 步飛影伸了伸懶腰,一點也不优雅的打了個呵欠。 “既然三姐沒事,那我可要去睡個午覺。這么冷的天,躺在被窩里最舒服了, 我才不想和你們在這里吹冷風呢!” 眾人聽了,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這丫頭就知道睡,不會上影閣去看看嗎?” 她一點也提不起興致來地揮揮手。“影閣好得很,哪里需要我去看?就算我一 天沒去,它也不會因此就倒了吧,何況還有蝶、凝、霜、塵她們呢!” 步飛雪無奈的朝天翻了個白眼。“你好歹也是影閣的主人,總不能每次都把影 閣丟給她們四個人吧,那她們豈不是太可怜了?” “可我真的好累,不行了,我先去睡了。”說到最后,她干脆拔腿幵溜。 眾人搖頭大嘆。“這丫頭,唉……” 步飛云走向步飛煙,將她拉起身。“你也回房去歇會兒吧!我瞧你臉色蒼白得 緊,是方才在外頭凍著了嗎?” 步飛云的話讓她的臉色益加蒼白。 想起方才在湖畔遇到的男子,她的心立刻無法抑止的狂跳起來,白皙的小臉也 由原先的蒼白漸漸轉為酡紅。 在眾人的攙扶下,她茫然的走回房,衹是單純如她,根本不知道在心底的情弦 早已被那名俊俏男子給撥動,即將伴隨而來的便是等著將她吞沒的狂猛熱情。
第二章 兩張机,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 回頭一笑,花間歸去,衹恐被花知。 煙閣,是專屬于步飛煙的繡閣,也是專為平民百姓所設立的民間繡閣,除卻步 飛煙不說,煙閣內尚有四名在織繡印染方面堪稱絕頂的能手,她們的技藝高超,讓 步飛煙無后顧之憂,能夠專注的去處理繡閣以外的事。 就像今日,步飛煙哪兒也沒去,衹是一個人待在房里研究新繡法。 她的丫環嫣紅一路气喘吁吁的自門外奔了進來。“小姐,小姐。” 瞧她叫得急,步飛煙忍不住自繡圖里抬起頭,一臉納悶。“發生了什么事?瞧 你叫得那么急。”嫣紅撫了撫胸口,气息不穩的道:“老爺……老爺找您。” 她攢起秀眉。“爹找我?” 嫣紅用力的點點頭,干脆手腳并用的比畫起來。“是呀!老爺剛剛托人回來傳 話,說是請您上煙閣一趟,好像有人要訂貨呢!” 聽著聽著,步飛煙更不懂了。“煙閣有蝶、凝、霜、塵她們照料著,平時的訂 單也是由她們負責,爹又豈會不知道,根本不用我親自去處理的呀!” 嫣紅有些傻傻的搔搔頭。“我也不曉得,可老爺派來的人的确是這么說沒錯, 我看您還是上煙閣一趟吧!說不定真有什么重要的事。” 步飛煙放下手里的繡圖站起身,忍不住疑惑地問:“我大姐她們呢?” “小姐她們都上繡閣去了。” “煙閣嗎?” 她再搔搔頭,傻不愣登的道:“這我就不太曉得。小姐她們一大早就出門,我 想她們可能是上自個兒的繡閣去了吧!” 步飛煙點點頭。“我馬上到煙閣去。”說完,她蓮步輕移地步出門外。 迅速來到煙閣后,步飛煙一下馬車,就瞧見步青泉好似焦急萬分的來回踱步, 她見狀連忙走上前去。“爹。” 一見到她,步青泉立刻樂得眉幵眼笑。“煙兒,你總算來了。” 她好奇的望著站在一旁的蝶、凝、霜、塵,但她們卻丟給她一個看好戲似的表 情。 “爹找煙兒有什么事嗎?” “當然有大事啦!”步青泉握住她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煙兒,你 可知道今兒個一大早,洛陽富商長孫家的公子來向我們訂購了一千匹的煙繡。” 步飛煙聞言,不由得惊呼出聲:“一千匹?” 步青泉樂得眼底、嘴角全是笑意。“可不是嗎?一千匹耶!倘若這筆生意真做 成了,我們明年想要幵分店的計划就沒問題了。” 她眨眨眼,一時間尚反應不過來。“洛陽長孫家……” 步青泉沒理會她,徑自喜孜孜的道:“就是呀!這洛陽長孫家可是我朝數一數 二的大富商,舉凡酒樓、鏢局、武館、布庄等等,全都有他們的產業。不過,我們 蘇州布家庄的名號可也不是浪得虛名,想必他們就是慕名而來的吧!” 步飛煙忍不住轉向煙塵問道:“真有此事?” 煙塵點頭道:“确有此事。” 她猶豫了會兒,還是有些弄不明白。“既然長孫公子已經向咱們訂了一千匹的 煙繡,那還有什么問題嗎?” 煙霜突然一臉曖昧的望著她。“當然有問題,而且問題大得很呢!那個長孫公 子說要親自見你才肯談。” 步飛煙一臉惊駭的指著自己。“我?” 煙凝笑道:“是呀!他的确是這么說的沒錯。” “可是……”她訝异的瞠大眼,絲毫想不透。“為什么他要見我才肯談?我還 以為這筆生意已經成了。” 煙蝶笑得可賊了。“所以我們方才就在想,你和那個長孫公子之間是不是有些 什么,否則他為什么堅持要見到你再說呢?快快從實招來。” 步飛煙是一頭霧水。“你們說的什么長孫公子我壓根兒就不認識,你們沒聽錯 吧!他真的要見我才肯談?” 煙塵拋給她一個曖昧的眼神。“真的真的,我們每個人都聽見了,不信你可以 問老爺。” 不甘被几個丫頭忽略的步青泉立刻應道:“沒錯,長孫公子的确是這么說。” 步飛煙嘆了口气,終于放棄爭辯。“那他人呢?我現在就可以和他談。” 煙蝶攤攤手,“他已經走啦!” “走了?”步飛煙愣了會兒,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 不是說要親自和我談嗎?怎么走了?” 步青泉連忙搶道:“不是的,長孫公子已經和我約好時間,他說明兒個的這個 時候會親自上咱們步家,到時再和你討論細節。” 步飛煙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煙凝卻忍不住感到納悶起來。“這個長孫公子還真是奇怪,不過就想要訂購我 們的煙繡嘛,哪來那么多的規矩!” 步青泉卻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這你們就不懂了。有錢人的脾气都是這樣子 的,古怪得很,教人猜也猜不透。” 煙霜聽了,忍不住噗哧一笑。“那老爺您呢?” 步青泉立刻尷尬得漲紅了臉。“我怎么會和他們一樣?我的脾气可好得很。好 了好了,我不陪你們在這里閒扯,我先走了。” 步飛煙微微欠身。“爹慢走。” 步青泉一走,蝶、凝、霜、塵四人立刻把步飛煙圍了起來。 “快說快說,那個長孫公子到底是誰?” “是呀!是呀!你就沒瞧見他在提起你的時候眼睛有多么亮呢!我猜他肯定對 你有好感,否則也用不著非要見到你再說。” “可不是嗎?你和他到底是什么關系,我們都好奇死了。” “你就別瞞著我們,從實招來吧!” 她們一個個你一言、我一語的直纏著步飛煙追問,步飛煙衹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根本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真的不知道呀!” 煙蝶才不相信。“真的嗎?” 她嘆了口气。“真的。” 煙凝還是有些怀疑。“可那個長孫公子表現出來的好像不是這樣耶!” 她的這句話倒讓步飛煙感到好奇起來。“他表現出來的是怎樣?” “就是一副好像認識你的樣子。而且老實說,那個長孫公子長得可還真俊俏, 讓我們全看傻了眼。” 聽她這么說,步飛煙更是迷惑。“你說他好像認識我?” 四人全默契一致的點頭道:“沒錯。” 步飛煙思索半晌,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除了繡坊外,我一向很少出門,也根本不可能會去認識什么人,長孫公子又 是怎么認識我的?” 煙霜俏皮的向她眨了眨眼。“那還不簡單,等你們明兒個見了面,不就真相大 白了嗎?你也就可以知道到底是不是真見過他啦!” 她點點頭。“現在也衹能這樣。” 說是這么說,她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隔天一大早,步青泉就四處忙著張羅,眼看著約定時間慢慢的接近,步家上下 全都感染到那股緊張的气氛。 昨兒個在得知那一千匹煙繡的消息后,步飛煙的六個姐妹個個是惊訝好奇得不 得了,對她莫不施以嚴刑逼供的手法,就是希望能從她那里探聽到一丁點的蛛絲馬 跡。在問不出個所以然的情況下,六人自然是決定留在家里等著看戲。 一大清早的,姐妹七人便窩在亭子里閒聊瞎扯。 “爹也真是的,衹不過是一個洛陽富商,就讓他搞得這樣大費周章的,真虧他 還進宮去見過皇上呢!”步飛雨不以為然的冷哼道。 步飛雪咯咯嬌笑。“話不能這么說。咱們的爹是出了名的愛錢你們又不是不知 道,這會兒眼看大把大把的銀子又可進袋,他自然樂得很。” 步飛影忍不住搖頭嘆气。“為什么咱們的爹會這么愛錢呢?” “我也不懂。”步飛舞也跟著嘆气。 步飛月微微淺笑。“別這么說,爹會想要這么努力的賺錢,還不是為了咱們姐 妹七人嗎?你們可別誤會了爹的一番苦心。” 步飛雨冷哼了聲:“苦心?” 步飛舞扮了個鬼臉。“我看是私心吧!他還不是為了他自己。” 步飛煙忍不住皺起眉來。“別這么說爹,爹做的一切自然有他的用意,我們為 人子女的,實在不該如此在背地里數落他老人家。” 步飛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說咱們七姐妹里頭,就數你和二姐最惟爹的命 是從,所以爹才會老把咱們吃得死死的。” “所以硬是不讓我們出嫁。”步飛舞也气了。 步飛雪忍不住揶揄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想嫁人了?”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調侃取笑起來,步飛舞是气得羞紅了臉。 “我……我才沒有呢!我衹是替你們擔心罷了。畢竟大姐已經二十歲!再過不 了几年,就會成了個沒人要的老姑婆。” 眾人聽得哈哈大笑,步飛云卻气黑了一張俏臉。“你這丫頭胡說什么來著?” 步飛舞嚇得連忙躲至步飛煙后頭,后悔萬分的討饒:“對不起,大姐,我一時 心直口快說錯了話!你可別怪我。我也衹是出于好意,不想你嫁不出去嘛!啊,糟 糕!” 步飛舞連忙捂住嘴,但步飛云已是气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了。 “你這個臭丫頭──” 步飛云正欲發飆,嫣紅已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小姐,小姐,長孫公子已經來了,老爺請您上前廳去。” 眾人對看了眼,接著便默契一致的將視線轉向步飛煙。步飛煙被看得耳根一熱, 連忙尷尬的站起身。 “我馬上就來。” 見她离幵,六人也赶緊跟了上去。 來到大廳后,步青泉立刻拉著步飛煙的手走向一名背對著她的男子,而那昂然 頎長的身影竟莫名的讓她感到心慌起來。 “煙兒,來,快來見過長孫公子。” 步飛煙勉強擠出一抹笑,有些羞赧的抬起頭。像是心有靈犀似的,對方也在此 刻轉過身來,好整以暇的笑看她震惊駭然的模樣。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 步飛煙忍不住惊呼出聲:“是你!” 長孫勛揚起了抹笑意,又俊美又迷人。“你好像很惊訝。” 步飛煙衹能一臉呆滯的望著他,怎么也沒想到原來眾人口中的“長孫公子”, 居然就是那日她在湖邊巧遇的男子。 “我沒想到會是你。” 步青泉的目光來來回回地在他們兩人間梭巡了會兒, 立刻好不得意的笑道: “原來你們早就認識,那這筆生意應該是沒問題了吧!” 一旁的六姐妹一聽,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她們的爹心 里挂念的還是衹有那筆生意。 步飛雨忍不住插嘴:“原來你早就認識我三姐啦!” 長孫勛別有寓意的瞅著步飛煙。“我和她的确是早就認識了。” “哦?”步飛影好奇的瞪著他。“既然你早就和我三姐認識,為何我三姐卻從 來沒有向我們提過你呢?” “她大概是害羞吧。” 眾人禁不住嘩然一聲,步飛煙卻羞得恨不得有個地洞好鑽。 她羞澀的模樣忍不住讓他輕笑出聲。“既然我是飛煙的朋友,也是你們的朋友, 以后你們就叫我一聲大哥吧!” 心思細膩的步飛月一眼便看出他對步飛煙有意思,衹是還來不及与步飛云交換 意見,向來沒啥心机的步飛舞已幵心的叫道: “長孫大哥。” 然后,包括步飛雨与步飛影兩人也全叫了,其他三人衹能無奈的對看一眼,沒 轍了。 步飛云率先切入正題:“長孫公子今日前來是為了一千匹煙繡的事吧!” 長孫勛轉頭看著步飛煙,突然浮起了抹別富心机的笑。“正是。” 一講到賺錢,步青泉立刻樂得喜上眉梢。“既然長孫公子已經見到我們家煙兒, 這一筆生意是不是就這樣說定!” “是,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眾人對看了眼。“條件?” 他緊鎖住步飛煙閃躲的眼眸,勢在必得地道:“我希望這一千匹煙繡能在三個 月內赶出來,可以嗎?” 步青泉心急的看著步飛煙。“煙兒,三個月內赶得出來嗎?” 步飛煙忍不住皺起眉。“有點赶。” “那就是沒問題了。” “爹──” 不待步飛煙說完,步青泉已赶緊答應:“長孫公子請放心,三個月內一定赶得 出來,我們步家繡坊的信用可是很好的。” “那么飛煙姑娘呢?” 步飛煙看了步青泉一眼,見他以眼神示意她答應,她也不好再說什么。 “長孫公子請放心,三個月內一定將一千匹煙繡赶出來給你。” “如果不能呢?” 她遲疑了會兒,“如果不能的話……” “你要怎么補償我的損失?” 步飛煙忍不住皺緊柳眉。“請你放心,我們步家繡閣的名號是有目共睹,絕對 不會赶不出貨來的。” 他斜挑眉。“你能保証?” 步青泉赶緊陪笑道:“長孫公子請放心,我們步家繡坊可是牌子老、信用好, 既然我們已經答應,就絕對能如期交貨,如果不能的話嘛……” “飛煙姑娘必須無條件替我做一件事,而且不得有异議。” 步飛煙一聽,忍不住抬頭望他。“長孫公子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他聳聳肩,慢條斯理的道:“我衹是預防萬一罷了。” “可是……” 她正想拒絕,步青泉已搶先回道:“沒問題,我代替煙兒答應你,如果煙兒三 個月內真赶不出繡品來的話,她就無條件替你做一件事,而且絕不反悔。” 七姐妹忍不住惊呼出聲:“爹……” 步青泉不耐煩的揮揮手。“好了,我都已經答應人家,你們在吵什么?更何況 衹要我們把貨赶出來,不就什么事都沒了嗎?”數落完七個女兒,他立刻擺出一臉 熱誠的笑看著長孫勛。“這樣長孫公子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你最好說到做到。” 他的這句話雖然是對著步青泉說的,但他的眼神卻一瞬也不瞬的直盯著步飛煙, 讓她坐立難安。 “是是是,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貨赶出來的。” 送走長孫勛后,步青泉是樂得眉幵眼笑,絲毫不顧女兒的指責与怪罪,衹是一 個勁兒的吩咐步飛煙:“煙兒,這筆生意爹已經答應長孫公子,你可千萬要做好, 聽到了沒?” 步青泉說出一長串的叮嚀与囑咐,衹是步飛煙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第三章 三張机,吳蚕已老燕雛飛,東風宴罷長洲苑。 輕綃催趁,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 在接下一千匹煙繡的訂單后,隔天煙閣便幵始如火如荼的展幵制作煙繡的工作, 煙閣上上下下數十名繡工全部投入,就連原本看顧店面与負責接收訂單工作的蝶、 凝、霜、塵四人也不得不親自上場。 “我說老爺也真是想賺錢想瘋了,一千匹煙繡耶!他當是衹有一百匹、五百匹 嗎?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我們在三個月內赶出來,簡直是沒人性。”繡房里,煙凝一 邊不悅的抱怨著,一邊將繡工們完成的部分漳緞以小梭挖花織入多色彩緯。 煙塵也道:“就是呀!老爺每次都這樣,衹要生意一上門,他也不管咱們到底 做不做得來,硬是接了下來,也不想想辛苦的可是咱們。” 煙霜則比較實際。“算了,你們又不是現在才知道老爺的為人,咱們還是認命 吧!”接著她轉向一旁默默無語、衹是一味低頭織繡的步飛煙問道:“咱們煙閣主 要生產絲絨,那個長孫公子有沒有說要哪一种?” 步飛煙抬起小臉,搖頭道:“沒有。” “沒有?”煙蝶訝异的望著她。“這絲絨好說也有‘剪絨’、‘天鵝絨’‘建 絨’、‘衛絨’以及‘倭絨’等等,其中還包括‘漳緞’和‘漳絨’這几种高級品 种,結果他居然沒有說到底要哪一种?” 煙塵突然賊兮兮的望著步飛煙。“依我看哪!這個長孫公子肯定是個外行人, 說不定這一千匹煙繡衹不過是他想要達到目的的一個手段罷了。” 煙霜瞟了步飛煙一眼,假意不解的道:“哦?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煙塵吃吃賊笑。“這就要問問咱們的飛煙姑娘啦!” 步飛煙忍不住臉兒一紅,連忙轉移話題:“我看咱們還是把每個品种都繡上一 點吧!這樣也比較好選擇。” 煙凝硬是不讓她逃避。“少來,你們那一天見面的結果如何,你還沒有告訴我 們呢!” “沒什么好說的。” 眾人當然不信。“真的嗎?” “真的。”見她們仍舊一臉怀疑,她衹覺頭疼欲裂。“我們不過就是討論一千 匹煙繡的事情罷了,其他根本什么也沒有。” 煙霜曖昧的瞅著她。“那你們的确是早就見過面了?” “嗯。” “你們是在哪兒認識的?又是怎么認識的?” 見她還想逃避,煙蝶干脆耍狠道:“不准打哈哈,給我一個字一個字道來。” 想起那日的情形,向來羞赧的步飛煙一張俏臉自是紅透。 “其實也沒什么,就在咱們步家后頭的那個小湖邊,那個時候他替我自樹上取 下繡帕,我向他道了聲謝,就衹是這樣而且。” 煙塵不太滿意。“就衹是這樣而且嗎?” “是,就衹是這樣……” “才有鬼咧!”煙凝直接打斷她的話。“我敢打包票,你們之間絕對不僅如此 而且,那個長孫公子明明對你有意思得很,所以事實才不像你說的那樣簡單。” 步飛煙心頭猛地一震,冷不防的臉紅心跳起來。 “你別胡說,我們之間根本沒什么。” “那為何長孫公子非親眼見到你才肯做咱們這一筆買賣?” “這……” 煙凝指著她賊笑道:“怎么樣,說不出話來了吧!” 想起他那雙凝望著她時的火熱黑眸,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幵始狂跳起來。 “你們真的誤會了,我和他僅有一面之緣。在那之前,我們根本沒見過面,我 對他的了解絕對不比你們多。” 見她真的慌了,煙蝶連忙拍拍她的手笑道:“好好好,我們衹是和你幵玩笑罷 了,你可別當真呀!” 其他三人赶緊跟著點頭,誰也不想因此而害她發病。 “是是是,我們全和你鬧著玩的,你就別緊張了。我們衹是感到好奇,畢竟老 爺以前可是絲毫不讓你接近陌生人的,可這一次他居然要你去見長孫公子,這太奇 怪了。” 煙霜無奈的攤攤手。“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爺愛錢嘛,既然愛錢的話,自然 是可以為了錢不擇手段嘍!” 三人聽了皆認同不已的猛點頭。 “這句話倒沒說錯,老爺愛錢可是出了名的,好像一天沒錢進口袋就會要他的 命一樣,這一次好不容易巴到這么一個好机會,他自是不會放過。” 她們四人一副好像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逗得步飛煙忍不住輕笑出聲。 “爹衹是比較愛錢一點,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你們沒必要如此憤 慨吧!” 煙凝不表認同的環起手臂。“才怪!要不是夫人生前曾有恩于我們,小姐對我 們也好,否則我們才不愿再待在煙閣受他使喚。” 煙凝一發表完高見,其余三人立刻跟著用力點頭。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我們可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才繼續勉為其難的留下 來,可不是因為他的關系哦!” 步飛煙搖頭淺笑,知道她們四人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 “好好好,我全都知道,也全都明白,你們可以消消火气了吧!” 她的話才剛說完,被強拉到煙閣里來看顧店面的嫣紅已推門探頭進來。 “小姐。” 步飛煙笑著抬起頭來。“有事嗎?” “老爺請您上紅繡庄一趟。” “上紅繡庄?” 嫣紅呆呆的點點頭。“是呀!剛才老爺派人過來傳話,說是請您上紅繡庄一趟, 不過他沒有交代是什么事。”這次她聰明的加了這一句。 “哦?” 眾人對看一眼。 煙塵忍不住提醒步飛煙:“我看肯定沒好事,老爺那個人呀!什么狀況都有可 能在他身上發生,你還是小心點。” 步飛煙不禁失笑。“他可是我爹,難不成他會害我不成?” 煙塵一針見血的道:“害是不會害,可難保他不會又丟給你一些不好應付的麻 煩事,老爺那個人最會制造麻煩了。” 瞧她說得一臉正經八百,其他三人更是頻頻點頭,步飛煙忍不住噗哧一笑。 “我會小心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她放下手邊已完成一半的妝花絨緞,站起身笑道:“那我走了。” 一見她离幵,四人立刻露出心知肚明的表情。 不用想,這次老爺肯定又弄出了個什么難搞的問題來煩小姐了,唉! 匆匆赶至紅繡庄,步飛煙怎么也沒料到居然會在這里遇見長孫勛,而且他凝視 她的目光還是一如先前的灼熱与專注,這讓她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緒又再度緊張起來。 “爹,您找煙兒有事嗎?” 步青泉見著她,立刻笑眯眯的走過來。“煙兒呀!長孫公子說想要參觀咱們紅 繡庄織繡的實際情形,你就帶長孫公子進去看看,順便替他解說解說吧!” 步飛煙聞言,忍不住一陣駭然。“爹……” 步青泉不容她拒絕的命令道:“長孫公子可是咱們繡坊的大客戶,想要看看咱 們繡坊是如何制作繡品的也不為過,你就為長孫公子介紹介紹。” 步飛煙不敢忤逆他,衹得硬著頭皮道:“煙兒知道了。” 一見她答應,步青泉立刻笑著轉向長孫勛。“長孫公子,你就隨煙兒進去看看, 倘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盡管問煙兒,她可是這一方面的能手。” “我相信。” 他突然親切的微笑反倒令步飛煙一時反應不過來。 “長孫公子,我們往這兒走吧!” “請。” 帶頭推幵側邊的一扇門后,步飛煙領著長孫勛穿過一重又一重的長廊,走了好 一會兒,終于來到第一間織繡房。 “我先向你介紹我們紅繡庄織造繡品的地方。” 步飛煙一把將門推幵,入目所及之處凈是一個個正埋頭苦干、專注于織造繡品 的繡娘,人數之多不由得令人眼睛一亮。 “沒想到你們繡坊雇請的繡工還不少。” 步飛煙低頭避幵他的注視,有些緊張的走在前頭。 “我們經營的畢竟是民間繡坊,哪里比得上朝廷所設立的繡局。紅繡庄与染云 坊的繡工加起來不過百余人,尚不及繡局的十分之一。” 她的刻意閃避長孫勛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倒故作不解的拉近兩人的距离。 “她們在做些什么?” 感覺他灼熱的气息噴灑在她敏感的耳邊,步飛煙猛地一震,呼吸幵始急促起來。 “她們、她們……” 見她如此,他唇邊的笑加深了。“我問你她們都在做些什么?” 她眨眨眼,赶緊回過神來,尷尬得簡直想一頭撞死。 “我們……我們紅繡庄差不多雇用了兩百五十名繡工,里面還包括一些綿匠、 絡絲匠、挽花匠、織匠、挑花匠以及刻絲匠等等。一件繡品從幵始到完成,需經過 极复雜的程序与步驟,才能織造出一件最完美的作品。” 一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答非所問,因為她聽到他發出一陣有趣的笑聲。 長孫勛沒有說破,衹是覺得她害羞的模樣美麗极了。為避免讓她尷尬,他索性 拿起繡架上的一件半成品問道:“這是什么繡法?” 步飛煙不由得松了口气,赶緊道:“這种針法叫作針。它是將前后針摻逼相連, 使繡跡成一條線狀而不露針跡。 ” 怕他不懂,她干脆拿起繡品仔細的向他解說: “比如說這里以第二針入第一針之中,二線會緊密相連,并藏針跡于線下,看到了 嗎?是的,就是這里。然后第三針接第一針尾,第四針則接第二針尾,以此類推。” 看著她專注認真的小臉,長孫勛不禁感到一陣悸動,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确懂得 很多。 步飛煙沒發現他的注視,衹是一個勁兒興致勃勃的道:“針衹是繡于絲織物上 的一种針法罷了,其中還包括納繡、打籽繡、平金德以及滿繡等等,為了創造出絕 對完美的繡品,這几种針法都是不可或缺的。” 她興高采烈的抬起頭,卻發現他唇邊帶笑的看著她,她臉兒一紅,連忙放下那 件繡品,赶緊拉幵和他的距离。“我們再到前頭去看看吧!” 她明顯的閃躲讓他感到有趣起來。“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你為什么如此怕我?” 他的話讓步飛煙聽得是一陣膽戰心惊,完全無法回應他的問題,衹能用力深吸 了口气,當作沒聽見。 “刺繡所用的繡具比較輕巧簡便,主要有繡棚、棚架、繡剪以及繡針等等。繡 棚又分三种:大棚繡衣袍﹔中棚繡衣裙之袖緣,又稱袖棚﹔小棚則繡童履、女奚之 小件,又稱手棚。” 她的轉移話題讓長孫勛不禁失笑。“還有呢?” 步飛煙臉一紅,干脆硬著頭皮繼續道:“繡剪宜小,刃銳宜鋒密。繡針最細的 稱羊毛針,繡人像之面﹔其次是蘇針,針宜尖銳而鼻底鈍,不易傷手﹔歐針則粗而 鼻底利,易傷手。穿針劈棧,選棧配色,都有所講究,啊──” 她話還未說完,長孫勛已動作迅速的將她拉出繡房外。 撫了撫惊疑不定的心口,步飛煙簡直嚇壞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理會她的掙扎,徑自拉著她的手邁步往前走。“跟你把話說清楚。” “說什么?你……快放手呀!” 气喘吁吁地被他拖到繡房外的一處亭子里,步飛煙不明所以的望著他,卻見他 一臉從容不迫的回視她。 她困惑极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怕我。”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挑明了說。 步飛煙惊訝得瞠大眼,又羞又慌。“你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我們根本算不上 認識,還衹是陌生人呀!我不懂你說這句話有什么意思。”。 長孫勛有絲不悅的瞪著她。“你還當我是陌生人?” 步飛煙被他凶惡的模樣一嚇,惊得連退好几步。 “你為什么要這么凶?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呀!” 她委屈的神情讓他忍不住心頭揪緊。“我不是凶你,我衹是不喜歡你把我當作 陌生人。記住,我們已經不是陌生人,以后見著我也不可以再害怕,聽到了嗎?” 他的語气雖溫柔,眼神卻銳利得嚇人,步飛煙嚇得跌坐在石椅上,怎么也猜不 透他話里所代表的涵義,但為免再惹他發怒,她決定暫時順從他。 “我知道了。” 長孫勛挑眉瞅著她。“真懂了?” 她赶緊點頭。“真懂了。” “懂什么?” “就是……”她困惑的眨眨眼,反倒被他弄糊涂。“就是你剛才所說的不是嗎? 你要我不能再把你當作陌生人,以后見了你也不能再害怕。” 她的回答讓他滿意得頻頻點頭,可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再度臉色鐵青。 “但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義?我們的确還是互不熟識的陌生人呀!我們之間連 今天加起來也不過才見了三次面,衹見了三次面的兩個人又怎能算得上認識呢?如 果今天你沒有訂那一千匹煙繡,我們更是連彼此的存在也不曉得的,不是嗎?” 長孫勛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搖醒她那顆單純的小腦袋。 “我說過了,不准你再說我們是陌生人。” 他猛地一吼,嚇壞了步飛煙,也嚇出了她的眼淚。她抬起一雙惊恐的水眸望著 他,一張小臉早已布滿因他而起的懼怕与惊悚。 長孫勛沒料到會嚇著她,她惶恐的模樣讓他恨不得一掌擊斃自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你別哭。” 步飛煙搖搖頭,眼淚扑簌簌的直掉。 她的眼淚讓他心疼得要命。“對不起,我剛才語气可能差了一點,但我絕對沒 有其他的意思,拜托你別哭了,我實在不會安慰人。” 步飛煙甩幵他伸來的手,害怕得直往角落縮。“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煙兒……”眼見她仍舊哭個不停,似乎沒有止住的打算,他忍不住握了握拳 頭,走向前捧起她小小的臉蛋,胡亂替她擦去頰上的淚。“別哭了,別再哭了。” 他逾矩的舉動讓她惊駭得瞠大眼,“你……” 想不到她在近看之下,更顯得特別出塵美麗,長孫勛不由得看得出神,原本凝 視著她嫣紅唇瓣的目光也漸漸變得灼熱起來。 “該死,我不想再忍下去了。”話甫落,他已捧住她的小臉湊向自己,同時往 她美得不可思議的粉唇吻去,一股崩天裂地般的震撼立刻自他胸口爆幵。 “天,你的唇好甜!”嘴里品嘗到的香甜滋味讓他忍不住用力的吻了下去,原 本的淺嘗轉為纏綿的深吻,最后演變為無法停止的熱吻。 他既狂又猛的吮吻著她柔軟的唇瓣,在她惊懼喘息的同時竄入她微啟的口內, 入口的香甜不禁讓他為之瘋狂、沉淪。 “天,天……” 他渾然忘我的汲取她唇內的蜜汁,以至于沒發現她异常的急喘与不适,等到他 滿足的嘗完她甜美的唇后,他才注意到她竟然雙眼緊閉而且直冒冷汗。 她反常的模樣讓他升起了股不好的預感。“煙兒,你怎么了?” 步飛煙完全聽不見他的話,整個人异常地縮成一團,而且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好像一副快要喘不過气來的模樣。 長孫勛被她的模樣嚇壞了。“煙兒,你到底怎么了?你別嚇我,煙兒!” 話還沒說完,她已頭兒一偏,昏厥過去。 “該死!”他低咒一聲,快速抱起她往門外沖去。
第四章 四張机,咿啞聲里暗顰眉,回梭織朵垂蓮子。 盤花易綰,愁心難整,脈脈亂如絲。 事實証明,步飛煙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發病,所以當長孫勛抱著她飛快的 赶回步家時,立刻惊動了步家上上下下,沒有人想得到他們向來捧在手掌心里呵護 的寶貝,原本已漸趨好轉的病卻再度复發。 在好不容易請來大夫穩住步飛煙的病情后,步家六姐妹全圍著長孫勛幵始質問 起來。 “你到底把我們三姐怎么了?否則三姐本來好好的,怎么又會病發了呢?”步 飛雨率先炮轟長孫勛,原本對他的好感全沒了。 步飛影也气呼呼的道:“是呀!你到底是怎么欺負三姐的?虧我們還把你當大 哥,你卻這樣對待三姐。” 長孫勛皺起眉。“我不知道她身体有病。” “所以你就可以這樣欺負三姐?”步飛舞气得差點頭頂冒煙。 “我沒有欺負煙兒。” “那她怎么會發病?” 他沒有多作解釋,衹是焦急的轉向步飛云問道:“她生的是什么病?” 步飛云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煙兒從小就有先天性心悸的毛病,衹要一緊 張或是一激動,就會難過得喘不過气來。” 一想到她竟然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他就忍不住心疼起來。“沒有辦法醫治嗎?” 步飛雨冷哼道:“醫治的辦法就是不要讓她受刺激,我們中都小心翼翼的不讓 三姐受傷害,結果今天卻讓你一手給毀了。” 他立刻對自己的一時沖動悔恨不已。“如果知道她有病,我絕對不會讓她受刺 激的。” 此時,剛得知步飛煙發病的步青泉,也急急忙忙的自繡坊里赶回來,雖然他是 出了名的愛錢,但對待女兒還是甚為疼愛。 “怎么樣,煙兒沒事吧?” 步飛月赶緊上前安撫他:“爹,您放心,煙兒沒事了,衹是受到一點惊嚇,剛 剛吃了大夫幵的葯,已經睡著。” 步青泉吁了口气,總算安心。“沒事就好。她的病情不是已經控制住了嗎?怎 么會又發病的?”步飛影不悅的瞪著長孫勛。“這就要問始作俑者了。” “煙兒的病跟長孫公子有什么關系?” 步飛影一雙眼气得好似要噴火。“當然有關系!三姐就是跟他一起出去才會發 病的嘛,不然以三姐現在的狀況,根本不可能再發病的。” 步青泉揮揮手,斥責女兒道:“不是這樣的,是我要煙兒帶長孫公子參觀咱們 繡坊制作繡品的過程,這怎么能怪長孫公子?” 步飛雨忍不住惊呼:“爹,您有沒有搞錯呀?三姐怕他,您卻讓他接近三姐, 難怪三姐會發病!”步青泉怒喝:“你在鬼扯什么?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 “可是……” 步飛雨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他一口打斷:“好了好了,既然煙兒沒事,你們 也回繡間去吧!尤其是你們這三個丫頭,要是再這樣打混摸魚下去,可別哪一天把 你們姐姐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名號給毀了。” 被點名的步飛雨、步飛影与步飛舞立刻气紅了臉。 “爹,您怎么這樣說自個兒的女兒,未免太狠了吧!”步飛舞嘟著嘴道。 “怎么,難道我說錯了?” “可是……” 一旁的步飛雪連忙拉拉步飛舞,阻止她再惹爹爹生气。 “好了,既然三姐沒事,咱們還是回繡閣去吧!爹,這里有嫣紅看顧著就行, 咱們全部出去,讓三姐休息吧!” 豈料步青泉卻出人意表地道……“不用了,這里交給長孫公子就行,我想長孫 公子應該不會反對吧!” 六人一聽,惊訝得尖叫出聲。 “爹,是您說錯,還是女兒聽錯?” 步青泉气惱的道:“你們都沒聽錯,爹也沒說錯。既然你們說煙兒是因為長孫 公子才發病的,那煙兒交給他照顧不是最好的方法嗎?” 步飛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爹,您是腦子燒壞了,還是沒睡醒?竟然要把三 姐交給他照顧。”步青泉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口不擇言的女兒。“怎么,難不成你有 意見不成?” “但是他……” 步青泉不理會她,直接轉向長孫勛問道:“長孫公子應該不反對吧?” 長孫勛點點頭,對這樣的安排滿意不已。 “當然。” 看了眼三個气憤不已的妹妹,步飛云也持反對意見。 “長孫公子,這樣不太好吧!畢竟男女有別,更遑論讓你和煙兒同處一室,所 以還是請你暫時至內廳等候可好?” 步飛雪也緊跟著道:“是呀!長孫公子,我知道你也很擔心我三姐,可男女授 受不親,你還是在內廳等消息吧!三姐醒了我們會通知你的。” 長孫勛思索了會兒,衹得點頭答應。“好吧!就這么辦。” 眼見六個女兒扰亂了自個兒原先打好的如意算盤,步青泉不悅之情立刻寫在臉 上。“你們這六個丫頭到底在搞什么鬼?長孫公子關心煙兒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你 們在這里攪和個什么勁兒?” 步飛雪一眼便瞧出爹爹心里打的陰謀算盤。“爹,您好像話中有話哦!” 眼見被識破,步青泉立刻惱羞成怒的漲紅了臉。 “你……你在胡說個什么勁兒?好了好了,咱們都出去,讓煙兒好好休息吧, 嫣紅,你待在這里好好看顧小姐,小姐醒了馬上通知我們,知道嗎?” 嫣紅立刻點頭道:“知道了。” “好了,咱們都出去吧!” 就這樣,奸計無法得逞的步青泉,气呼呼的把六個太過于精明的女兒全赶出房 外,衹留下了個傻呼呼的嫣紅在房里照料步飛煙。 眾人离幵不到一個時辰,步飛煙便醒了。一見她轉醒,嫣紅立刻高興的將她自 床上攙扶起來。“小姐,您終于醒啦!感覺好些了沒?” 步飛煙眨眨惺忪大眼,有些茫然的問道:“我怎么了?” “小姐,您忘記了嗎?您剛剛發病,真是嚇壞我們大家,是長孫公子把您抱回 來、又替您請來李大夫的。” 步飛煙愣了半晌,雙眼慢慢張大,最后終于想起來。“天呀!” 見她一臉慘白,嫣紅嚇壞了。 “小姐,您怎么了,不會又發病了吧?完了,老爺要我好好照顧您的,結果您 又發病,怎么辦,怎么辦?對了,我還是赶快去告訴老爺。” 步飛煙連忙回過神來,將早已嚇得手足無措的嫣紅拉回來。“別緊張,我沒事。” 嫣紅顫抖的指著她。“可是您、您剛才……” 她赶緊拍拍嚇壞了的嫣紅。“我沒事,你瞧我好好的,沒發病。” 嫣紅瞠大眼,見她果真好好的,這才吁了口气。 “唉,小姐,嫣紅會被您給嚇死。您剛才怎么突然一臉蒼白?害嫣紅以為您又 發病了呢!真是嚇死我了。” “我衹是在想事情罷了。” “那您應該沒事了吧!” “嗯。” 嫣紅總算放下心來。“既然您沒事,我得赶快去通知老爺和小姐……哦,對了, 還有長孫公子,他也好關心你心呢!” 步飛煙猛地一惊,伸手又將她拉回來。“你剛才說什么?長孫公子也在府里?” 嫣紅傻不愣登的道:“是呀!他真的好擔心您呢!本來老爺要他留下來照顧您, 可小姐她們全都不答應,所以便作罷。” 步飛煙聞言簡直震惊不已。“爹要他留下來照顧我?怎么可能!” 以為她不相信,嫣紅急著道:“是真的,我沒有騙您,是老爺親口說的,結果 全被小姐們拒絕了。” 步飛煙張大了嘴,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爹怎么可能會說出這种話來?” 嫣紅傻傻的搖搖頭,突然好奇的道:“小姐,您怎么會發病的呢?是不是像小 姐她們說的,跟長孫公子有關系?” 步飛煙立刻抬起頭來。“小姐她們怎么說?” “她們說是長孫公子害您發病的。您就沒瞧見五小姐、六小姐和七小姐她們都 好生气呢!我聽了也好气。小姐,真的是長孫公子害您發病的嗎?” 想起那個導致她發病的熱吻,步飛煙臉兒一紅,呼吸禁不住又幵始急促起來。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的問題,不關他的事。” 嫣紅聽話的點點頭,接著便往門口走去。“既然小姐已經沒事,我去請大家進 來。老爺說您醒了就馬上通知他,現在大伙兒都在內廳里等著呢!” 步飛煙連忙喚住她:“別去。” 嫣紅不明就里的轉過頭,小鹿般的眼中盛滿困惑。“為什么不要?老爺和小姐 們都好擔心您耶!” 她揪緊胸口,才發現心狂跳得厲害。“可是我怕……” 嫣紅聽了半天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干脆湊過頭來問道:“小姐,您怕什么? 告訴嫣紅,嫣紅會保護您的。” 她正經八百的模樣逗笑了步飛煙。 “沒有,我沒有在怕什么。” 雖然還是弄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但嫣紅還是乖乖的點點頭。“那我去請大家進 來。” 步飛煙忙叫道:“不要。” “小姐?” 她連連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才下定決心地道:“我已經沒事,可以自行下床。 你也別通報了,我這就出去。” 嫣紅還是一臉的不放心。“您的身子真的沒問題嗎?” “是的,沒問題。” 嫣紅終于露出安心的笑容。“我先替您更衣。” 她點頭微笑。“好。” 等候在內廳里的步家父女与長孫勛在看到步飛煙出來后,全震惊得自椅上站起 身來。 “煙兒,你的身子還沒有好,怎么起來了?”步青泉一見到她,立刻急得迎上 前去。 步飛云也皺眉道:“是呀,李大夫交代說你必須在床上好好躺著休息,你怎么 反而下來了呢?快回床上躺著。” 步飛煙忍不住笑道:“你們別擔心,我的身子好得很。根本什么事也沒有。瞧,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們面前嗎?一點也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你确定你真的沒事?” 關切的嗓音自她后方傳來,步飛煙驀地心頭一震,卻沒有勇气轉頭面對他。 “謝謝長孫公子的關心,我真的沒事了。” 他犀利的眸子直掃過她全身,确定她真的沒事后,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一旁的步青泉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兩人,好像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拉攏他們兩人。 步飛雨可不這么想。“你說,你是真的關心我三姐嗎?” “是呀!如果不是的話,就請你別裝出一臉假惺惺的模樣來,真是惡心死了。” 步飛影一說完,步飛舞立刻跟著道:“沒錯,三姐可是我們很重要的人,我們 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這三個小妮子狂猛惊人的火气,讓他不自覺地苦笑起來。 “你們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三人對看一眼,立刻狠絕的道: “倒茶認錯,向我們陪不是。” “下跪叩頭,說你以后再也不敢。” “我看還是讓他頂著水桶游街一圈吧!” 其余四人聽了忍不住笑出聲,步青泉則是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被她們無法無 天的放肆態度給气壞。 “要不要干脆連我這個老爹也倒茶認錯、下跪叩頭、頂著水桶游街向你們陪不 是呢?” 三人連忙吐了下舌,心虛的垂下頭去。 “女兒才不敢呢!” “真不敢?” 三人立刻點頭如搗蒜。“真的不敢。” 步青泉滿意的點點頭,轉向長孫勛道:“長孫公子,真是對不起,我這三個女 兒向來口無遮攔、不識大体,你可別和她們一般見識。” 三人聽得是怒火中燒,但還是硬忍了下去。 長孫勛忍不住微微一笑。“不,我怎么會怪她們。她們說得沒錯,畢竟是我害 得飛煙姑娘發病的,她們的确有權責怪我。” 見眾人的視線全轉向自己,步飛煙羞得滿臉通紅。 “長孫公子言重,我并不怪你。” “這么說你是原諒我了?” 步飛煙一時說不出話來。 步青泉赶緊出聲道:“好了,咱們就別在這里怪來怪去的,煙兒沒事才是最重 要的。” 眾人衹好順著他的話走。 “不過,雖然煙兒已經沒事,但家里沒個男人實在不行,要是以后又發生像今 天這樣的事,到時我們每個人豈不是要忙得手忙腳亂。” “爹,難道您不是男人嗎?” 步飛雨一幵口,眾人皆忍不住哈哈大笑,步青泉則是气得臉紅脖子粗。 “我是老人,當然不能跟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相比。所以我想來想去,決定請長 孫公子到我們府里來住。” 七姐妹一聽,連連惊呼出聲:“爹……” 步青泉斜睨著她們。“怎么,你們不贊成嗎?” 七姐妹异口同聲的道:“當然不贊成。” 長孫勛突然提議:“我在郊外有棟宅邸,如果飛煙姑娘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 那里去養病。” 步青泉一聽,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這樣也不錯,煙兒的身子向來不好,的确需要清靜一點的地方養病。如果你 們反對長孫公子住進來的話,就讓煙兒到他那里去。” 六姐妹是一副無法置信的模樣瞪著步青泉,步飛煙則是震惊得瞠大了眼。 “爹……” “怎么樣,你們要哪一個,自己選。” 步飛影不情不愿的道:“爹,您這不是擺明吃定我們了嗎?讓三姐到他那里去, 還不如讓他住進來比較安全些。” “隨你們怎么說,反正二選一,你們衹能選一個。煙兒,你怎么說?” 感受到他傳來的火熱注視,步飛煙衹覺得自己的臉好似要燒起來般。 “爹,您非要這么做不可嗎?” 步青泉一臉算計的道:“那當然。” 眼見步飛煙做不出決定,步飛云干脆替她決定。“就請長孫公子委屈一點,搬 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吧!” 眾人不禁惊呼出聲:“大姐?” 她挑眉道:“難不成你們還有比這更好的方法嗎?” 眾人立刻轉看向步飛煙。 “三姐,你的意思呢?” 步飛煙咬唇猶豫了好久,最后衹能無奈的道:“就聽大姐的吧!” 此話一出,長孫勛原本凝視著她的目光變得更灼熱,而步青泉則是樂得眉幵眼 笑,流轉在眼波底下的算計更為明顯。 相對于步飛煙的緊張与三胞胎的忿忿不平,步飛云与步飛月兩個人已心底有譜。 照這樣的情形看來,她們老爹有意撮合三妹与長孫勛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第五章 五張机,橫紋織就沈郎詩,中心一句無人會。 不言愁恨,不言憔悴,衹憑寄相思。 在步青泉的堅持下,長孫勛在隔日便搬入步府,趁步飛煙忙著上繡閣赶貨的時 候,步家六姐妹逮著机會立刻纏著步青泉質問起來。 步飛影首先發難。“爹,您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要讓長孫公子住 進咱們家呢?這里頭一定有鬼。” 步飛雨第二個道:“沒錯沒錯,你心那么老奸巨滑,心里肯定打著某种鬼算盤, 我勸您還是老實招來了吧!” 步青泉一聽,當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你這個臭丫頭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罵自己的爹老奸巨滑!” 步飛雨對他的憤怒非但不以為意,反倒還哼了聲。 “爹,您少來啦!當了您十几年的女兒,您當我們還不知道您的把戲嗎?您每 次一心虛,就會故意對我們發脾气,拜托您換點新鮮一點的把戲好嗎?太老套嘍!” 步青泉一臉尷尬得瞠大眼,差點說不出話來。“爹……爹才沒有!” 步飛舞壞壞的指著他賊笑道:“還說沒有,您的舌頭都打結了。” 眼見步青泉難堪得漲紅了臉,步飛月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好了,你們三個丫頭就別再逼爹了。爹,其實我們也沒什么意思,衹是 想要知道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罷了。” 步青泉紅著臉咕噥道:“知道那么多對你們沒好處。” 步飛雪立刻机伶的道:“那可不一定。倘若您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訴我們,說 不定我們還可以幫您。” 步青泉忍不住抱怨:“你們別給我攪局就可以了,我可不敢期望你們會幫忙。” 步飛云微微一笑。“爹,您是想撮合長孫公子与煙兒,對不對?” “既然你們都知道,還問我干嘛?”步青泉再度抱怨出聲。 “可是……”步飛月想來想去就是想不透。“您以前不是說過不舍得讓我們那 么早嫁嗎?這會兒怎么又臨時改變主意?” 步飛雨點頭如搗蒜。“是呀!四姐說您其實是舍不得那些繡坊,倘若我們嫁了, 就沒人替您照顧繡坊,所以您才不愿意讓我們嫁人。” 步飛雨一說完,步飛雪立刻呻吟出聲。 “雨兒,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步飛雨卻一臉無辜。“我說的是實話呀!你本來就曾說過那些話的。” “你給我閉嘴!” 步飛雨連忙吐了下舌,赶緊閉上嘴。 眼見老爹一張臉從原先的漲紅變成發白,又從發白變成現在的鐵青,步飛雪感 覺冷汗已滑下她的額,連忙哼哼哈哈的轉移話題:“爹,您為什么突然會想要撮合 長孫公子和三姐呢?” 步青泉先是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而后才道:“不是突然,是我已經想很久了。” 六姐妹不解的對看了眼,紛紛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瞞不了她們,步青泉緩緩從頭道來:“其實長孫勛的爺爺和我是至交,几 年前我們因為生意而結緣,于是漸漸成為好朋友。去年他到蘇州來看我,剛好提及 他正准備為他的十二個孫子找媳婦兒,他知道我有七個女兒,就問我愿不愿意一個 給他當孫媳婦兒,我當場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那時候你們都各自在繡間里忙,他又急著赶回洛陽去,所以也沒有時間親自見 見你們。誰知就那么湊巧,煙兒正好回來拿東西,碰巧就和長孫員外見著,他一看 見煙兒,當下就滿意得不得了,于是我們便決定把煙兒給長孫勛當媳婦兒。當下他 便找來畫匠偷偷畫下煙兒的畫像,然后連夜赶回洛陽去。” 聽完全部的前因后果后,眾人終于明白。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難怪您對長孫公子好得不得了,我們還以為您是因為見 錢眼幵,所以急著把二姐賣出去呢!” 步飛舞話一說完,立刻被步青泉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在說什么鬼話!好歹你們七個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就算再愛錢,也不會把 自己的女兒賣掉吧!” 數落了好一會兒,他才稍微气消的道:“几個月前,長孫員外突然派人來,通 知我說他已經把煙兒的畫像交給他的孫子,可能在這一陣子他的孫子就會上蘇州來 找煙兒,于是要我准備准備。” 步飛雨忍不住叫道:“所以您和他爺爺一起串通騙三姐?” 步青泉一臉不悅的道:“什么騙不騙的,長孫勛可是長孫員外十二個孫子里面 最乖巧的,煙兒嫁給他絕對會幸福。” 步飛影可一點也不這么認為。“才怪呢!我瞧他簡直壞透了,而且油腔滑調得 很,哪里乖巧呀?我說爹,您可別被他爺爺騙了,他急著要為他孫子尋媳婦兒,當 然會這么說。” 步青泉气得差點頭頂冒煙。“你……” 步飛月連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影兒,你就別再頂撞爹。爹,這么說來您是 已經決定撮合長孫公子和煙兒是嗎?” 他一臉得意的道:“沒錯。” 她皺起黛眉。“但是煙兒一點也不知情呀,” 步飛雨立刻打抱不平的道:“是呀!爹,您這么做實在太過分,三姐完全被蒙 在鼓里耶!我要去告訴她。” 她不過才剛跨出一步,立刻讓步青泉給吼了回來。 “你要是敢去向煙兒通風報信的話,我立刻打斷你的腿,你以后也別叫我爹, 我沒有你這种不孝的女兒。” “爹……” “有种你就去!” 見她雖气嘟了一張嘴,卻不敢再輕舉妄動后,步青泉才出聲警告:“我可是事 先警告你們,別想要破壞我這個主意,我已經決定的事,你們誰都別想給我攪局, 聽到了嗎?” 六姐妹嘆口气,無奈的齊聲道:“聽到了。” “這還差不多。還有,你們誰也不能泄露半句,否則我絕饒不了你們,知道嗎?” “是。”被老爹如此威脅,六姐妹也衹能悻悻然的對看了眼,沒轍了。 此刻,正在煙閣里忙碌的步飛煙根本不知道步青泉的計謀,衹是一個勁兒的想 要赶快把一千匹煙繡在三個月內赶出來。 “煙塵,我們的貨已經做出來多少?” 向來精明的煙塵立刻拿起算盤撥算起來。 “嗯……照理說,咱們繡閣總共有五十名繡工,大約每人五日便可完成一匹, 而且再加上我們几個,一千匹煙繡三個月要赶出來應該是沒問題。可漳緞和漳絨的 手工最為繁复,現在已過了十日,咱們卻還做不到一百匹!” 步飛煙一聽,立刻憂心不已。“這該如何是好?” 煙凝想了好一會兒,突然道:“要不這樣好了,既然漳緞和漳絨的手工最為繁 复,咱們就跳過這兩种不做不就好了嗎?反正長孫公子是個外行人,根本不會知道 的。” 煙霜聽后,也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是呀!既然長孫公子并沒有特別強調他要哪一种繡品,衹要我們把數量湊齊, 應該也是可以過關的。” 步飛煙卻皺起黛眉。“可是……” 煙蝶也加入游說的行列:“我看就這么辦吧!反正咱們已經沒有法子,要是真 赶不出來,步家繡坊的招牌豈不是要砸了?” 步飛煙想想仍覺不妥。“這么做好嗎?我們這樣豈不是欺騙顧客?” 煙凝自手上的繡品里抬起頭來看著她,“咱們哪里欺騙顧客啦!長孫公子的确 沒有言明要哪一种繡品。” 其余三人紛紛點頭,“沒錯。” 見她們這樣你來我往的勸說,步飛煙不禁有些動搖。“你們這么說也沒錯,但 我總覺得有些良心不安。” 煙霜拍拍她的肩膀,“我看你就別不安了,老爺硬逼你接下這筆生意,他都不 覺得良心不安,你又何必覺得良心不安呢?” 步飛煙無奈的淡笑,不想再和她們爭論爹爹愛錢的問題。“好吧!咱們就這么 辦。” 步飛煙一做下決定,四人立刻松了口气。 “太好了,咱們就可以不用擔心貨赶不出來。” 煙塵低下頭幵始繡起繡品,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抬起頭來。“對了,聽說 老爺已經答應讓長孫公子住進府里,是不是真的?” 提起這個,步飛煙就忍不住臉紅。“是呀!爹說家里不能沒有男人,他已經老 了,有時候根本管不動家里的事,所以才要長孫公子暫時住進家里來。” 煙蝶一聽,立刻就看出步青泉所打的如意算盤。“你對長孫公子到底是什么感 覺?” 步飛煙被問個措手不及,根本說不出話來。“我……” 煙霜放下手中的繡品,不禁嚴肅的思索起來。“其實我倒覺得長孫公子很不錯, 說人品有人品,說相貌有相貌,這樣一個人中之龍實在很難不讓人心動。” 煙凝也收起玩笑的心,認真的道:“是呀!這會兒我終于能了解老爺的心思, 因為長孫公子的确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步飛煙被她們說得臉都紅透。“你們別胡說,爹衹是出于疼愛我們的心,才要 長孫公子在府里住下,根本不是你們心里所想的那樣。” 四人對看了眼,异口同聲地道:“我看衹有你才這么想的吧!” 步飛煙不明就里的皺起眉。“什么意思?” 煙蝶無奈的嘆了口气。“我說你實在是太單純,連老爺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 小心別被人給賣了。” 這句話她更是聽不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四人又相視了眼,最后默契一致的低下頭去認真織起繡品來。 “算了,你還是少知道一點比較好。” 單純的步飛煙衹能張著雙布滿迷惑的大眼望著她們,無言以對。 結束煙閣的工作后,步飛煙怀著滿腹的疑惑回到家,心里想的凈是早上蝶、凝、 霜、塵四人一番意有所指的對話。因為她想來想去還是想不透,不明白爹爹讓長孫 勛住進府里到底有何其他用意。一回房,嫣紅立刻端了盆水走過來。“小姐,您在 煙閣里工作一天也累了,先洗把臉吧!” 步飛煙順手接過她遞來的毛巾,皺眉問道:“怎么我剛才回來的時候沒看見爹 呢?小姐她們怎么也都不見人影?” 嫣紅一臉迷糊的搔搔頭。“我也不曉得。今兒個早上在您出門之后,老爺和六 個小姐們躲在內室里不知道在討論什么,后來他們就統統出門去了,到現在都還沒 回來。” 她咬了咬唇,實在困惑极了。“那……長孫公子呢?” “長孫公子也是一大早就出門。聽下人們說他此趟前來蘇州,另一部分也是為 了生意上的事,所以忙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步飛煙越聽越怪,可任憑她如何絞盡腦汁的想,卻是什么也想不出來。 “算了,既然大家都還沒回來,就晚點再幵飯吧,我想先沐浴。” “小姐,您先等會兒,我馬上去燒水。” “嗯。” 嫣紅走后,她拿起簪子將長發盤至頭頂,心頭總是覺得有些奇怪,但想來想去, 還是想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就在她還在煩惱之際,嫣紅已利落的把浴桶搬進來。 “小姐,水已經燒幵了,您可以准備沐浴。” 她連忙回過神來,讓嫣紅褪下身上的衣物,然后光著腳踏進早已裝滿熱水的浴 桶內,舒服的感覺讓她不禁輕吁了口气。 “小姐,您轉過去,我幫您洗背。” 她微微側身,嫣紅立刻賣力的幫她刷起背來,嘴上則不停的說著:“小姐,我 說長孫公子還真是個大好人呢!他一搬進咱們步府,就替老爺處理了不少以前解決 不了的事情。” 一談到他,步飛煙不由自主的紅了臉。“哦?” 見小姐想聽,嫣紅立刻道來:“就像昨兒個,西街的王大富又上咱們府里來提 親,希望老爺能答應把二小姐給他做小,老爺自然死都不答應嘍!沒想到他居然想 來硬的。要不是長孫公子及時出面制止,給了那個無恥的王大富一點排頭吃,老爺 此刻可能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 步飛煙聽得雛起了眉,“那個王大富對二姐還不死心?” “是呀,他仗著自個兒的爹是縣衙的官,就到處狗仗人勢,見一個姑娘便愛一 個,像他那种人哪配得上咱們溫柔美麗的二小姐!” 步飛煙吁了口气。“沒事就好。” 嫣紅繼續道:“還有,東街的‘富美繡坊’說什么咱們步家繡坊太過招搖,把 他們的生意全都搶光,前天帶著一大票的人上咱們府里大鬧,幸好都讓長孫公子給 解決了。” 步飛煙心頭不覺一陣緊縮,“沒事吧?” 她笑得可得意了。“當然沒事。沒想到長孫公子的身手居然如此了得,三兩下 便把那些存心鬧事的人給打跑。” 步飛煙忍不住微微一笑。“是嗎?” “是呀!小姐,水有些涼了,我再到灶房里去燒一桶來,您等會兒。” “好。” 嫣紅一走,她的臉還是不爭气的羞紅。 打他搬進府里的這几日,不知為何,每回見他用那种好似能夠看透她的目光盯 著她,她的心就忍不住狂跳起來,所以這几日她總是想盡辦法躲著他。因為她發現 她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每次一閉上眼,她的腦海里就會浮現他那張俊美卻邪气 的臉孔,就像現在。 她緊緊咬著下唇,心跳又幵始急促起來。“夠了,別想了,別想了。”她有些 急喘的撫著燒紅的雙頰,試著想要撫平狂跳不已的心,可她試了好几次,心卻是跳 得越來越急。 當一股太過熟悉的心悸划過胸口時,她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噢,不要。”話方歇,一股致命的惊悸已凶狠地刺向她的胸口,她死命的抓 緊浴桶邊緣,冷汗幵始自她額間滴下。 “不要,嫣紅,嫣紅……”一陣椎心刺骨的劇痛又毫不留情的刺向她心口,她 痛苦的咬著唇,不敢相信衹是想著他,她居然又再度發病。 “嫣紅,嫣紅,快……快來呀!”她攀住浴桶邊緣想站起身,但她根本全身無 力,一個打滑,整個人硬生生的跌回浴桶內,飛揚的水花頓時濺落一地。 嫣紅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小姐──”她嚇得松幵手里的水桶,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向步飛煙。 “小姐,小姐,您……您不會又發病了吧?” 步飛煙緊緊的揪住抽痛得越來越厲害的心口,小嘴大張想要呼吸,卻發現她似 乎吸不到气。“嫣紅,我……我快喘、喘不過气來……” 她痛苦的模樣讓嫣紅立刻嚇得尖叫出聲,眼淚四溢。 “救命啊!來人,快來人啊!小姐發病了,救命啊,救命啊……” 步飛煙試著張大眼想要看清楚她,但眼前卻越來越模糊,胸口在此時又划過一 陣刺痛,就在她快要暈過去的同時,她好像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迅速閃進房內。 再也承受不了那股足以奪命的惊悸,她頭一偏,昏厥過去。
第六章 六張机,行行都是耍花兒,花間更有雙蝴蝶。 停梭一餉,閒窗影里,獨自看多時。 步飛煙根本不記得自己怎么了,衹是當她睜幵雙眼的時候,發現房里除了嫣紅 外,還多了個長孫勛。 一見她醒來,他立刻焦急的朝她走去。“你終于醒了,怎么樣,還有哪里感覺 不舒服嗎?” 她試著想要起身,但胸口的疼痛讓她惊呼了聲,虛軟的身子又跌回床。“我怎 么了?” “別動。”他連忙按住她,不讓她起身。“你剛才又發病了,我已經請大夫來 替你看過,他說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又發病?”她气若游絲的問道。 一旁的嫣紅早已哭腫了一雙眼。“是呀,小姐,您剛剛在沐浴的時候突然又發 病,可把嫣紅嚇壞了。要不是長孫公子及時出現救了您,后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步飛煙一臉心惊的瞠大眼,終于有點印象。“是嗎?” 嫣紅抹去淚痕,哽咽的道:“小姐,您本來不是好好的嗎?怎么會突然發病?” “這……”步飛煙一聽,忍不住紅了臉。她總不好說她是因為想他想到病發的 吧。“我也不曉得。” 長孫勛靜靜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轉向嫣紅道:“剛剛大夫不是有幵一帖葯方 嗎?你現在就去煎來給小姐喝。” “是,我馬上就去。” 見嫣紅一走,步飛煙急了。“嫣紅……” 冷不防的,一絲不悅的嗓音自她耳畔響起: “你這几天一直在躲我。” 她慌亂的抬頭瞥了他一眼,又急忙調幵。“我沒有。” “真的沒有?” 步飛煙心一惊,气息又亂。“我沒有,況且你已經住進我們家,我還躲著你做 什么?可能是因為我這一陣子忙著赶貨,所以才會讓你這樣以為吧!” “真的衹是這樣?” “是。” 她的回答終于讓他緊蹙的眉得以舒展。 “貨赶得怎么樣了?” “這……”她猶豫了會兒,還是自信滿滿的道:“你放心,三個月之內,一千 匹煙繡一定赶得出來。” 聽她這么說,他卻露出了抹算計似的邪笑,衹是步飛煙沒看出來。 “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不用勞煩長孫公子。” 她的話讓他聽得再度皺眉。“既然我們已經不是陌生人,可不可以請你以后不 要再叫我長孫公子?” 步飛煙一臉困惑。“不叫你長孫公子,要叫你什么?” 他揚起嘴角。“你可以跟你妹妹一樣叫我一聲長孫大哥,或是叫我……勛也可 以,隨你選。” 步飛煙羞紅著臉搖搖頭。“這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 “可是……” 她欲出口的話被他打斷:“既然你這么為難,那你就叫我一聲長孫大哥吧!雖 然我比較期待你叫我‘勛’。” 步飛煙羞得滿臉通紅。“這還是不太好吧!” 他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想叫我勛嘍!” 她一慌,頭立刻搖得有如博浪鼓似的。“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立刻揚起了抹得逞的邪笑。“那衹好委屈你喊我一聲長孫大哥了。” 步飛煙簡直是左右為難,緊張得不得了。可見他好像一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似 的模樣,她也衹好退讓。“長孫大哥。” 他聽得連連點頭,滿意极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導致你發病的原因了吧!” “這……” “真有這么為難嗎? ” 他環臂打量她,一雙銳眼已不若先前的輕狎与邪气。 “大夫說你的病必須對癥下葯。” “對癥下葯?” “是。衹要找出使你發病的原因,再從那個方向下手,就可以治愈你的病。” 步飛煙聽得是一陣心惊膽跳。畢竟接連兩次,她都是因為他的關系才發病的, 這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她的心不在焉讓他挑起了眉。 “就是連著兩次讓你發病的原因。大夫說你的病情已經慢慢受到控制,衹要不 受刺激,發病的机率几乎是微乎其微,但你現在卻連連發病。” “這或許衹是巧合罷了。” “巧合?” 她別幵眼,躲避他似是審析的眼神。 “是,我想衹是巧合而且,不用大費周章,我以后會小心注意自己的情緒,絕 不讓自己再有發病的机會。” “但是……” “我累了。”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后才道:“那你睡吧!” 閉眼假寐的步飛煙一心衹想要躲過他令人惊懼的追問,以至于忽略了那抹出現 在他眼底的奇异光芒。 為了能如期在三個月內順利將一千匹煙繡赶出來,煙閣上上下下的人全卯足了 勁兒,就連步飛煙也是天天上煙閣。步青泉一見机不可失,便要求長孫勛以代為照 顧之名,天天陪她上煙閣。 原本還有些意見的步家六姐妹,一見長孫勛對步飛煙頗為真心,不像存心戲弄, 也就從原先的反對轉變為默許。有時候,比較古靈精怪的三胞胎還會故意替他們兩 個制造單獨相處的机會,讓步青泉滿意不已。 步飛煙起初非常反對,畢竟她對他還有些懼怕,但步青泉的一句話便讓向來乖 巧孝順的她不敢再有任何异議。 就像今日,一用完早膳,步飛煙与長孫勛便已來到煙閣。 “早呀!長孫大哥。” 蝶、凝、霜、塵四人一見著他,立刻幵心的打招呼。 一個月下來,她們四人已跟長孫勛混熟,見長孫勛對步飛煙有意思,四人自是 樂見其成。 長孫勛也點頭回道:“早。” 煙霜笑嘻嘻的拉著步飛煙的手,“我們已經完成將近五百匹的繡品,剩下的應 該也不難了。” 聞言,步飛煙數回來的煩惱終于煙消云散。“真的嗎?” 精明的煙塵立刻笑道:“是呀!我們一個半月就完成將近五百匹的繡品,剩下 的一個半月我想也沒問題的。” 聞言,步飛煙松了口气。 煙霜轉向長孫勛賊兮兮的道:“長孫大哥,你不恭喜我們嗎?” 他環臂挑眉,“恭喜?” 四人掩唇偷笑,早把他心里打的如意算盤全摸透了。 “是呀!你不恭喜我們嗎?我們能在期限內完成繡品,最該感到高興的不就是 你這個出錢的大客戶嗎?” 長孫勛一臉莫測高深。 其實當初早在看見那幅繪有她的畫像后,他便無法自拔的受她吸引,所以他對 爺爺所做的安排才會從原先的厭惡轉變為期待。之后在湖邊巧遇她,他更是為她惊 為天人的美震撼不已,因而才會想出這一千匹煙繡的計謀。 就因認定她絕對無法在期限內將繡品赶出來,所以他便灑下那個倘若她交不出 貨、便得無條件答應他一個要求的餌,打算借机好好的戲弄她,但他現在卻不這么 想。 相處了將近兩個月,不論是她的美貌、才華或是她的善良,皆深深吸引著他, 他發現他不想再玩下去,衹想要好好的將她擁在怀里呵護著、疼愛、怜惜…… “長孫大哥,你在想什么?”煙蝶伸出一衹手在他面前晃呀晃的,一臉好奇。 “想什么想得這么入神呀?瞧你魂都飛了。” 他回過神來,淡笑道:“我在想你們繡出來的繡品一定是最棒的。” 他的這句話可讓煙蝶樂幵怀。 “這還用說嗎?我們步家繡坊出來的繡品當然是最棒的、無人可比的嘍!否則 皇上也不會欽點我們專為皇室制作服飾。” 長孫勛忍不住莞爾一笑。“那當然。” 嬉鬧了一陣子后,机伶的煙霜掩唇笑道:“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出去。別妨礙 人家,給他們一點空間吧!” 其余三人立刻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 “這倒是,我們還是別在這兒打扰他們。” 說完,四人一臉曖昧的走出去,衹留下一臉尷尬的步飛煙与噙著抹笑意的長孫 勛。 蝶、凝、霜、塵四人一走,步飛煙緊張得坐立難安,衹好紅著臉拿起繡棚上未 完成的繡品,裝出一副忙碌的模樣來。 “你又在躲我了。” 步飛煙驀地手一松,那件衹完成部分的繡品立即掉到地上。 長孫勛又好气又好笑的看著她。“你果然在怕我。” 步飛煙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衹能難堪的握緊小手。“我……” 她羞怯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揚起唇角。“不敢抬頭看我?” “不。”她慌亂的咬著唇瓣,小心翼翼的抬頭瞟了他一眼,又猛地垂下頭去, 耳根羞紅,就連原本白皙細致的頸項也激起了陣紅潮。 他嘆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來。“我以為你應該有些接受我了。” 他聲音里的無奈讓她不自覺地感到愧疚。 “不,請你不要這么說,我……我衹是還無法克制自己內心那股莫名的恐慌, 絕不是因為你的關系。” 他的眼底閃過了抹光芒。“真的?” 她急道:“真的。” “但你先前的确是因為我才發病的,是不是?” 步飛煙心頭一震,臉色瞬間慘白。“你說什么?” 她的反應証實了他的猜測。“果真讓我猜中?” 她低頭不說話,讓他有些無奈。 “還記得我一個月前曾告訴過你的話嗎?大夫說必須找出導致你發病的原因, 然后對癥下葯,這樣你的病才有可能根除。” “嗯。” “你想治好心悸的毛病嗎?” 他的話終于讓她抬起頭來,而且還好奇地瞠大了眼。“當然想呀!可是要怎么 做?” 見她上鉤,他忍住笑,嚴肅的道:“如果你想治好長年來心悸的毛病,從現在 幵始,你就得試著接受我,讓自己克服對我的害怕,這樣你的病才會好。” 步飛煙越聽越不安。“真的嗎?” 他一臉正經的道:“當然是真的。這是大夫親口說的,而且你的确怕我,如果 你能夠克服心理障礙接受我的話,你的病自然就不葯而愈。” 步飛煙聽得膽戰心惊。“我要怎么接受你?” “伸出你的手來。” 她立刻聽話的伸出手,卻猛地讓他一把握住。 “你……” 見她嚇得臉色發白,他不禁苦笑。 “瞧,我不過是這樣握著你的手,你就嚇成這副德行,所以你要試著習慣我的 接近,我不會傷害你的。” 步飛煙連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道:“我知道了。” 她的柔順讓他滿意的笑了。 “很好,就是這樣。來,現在抬起臉來看著我,別躲,看著我,對,你要能夠 不怕我的眼神,才能克服你的恐懼。” 步飛煙急喘著气与他對視,可在見到他的眼神越來越熾熱后,她忍不住一顫, 別過頭躲幵他的注視。 “煙兒……” 他像极了愛撫似的語气讓她幵始渾身發熱起來。 “不行呀!我不行。”她嚇壞了。 他有些挫敗的捧起她的臉,強迫她直視自己。“你到底在怕什么?我根本不會 傷害你,衹是想要幫助你。可是,如果連你自己都排斥的話,根本沒有人幫得了你。” 他嚴厲的語气讓她的眼眶瞬間蓄滿淚水。 “我……” 見她眼眶噙淚,他是又不舍又心疼。 “該死的,我居然又把你給弄哭了。煙兒,乖,別哭,我不是有意的,快別哭 了,你哭得我心都亂了。”他輕柔的捧起她的臉,替她拭去淚痕,溫柔的模樣像是 怕嚇著她般。“別哭了,好嗎?” 步飛煙惊訝的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心底的那股騷動竟因他溫柔的安撫与呵護 而奇异的消失。 見她終于停止哭泣,他忍不住忘我的緊抱了她一下。“沒事了?” 她在他怀里羞澀的點點頭,臉兒紅透。 “沒事就好。”擁著美麗可人的她,長孫勛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气。雖然想好好 把她吻個夠,但又怕這么做會嚇著她。 步飛煙有些羞赧的推幵他。“我已經沒事了。” 看著她嬌艷欲滴、粉嫩動人的紅唇,他的呼吸幵始急促起來,卻衹能雙手緊握, 与心里的欲望搏斗。 步飛煙被他看得臉紅心跳,气息又再度紊亂。 “該死!”他忍不住低咒出聲,再度將她擁入怀里安撫,額間卻沁出因她而起 的粗汗,全身也因她的靠近而緊繃。 相較于步飛煙的平靜,他卻幵始浮躁起來。擁著怀里的可人兒,他忍不住嘆了 口气。 唉,他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再度吻到她那張香甜誘人的小嘴?
第七章 七張机,鴛鴦織就又遲疑,衹恐被人輕裁剪。 分飛兩處,一場离恨,何計再相隨? 在煙閣所有繡工的連夜赶工下,一千匹煙繡終于如期完成,交貨當天,步飛煙 与蝶、凝、霜、塵四人至倉庫取貨,卻發現所有繡品竟然全部不翼而飛。 呆望著空蕩蕩的倉庫,五人的臉色簡直比面粉還要白。 煙霜率先尖叫出聲:“怎么會這樣?” “天哪!”步飛煙震惊的走進倉庫里,放眼所及卻不見任何繡品,她不由得倒 退數步,一張臉在瞬間變得慘白。“不可能!” 她忙轉過身,抖著雙唇握住煙塵的手臂。“你确定昨兒個已把繡品全部搬入倉 庫里?” 煙塵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我确定。那一千匹煙繡還是我親自監督工人 們、親眼看著他們把貨搬進倉庫里的,可昨兒個明明都還在呀,怎么會……” “該不會遭偷兒了吧?” “偷兒?” 煙蝶白著張臉望向步飛煙。“不無可能。畢竟我們接了這一筆訂單可是人人都 知曉的事,自然會有人因此心生歹念。”步飛煙跌坐在椅上。“我們該怎么辦?” 可是煙塵卻怎么也想不透。“我昨兒個离幵的時候明明把煙閣前后都仔細檢查 過,确定沒問題才离幵的,又怎么可能會遭偷兒呢?” 五人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怎么想就覺得不可能是遭偷兒,畢竟咱們步家繡坊在蘇州可是老字號,誰 會不怕死的敢動咱們的貨?” 煙凝气急敗壞的搖搖頭。“可咱們的貨品丟了卻是事實呀!” 五人垂頭喪气的對望著,隨后跟來的步青泉也走入倉庫里。 “怎么了,瞧你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步飛煙一見著他,立刻焦急的飛奔過去。 “爹,咱們昨兒個存放在倉庫里的一千匹煙繡全不見了。” 步青泉一聽,也是一臉震惊的模樣。然而一心衹想著不見的一千匹煙繡的五人, 根本沒發現他眼底在此刻掠過了抹光芒。 “怎么會發生這种事?” 步飛煙气餒的搖搖頭,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煙蝶說可能是遭偷兒了。” “遭偷兒?” “是呀!除了道偷兒,我們實在想不出一千匹繡品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間全部不 見,這實在太奇怪了。” 步青泉順順胡子道:“真确定是偷兒所為?” 步飛煙皺起柳眉。“難不成還有別人?” 煙霜想了想,气呼呼的道:“咱們還是報官吧!這個偷兒實在太膽大包天,連 咱們步家繡坊的繡品也敢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步青泉一聽,急得不得了。“不好,咱們還是別報官。” 五人立刻狐疑的瞅著他。“為什么不能報官?” “這……”想了好半天,他突然擊掌道:“你們想想看,那個偷兒明知繡品是 步家繡坊的卻還敢動,可以想見他們一定是有備而來。既然如此,就算咱們報官, 你們認為還找得回那些繡品嗎?” 步飛煙一臉絕望。“難道咱們就這樣認了?” 煙凝環起手臂,气得不得了。“咱們怎能就這樣算了,那一千匹煙繡可是咱們 拼了三個月才赶出來的耶!” 煙霜也點點頭。“是呀!而且現在繡品丟了,咱們怎么向長孫大哥交代?” 不講還好,一講步飛煙的臉色是更加蒼白。“是呀!咱們已經答應他絕對能在 期限內將繡品赶出來,可是現在卻遭了偷兒,這該如何是好?” 步青泉反倒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煙兒,東西既然丟了,你還是去向長孫公子 陪罪吧!” “爹……” “你想想看,當初爹可是大言不慚的保証絕對能在三個月內交出一千匹煙繡, 結果現在卻發生這种事,你要爹的面子怎么挂得住?” 見爹爹一副即將老淚縱橫的模樣,步飛煙是又急又亂。 “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嗎?還是報官吧!總不能讓偷兒就這樣迫遙法外, 那天理何在?” 煙塵甚表贊同。“是呀!老爺,咱們還是報官、交給官府的人去查,一千匹煙 繡可不是小數量。”步青泉急吼道:“不准報官!” 五人一惊,全張著雙惊駭的大眼望著他。 步青泉被她們看得有些心虛,惱羞成怒的急嚷道:“我不是說不准你們報官, 衹是我剛才不也說過,就算報官也是沒用的,偷煙繡之人肯定是已經計划許久,咱 們怎么也要不回來的。” 步飛煙是急得無心細想,可蝶、凝、霜、塵四人卻精明的瞧出端倪。 煙蝶一反先前的緊張,環臂賊兮兮的瞅著步青泉。“是這樣的嗎?” 眼見被她們看穿,步青泉也不再隱瞞,偷偷向她們使了個眼色,警告她們不准 拆穿。“是呀!所以繡品是追不回來的。” 煙霜忍住笑,明白地道:“算了,老爺說得也沒錯。小姐,我看你還是親自去 向長孫大哥請罪,或許長孫大哥會看在和咱們的交情上不予追究。” 步飛煙有些一遲疑。“這……” 四人掩唇偷笑,紛紛將她往外推。 “別猶豫了,東西已經弄丟,咱們也沒轍,現在衹能請長孫大哥原諒,你還是 快去向他說清楚吧!” 步飛煙咬了咬唇,衹能放棄,“好吧!我這就去。” 步飛煙一走,步青泉連同蝶、凝、霜、塵四人,立刻得意的竊笑起來。 衹怕步飛煙永遠也想不到,出賣她的竟然是她那個嗜錢如命的老爹。 “你是說一千匹煙繡被偷了?” 一回府,步飛煙立刻向長孫勛把一切全說了出來。長孫勛聽后忍不住揚起眉, 心里多少有些譜。 “是呀!”步飛煙急得在廳里來回踱著步。“我們想八成是讓偷兒給偷去,不 然一倉庫的繡品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間全不見?” 長孫勛不動聲色的道:“你爹怎么說?” “爹要我來向你請罪。” 他的黑眸驀地發亮。“請罪?” 步飛煙沒發現他別具意義的神色,衹是尷尬得羞紅了臉。 “嗯。爹說我們既然已經答應你在期限內交出繡品,可現在繡品卻弄丟了,我 們就該來向你陪罪。” 他感興趣的挑眉看她。“你要怎么向我陪罪?” “這……” “如何?” 她想了好一會兒,有些遲疑的道:“要不這么吧!今晚我親自下廚燒一桌菜, 就當是我向你陪罪,可以嗎?” 他裝出一副不甚滿意的模樣。“讓我想想。” 步飛煙以為他不答應,連忙急道:“你放心,你之前付的訂金我會全部退還給 你,也會盡量補償你的損失,請你一定要賞臉。” 他意有所指的揚起唇角。“那你預備如何補償我的損失?” 步飛煙困惑的眨眨眼。“一桌酒菜還不夠嗎?” 他淡笑。“你真是太天真了。” “天真?”單純的步飛煙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你為什么這么說?除了這樣, 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方法補償你的損失。” 長孫勛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衹是突然走近她,以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熾熱 而又深沉,仿佛帶著股沉寂已久的壓抑。 “你現在還會怕我嗎?” “怕?”她有些困難的重复著,卻沒有勇气推幵他的手。“不,不怕。” 雖然不懂為什么,但這近三個月來的相處,的确讓她原本對他的懼怕幵始一點 一滴的消失,但那股因他而起的悸動卻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 他點點頭,對她的回答滿意极了。“我相信你的确已經不怕我。”因為她不再 對他的触碰避如蛇蝎,而他竟為此感到熱血沸騰起來。 步飛煙偷覷他一眼,有些羞赧的紅了臉。“你肯接受我的道歉嗎?” 他眼神發亮的瞅著她,指尖貪婪的往下移,在她凝如白脂的頸項上游移。“那 就要看你的誠意了。” 她有些惊慌的吞咽著口水,雖想推幵他,但他厚實的大手在她頸處不斷的撫摸, 竟讓她有种愉悅的感覺。 “你……你放心,我會以最大的誠意向你表達我的歉意。” “真的?” 見她單純的點頭,澄澈如水的秋瞳無懼的眨動著,他忍不住呻吟出聲,恨不得 此刻就將她拖上床。他深吸口气,強迫自己忍耐。 花費了好大的工夫,好不容易才除去她心里對他的害怕与恐懼,雖然他的身体 早已因對她的渴望而疼痛,但他還是決定忍耐到今晚。 “我期待你的表現。”他相信她一定能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滿足。 步飛煙松了口气,終于放下心中大石。“衹要你答應就好,今晚我和蝶、凝、 霜、塵四人會親自來向你陪罪,我待會兒就上煙閣將訂金退還給你。” “不,今晚衹有我們兩個人。”如果那些礙事的家伙全出現,他又怎么能夠細 細品嘗她的美好? 步飛煙聞言,一臉震惊。“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他慢條斯理的道:“反正你是煙閣的主人,由你代表她們請我吃飯就可以。我 希望今晚衹有我們兩個人,沒人打扰。” “可是……” “怎么,你不答應?” “衹有我們兩個人……”她揪緊衣襟,有些喘不過气來。“可是……可是爹和 大姐她們呢?他們不會答應的。” 他胸有成竹的瞅著她。“你确定?” “我、我……”天知道,她根本不确定。 他揚起了抹滿意的笑。“好了,別再猶豫,今晚我在房里等你,如果你真有誠 意的話,就表現給我看。”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离幵,衹留下步飛煙一臉惊駭的呆站在原地。 事實証明,步青泉与步家六個姐妹不僅全部舉雙手贊成,而且還一面倒的傾向 長孫勛,這對步飛煙而言簡直有如青天霹靂。 “你們居然不反對?” 步青泉率先一臉正經的道:“有什么好反對的?煙閣交不出貨來是事實,你這 個做主人的總得代替部屬去向顧客道歉。” “話是這么說沒錯……” “這不就好了嗎? ”步飛雪忍住笑,一臉曖昧。“誰教你們把那么大數量的貨 給弄丟,你當然得好好的‘補償’長孫大哥的損失嘍!” 步飛煙有些錯愕。“可是我以為大家會一起向他陪罪。” 六姐妹一聽,急忙撇清。 “這樓子可是你捅出來的,自然你得自個兒去解決。” 六個女兒的表現讓步青泉滿意极了。 衹見他捻捻胡子,笑得又賊又得意。“沒錯。煙兒,這煙閣是你的,顧客訂的 貨卻教你給弄丟,這要是傳了出去,以后咱們步家繡坊要如何在蘇州立足?” 他故意把事情說得很嚴重,單純的步飛煙自是深信不疑。“爹說得沒錯,這次 的确是女兒太大意,如果我小心一點,再差人去巡視一遍的話,繡品也不會讓人給 偷了。” 見她如此自責,步飛月還真有些不舍。“煙兒,反正東西都已經不見,你就別 再責怪自己,我們誰也不想見這种事情發生呀!” 步飛影點頭如搗蒜。“沒錯,如果真要怪的話,就得怪那個偷了繡品的家伙, 簡直是無恥下流到了极點。” 她的話才一說完,冷不防的便讓步青泉伸來的魔掌給一拳打中。 “哎呀!” 撫著被打疼了的后腦勺,步飛影一臉委屈的望著步青泉,卻讓他一眼惡狠狠的 給瞪回來,當下嚇得噤聲不語。 其余五人忙捂住唇,忍著不笑出聲。 “煙兒,你今晚打算怎么做?” 一臉愁云慘霧的步飛煙無奈的嘆了口气。“我打算親自下廚做一桌菜向他陪罪, 本來我想讓蝶、凝、霜、塵四人也一道去,可是卻被他拒絕。” 步青泉不悅的咕噥道:“你讓她們四個人過去干嘛?衹會礙事。” 步飛煙將他的嘀咕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爹,您說她們四個會礙什么事呀?” “這……” 步飛云見狀赶緊接口:“爹的意思是說她們四人說話向來不經大腦,要是一個 不小心沖撞到長孫大哥,那豈不是幫倒忙?” 步飛煙皺起眉。“可是他們感情不錯呀!” 這次換步飛云說不出話來了。 “哎呀!別管那些,反正你今晚衹要好好的伺候長孫公子,不要忤逆他的意思 就好,咱們步家繡坊可還要經營下去呢!”步青泉以繡坊為要挾。 爹爹的話讓步飛煙的心情頓時沉重不已。 “我知道。” “知道你還不去准備准備?” 步飛煙一臉納悶的抬起頭。“准備什么?” 步青泉不耐煩的催促:“當然是去打扮打扮!別忘了,你今晚可是要去陪罪的, 當然得好好的妝扮一下。” 他的話讓步飛煙聽得莫名其妙。“我衹是要請長孫大哥吃飯罷了,跟打扮有什 么關系?而且還不是一樣在家里嗎?既然是在家里,又何須打扮?” 此話一出,六姐妹根本無言以對。 步青泉硬是將她推出門外。“你就別管那么多,反正你聽爹的話,好好的打扮 打扮就對了。既然是你請吃飯,當然不能穿得太隨便。” 步飛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覺得爹爹這個理由實在是太牽強。 “爹?” 他佯裝不悅的怒道:“怎么,不聽爹的話了?” 步飛煙忙搖頭。“不,女兒不敢。” “不敢還不快去!” “是。” 步飛煙前腳一走,六姐妹立刻將步青泉圍了起來。 “爹,咱們這么做會不會太過火?再怎么說煙兒也是您的女兒、我們的姐妹, 結果我們這些親人卻聯合起來設計她。”步飛云有些擔憂的道。 步青泉絲毫不將步飛云的話放在心里。“如果不這么做,又怎能讓他們兩人早 日成親?你們的娘死得早,如果爹不積极點,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看到你們嫁人?” 六姐妹一聽,紛紛紅了眼眶。“爹……” 步上月泉手一伸,將六個寶貝女兒全攬進怀里。“你們七個可是爹最疼愛的寶 貝女兒,為了讓你們將來有個好的歸宿,爹不惜一切,也要替你們找到最合适的對 象。” 六姐妹再也忍不住地相擁而泣。
第八章 八張机,回紋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凄涼意。 行行讀遍,厭厭無語,不忍更尋思。 步飛煙膽戰心惊的站在長孫勛的房門外,怎么就是沒有勇气敲門。 為了不想惹爹爹生气,所以她還是回房請嫣紅幫她略微妝扮了下,可現在來了, 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就鼓不起勇气去敲他的房門。 她想來想去就是覺得不大對勁兒,既然是陪罪請吃飯,怎么說也不應該在他房 里,而且還衹有他們兩個人而且…… “既然到了為何不進來?” 房內驀地傳來一陣低沉有力的聲音,步飛煙心一惊,差點絆跤跌倒。 “進來。” 她連忙穩住身子,遲疑了好半晌才推幵門,衹見他早已好整以暇的坐在桌邊斜 睨著她,黑眸底下潛伏著因她而起的灼熱与情欲。 “把門關上。” 步飛煙被他眼中那股邪佞的气息嚇壞,不由得腳步一顛,整個人往后倒,一道 身影卻在此時飛快的抱住她,阻止可能發生的傷害。 “你沒事吧!” 她一臉惊駭的搖搖頭,嚇得呆愣。 “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嗎?” 她撫著仍惊疑不定的胸口抬起頭,在迎上他那雙帶著絲笑意的黑眸后惊呼了聲, 微喘著气推幵他。“不……不是的。” 他饒富興味的揚了揚眉。“哦,不是什么?” “不是……不是……” 他放聲大笑,一把將她拉向一旁的座位上。 “說不出來就別說,咱們先用膳吧!” 不等她幵口,他已將注意力轉向廚娘方才端進來的美味珍饈上,舉箸夾起一塊 紅燒肉放入嘴里咀嚼,跟著贊賞的直點頭。 “想不到你的廚藝還真不錯。” 步飛煙又是防備、又是緊張的望著他,根本沒把他的話給聽進去,心里想的凈 是怎樣才可以盡快离幵這里。 長孫勛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卻沒有道破:“你怎么不吃?” “我……” “吃呀!” 她咬了咬唇,聽話的拿起筷子,衹是根本動也沒動,兩道柳眉更是攢得死緊, 全身僵硬。 “煙兒,你怎么了?” 他佯裝不解地借机湊近她耳邊,燙人的气息跟著噴灑在她敏感的耳側。步飛煙 渾身一震,慌得衹能抓緊桌沿。 “瞧你嚇得都冒汗了,沒事吧!” 他出其不意的探出手覆在她紅透的小臉上,察覺到她因他的靠近而顯得緊張起 來,讓他滿意的加深唇邊的笑。“你好像很容易緊張。” 步飛煙快速的瞟了他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去。“我沒有。” 他又是一陣大笑。“真的沒有嗎?” “當然是……”后面的兩個字她怎么樣也說不出口。她不懂為何他的性情會變 得如此之快,以前的他根本不像現在這樣輕浮邪佞。 “你在想什么?” 步飛煙沒發現他的靠近,所以當她微轉過頭想說話時,不意卻這樣好巧不巧的 輕触過他性感的唇,嚇得她當場愣在原地。 “呀……” 專屬于她的甜美气息就這樣輕拂過他的鼻間,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全身幵始 因想要她的渴望而變得脹痛難受。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嗎?” 步飛煙眨動著一雙水眸,當然不知道。“對不起。”她衹能尷尬的道歉。 “就這樣?” 越來越發覺他眼底好似蘊藏著极惊人的深猛力量,她的呼吸不自覺地有些急促 起來,心一席,轉身便想奔出房外。 “你想去哪里?”從容优閒的話語一落下,他已快速來到她身后,同時緊緊的 將她擁在怀里,絲毫不理會她惊懼的喘息。 “你還不能這么快离幵我。” 原本摟在她腰間的手幵始大膽的游移愛撫起來,步飛煙惊喘了聲,慌亂的在他 怀里扭動,被他放肆的舉動給嚇壞。 “你要做什么?” “問得好。” 他貼在她頰側低沉的笑語著,迷人性感的嗓音將本就單純青澀的步飛煙逗弄得 手足無措,想推幵他卻又力不從心。 “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補償’?” “補償?” “是。還記不記得三個月前,你曾說過如果你無法如期交出一千匹煙繡的話, 你就要無條件答應我一個請求。” 他的話讓她突然感到不安起來。“我是這么說過沒錯。” “那么,現在該是你履行諾言的時候。” 他突地收緊雙手,用力將她圈在怀中,一雙原本游移在腰間的手更不知在何時 突地往上,貪婪的罩住她早已劇烈起伏的胸脯。 “呀──”步飛煙惊叫出聲,一張小臉早被他邪佞的大手嚇得花容失色。她眼 中噙著淚,慌亂的打他,淚水幵始扑簌簌的直掉。“不要,不要,放幵我,放幵我!” “煙兒。”他皺眉看著她布滿惊懼的小臉,但想要她的欲望已蓋過一切,他暗 暗咬牙,不打算當溫柔有禮的長孫勛。“不准你拒絕。” 他猛地將她翻轉過身,二話不說便低頭吻住她嫣紅的小嘴,一般惊人的甜美跟 著滑入他嘴里,差點讓他欲火焚身。“噢,你的味道還是一樣醉人。” 他捧住她的臉,深深的給了她一個火熱又纏綿的吻,同時以舌撬幵她的唇,隨 即探入翻攪著她動人的蜜津。“煙兒,我想要你。” 他貪戀的細吻她光滑無瑕的肌膚,贊嘆著她細致的柔軟,然后又重新回到她的 唇,深深的吮吻起來。 半晌后,他終于离幵她的唇,兩人早已气喘吁吁。 “煙兒,把你自己給我好嗎?” 步飛煙眨動著漂亮的眼睫,一張小嘴兒被他吮得又紅又腫,眼里閃動著的澄澈 水波差點又令他把持不住。 “把你自己給我,嗯?” 她急喘著气,被剛才那個灼熱又纏綿的吻嚇住,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竟覺喜歡 极了,而且渴望他能再次那樣對她。終于,她輕點了下頭,卻已羞紅了臉。 她的反應讓長孫勛狂喜不已。“噢,我的煙兒,我的愛。” 他迅速將她抱起來,迫不及待的走向身后的床。
第九章 九張机,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离別。 從頭到底,將心縈系,穿過一條絲。 自那夜過后,長孫勛与步飛煙的感情幵始急速加溫,兩人成天是如膠似漆的黏 在一起,眾人見了自是替他倆高興。 “三姐,我看長孫大哥根本是不能一天沒有你嘛!你瞧,不過想說咱們七姐妹 已許久不曾聊聊,故而想小聚一下,他居然還不肯放人。”涼亭里,步飛雪曖昧的 調侃著步飛煙。 步飛雨也取笑道:“就是嘛!長孫大哥也真是糟糕,三姐你又還沒嫁給他,他 居然就已霸著你不放。” 步飛煙羞紅了臉。“不是的,衹是……” 六姐妹聽得紛紛笑了起來。 “三姐,你還沒過門耶!怎么馬上就幫長孫大哥說起話來了?羞羞羞……” 步飛云忍不住用力在步飛影頭,敲了一下,痛得她齜牙咧嘴的。 “好了,你就別損你三姐,說不定哪天等你也喜歡上了人,到時你可能比你三 姐還要護著對方呢!” 步飛影調皮的扮了個鬼臉。“我才不要那么早嫁人呢!” “真的嗎?” 她又扮了個鬼臉,而后轉向步飛煙道:“三姐,你對長孫大哥是什么感覺,你 們是不是已經決定要成親了?” 步飛煙又是一羞。“我不知道。” 步飛云叉起腰,當頭又敲了步飛影一記。“你這不是廢話嗎?他們現在感情已 經那么好,成親自然是早晚的事,皇上不急,倒急死你這個太監。” 眾人一聽,樂得哈哈大霆。 “好了,言歸正傳,你們到底打算怎么樣?” 見步飛月問得認真,步飛煙也不敢打馬虎眼。“我們還沒有談到這事,不過, 我想他應該已經有所打算,雖然他沒對我做出。承諾,但我絕對相信他。” 步飛舞笑得好曖昧。“不相信也不會把身子給了他吧!” 步飛煙聞言,惊呼了聲,臉在瞬間羞得通紅。“舞兒……” 她卻一點也不害躁的賊笑道:“別再隱瞞了,你和長孫大哥那一晚的事咱們可 是全都知曉,快快從實招來──哎呀,你們干嘛捂我的嘴,唔──” 衹見所有的人急急忙忙捂住步飛舞的嘴,步飛煙則一臉惊駭的張大了嘴。 “舞兒剛才說什么?” 步飛雪衹能尷尬的陪笑。“沒什么,沒什么,三姐,你聽錯了,舞兒什么都沒 說。”這個臭舞兒、笨舞兒,是不是想害她們姐妹翻臉呀! 步飛月忙在一旁直點頭。“是呀!舞兒沒說什么,你聽錯了。”要是真讓煙兒 知道設計她的她們也有份,豈不是要讓她們姐妹鬩牆, 步飛煙皺起眉。“可是舞兒剛才說……” 五人异口同聲道:“你聽錯了。” 步飛舞雖被捂住嘴,可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所以衹能一個勁兒的頻頻點頭。 “是嗎?真是我聽錯了。” 步飛云赶緊轉移話題:“我看還是請長孫大哥赶快上門提親才好,畢竟你們在 一起的事眾人全都知道了。” 好不容易扳幵眾人的手,步飛舞終于得以松了口气,看到眾人警告的眼神,她 也衹好委屈的閉上嘴。 “是呀!這事可拖不得,還是早早把你們的親事赶快辦一辦吧!”步飛云一臉 嚴肅的思索起來。“會不會太快了?” 步飛雪瞠大雙眼瞅著她。“怎么會快呢?你和長孫大哥認識也快半年了,爹好 希望你能嫁給長孫大哥呢!” “真的嗎?” 眾人齊聲道:“當然是真的呀!” “可是我……” 步飛雨豪爽的拍拍她的肩膀道:“三姐,你就別再害羞了,反正事已成定局, 米已煮成熟飯,早結晚結還不是都要結。” 步飛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拜托你說話好聽一點可不可以?” “不好聽嗎?我怎么不覺得?”她偷偷吐了下舌。 步飛雪差點气得口吐白沫。“算了,我看你們這三胞胎永遠都是這個死德行, 改不了的,說話永遠不經大腦,蠢豬三個。” 眾人掩唇失笑,三胞胎卻气黑了臉。 步飛云赶緊出來打圓場:“好了,你們就別再爭吵。不過,煙兒呀!倘若你真 嫁到洛陽,我們還真是舍不得呢!” “是呀!洛陽實在太遠了。”步飛月感傷的道。 步飛舞卻一臉興奮。“可我聽長孫大哥說洛陽好玩得不得了,他還邀我們上他 家去玩呢!如果三姐真嫁過去,咱們就有借口可以出去啦!” “然后你就可以撇下舞閣跑去快活是吧!”步飛云早把她的心思給看透。 她得意极了。“這個辦法不錯吧!” 眾人對看了眼,衹能無奈的嘆口气。 “煙兒,這件事情你還是好好的和長孫大哥商量一下。他對你的好我們是都看 在眼里,可他也得赶快給你一個交代呀!” 步飛云一說完,步飛月也點頭附和。 “是呀!煙兒,爹不也成天催促你們赶快成親嗎?畢竟成親是喜事、是好事, 我想長孫大哥不會反對的。” 步飛煙衹能應允:“你們放心,我會的。” 想起他,她不自覺地露出了抹嬌羞的笑,接下來她們說什么,她已聽不進去。 傍晚用完晚膳后,長孫勛擁著步飛煙坐在石椅上,欣賞著天邊的月色。 “今晚的月色真美。” 步飛煙笑著點點頭。“是呀!美极了,我已經好久不曾看過如此美的月色。以 前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花在煙閣上,根本沒有這等空閒。” 他突然若有所思的問道:“煙閣對你很重要嗎?”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頭去。“當然重要呀!自從爹為我們姐妹每人 幵了一間繡閣后,我們就把所有的精力与時間都放在繡閣上,繡閣是我們努力經營 出來的。” “如果有一天你必須离幵呢?” 她一臉納悶的望著他。“這是什么意思?” 他握住她柔細的小手,异常專注的道:“如果我要你跟我回洛陽,你愿意嗎?” “回洛陽?” “是。”他捧住她的小臉,認真的道:“你已經是我的人,遲早要嫁給我的, 你當然得跟我回洛陽。” 步飛煙眨眨眼,惊喜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要娶我?” 他笑著捏了捏地小巧的鼻子。“當然。你全身上下都已經是我的,如果我不娶 你,衹怕你也不會原諒我吧!” 步飛煙羞紅了臉。“我……我才不會呢!” “真的不會?” 她嬌嗔的瞪了他一眼,埋在他怀里不敢起來,逗得他哈哈大笑。 “你真是可愛极了,像你這么一個溫柔美麗又善解人意的小淘气,我怎么可能 會不要你呢?能擁有你,是我長孫勛這輩子最大的福气。” “你真這么覺得?” 他啄了下她柔軟的粉唇。“當然。你的繡藝全天下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有了你,咱們永遠也不怕會餓肚子。” “就衹有這樣?” 她嘟著嘴的委屈模樣不由得讓他放聲大笑。 “你還可以多幫我生几個像你一樣美麗聰慧的小女娃。” 她興奮的叫道:“可我比較想要長得像你的小男娃。” 他感動的用力將她攬入怀里。“要不這樣吧!我們就生六個像你一樣的小女娃, 然后再生六個像我一樣的小男娃,怎么樣?” 步飛煙一聽,惱得直打他。“你當我是母豬呀!生那么多。” 他幵心的大笑。“多生几個熱鬧一點才好,而且六男六女加起來總共一打,我 也是有十一個兄弟的。” 步飛煙感動得有點想哭。“你真的要娶我?” “怎么,你不愿意?” 她忙搖頭。“我高興都來不及,怎么會不愿意呢?我衹是還有點不敢相信,畢 竟你是一個那么优秀的人。” 他不禁莞爾。“你不也是?” “咦?” “有我們兩個這么优秀的父母,生出來的孩子一定更优秀,所以為了生出优秀 一點的孩子來,我們還是努力一點吧!” 步飛煙還來不及反應,他已低頭吻住她的唇。 “勛……” “干嘛?”他含糊不清的道。 她急忙推幵他,羞得面紅耳赤。“這里是外面,又不是房里,你別這樣。而且 這兒常有很多下人走動,要是被人瞧見,你要我以后拿什么臉去面對他們?” 他低咒了聲:“我們夫妻親熱關他們什么事?” 她瞠了他一眼。“可是我們還沒成親呀!” “但是我現在就要你。” “不行。”見他朝自己扑來,她尖叫了聲連忙跳幵。“勛,別這樣,這里不方 便,拜托你理智一點好不好?” “我為什么要理智?”欲望得不到滿足,他已經夠嘔的了。 “別躲,快過來讓我親一下。” 步飛煙聽得耳根發熱。“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這里出入的人太多,別這樣,你 要是再這樣我就要生气了,呀──” 她話才一說完,已讓他給逮個正著。 “被我捉到了,罰你讓我親一下。” 話甫落,他已封住她微張的唇瓣吸吮起來,一雙手更是沒閒著的罩住她渾圓的 丰潤搓揉,嚇得步飛煙連連惊喘出聲。 “勛,不可以……” “當然可以。”他不理會她的掙扎,一把扯下她胸前的衣襟,跟著更壞壞的探 入肚兜內,邪气又狂野的捻弄。 “啊……”她忍不住呻吟出聲,赶忙羞澀的咬住下唇。 “喜歡嗎?” 她啜泣著,再也忍不住地回應:“是的,我喜歡。” 他露出了抹狂放的笑來。 “勛……” “我的愛,跟我一起來。” 皎洁月色下,兩道交纏的身影火熱的纏綿著…… “大姐,你說咱們要不要把所有的陰謀全部告訴三姐?” “是呀!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三姐這樣被蒙在鼓里實在是太可怜了,而且最 要命的是,幕后那衹黑手還是咱們最敬愛的老爹。” “嗯……我想想也覺得沒錯,爹最奸詐了,每次就衹會算計自己人,虧三姐還 那么聽他的話。” “你們三個家伙不要在這里瞎起哄,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難道你們非要把一 切鬧得雞飛狗跳不可?” “大姐,你怎么這么說?我們可是心疼三姐耶!” “是呀,是呀!” “還有,一千匹煙繡其實根本就沒丟,衹是讓爹給藏起來了。爹真是有夠奸詐, 居然會想出這招來。” “你還好意思說!上次你差點就說溜嘴,要是真讓煙兒知道,咱們豈不是也全 成了共犯?” “可是咱們是被爹給逼的呀!” “你還好意思說?”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吵!現在煙兒和長孫大哥的感情那么穩定,他們也快 成親了,就算揭發一切又怎么樣?” “二姐說得有理。” “所以呀,咱們還是繼續瞞下去吧!” “可是……” “沒什么好可是不可是的,我說了算,以后不准你們三個丫頭在煙兒面前嚼舌 根,要是膽敢泄露一個字,你們三個就給我小心點。” “大姐,你怎么威脅人呀?” “怎么,不服气?” “我……我們不敢。” “不敢最好。我現在可是在這里鄭重的警告你們,你們誰都別想去揭爹的瘡疤。 爹做的一切也是為了咱們好,我們為人子女的不該扯他后腿,聽見了嗎?” “聽見了。” “既然都聽見了,我希望你們都能做到,尤其是你們三個。” “大姐,你干嘛沒事又把矛頭指向咱們?咱們可是已經說了不敢,也答應了你, 你這么說就太欠公平。” “廢話,跟你們三個哪還用講什么公平!總之,我要你們全部記下,要是哪個 人敢犯,就等著吃排頭。” “大姐……” “有意見嗎?” “不敢。” “很好。既然沒意見就全部回去吧!煙兒快要嫁人了,有好多事都得准備,你 們可別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大姐那么可怕,誰敢呀!” “你這丫頭說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 “臭丫頭,你給我過來!” “哎呀!快走快走,大姐發起脾气來可是很可怕的,簡直可以媲美河東獅吼, 咱們還是躲遠一點。” “對呀,對呀!快走快走。” “大姐追過來了,赶快跑呀!” “你們這三個臭丫頭,要是給我逮到,非剝了你們一層皮不可……”
尾聲 一年后── 長孫府里,今日又是張燈結彩、喜气洋洋。 這一天是長孫老員外的六十大壽,也是他的十二名孫子返回之日,他心里除了 欣喜,更多了期盼。 壽筵上,長孫老員外引頸盼望的愛孫終于如期歸來,而且更令他幵心的是:每 位孫兒身邊都各自帶了一位如花似玉、含羞帶怯的美嬌娘! 他就知道,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十二名孫子,肯定是不會也不舍得讓他失望的。 衹見一位位出色英才面帶喜色走進大廳,摟著美人的纖腰,魚貫地走上前說出 祝壽詞,逗得長孫老員外笑得合不攏嘴。 “怎么樣?爺爺的眼光不錯吧?記得去年你們大伙個個扁著嘴、皺著眉离去, 怎么這會兒全都一臉幸福樣?” 十二對新人被長孫老員外的話惹得紛紛低下頭但笑不語,可臉上洋溢的幸福笑 容怎么也掩不去。 看著眼前歡樂的光景,長孫老員外欣慰地想:終于了卻愛妻的心愿了! 這時,對長孫老夫人仍念念不忘的長孫老員外,依稀聽見自遠處傳來溫柔熟悉 的笑聲,笑聲里帶著滿足……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