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集團:『豺狼』衛浩天

惡魔的點心

   【簡介】
  	丟臉哦!梁煦喣懷疑自己會在這個冷靜的男人面前,
 	因過度丟臉而昏倒,原本只是想嚐嚐宴會裡的高級佳餚,
 	並沒有要怎樣,沒想到才混進去就被他逮個正著,
 	拖到臥房裡去「個別拷問」。
 	接著又慘遭無妄之災,被人下了藥,
 	神智不清的在他面前大跳艷舞,
 	不但對他那樣那樣,而且還這樣這樣…… 
	嗚嗚,不管啦, 	她最羞人的樣子都被看光了,他要負責啦!
 	堂堂絕世集團的「豺狼」衛浩天, 竟會被個迷糊女人給吸引!?
 	她美麗過人、熱心過人、偏偏惹禍能力也過人,
 	不乖乖經營手工蛋糕店,卻到處管閒事,
 	逼的名號響亮的他必須親自出馬,收拾閒雜人等,
 	這小女人還不知道,他要跟她收取的「代價」可高的很呢…… 

 

★第1章

  黃昏時分,屋內傳來令人酥軟的呻吟。

  「不──不要──不要了──」斷續的喘息中,夾雜虛弱的低吟。

  「乖,別哭,忍一忍,再一下就好了。」回答的人也是氣喘吁吁。

  「不──啊!」慘叫聲響起。

  對話很是引人遐想,但令人失望的,屋內並無香艷畫面,喘息不斷的,是兩個年輕女人。

  身材修長窈窕的那個,抱著柱子,又是求饒又是喘息;嬌小的那個,則是緊抿著唇,扯緊衣帶,用力勒緊同伴已經太過纖細的腰圍。

  「住手!我放棄了,我不要去了──」梁煦煦直冒冷汗,抱著柱子咬牙切齒,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別灰心,再一下就好了,只要我再勒緊一些,帶子就可以打結固定。」沈蜜月很固執,不肯鬆手。

  回答她的,是絕望的呻吟。

  梁煦煦眼眶含淚,腰部劇痛。嗚嗚,她可憐的腰啊,是不是已經被蜜月勒斷了?

  「蜜月,我不想去了。」她可憐兮兮地說道。

  「怎麼可以不去?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借來這件名牌衣服,你說什麼都得派上用場才行。」蜜月吃了秤矽鐵了心,繼續「行刑」。

  梁煦煦後悔極了,好恨自個兒,為什麼要跟蜜月提起,想混進某飯店的宴會裡,偷吃菜色的主意。她開始覺得,這是一個爛透了的壞主意。

  為了順利混進宴會,蜜月借來一件貼身禮服。禮服到手後,她們絕望地發現,這種禮服貼身得很,非要先穿上特制內衣才穿得進去。

  怎麼辦呢?特制內衣需要訂做,更要花上一筆銀兩。

  「啊!對了,我奶奶是上海姑娘,箱底壓著一件小馬甲,大概可以用。」蜜月腦筋動得快,興沖沖的回家去翻箱倒櫃,二十分鐘後趕回來,拿著一件古怪的衣物。

  然後,悲劇發生了。

  梁煦煦抱住柱子,淚如泉湧,拚命深呼吸。

  小馬甲套在她身上,將姣好的身段勒得更動人,托高圓潤的胸,收緊纖細的腰,卻也讓她吃足苦頭。

  老天,這哪裡是衣服?簡直是折磨女人的刑具!

  蜜月姿態豪邁,跨腳踩住煦煦的背部,拉緊帶子,奮力想固定帶子。

  「吸氣!」她厲聲喝道。

  「我──」煦煦連連深呼吸。

  「吸氣!我叫你吸氣。」蜜月用盡全力,小腿連蹬,猛踩無辜的背部。

  「嗚,我──我、我──」

  吸氧?!

  老天,她都快被勒得斷氣了。

  「奇怪,帶子就是拉不緊。」蜜月滿頭霧水,扔下冷汗直流的煦煦,撥了電話去找救兵。

  「卿,你借我的那件衣服,怎麼穿不進去啊?」蜜月沈默,靜靜傾聽軍師獻計。「嗯,好,嗯,這樣嗎?」

  煦煦抱著柱子,把握時間,貪婪地吸取新鮮空氣。

  蜜月踱步走回來,一臉破釜沈舟的表情,讓煦煦心裡直發毛。

  「她說什麼?」煦煦小聲地問,要不是喘得沒力氣,早就拔腿開溜了。

  「她說,我的施力點不對。」

  「哽?」

  「我應該踩你的屁股,這樣方便使力,帶子才拉得緊。」蜜月雙手用力扯,腳則往渾圓的粉臀踩下去──

  慘叫聲在暮色中響起,餘音繞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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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宮殿型建築,在特殊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金碧輝煌。巨幅的壁畫、精緻的石雕、五彩繽紛的噴水池,都讓人目不暇給。

  走道兩旁擺滿鮮花,穿著華麗的男女,魚貫走入飯店內。

  今晚,新飯店落成,原企業主擴大經營版圖,在此大開宴席,宴請各界人士,場面十分熱鬧。

  每個進入飯店的人,都打扮得雍容華貴,在門前交給接待生一朵粉紅玫瑰,從容走入會場。

  煦煦觀察了一會兒,總算明白,那朵花就是賓客們的入門證件。她正在煩惱,自個兒沒有請帖,不好混進去,沒想到宴會主人浪漫得很,讓賓客持著粉紅玫瑰,就能夠進場。

  她彎下腰,雙手在花籃裡亂摸,半晌後找到一支粉紅玫瑰。

  「太好了。」煦煦喃喃自語,很緩慢很緩慢地直起身子。雖然動作慢得媲美中風的烏龜,眼前還是浮現一層紅霧。

  她動作僵硬了五秒,等待昏眩消失。

  白色大理石階梯上,賓客陸續進場,煦煦鼓足勇氣,插入行進的人群中,兩個男人被插了隊,先是一愣。

  「小姐,你──」

  煦煦回過頭,美麗的五官讓人驚艷,繽紛的霓虹在發間閃爍,暗紅色的貼身禮服,更是勾勒出最完美的曲線,禮服外的香肩跟裸臂,看來細緻而滑嫩。

  她等著對方說話,那兩個男人卻嘴半開、眼發直,看得呆了。

  「有事嗎?」她急著要溜進會場。

  兩個男人呆滯地搖頭,別說是抱怨了,連姓啥名啥都忘光了,直盯著煦煦,口水流了三尺長。

  得不到答案,煦煦香肩一聳,逕自走向接待處,努力保持鎮定,將粉紅玫瑰交給接待生。雖然姿態優雅,禮服下的腿兒,卻抖個不停,緊張極了。

  她忐忑地懷疑,要是露出馬腳,會不會被接待生踹出去?

  某種詭異的感覺,讓她打了個寒顫。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打從她出現在水銀燈光下起,就牢牢地盯住她。

  她覺得有些冷,卻也有些熱,雖然沒被觸摸,肌膚卻有些酥麻刺癢,彷彿有某個危險的動物,在黑暗的角落,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煦煦左看看右看看,沒發現不對勁,彎彎的眉頭擰在一塊兒。

  怎麼了?是她作賊心虛,還是太敏感了?

  接待生接過粉紅玫瑰,檢視花莖,詫異地抬起頭來。

  「請出示您的請帖。」對方靠過來,如臨大敵,好臉色早已消失不見。

  「有啊,不就在你手上?」她力持鎮定,表情有些僵硬,還想靠那支摸來的粉紅玫瑰矇混過去。

  「這不是請帖。」接待生臉色沈了下來,揮動手中的玫瑰花。

  只是一個動作,兩個人高馬大的便衣守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左一右把她架住。兩個大男人的挾持,讓她腳尖懸空,無奈地晃啊晃。

  「喔,這樣嗎?」煦煦小聲地回答,露出僵硬的微笑。

  不就都是花嗎?難道他們在花裡動手腳?還是他們跟花店掛勾,非那間花店的花不能當請帖?

  糟糕了,出師未捷先被逮。嗚嗚,莫非她跟那些高級料理注定無緣?

  看看大廳,煦煦吞著口水,哀怨地歎息。

  「如果您無法出示請帖,就請到飯店的安全部門去──」話還沒說完,一雙手臂陡然環過來,猛地勒住守衛的頸部。

  眾人同時神經緊繃,守衛即刻行動,搏擊過肩的動作,還施展不到一半,就被強大的力量壓制下來。

  半秒不到的時間,連眼睛都沒能眨一下,兩個門神似的守衛已經被制住。

  「嗨!」一張笑臉出現在守衛的肩膀上,金髮碧眼,俊帥出色,勾肩搭背的模樣,活像是兩人的哥兒們。

  這人笑容滿面,看來和善得很,只有被勒住的人才知道,那雙手臂的力量大得驚人,根本掙脫不開。

  看清來者何人,氣氛才緩和下來,接待生拍拍胸口,心臟差點被嚇得停止跳動。

  「先生,這位小姐她──」話還沒說完,金髮男人揮手,截斷之後的句子。

  「我來做保證人吧!這請帖沒問題,美麗的小姐,你請進。」

  輕快的男性嗓音裡,有著異國聲調。他雙手一揮,四兩撥千斤,輕易推開兩個守衛,梁煦煦掃除「路障」。

  臨時冒出個救星,煦煦簡直想撲上前,親吻那張俊臉。

  這金髮男人的地位似乎頗高,比在場任何人都高階,有權漠視請帖,放她進會場。早知道會遇上貴人幫忙,她就不用蹲在花籃旁,摸索老半天了。

  「謝謝你。」煦煦感激涕零,不敢久留,轉身就往大廳走去。

  走得太急,眼前又出現一層紅霧。她停下腳步,連連深呼吸,順順氣兒,頸後的寒毛卻一根根立正站好。

  那種感覺又來了,又熱又冷,危險而神秘,讓她起雞皮疙瘩。

  在她沒有發現的角落,有一雙眼睛,默默地打量她,發出銳利深幽的光芒,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像是一頭野獸,正在觀察著獵物。

  是誰?

  誰在看她?

  煦煦環住自個兒,掌心在裸臂上摩擦幾下,四下張望著。周圍光亮得很,卻也讓人目眩,她瞇起眼睛,還是看不清楚,光源的背後,是不是有人正在看著她。

  「有問題嗎?」放她進會場的金髮男人發問,仍是笑容可掬。

  「沒、沒事。」煦煦搖頭,把那種詭異的感覺?在腦後,舉步踏入會場。

  金髮碧眼的男人站在原地,臉上堆滿了笑,打量著曼妙的背影,一手撫著下巴,眼中饒富興味。

  這麼漂亮的女人,眼兒柔媚、身材火辣,堪稱極品。別說是沒有請帖了,就算她要拎著火箭筒進會場,他也沒意見。

  「衛先生提過,沒有請帖的人,一概不許進入。」接待生很是為難,眼睜睜看著煦煦消失在人群中,額頭上冷汗直流。

  這場宴會的請帖別出心裁,粉紅玫瑰的長莖上,都圈著精緻的銀環,透過精密的光譜分析,能顯示持有者身分,等於是身分象徵。

  而這位美人兒遞出的粉紅玫瑰,長莖上只有細刺跟綠葉,瞧不見銀環的蹤影。

  他敢用飯碗打賭,這女人肯定不在受邀名單上!

  「稍安勿躁,別攔她。」他囑咐接待生,不許其他人去抓那美人兒。

  「但是,要是衛先生怪罪下來,我們──」接待生打了個寒顫,只是提起那男人的名字,就忍不住顫抖。

  傳說中,沒有任何事情能逃過那男人的耳目,他們守衛不嚴,放過一個女人的事,絕對瞞不過他!

  想到那雙森冷銳利的目光,接待生抖得更厲害了。

  其他人愁眉苦臉,擔憂著自個兒的腦袋,只有金髮男人還能維持愉快的心情。他揮揮手,不當一回事。

  「別這麼死板,也不用擔心那匹狼啃了你,我負責盯著她,總行了吧?」他面帶微笑,跟著走進會場。

  嘿嘿,能監視這麼美麗的女人,可是千載難逢的好差事?!

  接待生皺著眉頭,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擦掉額上的冷汗,跟便衣守衛交換了無奈的眼神,繼續接待絡繹不絕的賓客。

  老天保佑,可千萬不要出事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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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室內,因為門被打開,有了一線光明。

  高大的男人走來,短暫的光明,讓他的金髮在黑暗中閃爍。

  「你倒是很大膽。」黑暗中傳來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冰冷無情,那聲音冷得像是冰錐,一字一句都刺得人頭皮發麻。

  神偷乾笑兩聲,摸黑找了張椅子坐下。

  「你看到了?」這傢伙莫非整晚都盯著入口處,觀察每個入場賓客嗎?想到那雙鷹隼似的眸子,就讓人心裡不舒服。

  「從頭到尾。」對方淡淡的回答。

  「別這麼死板,規矩之外,總有個通融。」神偷又乾笑幾聲,指尖一摸,把弄著一朵粉紅玫瑰。玫瑰花是從接待處摸來的,不同於今晚的請帖,花莖上沒有銀環。

  他把玫瑰湊近鼻端,想起那個嬌美的女人──「今晚的安全由我負責,所以,不會有任何通融。」黑暗中的聲音,依然冷硬。

  神偷趁著四周黑漆漆,扮了個鬼臉。唉,這傢伙怎麼還是又硬又冷,活像個冰塊?同樣效命於「絕世」集團,眾多高級幹部中,這人可是最沒人緣的一個,名聲大得很,卻總是行蹤隱密。

  就不知飯店的主人,從哪個鬼地方把他挖出來,還請得動他出馬,負責宴會安全。那些想鬧場的傢伙,就算不買飯店主人的帳,聽見安全負責人的名號,也嚇得逃之夭夭了,哪還敢來作亂?

  只是,神偷可捨不得見到美人兒被逮啊!

  「我可以監視她。」他自告奮勇,打從放過那美女開始,心裡就在打著歪主意。

  「不行。」

  「為什麼?」

  「我不信任你。」冷酷的回答,不給神偷留半點面子。

  黑暗中,神偷的俊臉抽搐了幾下。

  「你知道那女人的身分?」問題持續從黑暗裡冒出來。

  「不知道,她沒有拿請帖。」神偷沒好氣的回答,心裡暗暗記恨,埋怨對方不賞給他監視美女的肥缺。

  「為什麼要讓她進來?」

  神偷聳肩。「她很美麗。」

  女人的美麗,比任何請帖都有效力。

  黑暗中傳來冷笑。

  「你不怕她身上藏有武器?」

  「就我對女人衣物的了解,那件衣服裡可藏不下任何東西。」

  想起那件貼身的暗紅色禮服,神偷又恢復笑容,吹了個口哨,把玩著手裡的玫瑰。

  那件衣服貼身極了,勾勒出的曲線,足夠讓健康男人手腳發軟。嘖嘖,至今他都還能清楚的回想,那豐潤的渾圓、窄窄的纖腰、修長的腿兒──

  正想得出神,差點要伸手擦口水時,一陣冷風陡然襲來。他肅然戰栗,還沒能有動作,黑暗中已傳來颼的一聲,手中那朵粉紅玫瑰,瞬間消失蹤影。

  玫瑰香氣飄遠,停頓在前方三公尺處。

  神偷的表情愈來愈臭,對著黑暗吹鬍子瞪眼,空蕩蕩的手,懷恨地握成拳頭。

  可惡!這傢伙搶他的玫瑰花!?

  「人都放進來了,你是打算怎麼辦?把她從人潮中拖出去?」他挖苦著,存心看好戲。「這場宴會重要得很,飯店老闆聘請咱們的時候,慎重拜託過,希望宴會能順利進行,你這個安全負責人,不會想自個兒去鬧場吧?」

  「確認安全問題,就能保證宴會順利進行。」玫瑰花搖曳著,散發一陣陣的甜香,跟持花者的冰冷氣息形成強烈對比。

  「你要怎麼確認?」神偷挑起眉頭。

  「跟她面對面,直接詢問。」或是拷問。

  「你要進會場?」眉頭挑得更高。

  沈默。

  等不到回答,神偷有些不耐煩,對著黑暗處嚷嚷。「喂,你倒是說話啊!」

  沈默。

  黑暗中寂靜無聲,已經沒有聲息,連呼吸都聽不見。

  幾秒之後,神偷猛地跳起來,三公尺開外的前方,放置著一張皮椅,皮革仍舊溫熱,只擱著一朵粉紅玫瑰,原本坐在皮椅上的人,如同融入黑暗中,不知是何時消失的。

  混蛋!

  那傢伙根本不理會他,逕自離開暗室,放他一個人像傻瓜似的,對著空氣嚷叫。

  神偷用力跺腳,氣得青筋抽動。他仰起頭,對著黑暗發出咆哮。

  「該死!『豺狼』,你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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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光影燦爛的歐式走廊,噴水池前方的廣場擠滿人群,忙著寒暄問候。美妙的音樂流洩,舞池中有人正翩翩起舞。

  老天,這些人是打哪裡冒出來的?

  煦煦在人潮中,被推過來擠過去,好幾次差點跌趴在地上。

  更可怕的是,小馬甲至今仍在折磨她,衣帶勒得太緊,她出氣多入氣少,只要動作大一點,就會缺氧。要不是有強烈的意志力支撐,她七早八早就已經倒地不起,被救護人員扛出去急救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昏倒,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混進來,說什麼也要吃一頓粗飽,要不然怎麼對得起自己。

  罔顧缺氧引起的暈眩,煦煦費盡力氣扒開人群,甩開男人的糾纏,在人海中殺出一條血路,往角落的食物邁進。

  哈羅,美味佳餚,我來了!

  煦煦為了一飽口福,想嘗嘗名廚的手藝,才千辛萬苦地混進來。

  她嗜吃如命,又長得粉雕玉琢,漂亮極了,小時候曾有三次,差點被壞人用食物拐走。如今還開了一間手工蛋糕店,聽見哪裡有好吃的,絕對撩起裙子跑第一。

  呃,只是今晚情況特別,小馬甲勒得太緊,她大概跑沒兩步,就會缺氧昏倒。

  左腳、右腳、左腳、右腳,快到了、快到了──

  煦煦以中風烏龜的爬行速度前進,踏出一步又一步,持續逼近食物。她沒有察覺,自個兒的一舉一動,都吸引眾人的注意。

  她的模樣專注,姿態優雅曼妙,美麗的臉蛋看來冷若冰霜、艷若桃李。女人們嫉妒她的美麗,男人則癡迷得很,全看傻了眼。

  煦煦來到食物前,左手拿盤子,右手拿叉子,雙眼閃閃發亮。

  她無比慎重的舉起叉子,用最虔誠的動作,叉起一塊羊小排放入嘴裡,感動地咀嚼──呃?!

  清澈的眼兒突然睜開,感動瞬間消失,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羊小排,右手的叉子立刻往下一道菜攻擊。

  感動不見了,大眼裡充滿恐懼,煦煦的手甚至有些顫抖,叉子迅速地掃過眼前的各類食物。

  一道一道的菜,她都嘗過,菜餚一入口,腦中立刻呈現空白,雙眼也變得呆滯。她平均在每道菜前,呆滯三秒鐘。

  哇,這簡直是、簡直是、簡直是──

  難吃得無法形容啊!

  味蕾遭受重大打擊,加上缺氧,讓她眼前金星亂飛,差點要昏過去。

  不會吧?不是聽說主廚揚名國際,是業主重金禮聘,對方才肯點頭,答應前來駐店。花了大把銀兩,菜色卻可怕得讓人想抱頭痛哭,那些錢是砸到哪裡去了?

  煦煦因震驚而呆滯,心中卻又猛地一凜。

  她皺起眉頭,像小刺蝟似的,知覺全開,警戒地觀察四周。

  那種感覺又來了,危險而尖銳,讓人戰栗,卻不是恐懼──

  這次的感覺比先前更強烈,藏身在暗處的視線,似乎已經到了她的身邊,在極近的距離內注視她。她的肌膚酥癢,因為那灼熱的注視而顫抖。

  「抱歉,請讓讓。」又嬌又脆的聲音響起。

  煦煦嚇了一跳,跳離原地半公尺遠。動作太激烈,一口氣提不上來,她眼前浮現紅霧,雙腳瞬間一軟,差點跪趴在地上。

  「你沒事吧?」嬌脆的聲音裡滿是擔憂。

  「沒事。」煦煦搖頭,等著暈眩的感覺過去,才艱難地爬起來。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眼前的食物已經消失不見。一個漂亮嬌小的白衣女人,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著塑膠袋在打包。

  「反正沒有人吃,擱著也是浪費。」那女人尷尬地笑著,雙手卻沒停,繼續打包。她的五官很美,大概二十多歲,卻有著少婦的婉約風韻,很是迷人。

  「他們可能是來不及吃,或是不敢再吃。」煦煦據實以告,退開幾步,讓對方進行資源回收。

  怪異的感覺揮之不去,她心裡清楚,這白衣美女不是那雙銳利視線的主人。

  「真的很難吃?」白衣美女打包的動作慢了下來,眨著清澈無辜的大眼,看來有幾分作賊心虛。

  試探的問句,換來煦煦用力的點頭。

  「呃。」白衣美女有些懊惱,手上動作卻沒停。「我以為大家都會忙著跳舞應酬,沒人來吃東西的。」沒人吃才好,她正好可以打包嘛!

  煦煦的瞼垮下來。「我就是來吃東西的。」嗚嗚,太過分了,雖然她是溜進來的,但也不能罔顧她吃的權利啊!

  白衣美女一臉同情,決心彌補,咚咚咚的跑進廚房,再咚咚咚的跑回來,氣喘吁吁的把一盤小點心端到煦煦面前。

  「要不要嘗嘗甜點?」還沒到上甜點的時間,她就先端出來,想博取煦煦的認同。

  「同一個廚師做的?」煦煦倒退三步,警戒地問。

  「不是。」白衣美女搖頭,露出燦爛迷人的笑容,滿臉的期待。

  礙於那張甜美的笑容,煦煦鼓起勇氣,用顫抖的叉子,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塊蛋糕,緩慢地放進嘴裡──

  她眼前一黑,筆直地往後倒下去。

★第1章

  還沒倒落地上,她腰間陡然一緊。

  不知是哪個人,時間挑得剛好,恰巧英雄救美。熱燙的體溫、有力的雙臂,將她接個正著。

  這種感覺,比先前的奇異戰栗更強烈,像被雷電穿透身體,所有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她在半昏半醒之間,還懷疑是被一個男人抱住,還是跌進一團火裡。

  朦朧間聽見,焦急的口吻,從迷霧的另一頭傳來。

  「小姐,你振作一點!」白衣美女急切地喊著。

  煦煦沒辦法回答,用盡全身的力量,克制著當眾嘔吐的衝動。那口蛋糕還在折磨她的味蕾,對她來說,難吃的甜點比毒藥還可怕。

  她想深呼吸,但是小馬甲勒得好緊,豐盈看似很有份量,卻半點不中用,沒多少空間能容納氧氣。加上會場裡人潮洶湧,想呼吸到新鮮空氣,根本是緣木求魚。

  沈穩的腳步聲接近,在白衣美女身邊停住。

  「花穗,怎麼了?」男性聲音低沈好聽,音調不卑不亢,一聽就知道是個溫文儒雅的男人。

  「這位小姐昏過去了,是衛先生接住她,才沒讓她摔著。」花穗一臉緊張,抓住丈夫的手臂猛搖,尋求幫助。

  四周突然變得靜悄悄,雖然緊閉著眼睛,煦煦也能察覺,眾人的注意力全投過來,像探照燈似的,全落在她身上。

  精確一點說,是落在她身旁這幾個人的身上。

  噢喔,這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她溜進宴會,無意間碰上的,似乎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任何動作都能引來注目。

  「怎麼辦?怎麼辦?我去找衣笙來替她瞧瞧好了?」花穗緊張極了,慌慌張張地把環保背袋塞給丈夫,拔腿就去找搬救兵。

  冷天霽扯住妻子,不讓她溜開。

  「別急。」

  「怎麼能不急?人命關天啊!」花穗直跺腳。

  「『豺狼』可以處理。」冷天霽淡淡地說道,跟同伴交換一個眼神。

  「真的嗎?」花穗停下腳步,輕咬著唇,按壓下心中的罪惡感。煦煦因為吃了她端來的蛋糕,差點倒地不起,她心裡難過極了。

  煦煦感覺到,抱著她的那個男人,輕輕的點頭。就算沒有睜開眼睛,她也能感覺到,那人銳利的目光瞅著她,默默瞧著。

  她能確定,就是這個傢伙,從她踏進飯店起,就盯上她。別人是怎麼稱呼他的?

  豺狼。

  這個代號,讓煦煦打了個冷顫。

  「這是什麼?」冷天霽打開環保背袋,拿出包裝妥當的塑膠袋,懷疑的目光在妻子臉上挪移。

  「呃,食物。」花穗硬著頭皮回答,小腦袋垂到胸口,不敢看他。

  「什麼食物?」

  「嗯──焗烤花椰菜。」她只敢盯著裝得鼓鼓的塑膠袋瞧。

  背袋的底部,是一包沈重而堅實、香味四溢的東西,被仔細地包上多層塑膠袋,還用膠膜封好,包裝得格外慎重。

  「這個呢?」

  「烤牛肉。」聲音好小。

  「我記得,這個是今晚的主菜。」

  「呃,我在廚房看到它,好像很好吃的樣子,而且夠我們吃好多天。」嗚嗚,她勤儉慣了,老是覺得那一大塊烤牛肉在哀求著,要她把它帶回家。

  「它們應該在盤子裡,而不是你的袋子裡。」冷天霽緩慢地挑起濃眉。

  花穗尷尬地笑著,眼兒左瞄瞄、右瞟瞟,不敢看他。

  「我想,既然沒什麼人吃,不如就帶回家,當我們的存糧。」她實事求是地說道,盯著那袋食物瞧。

  接下來的幾天,餐桌上會供應的,就是今晚打包回去的菜色。

  要是現在招供,老公會不會勒令她把「戰利品」全放回盤子裡?」想到這裡,她的心就在淌血。

  低沈渾厚的聲音,在煦煦的腦袋上方響起,蓋過一旁夫妻的討論。

  「你醒著。」衛浩天簡單地說。

  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斷定她尚未昏厥。

  「唔──」她想說話,但冑中酸液翻滾,表情活像吞了滿口釘子。

  不行,她不能開口說話!她一開口,肯定會吐出來。

  「她吃了什麼?」衛浩天看向花穗,靜靜的詢問。那態度與其說是禮貌,不如說是疏遠淡漠。

  花穗本能地靠向丈夫,在淩厲的目光下感到不安,很想躲起來。

  這個安全主任是丈夫的朋友,絕對不會傷害她,但她老覺得他的眼睛好冷酷,沒有感情的成分,看得人心裡發毛。

  「只是一口蛋糕。」她小聲的說。

  衛浩天端起蛋糕,瞇眼審視,再轉頭看著手中的軟趴趴的小女人。

  他把蛋糕湊近煦煦,她臉色唰的發白,小腦袋用力狂搖,堅決不跟蛋糕接觸。就算沒辦法開口,也充分表達,她對這盤蛋糕的恐懼。

  「唔──唔──」不!不要再拿這可怕的東西餵她了!

  「看來,這位小姐不欣賞甜點。」冷天霽下了結論,視線掃過蛋糕,黑眸緩慢地瞇起。

  花穗縮縮脖子,左腳已經跨出開溜步伐。可惜溜得太慢,功敗垂成,走沒兩步就被拎回來。

  「餐點是交由你負責的?」冷天霽挑眉,將妻子舉到眼前。

  「是啊!」她點頭。

  他迅速看過現場的菜色,懷疑更深。

  「你換了廚師?」他重金禮聘的法國名廚上哪裡去了?

  「呃,我找的廚師比較便宜。」花穗靠在丈夫耳邊,用最小的聲音說。她這可是幫他省錢,先前那個法國廚師,價錢實在高得離譜呢!

  她這麼替他著想,他會不會很感動?

  冷天霽的反應,是雙眼一暗,額上的青筋抽動。

  找到罪魁禍首,衛浩天動手,左掌聚抬手刀,輕敲煦煦的頸項。

  只是一下輕擊,力道用得恰到好處,沒傷到她分毫,卻能讓她脫離苦海。

  「咳咳!」梗在喉間的蛋糕,總算被煦煦吐出來。她捂著喉嚨,死裡逃生似的喘息,恐懼地瞪著那一小口蛋糕。

  當場,有人摔掉手中的餐盤,驚疑不定的瞪著食物;有人的反應更激烈,直接沖進廁所催吐。

  「謝謝。」她整個人偎進衛浩天的懷裡,豐潤的渾圓貼著他的胸膛,姿勢尷尬極了。

  先前被噎得沒辦法,還可以賴在他懷裡,現在狀況解除,他可以鬆手了!

  「請放開我。」煦煦低聲說道,頭一次跟男人這麼靠近。

  她想要站好,卻力不從心。長時間的缺氧,讓她手腳虛軟,腦子裡也一片混沌,只能勉強保持清醒。

  「你站不住。」低沈的聲音同樣冷漠,更別提是鬆手。

  嗚嗚,就算她站不住,他也不需要靠得那麼近吧?

  老天,他好高大!灼熱的體溫,將她都包裹住,讓她從雙頰到腳趾,都感受到他結實有力的身軀和……味道。

  不是古龍水,而是男人身上原本的味道。

  煦煦渾身不自在,斷定這個男人肯定不是紳士,竟然吃她這落難淑女的豆腐,手擱在她的腰上,非但不肯挪開,還握得很緊。

  討厭!

  握得這麼緊做什麼?怕她逃了嗎?以她現在的情形,根本連爬都爬不動。

  身旁的人愈聚愈多,湊過來「關懷」,瓜分稀少的新鮮空氣。

  煦煦做深呼吸,沒想到視覺效果好得驚人,低胸禮服下的豐盈呼之欲出。男賓們看得血脈賁張,也跟著深呼吸。

  呼、吸──呼、吸──一大票人跟著她抽氣,差點要得呼吸急迫症,全體呼氣、吸氣的聲音像抽風機一樣,次次作響。男人們的目光全盯著她胸口,想分享一點春光。

  「我想,我可以帶這位小姐去休息。」一個男人自告奮勇,走上前來,想從衛浩天手裡接過煦煦。

  「放手。」

  手才伸到一半,冰冷的語句響起,把男人凍在原地。

  他的口吻很冷淡,眼神卻嚇人極了。

  「呃,我想──」

  「滾。」簡潔明了的單字。

  男人全身劇烈發抖,在淩厲的目光下,迅速地收回雙手,連滾帶爬地奔出人群,不敢造次。

  衛浩天淡淡的掃了四周一眼,目光淩厲冰冷,加上毫無表情的冷酷模樣,讓心有遐想的男人,像是被當頭澆了一桶冰水,全嚇得縮回視線。

  所有人都心裡有數,跟這種男人爭奪,絕對只有死路一條。美人再找就有了,命可是寶貴得很啊!

  懷裡的俏人兒半閉著眼,沒察覺四周暗潮洶湧,雙手軟軟的搭在他肩頭。

  煦煦支撐不住,眼神朦朧,紅唇輕啟,軟馥馥、香暖暖的身子靠在衛浩天身上,不斷喘啊喘。幾次自立自強,想要站好,最後都功敗垂成,反倒像是在挑逗磨蹭。

  「拜託──我、我們,可以離開這裡嗎?」她虛弱地說道,懷疑會當眾死於窒息。

  衛浩天低頭,看著她酡紅嬌艷的粉頰,深邃黝暗的黑眸,閃過幽暗的光芒。他舉起手,粗糙的指尖畫過她粉嫩的肌膚。

  煦煦輕咬著唇,無意識的輕吟,覺得臉上有些癢。

  「拜託。」軟軟的嗓音,聽得人骨頭都酥了,沒人知道她正在心裡嘶吼。

  空氣!拜託,不要再圍過來了,滾遠一點,快給她新鮮空氣!

  要是她有力氣爬起來,絕對會拿軟木塞,塞住這些旁觀者的鼻子,制止他們呼吸。

  「在這裡也問不出什麼,請帶她去休息。」冷天霽交代道。

  一個劇烈的動作,煦煦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被抱起,接著她身下這個龐大的「代步工具」開始移動。

  就像摩西過紅海似的,人群乖乖的讓開一條路,看著衛浩天抱著煦煦離開。

  男人們擦著口水,礙於那冰冷的目光,不敢上前半步;而女人們手腳發軟,恨不得踹開煦煦,取而代之,昏厥在衛浩天懷裡。

  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兩人風光退場。

  「我也去。」花穗自告奮勇,想去照顧病號,更想乘機開溜。

  「別打擾他們,『豺狼』有事要問她。」冷天霽仍保持溫和的笑容,只有微瞇的雙眼,暗示他心情不太好。

  「但是──」花穗咬著紅唇。

  「沒有但是。」冷天霽不容辯駁,拎起她的領口,讓那雙修長的腿兒離地。「我也有事要問你。」他瞇起眼睛,將意圖逃離現場的妻子帶回辦公室。

  花穗抱著打包好的食物,乖乖被拎回去。臨走前,她還哀怨地瞥了一眼煦煦消失的方向。

  嗚嗚,沒辦法了,只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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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從渾濁,逐漸變得清新,吵雜的人聲也消失不見。

  男性的步伐很沈穩,帶來規律的晃動,讓煦煦覺得好舒服。她低哼一聲,像只貓兒似的,側頭在臉畔的衣料上磨啊磨。

  先前缺氧的難受,跟那一口可怕甜點的折磨,在離開人群後,影響力大減,她的精神慢慢恢復,緊擰的柳眉鬆開,神智還是昏昏沈沈的,所有反應,還屬於本能動作。

  這個人要抱著她去哪裡?醫務室嗎?

  步伐停了,她茫然地抬起頭,困惑地看著四周。

  怪了,這間醫務室,怎麼很像是一間臥室?連她坐的地方,都像是一張又大又軟的床。

  還沒看出個端倪,強大的力量陡然扣住她的下顎,讓她好疼。

  「好痛。」她低呼一聲,勉強睜開眼睛。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好看的男性臉龐。他的五官有如鬼斧神工,深刻俊美,又透著絕對的嚴峻,讓人膽怯。一雙劍眉斜剔揚銳,襯托著那雙黑眸,顯得更加淩厲。

  好漂亮的臉,比她想像中的惡魔還要英俊。

  現在,這英俊的惡魔滿臉陰鷙,逼近她的臉,充滿威脅地瞪著她。她不知死活,再度贊歎,怎麼會有男人長得這麼好看?

  「你是誰?」問句響起。

  「唔──」

  「說。」平淡的詢問,附贈令人疼到想哭的手勁。

  「放手,好痛好痛。」小腦袋左搖右晃,卻還是逃不過他的掌握。

  熱燙的氣息吹拂在耳邊,掠過她的發,帶來酥癢的感覺,跟冷酷的拷問形成強烈對比。

  「說了,就不疼。」

  衛浩天低下頭,雙眼閃爍異樣的光芒,從粉嫩的腿兒,一路看到纖細的腰、豐潤的胸,以及美艷的小臉蛋。

  這麼美麗的女人溜進宴會,肯定別有用心。她媚眼如絲,半躺在他懷裡要求獨處,是想提供私人服務?

  他不是什麼君子,而是慣於掠奪的男人,送上門來的肥肉,不可能往外推。

  更何況,她如此美艷動人,的確讓他心動。從第一眼起,他的視線就挪不開。理智要他維持冷靜,查出她的身分,欲望卻讓他疼痛,幾乎想不顧一切,將她拖抱進房內,恣意地享用。

  「煦煦,梁煦煦。」她吸吸鼻子,疼得不斷輕吟。

  強大的手勁鬆了些,還是箝制著她,不讓她掙脫。

  嗚嗚,這男人好討厭,用這種爛把戲問女人的名字就算了,還把她捏得好疼。

  「你混進來,有什麼目的?」衛浩天沈聲問道,語調平穩,沒有起伏。

  「目的?」她呆滯地重複,睜開朦朧大眼,一臉茫然。

  煦煦沒發現,自個兒洩漏了不少春光,提供不少額外服務。柔膩的酥胸、修長粉致的腿兒,全溜出來跟他打招呼。

  「我是來吃東西的。」她照實回答。

  濃眉擰了起來,不滿意她的回答,表情酷得很。

  「我特地來吃東西,但是那些菜都好難吃。」她委屈地說道,水嫩的紅唇微嘟,在嬌媚中,添了些許稚氣。

  眼前的俊臉,還是冷硬得像石像,只有眸子亮了幾分。

  「我不說謊的。」她強調,坐在床上伸出食指,左搖搖、右晃晃。

  衛浩天挑眉。

  唉,真是的,這個俊帥的男人並不相信她呢!

  腦袋好重,煦煦撐不住,整個人往後躺。還沒碰到床面,頸子後就多了一隻手,穩穩的把她撐住,轉眼又把她拉回來。

  衛浩天看著手裡的小女人,濃眉蹙緊,嚴酷的面容上,多了懷疑。

  「你不相信嗎?」她可憐兮兮地問,全身放軟。因為被抱得太舒服,她索性毫不反抗,癱軟在他手裡。她喜歡他的體溫,也喜歡他的味道,有讓人安心的感覺。

  好矛盾啊,他的視線讓她不安,為什麼氣息卻又能讓她安心?

  這次,衛浩天搖頭,當作回答。

  「我是來吃東西的,但是,你們都把好吃的東西藏起來了。」

  太可惡了,開飯店怎麼可以藏私。她肚子好餓,好吃的東西都藏在哪裡?

  寂靜的臥房裡,只有她饑餓的腸胃,發出哀傷的抗議。

  煦煦聞到某種香醇的味道,很淡很淡,卻逃不過她靈敏的嗅覺。

  抗拒著腦袋的昏沈,她抬起頭,像小動物般嗅著,閉上眼睛,全憑本能動作,一雙小手順著香醇的味道摸去。

  掌心只感覺到男性的炙熱體溫,還沒碰到他,小手就被牢牢握住。握住她的那只手強而有力,粗糙卻溫熱,摩擦在肌膚上,有說不上的異樣刺激。

  她也不在乎,專心一志地尋找美食。柔嫩的唇兒半開,愈靠愈近,本能的伸出舌尖,輕輕的舔過,舌尖的味道,讓她笑開了臉。

  啊,好吃的東西藏在這裡!

  小嘴饑渴地往前貼,香嫩的小舌想找好吃的東西,卻探進某種熱燙濕軟的──咦!?

  這是什麼?熱熱的、燙燙的,有種她不曾嘗過的味道。

  醇厚細緻的味道,跟強烈的氣息混合,形成更魅惑的感覺。她閉緊雙眼、緩慢的挪動小舌,專心的品嚐,舌尖在其中翻轉,用每個味蕾去感受。

  朦朧之中,她腰間一緊,強大的力量提起她。她低哼一聲,張開貝齒咬住,捨不得讓到口的「美食」溜了。

  「唔──不、不要跑──」她口齒不清地說道,雙手被困,不能蠢動,唇兒還是貼住不放。

  嫩嫩的唇上,只覺得又酥又麻,讓她全身發軟,忍不住低吟出聲,既困惑又迷惘。那種感覺好奇怪,像是有東西或輕或重地啃著她的唇,仔細品嚐柔嫩的唇瓣。

  啊!

  怎麼回事?這「食物」反咬她呢!

  不但如此,對方開始反攻,反客為主地將她的舌推回來,她措手不及,反倒成了被淺嘗深吮的那個,丁香小舌被糾纏、追逐,吻得心兒慌慌亂亂。

  軟弱的小手,搭在他肩上,揪緊男性衣物。

  煦煦輕哼著,舌尖嘗著複雜的味道。這味道說不上美味與否,卻強烈誘人,讓她捨不得鬆口。

  熱辣的感官饗宴,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刺激,根本不是衛浩天的對手,早被他吻得全無招架之力。美食跟情慾,原本就同樣誘人。

  當炙熱的胸膛,貼上半裸的酥胸,摩擦挑情時,她早已昏了頭,暈暈的任憑擺佈。

  隱約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卻又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況且,他熱燙的唇舌、他沈重又扎實的重量、他結實精壯的肌肉,都讓她好舒服──

  嗯,這麼舒服的事,不可能是壞事吧?

  小臉蛋上浮現微笑,酥軟地任他亂摸,大手探進衣服裡時,她以輕顫作為回應,還發出引人犯罪的輕哼,完全不知道,自個兒已經大難臨頭。

  她喜歡他的氣味、他帶來的感覺,酥麻熱燙,讓她顫抖不已。

  美中不足的,有強大的力量握住她的手腕,拉過她的頭頂。衛浩天以單手摸遍她的身子,卻又不許她碰他。

  不過,在火燒似的快感下,她的遺憾很快被拋在腦後。當他炙熱的唇舌含住她敏感的耳珠,她只能顫抖,發出低低的哼叫。

  她喘息著,被陌生快感折磨,腦子裡亂極了,在他身下翻騰,身軀緊密摩擦著。暗紅色的絲綢,在黝黑大手的摸索下,三兩下就落了地。

  就連枷鎖似的內衣,也在靈巧的大手下,輕易被解開-

★第1章

  輕柔的音樂聲響起,流洩在室內,襯托春意濃濃。

  緊接而來的,是驚天動地的咆哮。

  「豺狼,你在哪裡!?」神偷的怒吼,從客廳傳來,差點把屋頂給掀了。

  煦煦迷蒙的睜開眼,像鴨子聽見春雷,不知該做何反應。

  那聲怒吼吵得很,穿透昏沈的迷霧,而小馬甲被解開,新鮮的冷空氣灌進肺中,也讓腦子清醒了一些些。

  她開始困惑,為什麼自個兒會光溜溜的躺在床上,身上還壓著一個健碩高大的男人。

  更令她想不通的,為什麼他的嘴會吻著她的、她的──那裡,而他的手,會摸揉著她的──呃、她的──

  身上的壓力驟減,衛浩天拔身而起,俐落地下床,往客廳走去。黝黑結實的身軀是半裸的,襯衫擱在床上,剛好蓋住一頭霧水的煦煦。

  通訊螢幕上的神偷,瞧見從臥室緩步踱出的衛浩天,立刻蹦得半天高。

  「小偷!」神偷指控,對著螢暮齜牙咧嘴。

  衛浩天冷眼橫眉,沒有反應。

  「還給我!」

  「還什麼?」

  「還問!當然是那個美女,你把她藏哪裡去了?」

  「不關你的事。」衛浩天回答得輕描淡寫。

  「喂,她可是我先看上的,你別以為用安全主任的名義,就能把她帶回房裡。」

  「我有事要問她。」

  「哼,孤男寡女關在一起,能問啥?連衣服都脫到一半了,可別跟我說,你有事問人的時候,都不穿衣服的啊!」神偷用鼻子噴氣,一臉鄙夷。

  「你打擾了我。」衛浩天雙手環在胸前,看著視訊螢幕,冷酷的模樣,像是身處戰場,而不是春意盎然的臥室。

  「你搶了我的獵物,還敢說我是打擾?說,她到底在哪裡?」

  神偷跺腳,埋怨自個兒慢了一步。

  怪了,那女人有特殊嗜好嗎?怎麼會放著熱血男兒不選,反倒跟了豺狼?抱塊冰塊,只怕都比抱這傢伙溫暖!

  「她在我床上。」

  「床上!」神偷倒抽一口涼氣,火氣全滅了,雙肩絕望地垮下。完了,都上了床,豺狼的手腳這麼快,美人兒肯定被吃了。

  「我們必須討論一下朋友道義的問題。」他歎氣。

  「以後再討論。」提議被駁回。

  「為什麼不能現在討論?」神偷抬起頭來。

  「我在忙。」

  「忙什──喂!你做什麼?喂──」懷疑的音調,在衛浩天走近螢幕時,陡然拔高八度。「姓衛的,我警告你,不要掛我電話,我會──」

  衛浩天勾起嘴角,浮現一絲獰笑,不給神偷申訴抱怨的機會,單手一扯,幾條精密的線路已被硬生生扯斷。

  啪!

  螢幕轉為黑暗,四周恢復岑寂。

  高大的身軀,結束外在干擾後,回來準備再接再厲。他走到臥室門口,卻停下腳步,不再前進,只是挑起濃眉,瞪著空蕩蕩的大床瞧──

  那女人不見了,床上只剩下禮服跟內衣。

  衛浩天拿起形制特殊的內衣,指尖摩掌著,感受上頭殘留的溫暖與幽香。

  衣服都扔在這兒,她是光溜溜地逃走的?

  起居室的另一端,傳來細微的動靜,利如鷹隼的眼睛轉向。

  他緩慢地走過去,高大的身軀挪動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步伐牽動結實肌理,全身內蘊著無限力量。那強大的力量,能輕易置人於死地。

  這房間位於頂樓,設備奢華舒適,佔地涵括了整層樓。

  落地窗外,甚至有著寬闊的游泳池。冷天霽為了請來他,勒令屬下,務必提供最優渥的條件,將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其實,睡在什麼地方,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別。

  他不太常睡覺,就算是睡,也睡得很淺,每分每秒都在警戒,稍有動靜,就會清醒。偶爾入睡,夢裡是一片黑暗。

  起居室裡空無一人,聲音來自廚房。

  衛浩天來到廚房門口,雙手環抱在胸前,冷眼旁觀。

  在廚房內發出噪音的是煦煦,她只穿著男用襯衫,修長的腿兒光溜溜的,忙著在冰涼的地板上東奔西跑,像打家劫捨的搶匪般,搜刮戰利品。

  小馬甲一被脫下,她像是被撕了符的孫悟空,總算有了行動能力。

  衛浩天跟神偷通話時,她腦子恢復正常運轉,坐在床上搔頭,還想不通,為什麼會光溜溜的躺在陌生男人的床上。

  困惑歸困惑,民生問題必須先解決,她決定先找些吃的,祭了五臟廟後,再來慢慢的想。

  煦煦踹開小馬甲跟禮服,洩憤地踩了兩腳,才穿上仍有餘溫的男用襯衫,爬下大床。她靠著本能摸向廚房,尋找可以馬上食用的東西。

  她邊走邊罵,用所知的有限詞彙,罵臭發明那件該死馬甲的傢伙。直到進入廚房後,咒罵才轉為欣喜贊歎。

  太好了,這裡可是寶山哩,雖然食物未經調理,但是材料都好極了。她找出一瓶剛開的紅酒,還從冰箱裡拿了起司跟火腿,再一扭纖腰,用粉臀兒推上冰箱門。

  她瞪著被塑膠膜捆得緊緊的火腿,知道自己剛剛那蠢樣,究竟是像什麼了。

  「來吧,我幫你解脫吧!」她把火腿剝開,豪氣地一咬,嚼著鮮美的火腿,再去開那半瓶紅酒。

  啵的一聲,軟木塞拔開,酒香瀰漫房中,她深吸了一口氣。

  哇,好棒的香氣,醇厚細緻,肯定是高級品──

  不過,奇怪了,她怎麼覺得,這氣味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裡聞過?

  她蹙著眉頭,吮著沾了酒的食指,努力的回想。

  嗯,她先前嘗過這味道,那時這味道還融合了某種熱熱的、燙燙的──呃!

  記憶回到腦中,粉臉突然變得又燙又紅。

  老天,她真是恨死了自個兒找美食的驚人直覺,就連別人先前喝的好酒,她也能聞得出來,進而撬開對方的嘴,硬要分一杯羹──

  想起先前做的丟臉事,煦煦發出挫敗的呻吟,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能跳進去,永遠把自個兒埋起來。

  天不從人願,被她「騷擾」的男人,正站在廚房門口。

  「回來。」濃眉緊擰,對她的臨陣脫逃,感到非常不滿。

  「回哪裡?」煦煦小心翼翼地問。

  「床上。」

  「回床上做什麼?」

  「要你。」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的反應是迅速跳開,大眼瞪得圓圓的,拿火腿充當武器,阻擋在胸前,緊張的模樣,像他是什麼嚴重傳染病的帶原者。

  「你能跟來路不明的女人上床?」如果記得沒錯,他剛剛還捏著她的下巴,逼問名字跟來歷呢!

  衛浩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能問出任何我想知道的事情。」

  她打了個寒顫,不敢去想,他會用什麼方法「逼供」。好在祖宗保佑,她清醒得快,不然肯定被這傢伙吃乾抹淨了!

  她不是碰上見義勇為的英雄,而是遇上一頭餓狼,正準備把她拖回狼穴裡,先剝得精光,再吃下肚去。

  「冒昧的問一下。」她凝聚勇氣,接連深呼吸,才有辦法開口。「你,呃,為什麼要剝我衣服?」不問出答案,她心裡就是忐忑極了。

  「你先挑逗我的。」

  煦煦倒抽一口氣。「我沒有。」她抗議。

  「你有。」抗議駁回。

  「沒有!」

  他聳肩,維持原判,銳利的眼睛盯著她的臉。「那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說!你這傢伙是誰?竟然趁我神智不清,把我抱到這裡來,誰曉得你想對我──對我──」神智清楚後,她的脾氣也大了起來。

  黑眸閃過一抹光亮,冷漠的面具,因為惱怒而出現裂縫,旋即又恢復正常。「我是衛浩天,這間飯店的保全由我負責。抱你回來,是基於你的要求。」他冷酷地回答,瞪視著她。

  「騙人,我才不會做這種要求!」她跳了起來,滿臉通紅。他他他,他是在說,是她要求讓兩人獨處的?

  衛浩天瞥向落地窗,樓下廣場仍是人潮洶湧。「宴會上的人都可以作證。」

  「喔。」她縮縮脖子,沒敢再堅持。

  真的嗎?真的是她要求的?她很努力、很用力地回想,隱約想起一些片段。只是,那些對話、舉止,都讓她默默流了一身冷汗。該死,她先前一定是缺氧到神智不清了,不然怎麼會──

  在她回想得心兒怦怦跳時,衛浩天皺起濃眉,首度出現厭煩的表情,霸道地掌握話題。

  「你沒興趣嗎?」他雙手環抱,口吻冷淡。

  「什麼興趣?」她被問得一頭霧水。

  「做愛。」

  直接的回答,嚇得她臉色蒼白,連忙用力甩著小腦袋。

  得到答案,衛浩天略微點頭。「走。」連下達逐客令,都是單音節。

  煦煦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落了地。好險好險,這傢伙還算講理,懂得顧及她的意願,見她不肯,倒也放棄得很乾脆,沒有企圖來硬的。

  「嗯,那個,呃,請借我幾件衣服。」她小聲地說道,不敢只穿著男用襯衫就走出飯店。

  「你自己有。」

  「那又穿不回去。」她可不想抱著柱子,被他踩屁股。

  「有借有還。」他雙手抱在胸前,睨著她。

  哼,這人怎麼這麼小器,幾件衣服也要斤斤計較!

  「那我替你做些食物,讓你吃些好料的。」煦煦提出條件,打算用絕贊的廚藝,交換幾件衣服。她在廚房裡看了看,考慮著該從何著手。「這間廚房好棒,但是,為什麼這麼乾淨?」她拿起光可鑒人的平底鍋,看見裡頭有個女人,長髮淩亂,紅唇被吻得腫腫的,正回望著她。

  「我不做菜。」

  「為什麼?」浪費這麼棒的設備,簡直是犯罪!

  「不為什麼。」

  「你不會?」她一臉同情,像是不會做菜,是世上最可憐的事。「吃不到好吃的東西,是很可憐的。」想起缺氧昏沈的時候,吃下的那一小口蛋糕,嬌軀又抖了幾下。

  他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煮好就端上來。」他簡單地下達命令,轉身走向客廳。

  煦煦聳聳肩,懷疑自個兒是不是傷到他的男性自尊了?不少男人似乎都有這怪毛病,提到廚房裡的事,脾氣就大得很。

  雖然設備很棒,但是材料不足,她這個巧婦再厲害,也難為無米之炊,她勉強湊用現成的蛋糕浸入那瓶紅酒,再抹上打好的細致奶油,接著灑上從巧克力上,克難磨下來的可可粉。

  她把成品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時,俊臉上的濃眉,打上好幾個結。

  「這是什麼?」

  「提拉米蘇,義大利式的甜點,用奶油跟浸過酒的蛋糕,做出濕潤的口感,然後──」她解說得正高興,卻被他抬手打斷。

  「我討厭甜食。」衛浩天瞪著她。

  「很好吃的,我用人頭保證。」

  「我討厭甜食。」他重複。

  「肯定好吃。」煦煦堅持,只差沒拿叉子親自餵他。

  「要是不好吃,你跟我上床?」他冷眼看她,看向他比較感興趣的「甜點」。

  輸人不輸陣,她受得了別人質疑她的人,可受不了別人質疑她做的甜點!

  「好!」她答應。

  嘿嘿,老兄,一口,只要一口!包準好吃得連舌頭都吞掉!

  他舉起銀叉,切下一小塊,放入口中,懷疑厭惡的神色,隨著那口提拉米蘇,迅速的融化。表情雖然仍舊冷硬,但他的黑眸中,閃過一抹驚奇。

  煦煦雙手抱在胸前,嘴角噙著自信的微笑。

  「我合格了嗎?」她明知故問。

  半晌之後,衛浩天才緩慢的點頭,手中的銀叉倒是繼續動作,將甜點一口口放進嘴裡,小小的甜點迅速消失不見。

  「那麼,按照約定,請借我幾件衣服。」

  「離開這個樓層,自然會有人幫你。」他伸手指向大門。

  「那就謝啦!」煦煦揚手,轉身往專用電梯走去,沒有再回頭。

  看著她離去的窈窕背影,深幽銳利的黑眸,閃過複雜的光芒,緊盯著她,始終不肯移開。

  即使甜點美味得銷魂,他還是想跟她上床。

  

★★★★★★★★★★★★★★★★★★★★★★★★★★★★★★★★★★★★

  

  春日暖暖,和風吹得好舒服。

  這個平凡社區的早晨很寧靜,學生與上班族行色匆匆,只有少數幾個人,在經過一條寂靜的道路時,會轉身走進一間雅緻的蛋糕店。

  蛋糕店裡飄出甜香,以及咖啡的濃郁氣味,招牌上寫的是法文,字體頗為藝術,漂亮繁複,明顯出於女性手筆。店名很特殊,引人玩味。

  惡魔。

  落地玻璃窗的後方,擺放著蛋糕店裡都會有的冷藏櫃,裡頭擺滿各式各樣、精巧玲瓏的小蛋糕,每一種小蛋糕前,都擺放著一個小巧的名牌,用和招牌同樣的花體藝術字寫上名字。

  每一個蛋糕都像一個小巧可愛的藝術品,明亮的光線照在小蛋糕上,將糖絲及奶油做成的紋飾映照得閃閃發亮,讓人口水流了滿地。

  店內的座位坐了八分滿,穿著圍裙、綁著馬尾的煦煦站在櫃檯後,使出渾身解數,餵飽晨間的這批客人。

  櫃檯前只坐著嬌小甜美的蜜月,正埋頭在筆記型電腦裡,奮力寫著小說。她是言情小說作者,總是到店裡來寫稿,順便解決民生問題。

  寫沒兩行,蜜月打了個噴嚏,她抽了張面紙,擤擤鼻子。

  「煦煦,請給我一杯水,我要吃藥。」這幾天又冷又熱的,她一不小心,跟著趕流行,也患上感冒。

  「你去看過醫生了?」煦煦端來一杯溫開水。

  「在趕稿呢,哪裡有時間?不過,我跟阿壽拿過藥了。」她拿出藥包,愁眉苦臉地把藥片分成四等分,才能勉強入口。「你看。每個藥片都有十元硬幣大小呢!」她抱怨著,恨極了開藥的淳於壽,為何專挑大尺寸的藥片給她。

  大夥兒一起長大,好歹算是青梅竹馬,交情夠久了,也沒啥深仇大恨,為什麼專拿這種難吞的藥給她?

  「這是給人吃的藥嗎?」蜜月皺起眉頭,瞪著藥片瞧。看那尺寸,很像是給馬吞的藥呢!

  「十元硬幣大小?那不是仙渣餅才有的尺寸嗎?」煦煦偏頭想,提出心中疑問。「你也不要老跟他拿藥,該去看看醫生了。」

  「阿壽就是醫生了啊!」蜜月聳肩,把握時間繼續埋頭寫稿。

  煦煦張開嘴,還想說些什麼,卻看見有人推門走進來。門上有個復古造型的鈴鐺,在客人推門時,便被撞得叮噹響。

  「歡迎光臨。」她親切的打招呼,從櫃檯後方走出來,端詳著新來的客人。

  對方是個陌生的年輕美女,長長的黑髮像絲緞一樣,還纏著珊瑚色的髮帶,先前不曾來過。她略微點頭,挑了張靠窗的空位坐下,姿態優雅從容。

  「小姐,需要我做介紹嗎?店裡有供應蛋糕,也有幾份簡餐,以及──」

  「都不用,請給我茶就好。」對方淡淡地說道,甚至沒有伸手接菜單。

  煦煦有些錯愕,隨即點頭。客人的要求千百種,她早已習慣應對。雖然,對方不吃她的蛋糕,讓她有一點點的失望。

  「綠茶嗎?」

  「抹茶。」

  「好。」煦煦點頭,轉身去處理。

  她回到櫃檯後方,取出日式抹茶,先將白瓷茶壺跟茶杯用熱水燙過,再舀人抹茶,將抹茶送上長髮美女的桌子。

  「新客人?」蜜月在她回來後,趴上櫃檯說話。「好漂亮呢,卻也好冷淡。」

  「沒見過,說不定是新搬來的住戶。」煦煦聳肩,低頭切著草莓,放入小鍋裡去煮成草莓醬。

  蜜月嗤之以鼻,小腦袋左搖右晃,又把視線移回筆記電腦上,嘴裡倒是嘀咕個不停。「這社區哪裡還會有新住戶?那些流氓到處鬧事,非要逼得大家賣地,不舉家遷離就不錯了,怎麼還會有人敢搬來?」

  最近這些日子,賣地的事情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門口的鈴鐺又被門撞響,高大的身影跨步走了進來。煦煦聽到鈴聲,停下手邊的工作,笑容燦爛地抬起頭。

  「歡迎光──啊!」

  赫!

  怎麼是他!?

  「臨呢?臨哪裡去了?」聽不到習慣的台詞,蜜月從筆記電腦中抬起小腦袋,奇怪地望著她。

  煦煦看著走進店裡的男人,笑容僵在臉上,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太過震驚,她甚至沒聽到蜜月的問題。

  他怎麼會來?又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她瞪著他猛瞧,想起他身為那間大飯店的保全主任,自然有著某些管道,要調查出她這個小老百姓的地址職業,乃至於祖宗八代,只怕都是輕而易舉的。

  衛浩天逕自選了個靠角落、面對門口的桌子,靠牆坐下。他的態度從容,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

  煦煦呆呆地看著他,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過了半分鐘,才猛然記起來者是客,她應該過去招呼才是。

  她在櫃檯裡瞎摸老半天,捏捏抹布、擦擦桌面,等勇氣儲蓄夠了,才緊張地拿起店裡的菜單,走近角落的衛浩天。

  「先生,請問要吃些什麼?」她把菜單遞給他,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衛浩天翻開手工製作的菜單,聞見香草乾枯後的氣味,以及蛋糕的甜香,濃郁誘人,就像他身邊的女人。

  藍色憂鬱、粉紅愛情、熱帶魚──

  每種蛋糕都取了很有趣的名字,他修剪整齊的指甲、修長的手指,緩慢地撫過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字體。

  他的動作,讓煦煦渾身莫名燥熱,身體無端回憶起那晚他撫觸自己時,指腹的粗糙和溫熱……他繼續翻頁,撫著漂亮的花體字。

  世紀黑森林、水果嘉年華、珍珠淚、公主、巫婆──惡魔?

  食指停在惡魔上,他抬起頭,挑起濃眉。

  「那──呃,那是巧克力慕斯,我們店裡的招牌蛋糕。」她紅著臉開口解釋,卻因緊張過度,差點咬到舌頭。

  煦煦的心怦怦跳個不停,像有小鹿在亂蹦亂跳,也不知是因為他的到來而忐忑,還是因為無法忘掉,他的手指在她身上撫過的感覺。

  「我要一個。」

  「啊?」腦海裡全是那晚的情景,突然聽見他的聲音,她嚇了一跳,握在手中的筆掉落在地。

  「我要這個。」他重複,精光四迸的眼睛,掃過她的粉臉。

  要什麼?蛋糕,還是她?

  天啊,她在想些什麼!?

  煦煦羞得滿臉通紅,忙蹲下撿筆。怕自個兒的想家力一飆十萬八千里,她不敢再看他,只顧低頭寫著單子。只有她知道,握筆的手抖得厲害,寫在紙上的字,活像鬼畫符。

  「要喝些什麼?」她又問。

  「咖啡。」

  「冷咖啡還是冰咖啡?」

  他面無表情,冷眼看著她。「那有什麼差別嗎?」

  坐在櫃檯旁的蜜月,聽到煦煦的傻問題,忍不住爆笑出聲。

  「啥?」煦煦瞪大了眼,一時間還無法回神,慢了好幾拍,才領悟自己問了什麼。

  「喔,天啊,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要熱咖啡還是冰咖啡?」一張小臉轟的轉為燙紅,連忙結巴地解釋。

  「熱的。」

  她尷尬極了,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匆匆點好餐立刻逃難似逃開,忙著去處理餐點。

  可平常非常熟悉的工作,今天全走了樣,她的厄運,似乎從他走進店裡的那一秒,就已經注定。

  煦煦才進櫃檯,就踢到櫃角,痛得她齜牙咧嘴,差點流出淚來。當她拿取架上的杯盤時,差點打翻旁邊一排的玻璃杯。磨咖啡豆時,她甚至忘了將咖啡機上的蓋子蓋好,結果噴得自己一頭一臉。

  天呀,她到底在干什麼?

  她欲哭無淚,尷尬又無力地蹲在櫃檯裡,悲哀地拿起紙巾擦臉。

  「喂,你怎麼回事呀?」蜜月趴在櫃檯上,探頭進來,好奇地看著。

  「沒什麼,只是在走霉運。」她歎氣。

  蜜月的眼睛轉了轉,先將正在撰寫的檔案關閉,接著又興沖沖地湊過來。「那個男的是誰?」她問。

  「那家飯店的保全主任。」煦煦左右搖晃小腦袋,再拍拍粉頰,清乾淨頭上臉上的咖啡粉。

  她努力維持鎮定,站了起來,將重新磨好的咖啡粉倒進玻璃器皿內,再將煮咖啡的器具組合好,然後倒水點火,再把裝著咖啡粉的器皿斜插上去。

  一陣忙亂間,煦煦抬起頭,發現大門被推開,那個頭髮上纏著珊瑚色髮帶的美女,已經起身離開。桌上擱著幾張鈔票,抹茶卻還是滿的,碰都不曾碰過。

  唉,看樣子,這長髮美女的胃口不太好呢!

  她守著咖啡,沒有離開櫃檯去收錢,在收回視線的時候,忍不住又看了衛浩天一眼。

  「他來這裡幹啥?」蜜月瞪大眼睛,回頭看著角落的男人。

  「吃蛋糕。」煦煦嘟囔著,心裡更加忐忑。

  怪了,他不是不吃甜點的嗎?難不成是她那天的表現,讓他改變了想法?

  這念頭一閃,讓她心裡甜甜的,不禁暗自竊喜。

  嘿嘿,早說過了啊,她的蛋糕可是天下絕品呢!只是,瞧他那德行,又酷又冷,她心裡不禁又動搖。

  可能嗎?他是被她的甜點收買了,還是另有意圖?

  「他長得很帥耶,是不是看上你了?」蜜月小小聲地說,整個人湊上前,笑得賊兮兮的。

  「才──才不是!你想太多啦!」煦煦小臉再度瞬間燒紅,忙彎下腰去取蛋糕。

  「還是你煞到他?」蜜月發揮小說作者的本領,努力胡亂聯想。

  「才、才才才沒有!」煦煦回頭否認,俏臉紅得像番茄。「你不要亂講話啦!」

  「有問題喔!如果沒有,那你臉紅什麼?」蜜月搖搖食指。

  她咬咬紅唇。

  「我高興臉紅不行喔?」為保顏面,她硬拗。

  「行行行,當然行。」蜜月頻頻點頭,臉上的笑意可不是那麼回事。

  煦煦瞪了她一眼,挾了塊酸櫻桃起司,擱到蜜月面前。

  「吃你的蛋糕啦!」最有效的方法,是堵住這小妮子的嘴!

  「是。」收下蛋糕,蜜月當然懂得住嘴。她一邊賊笑,一邊吃著,不敢把煦煦逗過頭,怕惹毛了老闆娘,以後折扣全部取消。

  熱水滾沸,煦煦將裝著咖啡粉的玻璃器皿插正,看著滾水沿著管子往上升。她悄悄選了個角度,又開始偷瞄衛浩天。

  他到底為什麼而來?

  攪拌著滾沸的咖啡,她再瞄他一眼,卻正好對上那雙銳利深幽的視線,慌得她差點弄翻煮到一半的咖啡──

  喔,天啊!

  眼看整個器皿都要翻倒,她情急之下,直接伸手扶正它,柔嫩的掌心直接跟熱燙的玻璃接觸。

  「好燙,可惡!」煦煦慘叫,連忙沖冷水,冷卻燙到的手指。

  討厭,都是他害得她笨手笨腳的!

  她氣惱地再瞄他一眼,決定要將一切不順遂,全怪罪到這傢伙頭上。

  冷靜!她必須冷靜下來,不能再鬧笑話了。他只是一個「客人」,就像店裡的其他人一樣,因為肚子餓了,所以才進來吃東西的,等他吃完,自然就會乖乖滾出她的視線。

  在腦海裡碎碎念無數遍,做好心理建設後,煦煦鼓足勇氣,才端著蛋糕和咖啡,緩緩朝衛浩天走去。

★第1章

  這次就順利多了。

  雖然,送上咖啡時,她的手還是輕顫不已,但至少,沒笨拙地打翻熱燙的咖啡。

  回到櫃檯後,煦煦拿小杯子,裝入幾顆冰塊,冷敷被燙到的手指。她知道不該注意他,可是眼珠子轉沒兩下,總忍不住會瞟他一下,觀察他的舉止。

  衛浩天面無表情,吃蛋糕的時候,倒是慎重得很,看得出來他吃得很專心。

  製作者的驕傲,悄悄在心裡滋長,對這傢伙的反感,被欣喜沖淡,少了那麼一丁點兒──

  砰!噹啷、噹啷、噹噹噹!

  用力推門的聲響,將她整個心神拉了回來。

  煦煦一轉頭,就看見那幾個地痞流氓,有如兇神惡煞般闖了進來,她臉色一沈,咬緊紅唇。

  該死,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

  「喲,生意不錯嘛!」帶頭的那個傢伙,走到櫃檯邊,不懷好意地伸手靠在上頭。

  「你們又來幹什麼?」煦煦板起臉。

  「來吃東西啊!你會不會做生意啊?我們是客人欸!」

  「對啊,我們是客人,小姐要出來接客啊!」其他跟班的在一旁擠眉弄眼,嘻嘻哈哈的起哄。

  煦煦咬牙切齒,握緊粉拳。

  「我這裡不歡迎你們這種客人。」

  「媽的,你這家店開門做生意,難不成還不准客人上門?」流氓用力拍著櫃檯,對跟班們使了個眼色。

  跟班們心領神會,對著店內的其他人大聲鼓噪,還動手趕人。

  「喂,聽到沒有,這家店不歡迎客人,還不滾出去!」

  客人們一見情況不對,連帳都沒付,匆匆忙忙跑了。店內轉眼清場,只剩雖然怕死,卻仍力挺好友的蜜月,和坐在角落、專心吃蛋糕的衛浩天。

  煦煦氣得頭頂冒煙,抓起手邊的冰水,順手就潑了出去。她火氣直冒,猛一拍桌子,指著對方的鼻子大罵。

  「你這王八蛋,我忍你很久了!你不要以為你耍流氓,我就會怕。本姑娘老實告訴你,不管你們怎麼做,我都不會賣地的。」

  她像頭小母獅般咆哮,揮舞著手中的杯子。「這家店不賣,聽到了沒有?就算殺了我,也不賣!」

  沒想到這弱女子敢動手,流氓被淋得滿頭冰水,氣得臉紅脖子粗,一巴掌就揮了過去。

  「媽的!你這娘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煦煦早有準備,抓起托盤就擋。

  「喂,你一個堂堂男子漢,還敢動手打女人,你還要不要臉啊?」她嘴裡還不忘罵人。

  連揮幾拳都落空,還被女人臭罵,流氓氣得差點沒爆血管,身後傳來手下的忍笑聲,他回頭破口大罵。

  「還站著干什麼?把店給我砸了!」

  小混混們一聽,忙抓起椅子砸店。

  一聲嬌喝乍然響起,只見蜜月跳上桌子,一副高高在上地斜睨看人,乍看之下,倒真有幾分氣勢。

  「統統給我住手!我是廟街十三妹,這家店是我罩的,誰敢動手給我試試看!」蜜月嚷嚷著,站開三七步,左腳還晃啊晃的。

  那些混混們,聞聲竟然還真住了手。

  「廟街十三妹?」有人困惑。

  「啊,我知道我知道,浩南的朋友咩。」有人驚喜。

  有人卻氣翻了,差點沒吐血。

  「你們『古惑仔』電影看太多了啊?她叫你們住手,你們就住手。他媽的!這裡是台灣又不是香港,到底她是你們老大,還是我是你們老大?」流氓老大咆哮,又大吼道:「給我砸!」

  混混們回過神來,連忙又加緊動手,椅子桌子滿場飛。

  見這招沒用,蜜月閃過飛射而來的糖罐,抱著筆記型電腦,遭遇危險時,仍不忘保護稿子。

  編輯大人有令,人能中傷掛彩,稿子絕不能有半點損傷。要是沒能順利交稿,她說不定會被編輯剁了。

  蜜月匆忙跳下桌,抓了很客人忘了帶走的球棒,邊打邊退,閃身躲到煦煦身旁。

  煦煦拿著鐵拖盤東擋一下、西踹一腳,在混亂中還分神質問:「廟街十三妹?你在想什麼啊?」

  蜜月乾笑兩聲,抓抓頭髮。「我想說試試看嘛,搞不好可以唬弄過去──小心,低頭!」

  球棒一揮,蜜月神勇地痛扁對方,伸手抓向煦煦的混混慘遭迎頭痛擊,倒在一旁哭爹喊娘。

  煦煦驚魂未定,拍拍胸口,想順順氣兒。她一回頭,卻發現衛浩天竟然還在店裡。

  最神奇的是,他非但還在,而且老神在在的吃蛋糕、喝咖啡,活像眼前沒那場混戰似的。

  「喂,那個、那個那個你──」她抬腿,又踹倒一名意圖接近的混混。

  「叫我?」衛浩天氣定神閒,側頭閃過滿天亂飛的叉子,舉杯輕啜一口香氣濃馥的咖啡。

  「當然是叫你,我不叫你叫誰?」煦煦喘著氣,對抗得很艱苦。

  衛浩天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切下一塊蛋糕,放進嘴裡。

  她氣得眼前浮現紅霧,簡直想扔下這些混混,撲過去掐他脖子。

  「你還吃什麼吃啊?你不是做保全的嗎?看到弱女子被欺負,你還坐著──唉呀──可惡!」情勢不對,敵人愈挫愈勇,她被逼到牆角。

  「我是負責保全的沒錯。」

  連連擋住混混丟來的杯盤,煦煦氣呼呼的嚷:「那就快過來幫忙啊!」

  「印象中,你好像沒聘過我。」他揚眉,一副事不關己、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不做白工。」

  前方又飛來蛋糕流彈,他皆以最小的動作,低頭側身,輕易閃過那些飛來的攻擊,人還是坐在椅上,手中的咖啡一滴都沒溢出來。

  「你!」煦煦氣得發火。

  蜜月已經快受不了,揚聲哀叫。

  「煦煦──」

  「好啦好啦!」煦煦邊退邊喊。「我沒錢,頂多讓你在店裡免費吃一個禮拜,行了吧?」

  他又啜了一口咖啡,偏頭考慮。

  「三個月。」

  「你土匪啊!」不敢相信他還有空和她討價還價,煦煦氣紅了臉,忘記戰況危急,跨出流理台。

  刀叉飛來,眼前銀光亂閃,她回過神來,匆忙低頭。咚的一聲,刀叉全刺入她身後的木牆上。

  呼!要不是閃得快,她現在大概成刺蝟了。

  「兩個禮拜啦!」她讓步,在流彈中吼叫。

  「兩個月。」最後一口蛋糕入口,他仍然態度悠閒。

  「一個月啦!這是底限,我絕對──哇!」糖罐子又飛過來了。

  「只要是這家店裡的都行?」他眼中精光一閃,總算有了興趣。

  「對啦對啦!哇啊──」店門口的盆栽也被人丟來,煦煦低頭忙問,口裡嚷著他的名字。「衛浩天──」

  「三餐、午茶,加消夜。」他確定條件。

  「什麼?!你不要太過分了!」

  「梁煦煦!」蜜月又傳來怪叫,抱著筆記型電腦四處逃竄。

  「他又不可能真的天天來,一餐和五餐有什麼差,先解決眼前的再說啦!」

  煦煦一咬牙,眼看戰況吃緊,情勢比人強,她再不甘願也沒得選擇。

  「好啦!三餐、午茶,加消夜,你想吃到撐都行啦!」哼,最好吃到他胃潰瘍,到時候她就不幫他叫救護車!

  話聲方落,前方混混竟然發狠,抓起椅子揮來。她嚇得臉色發白,不知該如何反應。

  不過,那張椅子卻未砸到她身上,反倒定在半空中,動也不動。

  身後冷不防伸出一隻大手,穩穩地握住椅腳。

  空氣像是在瞬間凍結,接下來的幾秒內,煦煦和蜜月兩個人看得瞠目結舌,只見他有如坦克車般,走進那群混混中。

  老實說,他也沒做什麼,只是直直走過去,像走大馬路一樣。然後一人一拳,一拳就解決一個,拳拳扎實,非但精準迅速,且十分有效。

  「哇,如入無人之境。」蜜月冒出一句,贊歎極了。「我現在才知道這句話在說什麼。」危險過去,她把握時間,立刻打開筆記型電腦,火速記下眼前實況,想用到小說裡。

  煦煦點頭同意,表情茫然,視線卻黏著衛浩天,拔都拔不開。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自個兒打了老半天,他卻能在幾秒內解決戰況,這就是職業跟業餘的差別嗎?

  「這位兄弟,請你──」最後一個遠站著的,是那個流氓老大。他臉色發白,雙腳直打顫。

  「我不是你兄弟。」衛浩天冷冷地說道。

  「我、我想,這大概是誤會──」眼看手下全躺在地上,哀號呻吟、哭爹喊娘,他縮縮脖子,不敢硬碰硬。真沒想到,一間小小的蛋糕店竟也臥虎藏龍,半路冒出的客人,就能輕易解決他們。

  「我不喜歡有人打擾我吃飯。」衛浩天面無表情,盯著矮了半截的流氓。「懂嗎?」他補上一句。

  「懂懂情──」流氓頻頻點頭,差點沒扭到頸子。

  「滾。」

  他冷聲吐出一字,所有倒在地上哀號的混混們,紛紛扶著同伴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離開。

  確定閒雜人等離開後,衛浩天踱回先前的座位。他衣衫整齊,態度從容,那場打鬥甚至沒弄亂他的發。

  「續杯。」他言簡意賅。

  「啊?」兩人持續呆滯,反應不過來。

  他看向兩個一臉呆滯的女人,舉起手中的空杯。

  「咖啡。」

  

★★★★★★★★★★★★★★★★★★★★★★★★★★★★★★★★★★★★

  

  曙光乍現,鳥兒飛過窗外。

  金黃色的陽光灑落白色床單上,當然,還有露出被單的一截雪白玉腿。

  輕風拂過,玉腿的主人一臉舒服,仍沈睡夢鄉。她雙眼閉著,小臉在枕頭上摩掌兩下,吐出一口輕氣。

  鈴──鈴──鬧鐘響起,她皺眉呻吟,閉著眼伸手在床頭亂摸。沒想到,鬧鐘模是摸著了,上頭卻覆蓋著東西。

  鈴──鈴──天啊,好吵!

  她柳眉蹙得更緊,卻還是懶得睜眼,想撥開鬧鐘上面的東西,卻怎樣也撥不開。

  可惡!什麼東西啊?

  老大不爽的睜開睡眼惺忪的眼,她半夢半醒,無法辨認那是什麼,朦朧的眼順著包覆住鬧鐘的物體往上看。

  什麼鬼東──啊!

  睡意全嚇跑了,她大叫一聲,眼睛大睜,雙手抓緊床單,連滾帶爬地退到床的另一邊。退得太快,忘記這張床不大,她身子騰空,咚的一聲摔下床。

  「啊,可惡!該死──」煦煦從床單裡掙脫出來,她拉下床單,從頭到腳包得像粽子,縮坐在床邊地板,又羞又驚愕地探出頭來。

  蓋在鬧鐘上的,是一隻黝黑的手,比她的手掌大多了。

  順著那只手往上瞧,是衛浩天酷酷的俊臉。

  「早安。」他點頭,面無表情地按掉鬧鐘。

  煦煦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氣得脹紅了臉。早安?早安!這傢伙私闖民宅,差點嚇破她的膽子,難道就只是來跟她道早安的?

  「你在這裡干什麼?!」被人吵醒,她的口氣惡劣得嚇人。

  「早餐。」衛浩天簡單吐出兩個字。

  煦煦眼睛瞪得更大。「這是我家耶!你有沒有搞錯啊?你你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他轉身走出門,丟下一句。「我八點上班,動作快。」

  「走進來的?怎麼可能,我明明鎖了。喂,你──喂!」她沒機會問清楚,因為他理都不理她,逕自下樓了。

  煦煦奔上前去,將門鎖鎖住。她跟著又不安的打開,試了試那個喇叭鎖。

  奇怪,明明是好的啊!這傢伙難道會穿牆術?

  瞪著那把爛鎖,她忿忿地重新關門,卻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確定衛浩天真的下樓後,她用最快的速度脫掉卡通圖案的睡衣,換上家居服,再沖進浴室裡洗臉刷牙。一切打點妥當後,她在鏡子前面,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培養出勇氣,鎮定地下樓去。

  大門的鐵卷門仍關著,他打開了樓下店內的燈,坐在昨天同一個位置上。

  「你到底怎麼進來的?」她走到門口,瞪著鐵卷門,只覺得毛骨悚然。

  嚇死人了,那道門看來像是不曾被動過。她腦子裡閃過靈異節

  目的片段,不由自主的低頭,想看看他有沒有影子。對了,該來探探他有沒有體溫。

  想到這兒,粉臉倏的一紅,小腦袋垂到胸前,不敢看他。

  真是的,他當然有體溫,先前在飯店的那一晚,他那身肌膚的溫度,燙得她神智昏沈,差點就──

  「你的鎖太老舊了。」衛浩天看了眼牆上的鍾,開口提醒。

  「還有十分鐘。」

  她瞪著他,半晌後才能開口。

  「什麼十分鐘?」

  「八點。」他說。

  煦煦仍是有聽沒有懂,傻傻的重複。

  「八點怎樣?」

  「我要上班。」

  「然後呢?」

  他瞇起黑眸,聲音裡有絲壓抑,像是正在忍耐她的健忘。他一字一字,恩賜似的提醒她。「早餐。記得嗎?你欠我一個月的伙食。」

  煦煦瞪著他,深吸了口氣。她想罵人,而且是罵臭這傢伙的祖宗八代、左鄰右舍、兒子孫子!

  但是,她張了張嘴,正想大罵出聲,眼前那張理所當然,而且十分忍耐的俊臉,又讓那些咒罵全滾回肚子裡去。

  「好,你贏。」她重重地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忿然轉身進櫃檯,處理他的早餐。

  願賭服輸。她要是現在翻臉,豈不是言而無信了?再說,看他的模樣,可不像會放棄權利的人,與其花時間跟他吵,不如早早餵飽他,把他踹出門去。

  煦煦動作迅速地煎了一個蛋和一片火腿,烤了兩片吐司,做了個三明治,再倒一杯冰咖啡。

  她把食物送上桌,因為心情不爽,所以動作頗大,咖啡濺出一半。

  「喏!你的早餐!」她說道。

  見到早餐上桌,衛浩天心情稍稍好了些,他拿起三明治,在咬下前,口中吐出兩個字。「不夠。」

  「啊?」

  「這些不夠。」他嚼著食物,酷著一張臉說。

  煦煦倒抽一口氣,就算沒穿小馬甲,也覺得暈眩。老天,她到底是招誰惹誰,竟會引來這個厚臉皮的傢伙?自從遇見他之後,她的腦細胞開始大量死亡。

  她咬牙切齒,回到櫃檯後,同時扭開兩個爐火,再取出一個平底鍋,一個煎蛋跟火腿,另一個煎鬆餅。不夠是吧?好!她就讓他吃到撐!

  煦煦雙手齊動,動作敏捷,打蛋、調面糊、煎火腿、烘煎餅,在最短時間內,做出五人份的早餐,接著把小山似的食物全扔到他面前,冷眼瞪著他。

  只是,她等著看好戲的表情,在小山迅速凹陷,食物轉眼不見的情況下,轉為震驚與呆滯。

  估計錯誤,這不要臉的男人,竟有個無底洞似的胃!

  衛浩天喝下咖啡,要拿最後一個三明治時,卻被煦煦攔下。他挑眉,不再動作,抬眼看她。

  「等等,我有點事要說。」再不說,等食物吃完,他大概就一陣風似的溜了。

  濃眉仍挑著,他望著她,一語不發。

  「這裡是我的家、我的店。以後,非請勿入。」她警告道,不想再來一次晨間驚魂。

  「你睡得很晚。」他淡淡地說道。

  煦煦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在心裡從一數到十,接著才能平靜地開口:「我這裡門口有電鈴,可不可以請你下次用文明一點、正常一點的方法,按電鈴,等我下來開門。」

  他看著她半晌,再看看她手上的三明治。「這是附加條件?」

  煦煦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齒地傾身,瞪著他那雙深幽幽的眼睛。「先生,這是基本常識。」

  他又沈默的看著她一會兒,確定她十分堅決,才妥協點頭。

  「我同意。」

  她也點頭,擠出微笑,將手中的美味交給他。

  「很好。」

  

★★★★★★★★★★★★★★★★★★★★★★★★★★★★★★★★★★★★

  

  不好!該死的一點都不好!

  鈴──鈴──煦煦死命地拿枕頭蓋在頭上,卻仍聽見那尖銳、持續的電鈴聲,催命似的響著,堅決不肯停止。

  當它連續響了五分鐘後,她終於受不了,猛地跳下了床,拉開窗戶,探頭對樓下那面無表情、直按著電鈴不放手的男人大吼。

  「你夠了沒有?別按了!別再按了!」她穿著卡通圖案的睡衣,掛在窗口,憤怒的狂叫。

  衛浩天抬頭看她,確定她完全清醒,雙眼因氣憤而晶亮,才收回了按在電鈴上的食指。

  吵人的鈴聲終於停止,煦煦頂著一頭亂髮,氣沖沖的走進浴室洗臉刷牙,因為用力過度,可憐的牙膏被擠得扁扁的。

  不會天天來?

  騙鬼!

  每天早上,衛浩天不到八點就出現在門口,用催命似的電鈴把她吵醒;中午十二點一到,他準時出現在大門口;下午三點,他絕對不遲到;晚上七點,他總會坐在老位置上,像個大老爺,等她上菜;午夜十一點,他不喝杯咖啡、吃塊蛋糕,他就絕對不會走!

  七天過去,三餐、午茶、加消夜,他根本一餐都沒放過!

  有時候,衛浩天甚至將筆記型電腦帶過來,在她店裡一坐就是一整天,為了上網,還動手拆她的配電盒,霸佔住電話線,問都沒問過她。

  蜜月抱著筆記型電腦來店裡,也想上網,一看見是他大老爺霸住電話線,只能含淚離去,問都不敢問。

  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早上的「每日一吵」。他會按住電鈴,不吵到她起床,絕不肯鬆手,不只她無法忍受,連附近鄰居也翻臉,準備了雞蛋跟爛番茄,打算來報仇。

  只是,跟那張酷臉打照面,鄰居們的火氣就滅了,哪裡還敢談報仇,當場抱著雞蛋番茄,摸摸鼻子回家。

  煦煦用力刷著牙,回想這段期間,被他騷擾的種種。

  她瞪著鏡中的貓熊眼,知道再不解決這個問題,不出一個月,她不是先精神耗弱,被送進精神療養院,就是因為氣到沒理智,在食物裡下毒,因致人於死而移送法辦。

  洗好臉、刷好牙,煦煦走下樓,拉開鐵門,將備用鑰匙塞進他的手裡。

  「拿去。」她沒好氣地說道。

  他聳聳肩,理所當然的收下,連問都沒問。

  煦煦嘟起紅唇,心裡的火氣無處發洩,卻壓根兒拿他沒轍。

  「我給你大門鑰匙,只是讓你進店裡,不代表你能隨便闖進我的房間。二樓是禁地,鬧鐘七點半會響,我自己會醒,了解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坐進了老位置。

  煦煦歎了口氣,只能自認倒楣,例行公事,走入櫃檯做起早餐。

  於是,惡魔蛋糕店的電鈴聲,在連續響了一個禮拜的早上後,終於到下了休止符。

★第1章

  拿著長刷子洗著玻璃杯,梁煦煦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著牆上指針。

  店裡的客人來了又走,七點、八點、九點──她一直忙到九點半之後,下班人潮過去,才注意到平常比鍾還準時的男人,今晚竟然沒出現。

  十點了,她蹙起秀眉,頻頻看向門口。

  沒有。

  街上人煙漸漸稀少,十點過後,就只剩兩、三只小貓。

  她洗完所有杯子,倒杯果汁喝了一口,張望了老半天。

  還是沒有。

  奇怪,跑哪去了?

  煦煦心神不寧地將其他杯子擦乾,放回身後架上。門上的鈴鐺乍然響起,她猛的回身,卻在看見來人時不覺有些悵然。

  惆悵?

  心裡有小小的聲音,不懷好意的質問她。她在惆悵些什麼?是因為,來人並非是她所期待的那個男人嗎?

  她在期待著衛浩天來?

  這個念頭,讓她眉頭皺得更緊。

  不會吧,她又不是有毛病,為什麼會期待著那個面無表情、惡劣厚臉皮、霸道到極點的男人到店裡來?不,她只是習慣,習慣了看到他,習慣了有他霸佔住店裡的一角,所以今晚他的缺席,才讓她感到那麼一丁點的不對勁。

  對,一定是這樣,她絕對絕對不是在想他!

  一名看來十七、八歲的青少年走了進來,神情看來有些一緊張不自在。

  她收起思緒,露出笑臉。「歡迎光臨。」

  「小姐,我、我我我,我要一個惡魔蛋糕。」

  「這邊用嗎?」煦煦以為他害羞,所以笑容更加和善。

  最近這種年輕的男客人不少呢!愛吃甜食,卻又怕被人譏笑沒有男子氣概,所以買蛋糕時格外害羞。

  其實,愛吃甜食,可跟男子氣概沒啥關係,瞧瞧衛浩天,天天來她這兒討蛋糕吃,那身男子氣概可沒減弱半分──

  不行不行!她怎麼又在想他了?!

  「呃,我,我要帶──帶走──」少年滲出點點冷汗,不安地瞄著外頭。

  煦煦沒察覺不對勁,只是低頭擦出蛋糕,再拿出紙盒,用熟練的方法摺起盒子。

  少年見她沒注意,抬起了手,卻有些害怕,回頭再看向窗外。

  店外停了一輛車,車內的人竟是先前來鬧事的流氓,他一臉兇惡地比劃著,作出無聲威脅。

  少年一慌,連忙將手中緊握的藥片,丟進櫃檯上,煦煦喝了一半的果汁中。

  煦煦回過身,沒有發現桌上那杯果汁,正在冒著奇怪的氣泡。

  她微笑著,將蛋糕裝進小盒子裡,遞給少年。「五十元。」

  少年匆忙掏錢給她,拿錢的手忍不住發抖,搶過蛋糕,就緊張地轉身離開。

  「喂,等一下,找錢啊!弟弟──」煦煦見他丟下一百元就跑出門,連忙揚聲高喊。

  少年一聽,卻停都不停,反倒跑得更快,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煦煦奇怪的皺眉,看著手上的一百元,聳了聳肩,將鈔票放進收銀機裡。她沒有多想,只當是自個兒白白賺到五十元。

  時間很快的過去,看著時針滑過十一點整,她拿起果汁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店門沒再被人推開。不再有客人上門,她開始收拾櫃檯,卻沒有關上招牌燈。

  附近的店家,一家接一家的熄了燈火。

  「好,再等三十分鐘,那傢伙要是再不來,就是放棄權利,我就關門打烊。」她自言自語,眼睛仍盯著黑幽幽的巷口。

  可左等右等,熟悉的高大身影還是沒來,果汁倒是喝完了。

  煦煦倒了杯水,皺起柳眉。她還是好渴,而且覺得越來越熱。

  灌了一杯冰水,她依然覺得莫名燥熱,不覺解開領口的兩顆扣子,小手對著脖子扇了扇。

  奇怪,冷氣壞了嗎?

  煦煦站起身來,想去查看冷氣,才站起來就覺得腿軟,非要費盡力氣,才能勉強站好。

  更詭異的是,她的注意力似乎無法集中,唯一能察覺的,是她又熱又難受。

  討厭,她喝了太多的酒嗎?

  不對啊,她喝的是果汁跟水,沒有喝酒啊!

  摸著發燙的小臉,煦煦努力地回想晚餐的菜色,卻記不起來有沾到半點酒精,可她的身體持續發熱著,讓她煩躁不安,紅唇輕啟,難受地輕喘著。

  視線逐漸變得朦朧,她搖了搖頭,意識更加渙散。

  還沒走到冷氣前,她就已經雙腿發軟,坐倒在地上。還搞不清楚,隱約中卻聽見,鈴鐺叮叮噹噹亂響著。

  下一秒,她被人硬拉起來。

  眼前晃過好幾條人影,她皺起眉,喃喃抱怨:「好熱──走開──」

  「等一下就不熱了。」

  話聲方落,四周響起淫笑聲。

  有只手在扯她的扣子,她眉頭皺得更深,嬌喘著揮動著雙手。

  「不要……走開……」

  有人扳起煦煦的下巴,一張丑臉在她眼前做了個大特寫。她奮力舉起雙手,想要推開。

  「好丑,討厭──」

  那流氓怒火騰騰,給她一巴掌。「媽的!小劉,V8開了沒有?」

  「開了。」

  煦煦倒在地上,撫著疼痛的臉頰,總算有些清醒。聽到那些對話,她又驚又慌,隱約猜出這些人想做些什麼,卻無力抵抗。

  身體裡的燥熱越來越旺,像有一把火在焚燒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這臭女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殺了你也不賣她是吧?我就上了你,拍成A片公開,看你還待不待得下去!」他一把抓起她的頭髮,兇惡地浮笑。

  「不要……」她好難受,又熱又悶,加上發間一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哪裡能讓你不要?」眾人哄笑著,全都不懷好意。

  煦煦低聲呻吟,眼淚直掉,粉嫩小臉濕淋淋的。藥效發作,腦子因為熱力而混亂,她唯一能想到求救的對象,只有那張冷漠的臉。

  「浩天──衛浩天──」她低喊著,昏沈迷亂,伸手阻擋那幾張可怕噁心的丑臉。「討厭,走開──」

  「媽的!叫什麼叫?」流氓高舉起手,又是一巴掌。

  煦煦被打得偏過頭去,朦朧之中,她看見那流氓又舉起手,想再給她一掌。她閉上眼睛,準備忍受劇痛──砰!

  劇痛沒發生,耳邊反倒傳來轟然巨響,她在恍惚中睜開眼,呆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團亂。

  前幾秒還很兇的流氓,被強大的力量撞出去,壓翻一張桌子,狼狽地掙扎,卻爬不出半毀的桌椅。有個人走過去,一手拎著流氓,一手掄拳扁人,每一記拳頭都精準有力,打得乒乓作響。

  衛浩天。

  其他人看到這種情景,想起先前被扁的經驗,嚇得立刻落跑。

  「求、求求你,我、啊!不要再打了……不要……」流氓哀號求饒著,完全無力抵抗,在雨般的拳頭下,被打得鼻青臉腫,鮮血直流。

  直到手裡的傢伙口吐白沫,雙眼翻白地昏死過去,衛浩天才停手。他走回煦煦身邊,打開手機,要冷天霽派人過來,幫忙處理善後。

  原本呆坐在地上的煦煦,看見他轉過身,朝這兒走來,不由得伸出手,對著他傻笑。

  「你來了,終於來了……」她彎唇微笑,小臉上還掛著淚水。

  看見她衣衫不整,領口破碎,粉嫩的肌膚全露了出來,柔嫩的臉頰,因為重擊而紅腫,衛浩天下顎一束肌肉,不覺又抽搐一下。

  他克制著回身再踹那雜碎的衝動,伸手將她拉起來。

  煦煦腿軟,根本站不起來,軟趴趴的賴在他身上。

  「你遲到了──」她咕噥著,緊貼著他,軟嫩溫香的身子不住磨蹭著。

  「站好。」他皺眉。

  她雙手勾在他頸上,粉唇在他耳邊磨啊磨,吐氣如蘭。「我站不住──好熱──我好熱──」

  衛浩天眉一挑,看著她黑瞳氤氳、小臉泛紅、櫻唇微張,一副媚態橫生的模樣。那晚的記憶回到腦中,他的身體比理智更快做出反應,欲望幾乎在瞬間,就已為她感到疼痛。

  他的眼角一瞄,看見地上摔壞的V8,猜出大概。

  「你吃了什麼?」他托起她的下顎,注視那雙朦朧的大眼。

  跟那晚的缺氧狀況不同,她的所有行為,不是欲拒還迎,無力掙扎,反而主動得很,賴在他身上亂磨亂摸。

  「唔──沒有──」她搖頭晃腦。

  濃眉擰起。「喝了什麼?」

  「果、果汁──」她呆呆的回答。

  衛浩天瞇起黑眸,迅速猜出,這沒心機的小女人,大概是被下了藥物。

  「我好……難受……」煦煦貼著他的薄唇,嚶嚀一聲,下意識扭動著身子。

  她什麼也不懂,這方面的經驗更是等於零,只是本能的覺得,這樣靠著他扭動,能稍微紆解那種火燒似的難過。

  他看著她嬌媚的模樣,沒有多想,一把抱起她,轉身往樓上走。

  「好熱喔,衛浩天,我好熱……」她嬌喘著,全身放軟,靠在他懷裡,喃喃嬌聲抱怨,一隻小手還不住扯著已經半殘破的衣領。

  回到房間時,上衣的扣子已被全部扯開,白嫩的肌膚因血液加速運行,浮現一層嬌艷誘人的紅暈。

  衛浩天將她放到床上,她癱在床上對他傻笑,抱著枕頭亂滾,迷迷濛濛,很熱很熱,還懶洋洋的。

  他站在床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只有那雙黑眸,比先前任何時候都明亮。

  「嘿,帥哥,笑一個。」她爬上他高大的體魄,抬起一條雪白修長的腿兒,磨來磨去,把他當成鋼管。

  而她這個鋼管女郎,格外盡責。

  他一臉酷樣,沒有制止她的動作,只在她想摸他的臉時,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觸摸。

  老天,她好熱喔,他不熱嗎?怎麼還穿著那麼多衣服?

  煦煦雖然腦袋暈暈,卻還很好心,為了避免他熱著,大發慈悲的伸出手,主動去剝他的衣服。

  但是,好奇怪,為什麼隨著他裸露的肌膚的增加,她反倒更熱、更難受?

  看見他主動脫下長褲時,她的心跳得好快,差點沒辦法呼吸。

  她盯著他黝黑的肌膚、結實的胸膛,看得眼兒發直,覺得口乾舌燥。體內難耐的感受無法紆解,反倒有加重的傾向,她發出低低的呻吟,把臉靠在他的手臂上,像小貓似的磨來磨去。

  乾爽好聞的氣息,混雜著某種味道,她瞇著眼睛,伸出嫩嫩小舌,在他黝黑的肌膚上舔了一下。

  高大健碩的身軀,因為這輕微的動作,有一瞬的震動。

  「好吃的──」煦煦沒發現,還張開小嘴,輕輕啃著結實的肌肉。

  他深吸一口氣,握住她纖細的肩膀。

  「我是誰?」他質問著,目光如炬,呼吸已經濃濁。

  煦煦對著他傻笑。

  「衛──衛浩天──」才剛說完,她的唇已經被吻住。

  熱燙的唇封緘摩擦,靈活的舌餵入她口中,連吻都如人一般霸道。她喘息著,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被他壓上床。

  此情此景,有點兒熟悉,好像前不久才發生過──

  煦煦無法思考,在他的身下低吟。他的碰觸好燙、好溫柔卻也充滿挑逗,舒緩她的難過。

  當那粗糙的大手愛撫著她熱燙的肌膚時,她忍不住歎息,伸手想摸他那健美的身體。

  小手伸到一半,卻被他抓住。

  煦煦發出抗議的嗚鳴,柔媚的身子顫抖,因渴望而弓身仰起。

  為什麼不讓她摸他呢?她心裡著急,卻想不出辦法,只能在他的箝制下,難耐地扭動身子,纖腰一扭,她貼入他的胸膛。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扔到角落去,她粉嫩的柔軟豐盈,直接跟他結實的胸膛摩擦。

  她低吟著,閉著眼睛感受那神秘而美妙的感覺。喔,她好想摸摸他,好想好想──

  當衛浩天俯身,炙熱的唇舌吮住粉嫩豐盈的嫣紅尖端時,她的低喃抗議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陣陣嬌喘。

  那雙深邃的黑眸,始終注視著她,觀看小臉上的每絲表情,沒有錯過分毫。他的目光裡,總隱藏著某種東西,她察覺到一些些,卻又看不穿。

  不可思議的快感,隨著他細緻的折磨,在她體內流竄。

  煦煦無法多想,只察覺到他的大掌,滑上她的腿,觸及她腿兒之間的少女芳澤,誘惑著她為他濡濕柔軟,當他的手指緩慢地輕揉慢捻時,她幾乎嘶聲懇求。

  天啊……情慾讓她顫抖,一團漿糊的腦子裡,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在陣陣快感下,理智早就不管用,她的身體,隨著他熱燙的唇舌、結實的大手,恣意翻騰著,熱切地回應他所有的碰觸。

  煦煦一直想碰他,可是雙手老是被制住,他的一隻大手,牢牢將她的手腕箝在上方。

  她不滿地扭動身子,像著了魔似的渴求,在他的吻、他的觸摸下輾轉,不確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下一瞬,她瞪大了眼,感覺屬於他的欲望,那麼的熱燙巨大,緊壓著她的柔嫩,穿透她的花徑,一寸一寸的滑入她、占有她、貫穿她──

  那雙深沈暗黑的眸子,帶著激情慾望,在由緩而急的律動中牢牢盯住她,注視著她的眼睛。

  煦煦低聲輕吟,在昏亂的快感中閉上眼兒顫抖。她終於知道,自己想要的「那個」,究竟是什麼了。

  

★★★★★★★★★★★★★★★★★★★★★★★★★★★★★★★★★★★★

  

  鳥兒啁啾,晨光閃耀。

  惡魔蛋糕店的二樓,突然傳來一聲痛叫。

  「唉呀!.誰──哇啊──」煦煦只是在床上翻身,卻陡然被人箝住雙手。

  下一秒,她就被翻過身子,壓制在對方身下。她猛然驚醒過來,眼兒瞪得圓圓的,瞪著眼前的冷酷俊臉,接著用最緩慢的速度,將視線挪移到鼻子前方兩公分處,一隻緊急煞車的拳頭上。

  兇手及時停手,沒揍斷她的鼻樑,卻仍用力過度,扭傷她的手。

  「你在這裡做什麼?!」看清身上的男人是誰時,煦煦頓時一愣,脫口質問。

  衛浩天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半晌後才鬆了手,翻身下床。

  煦煦倒抽一口氣,瞬間脹紅了臉,連忙用雙手搗住臉,卻又忍不住從指縫間偷看,想確認清楚──

  哇,她沒看錯,他真的全身光溜溜的,什麼都沒穿!

  「你你你──」她結巴了老半天,說不出下文。腦中一閃,又猛然低頭,抓起蓋在身上的床單一看──

  不好!她也是光溜溜的!

  煦煦的尖叫,足以媲美世界級女高音。

  「哇啊──你你你你──」

  衛浩天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從容套上。

  「你被下了藥。」他簡單地說。

  一經提醒,煦煦只覺得腦中爆出一聲轟然巨響,昨晚的情景一股腦兒的冒出來,走馬燈似的在腦中轉了一圈。

  「你做了什麼?!」她握緊床單,不抱希望地問。

  他看了她一眼,黑眸中光彩閃動。

  「都做了。」

  煦煦把頭埋在床單裡,呻吟出聲。幾秒鐘後,她抬起頭來,看見衛浩天氣定神閒的在她面前穿衣服,毫不迴避。

  她又羞又窘,目光不知道該擺哪兒。「你可以想別的辦法啊!」

  「什麼辦法?」他反問。

  什麼辦法?嗚嗚,她哪裡知道有什麼辦法?他見多識廣,應該能想出別的法子吧?不需要真的對她──對她──

  煦煦又把臉埋回被單裡。

  衛浩天掃了她一眼,神態語氣裡看不出分毫羞愧。對他來說,昨晚不是「乘人之危」,而是「見義勇為」。

  「想想你的承諾。」

  「什麼承諾?」她忙著哀悼迷迷糊糊失去的第一次,哪裡還能管什麼見鬼的承諾!

  「你說過,這一個月內,店裡的東西隨我吃。」

  煦煦先是呆愣,接著又氣又羞,小臉紅通通的。「混蛋,我又不是食物。」

  「喔。」他的回答。

  喔?喔個頭啦!

  「不然你想怎樣?找別的男人幫你解決?」衛浩天挑起濃眉,雙眼注視著她。「我記得,你昨晚並無不滿。」

  煦煦頓時啞口無言,羞得面紅耳赤,小腦袋上差點沒冒煙出來。她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她把他「用」得很徹底。

  老天,她怎麼做得出那些事?不但對他那樣那樣,還這樣這樣,甚至還──

  天啊!她羞死了,不是去自殺,就是必須殺了他滅口。

  「喔,可惡!」發出一聲沮喪的呻吟,她倒回床上,羞窘地躲回床被中,沒臉見人。

  她害羞的反應,讓衛浩天揚起嘴角。他沒有多說,穿好衣服後,下樓打了通電話。

  冷天霽的屬下們動作確實,早已將樓下的慘況收拾妥當,鐵卷門也讓人拉上,店內靜悄悄。

  衛浩天替她掛上「今日公休」的牌子,到車上拿出電腦和幾樣東西,接著再度進屋,回到樓上。

  一推開門,就看見煦煦包著床單,狼狽地坐在浴室門口,一臉尷尬無助,仰起小臉看著他。

  「我──腿軟──」她紅著臉,用好小好小的聲音說話。

  他眸色加深,沒有說話,將她抱回床上,再放了一缸熱水,才又抱著她進浴室。

  「呃,這樣就好了,我可以自己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把他趕出浴室。她還好尷尬,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永遠不要出來。

  衛浩天也不為難她,略微點頭,逕自出去打他的電腦。

  看著浴室的門關上,煦煦才鬆開手中的床單,萬分艱難地坐進浴缸裡。泡著熱水時,她忍不住捂著臉,再度呻吟起來。

  剛才有一段時間,她還以為,他吃乾抹淨後,就要離開。哪裡知道,他卻又回來了。

  一想到自個兒會腿軟,大概是因為昨晚太過「激烈」的緣故,她更加羞窘,沈到熱水裡去,在水裡咕嚕嚕的吐著泡泡,小腦袋裡卻還不斷浮現昨晚一次又一次的激情。

  天啊,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第1章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走?

  煦煦努力裝睡,還從床單下露出一隻眼睛,偷瞄在床邊的男人。

  先前洗好澡,她只來得及圍上大毛巾,就被他從浴室裡抱出來。

  她從頭到尾咬著紅唇,小腦袋垂在胸前,不敢看他。

  陰影覆蓋她包著毛巾的嬌軀,男性的熱燙氣息也靠過來,她驚訝地抬起頭,警戒地看著他。

  「吹乾頭髮。」他揚了揚手中的吹風機。

  「我自己來就好。」她伸手想搶。

  他拒絕。

  「我來。」幽暗的視線,掠過她的小臉,往下溜去,眸色一暗。

  「不用了,我──」煦煦伸長手,卻還是撈不到吹風機。她不斷嘗試,卻覺得胸口有些涼涼的,又察覺到他怪怪的視線,禁不住低下頭──

  啊!毛巾不知何時已經滑下腰際,剛泡過熱水的肌膚粉嫩嫩的,還透著粉紅色。渾圓的豐盈暴露在他眼下,雙峰的頂端嫣紅,因為微涼的空氣,凝為誘人的果實。

  煦煦低呼一聲,連忙抓起毛巾,小臉通紅,再也不敢去搶吹風機。

  他挑起眉頭,眸光閃動,大手滑進她的頭髮裡,打開吹風機。

  深怕再做出什麼尷尬事,她安分多了,乖乖地任他擺部。教她驚訝的,是他幫她吹乾頭髮的動作;堅定卻也輕柔,像在照顧著最珍貴的寶貝。

  熱風暖暖,他身上的氣息也暖暖的,她半閉著眼睛,在他規律的動作中,稍微有些鬆懈,甚至沒有察覺,自個兒慢慢往他挪去,本能地尋找他的體溫。

  吹乾頭髮,他拿出一瓶藥膏。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問,雙手拉著毛巾。

  「藥膏。」

  她翻翻白眼。「我是問,是什麼藥膏。」

  「治療扭傷的。」他淡淡地回答,扭開藥瓶。「伸出手。」

  煦煦伸出手,當冰涼的藥膏擦上手,嬌軀略略顫抖。上完藥後,她又躲回棉被中。

  不想面對他,她假裝睡覺,想等衛浩天離開,再起來開店。

  可是她等啊等,等到太陽下山,他竟然還黏在椅子上,持續敲打鍵盤,彷彿不打算離開。

  她只好繼續假睡,怕被他發現,還閉上眼睛假寐。

  但是,天氣涼爽,氣溫宜人,再加上昨晚運動過量,種種原因都讓她眼皮沈重,一旦閉上就好難睜開。沒有多久,她的眼皮就黏在一塊兒,意識也漸漸朦朧──

  衛浩天敲打著鍵盤,透過網路處理幾件案子、下了幾道指示,等到告一段落後,才關上電腦。

  他習慣籍由電腦,隱身在幕後操控一切,很少親自下海。除非是很重要的客戶,或是好友委託,否則他不會出面。

  高大的身軀離開椅子,來到床前,停駐不動。他注視著床上終於放鬆下來、睡得不省人事的人兒。

  昨天晚上的事,他知道他遲早會做,從見到她第一眼起,他就想要她。

  只是,他並不想第一次就那麼激烈,將她要得那麼徹底,但她被下了藥,在他身上摩擦低吟、懇求著他時,一切變得無法控制。

  他蹙起眉頭,伸手撫過她的粉頰。

  梁煦煦,二十三歲,父母在她十七歲時雙雙意外身亡,只留下這間店。她為了繼於家業,從廚藝專門學校畢業後,就獨自在這個社區裡開店。

  她畢業展時發表的,是一道令人驚艷的自創甜點。年紀輕輕的她,精準地調配出各式巧克力組合,融入蛋糕與奶油中。將濃度不一的巧克力磨為細緻粉末,再重疊制出,所創造出的驚人美味,媲美巴黎百年巧克力名店中聞名遐通,同樣以巧克力製作的「歌劇」。

  這道甜點,取名為「惡魔」,她也以此作為這間小店的店名。

  她個性單純、長相甜美──事實上,太過甜美了。

  她甜得誘人、美得教男人們移不開視線。雖然如此,她對美貌沒有自覺,總對男人的追求視而不見。他日日報到的這七天裡,就見到不少鍛羽而歸,因為她的單純而敗陣的追求者。

  撫著粉頰的指,緩緩來到枕上,輕撩起一縷柔順長髮。

  他擰著眉,克制著吻她的衝動。

  原本以為,要過煦煦之後,那股從見到她,就奔騰難忍的欲望會自然消褪,但情況似乎超脫他的預期與控制,徹底品嚐她之後,有些難以說明的原因,教他留了下來。

  衛浩天將她的髮湊到鼻尖,嗅聞著那股淡淡的甜香,在心中反覆思索自己無法離開的原因。

  是那些一甜美得令人銷魂的食物嗎?

  還是因為她?

  

★★★★★★★★★★★★★★★★★★★★★★★★★★★★★★★★★★★★

  

  鈴──鈴──吵死人的電鈴聲,在睽違數日後,再度於清晨響起。

  煦煦翻身埋進枕頭裡,喃喃咒罵幾聲。她才睡了一會兒,還好累好累,睏倦得睜不開眼睛,這電鈴聲更加惹她的厭,想也不想就開口嚷叫。

  「衛浩天,住手!」她躺在床上,雙眼還沒睜開,張口就罵。

  低沈的聲音,在很近很近的地方響起。「不是我。」

  太近了。她茫然的睜開眼睛,察覺到他熱熱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那張俊臉近在咫尺。他在她床上,那死命按住電鈴的,又是誰?

  該死,她根本不在乎對方是誰,只希望對方快些停手,別再擾人清夢!

  「喔,拜託,不要吵了──」她又閉上眼睛,低低呻吟。

  床舖晃了晃,陡然失去大部分的重量,熱熱的氣息消失,煦煦隱約聽見,腳步聲往樓下走去,去處置那個按電鈴的王八蛋。

  王八蛋有兩個。

  衛浩天拉開鐵卷門,面無表情的看著門前的一男一女。

  抱著筆記型電腦的是蜜月,直到鐵卷門拉開,她的食指才離開電鈴。在她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一臉未刮的落腮鬍子,只露出晶亮的黑眸。在兩人面前,擺著一籃新鮮蔬菜。

  「啊,你──煦煦呢?」蜜月有些呆愣,沒想到來應門的,竟會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衛浩天。

  「她在睡。」

  「啊,睡?」

  「她很累。」

  「為什麼?」蜜月傻俊的問。

  衛浩天看著她,不說話。

  蜜月等了等,眉頭愈皺愈緊,小腦袋裡思緒亂轉,表情從疑惑轉為恍然大悟,接著是憤怒。

  「我就說,煦煦平日不可能休息的,一定有問題!」她先把筆記型電腦擺好,確定等會兒就算發生血案,稿子也能平安無事。接著走到衛浩天面前,嬌小的身軀擺出戰鬥姿勢。「說,你把煦煦怎麼了?」她聞嗅出犯罪的味道喔!

  黑眸仍是無波無瀾,沒把蜜月放在眼裡。

  「我救了她。」也吃了她。

  「救?」蜜月跳起來,臉色驟變。「那些混蛋又來了?」

  衛浩天點頭。

  始終站在一旁的大鬍子開口。「什麼混蛋?」

  「那些買地的人請來的混蛋啊,他們三天兩頭就來煦煦的店裡鬧,我之前跟你提過了。」蜜月解釋著,對著二樓探頭探腦。

  龐大的身影一閃,擋在她面前,表示此路不通。

  「她沒事吧?」蜜月追問。

  「沒事。」

  「我要見她。」

  「不行。」

  「為什麼?我──啊──臭阿壽,放開我──」大鬍子拎起她的衣領,把她放到旁邊去。

  「淳於壽,煦煦的朋友。」大鬍子踏上前來,簡單的自我介紹,友善地伸出寬厚巨掌。

  「衛浩天。」他只是點頭,卻沒有伸手。

  淳於壽笑了笑,不以為忤,黑眸上下打量著,和善的態度下,隱藏著某種不眾人知的聰睿。「我住在附近,店裡的簡餐材料都由我供應。」他指著面前的蔬菜。

  兩個男人不動聲色,都在猜測對方身分,評估對方斤兩。

  「今天公休,煦煦需要休息。」衛浩天淡淡的說道,注視著淳於壽時,黑眸中閃過一抹光。

  淳於壽挑眉,已經有幾分明白。看來,這男人幫助煦煦,並不是見義勇為,而是在保護所有物,多了這位守護者,煦煦從此該是安全無虞了。

  一旁的蜜月,眼睛骨碌碌的轉,看看衛浩天,然後低頭,接著抬頭,再看看衛浩天。她張開口,準備要說話。

  淳於壽動作迅速,對著她的後腦勺拍了一下。

  「閉嘴。」他說道。

  蜜月好委屈,揉著小腦袋。「我只是──」人家什麼都還沒說啊!

  「閉嘴。」

  淳於壽不讓她開口,知道眼前一臉嚴酷的男人,絕對不會想聽見蜜月間出任何問題。「請收下這些蔬菜,放進櫃檯後方的冰箱,我們要回去了。」他簡單說道。

  衛浩天提起滿籃蔬菜,又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入屋。

  眼見當事人要跑了,蜜月顧不得阻止,連滾帶爬的撲過去。

  「啊,別走,我還──啊,別關門啊!」嘩啦一聲,鐵卷門當著她的西拉下來。「看啦,都是你啦,不讓我說話,害我什麼都沒問到,要是煦煦出了事怎麼辦?」她轉過頭,對著身旁的男人吐出連番抱怨。

  淳於壽看著她,仍是帶著微笑,跟她的緊張挫敗,形成強烈對比。

  「我記得,你曾說過,衛浩天是飯店的保全主任,曾在流氓手中救過你跟煦煦?」他雙手環在胸前,低頭的角度,剛好看見她的小腦袋。

  蜜月點頭。

  「那證明,他跟流氓不是同路人,你還擔心什麼?」

  「我當然擔心啊,那說不定只是障眼法,他可能是個變態,從流氓手中救出煦煦,然後把她軟禁起來,對她做盡所有最可怕的事,然後逼她把存款領出來,再把她賣到──」她愈說愈興起,愈掰愈離譜,簡直欲罷不能。

  「你想太多了。」淳於壽看了她一眼,習慣了她的胡思亂想。

  從小跟她一起長大,他老早摸熟了她詭異的思緒。這小女人,老是愛東想西想,然後被那些子虛烏有的臆測嚇個半死。

  「不管啦,我沒見到煦煦,心裡就是不放心。阿壽,你去幫我開門,擋住那個冰雕男,讓我見見煦煦。」蜜月提出要求。

  淳於壽挑眉,轉身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了。」他宣佈。

  「可是──啊,阿壽,拜託啦!」蜜月在後頭跳啊跳,用盡全力想欄他,半蹲下來握住他的手臂,卻被他龐大的身軀拖著走,一雙小腳在地上滑行。

  「回家了。」他不為所動,才不想去當電燈泡。而且,他直覺知道,衛浩天不是簡單人物,貿然闖進去,一頓皮肉痛是免不掉的。

  「啊──那個──」蜜月還在喊。

  「回家了。」

  兩人一路糾纏,引來不少目光。從後方瞧,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有幾分像是大熊正拉著小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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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正當中,店門口掛著「營業中」的牌子,櫃檯後方有著一男一女。

  「拿著!」

  煦煦將裝著草莓的大碗硬塞給他。

  衛浩天瞪著手中插了根湯勺的碗,挑起濃眉。

  「攪拌啊!攪拌──」她抓著他另一隻手,強迫他握住湯勺,很有耐心的教導。「像這樣,壓碎這些草莓,然後攪拌,了解嗎?要攪拌到糊糊的喔。」

  「為什麼要攪拌?」

  「要做果醬。」她低頭把奇異果切成片。

  「為什麼不用機器?」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問,不過問歸問,一隻手倒是沒有停下,很順手的照著她的解說,壓碎攪拌碗裡的草莓。

  「我沒錢買。」她插著腰,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既然你要住我這兒,幫些忙總不為過吧?」

  打從昨天起,衛浩天就像是打定主意似的,竟然從此賴著不走。她沒浪費時間趕他走,知道他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可能改變。

  既然如此,這傢伙吃她的、住她的,還──

  呃,睡她的,她不找些事讓他做,分攤一些人力,怎麼划得來?

  一想到這件事,就讓她懊惱又不知所措。

  昨天晚上,當她睡飽醒過來之後,就發現他已大剌剌地登門入室,甚至趁她睡覺的時候,連日常生活用品都已經擺放上櫃,在她房裡霸佔一半的空間。

  該死的,她至今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妥協。

  衛浩天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在屋內走動時,比她這個主人還自在,教她找不到機會開口趕人。而她還沒張嘴,他就面無表情看著她,暗示那些下流的流氓不會死心,十之八九會再上門。

  經過再三考慮,煦煦決定,面對衛浩天,總比三番兩次被人砸店的好。

  想到先前的驚險狀況,她又打了個冷顫,不敢去想,要是他沒及時趕到,自己會發生什麼事情。

  偷偷瞥了一眼專心攪拌草莓的衛浩天,她的小腦袋瓜正忙著權衡輕重。

  唔,其實這傢伙對她還不錯啦,雖然冷了點,可是長得帥,而且又能打,偶爾的一些舉止,還會讓她心頭暖暖的。反正,她從小到大沒交過男朋友,而他似乎是一個很棒的人選──

  再說,蜜月跟阿壽也跟他打過照面,最尷尬的情況已經發生,她說破嘴解釋都沒用,社區裡的住戶,大概都會知道,他們兩個人關係匪淺了。

  再看了衛浩天一眼,煦煦莫名的想笑。

  那個在她手裡大到笨重的碗,到了他手裡卻變得好小。雖然他的動作熟練,不輸專業廚師,但是看見一個大男人,專心的制作草莓醬,她就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的笑出來。

  「笑什麼?」衛浩天揚眉看她。

  「沒有。」她忍住笑,搖了搖頭,轉身去忙別的事。

  衛浩天面無表情,沒再多問,又轉回頭,一邊攪拌碗裡的草莓,還低頭看著桌上筆電傳來的消息。

  煦煦將煮好的紅茶放涼,接著倒進冷水壺裡,再拿到廚房的大冰箱裡冰著。

  她走出來時,經過他旁邊,發現那張俊臉上沾了幾滴草莓醬。

  她直覺伸手,想替他擦掉。

  誰知道,手才碰到衛浩天,他的拳頭就反射性的揮過來──啊!

  他發現是她,緊急縮拳,這次卻沒上次幸運,拳頭已擊中她倒楣的左眼。

  煦煦張大嘴,還來不及叫,整個人就已經被打飛出去。

  該死!

  衛浩天臉色愀然而變,暗罵一聲,閃電般伸手,及時將她拉了回來,沒讓她跌倒在地。

  因為太過驚愕,煦煦只能愣愣地瞪著他,甚至忘了該伸手,去捂住已經開始發紅疼痛的眼睛。

  「你──」他神情有些詭異。

  「你打我?」她震懾的說道,聲音小小的,還不太敢相信。

  他張開口,卻說不出話,神色愈來愈不自然。

  她張口結舌,深吸了好幾口氣,疼痛來襲,眼淚還自動自發的掉下來。

  「痛、好痛。」她委屈的低嚷,癟著紅唇,看起來可憐極了。

  「抱──抱歉──」他瞬間手足無措,抬手想觸碰她開始疼腫的眼睛,又怕弄痛她,黑眸中閃現挫折。

  他牽著她走到櫃檯裡,用紙巾包住冰塊,用輕柔的動作為她冰敷。

  「好痛。」她重複,因為冰塊而瑟縮一下,淚水仍是不斷落下。

  衛浩天捧起她的臉,顯得懊惱而慌亂。

  「該死,我不是故意的。」他低語著,從來沒有安慰過人,不知該怎麼做。

  「你為什麼打我?」她抽泣著,疼得呻吟。

  「那只是反射動作,你──你別哭──」

  真沒想到,這男人竟也會手足無措。煦煦呆了一呆,真有點傻了。

  其實,她是驚嚇大於疼痛,曉得他已經收了力道。

  要是真的挨上衛浩天扎實的一拳,她不是扁扁的貼在牆上,就是昏過去了,哪裡還能好好站著?

  難得看見他的冷漠龜裂,洩漏正常的情緒,不再只有嚴酷的一號表情,煦煦試探性的再假哭兩聲,沒想到,那雙黑眸裡的慌亂更濃。

  「嗚嗚,好痛,你打我──嗚嗚──你怎麼可以打我──」她玩得興起,哭得更加傷心。

  「對不起。」他尷尬的開口,伸長雙臂將她攬進懷裡,笨拙地安慰著她。「我──下次不會了,好了,別哭了──」

  煦煦趴在他懷裡,禁不住竊笑,嘴裡還不忘發出嗚咽聲。

  她有種莫名快感,雖然眼睛很痛,心情卻滿好的,覺得報了他先前態度惡劣的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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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多久,煦煦就發現,自個兒笑得太早了。

  幾天之後,她不只臉上有個黑輪般的貓熊眼,身上青青紫紫的瘀傷,也正以驚人的速度增加中。

  這些瘀傷,全拜他那好到讓人頭皮發麻的反射神經所賜。

  他無法容許任何人無預警的碰觸。任何時候,這類碰觸都會讓他做出反應,而對方肯定要遭殃。

  他們睡在一塊兒,擠在同一張床上,做愛時不許她碰也就罷了。三更半夜難免會翻身,她每次誤觸「地雷」,就會慘遭熱烈「招待」,不時被他東扁一拳、西打一掌。

  雖然衛浩天會及時收手,但總有幾次來不及的時候,屋內不時會傳出哀鳴聲。

  煦煦抗議他的暴力傾向,要他去睡沙發,偏偏沙發塞不下他龐大的身子,他又不肯放棄要她的「福利」,每次都告訴她,下次不會了。

  下次不會了?

  騙人!

  她剛剛起床,發現眼睛上放著一片已經軟掉的冷凍牛肉,才猛然記起,昨晚又被扁了。

  挨拳頭的時候,她睡得正熟,只是睡眼惺忪乾號兩聲,以示抗議,接著又倒回床上,一睡到天亮,已習慣當個「受虐婦女」。

  太過分了,衛浩天竟趁她睡覺時「暗算」她!

  拎著那片牛肉,她氣急敗壞地跳下床,奔進傳出水聲的浴室,火大地拉開浴簾。

  「衛浩天,這是什麼?」她把牛肉往他臉上甩,無辜的肉片啪的一聲撞上他的臉頰,然後掉在浴缸裡。

  蓮蓬頭噴灑熱水,他全身赤裸,轉頭看她,熱水沿著他的髮梢、肌理,往下滴落。

  看一眼地上的東西,他保持一號表情,冷靜的回答:「牛肉。」

  「它為什麼會在我臉上?」

  「消腫。」他還是很冷靜。

  煦煦雙手插腰,指著他的鼻子。

  「你以為這麼做,就可以掩飾你的暴行嗎?你、你、你……喔,天啊,我的眼睛!」她突然瞄到鏡中的影像,嚇得立刻湊上去。

  伸手抹去鏡面上的水氣,等看清楚時,她發出淒慘又憤怒的哀號。

  「衛、浩、天!」煦煦回過身,用力槌他赤裸的胸膛,氣得哇哇大叫。

  「我不是故意的。」他立刻開口辯解。

  老詞了,她不聽,照打照罵!「可惡,都是你啦!我的黑輪好不容易快消了,你竟然還打同一隻眼睛,現在它變得更黑了,你要我怎麼開店見人?」

  「公休。」他簡單地提出建議。

  煦煦氣得發抖,又賞了他裸胸兩掌。「我不管,你沒把這習慣改掉,你就別想睡床上。」

  衛浩天聞言挑起眉頭,敏捷的伸手,將氣呼呼的她抱進浴缸裡,低頭就吻上嘟囔個不停的小嘴。

  不到五秒鐘,煦煦就悲哀的知道,基本上,要將他趕下她的床,是件不可能的事。

  「你這個色狼。」她紅著臉,被吻得嬌喘連連,全身被水淋得濕透,薄薄的睡衣變得透明。

  他不以為然,仍輕啃著她的唇,用最有效的方法制止她的咒罵與抱怨。

  「如果你不想要,就別趁我洗澡的時候跑進來。」他的呼吸跟體溫,比熱水更燙。

  煦煦低呼一聲,開始為這魯莽的舉止付出代價。小小的浴室裡,飄出低吼與嬌吟,該睡哪兒的問題,再度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第1章

  周日午後,和風徐徐。

  「惡魔」蛋糕店前的行道樹,隨著風吹搖曳,地上的林蔭光影隨之搖動,如萬花筒般變幻神奇。

  樹葉飄落,在紅磚道上堆積。

  煦煦從烤箱裡拿出蛋糕,手握著擠花袋,擠出粉紅玫瑰花瓣的小花樣,動作流暢。

  衛浩天走進櫃檯,倒了杯冰咖啡,態度從容。

  「你不用去上班嗎?」她舔了舔食指上的奶油,仔細將蛋糕分成十二等分。「這幾天老待在我這裡,不會被公司開除?」

  「我的工作不需要本人過去。」倒好了咖啡,他長手伸來,在走出櫃檯前,順手拿了兩塊小蛋糕。

  「喂,這是要賣錢的耶!」她嗔他一眼。

  他將她的話當耳邊風,面無表情地聳聳肩,逕自走回老位置去,坐下來繼續打電腦。

  眼見抱怨無用,煦煦低聲咕噥著。「真是的,不知道誰當初還說他不吃甜食呢!」

  念歸念,見他愛吃,她心裡還是浮現暖熱的歡欣。

  好奇怪的感覺,看著他的時候,總覺得滿足、愉快,跟他相處的日子,都格外溫馨,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煦煦低頭妝點著小蛋糕,臉上浮現甜甜的微笑,將它們上架,放進玻璃冷藏櫃裡。

  叮噹叮噹──聽見鈴鐺聲,她習慣性的抬頭。「歡迎光臨。」

  「煦煦早啊。」上班族打扮的年輕婦女,臉上掛著笑。

  「陳媽媽,好久不見。」

  對方回以友善的笑。「我家小明生日,我來幫他買個生日蛋糕。」

  「對喔,小明六歲了嘛!」煦煦微笑,轉身到大冰櫃裡找生日蛋糕。她記得,那小男孩最愛吃她店裡水果布丁口味的蛋糕。

  陳媽媽點點頭,瞄到角落坐了個陌生男人,不由得壓低了聲音,湊上前去。「那個男的是誰?新客人嗎?」她好奇地問。

  「要飯的。」煦煦回頭看了一眼,撇撇嘴角。

  陳媽媽的嘴張成O型,合不起來。「哇,這要飯的長得好帥喔!」

  「長得帥又不能當飯吃。」煦煦口是心非,嘴角卻不覺揚起,暗爽在內心。

  陳媽媽笑得暖昧,挑起眉頭,了解這兩人關係匪淺。

  煦煦被她笑紅了臉,將蛋糕放進盒內遞給她。「三百五十元。」

  掏出錢包付錢,陳媽媽提著蛋糕,仍是不肯離開,站在櫃檯外跟她寒暄街坊八卦。

  衛浩天抬頭,看了煦煦和客人一眼,又拉回視線,專注在電腦上的案件。但不知為何,聽著她和客人應對的聲音,總讓他心情平靜,有種陌生的安適。

  鈴鐺又響起,他抬眼再瞄了一眼,想確定來人是誰,卻看見煦煦拿了支掃把走來。

  「浩天,你幫我掃一下地,清理一下人行道,我去準備晚餐,OK?」她嘴上說著,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已經將掃把塞進他手裡,接著像陣風似的,跑進廚房炒菜去。

  他瞪著手中的掃把,然後抬眼,看著在廚房手忙腳亂、像顆小陀螺的煦煦。

  店裡的客人都回頭,偷偷看著他。

  哇,這裡的老闆生得花容月貌,沒想到蛋糕做得好,膽子也不小,竟敢要這個表情嚴酷、目光銳利的男人去掃地?看她拿著掃把,站在那男人面前,頤指氣使的模樣,令人偷偷捏了一把冷汗。

  眾人屏氣凝神,等待著衛浩天有所動作。

  半晌之後,這高大的男人還真的關了電腦,維持酷酷的表情,拿著掃把走出去。

  接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店內贊歎聲此起彼落。

  啊,那男人真的在掃地耶!

  神偷初來乍到,就震驚不已。

  他張口結舌,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瞪著衛浩天。

  他本來還以為,是自個兒眼花,可等他走到店門前,這才發現,拿著掃把掃地的男人,的確是豺狼。

  不會吧?豺狼在掃地?名聞遐通、令人聞風喪膽的豺狼,竟然在掃地?!

  他先是瞪大眼,然後張大嘴,深吸了口氣,然後就毫不客氣的狂笑出聲。「哇哈哈,我的天啊──」

  衛浩天停下掃地動作,冷臉瞪著他。

  神偷不知死活,仍抱著肚子狂笑不已。「我還以為是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哈哈哈哈天啊,『豺狼』在掃地?說出去都沒人相信,哇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猛拍膝蓋。

  「笑完了沒?」衛浩天瞇起了眼,眼角開始抽搐,單手用勁,掃把受到壓迫,發出淒慘的吱吱聲。

  驚人的殺氣襲來,神偷立刻警覺,跳開三公尺,遠離危險。他有些擔心,豺狼接下來要握的,會是他的脖子。

  他止住笑聲,乾笑兩聲,小心翼翼地繞過衛浩天,指著蛋糕店。「呃……我笑完了……我進去吃蛋糕,你忙你的……」此地危險,不宜久留,溜!

  噹啷!噹啷!

  「歡迎光臨。啊,你是──」煦煦從廚房探出頭來,見到進門的金髮帥哥,不由得愣了一下。

  「對對對,就是我。」神偷笑咪咪的走上去,知道她沒把自個兒忘了。「美人兒,好久不見了。」

  「你怎麼會──」問話到了一半,她先住了嘴。

  這男人也在那間飯店裡出現過,大概和衛浩天是同路人,自然也能找到這兒來。

  「你找浩天嗎?他在外頭掃地喔。」煦煦笑了笑,伸手指著窗外。

  神偷嘴巴開開,瞪著她。

  天啊,這女人直呼豺狼的本名?他認識豺狼兩、三年,才知道那冰雕男的本名,沒想到美人兒才出現沒多久,兩人就已進展神速。光聽這稱呼,就不難猜出,豺狼沒把美人兒當外人,甚至願意說出本名。

  唉,他本來以為自己還有點希望咧。

  「我知道,我剛看到了。」神偷雙肩一垮,頓時有點無力。

  見他一臉受到打擊,垂頭喪氣的模樣,煦煦將煮湯的火關小,洗好手擦乾走出來。

  「怎麼了,你沒事吧?」她心腸好,見不得人難過。

  神偷頹喪地搖搖頭,用可憐小狗的眼神,淚光閃閃、萬分哀怨地看著她。

  「我失戀了。」死豺狼!手腳這麼快!

  「啊?對不起……」煦煦搞不清楚狀況,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別傷心,天涯何處無芳草。來,我泡壺熱茶給你。」

  他聽見的是安慰嗎?神偷抬起頭來,感動得差點痛哭流涕。嗚嗚,這些年來,他周圍的人都壞心得很,不肯施捨他半分同情。

  神偷感動極了,握住她的纖纖柔荑。「美人兒,你真好──」

  一隻大手冷不防從旁攔截,奪走煦煦的小手。她驚訝地轉頭,看見一張萬分不悅的酷臉。

  衛浩天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將她拉進懷裡,不讓她有機會摸其他男人。「用不著同情他,這傢伙一年失戀三百六十五次。」

  「咦?真的嗎?」煦煦一愣。

  「喂,豺狼,你──」

  神偷不滿的抗議,卻聽見煦煦冒出一句。「啊,好可憐。」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神偷和衛浩天都呆了一下,雙雙瞪著她瞧。

  她渾然不覺,同情心洶湧澎湃,憐憫地看著神偷。「不要傷心,可能只是你的有緣人還沒出現。」

  兩個男人皆傻了眼,呆愣地看著她。

  「你千萬別放棄希望喔,知道嗎?」煦煦睜著認真的眼睛,眨啊眨的。

  神偷不知該如何回答,不由得乾笑起來,只能點頭。這小女人單純得有趣,隨便的一句玩笑話,她都會認真呢!

  煦煦滿意地點頭,再度露出微笑。

  「你要是又失戀了,心情不好,可以常到這邊來坐坐,我泡茶給你喝。」

  「真的嗎?」神偷聞言,雙眼一亮。

  「假的。」衛浩天回答得迅速。

  「美人兒說我可以來。」神偷一臉驕傲,拿著雞毛當令箭,藍眸看著豺狼,不懷好意地笑著。

  「你想找死,就來。」他口吻平淡,眼神跟話語卻很嚇人。

  一想到神偷不時會出現,在煦煦身邊打轉,他就滿心不痛快,幾乎想一拳揍爛神偷那張俊臉。

  煦煦瞪了衛浩天一眼,氣他不知體恤。「喂!」

  「離他遠一點。」他低下頭,看著懷裡的小女人,神態有些懊惱。

  「不行。」她用力搖頭,不肯乖乖聽話。

  衛浩天瞇起黑眸,眼中閃過憤怒與挫敗,不知該拿她怎麼辦。當她的大眼睛眨啊眨,認真地看著他時,他的所有堅持,全都瓦解。

  眼前這對情人大眼瞪小眼,神偷看得歎息不已,埋怨上天不公平。

  「那麼,我到底能不能來?」他雙手一攤,還在羨慕豺狼的好運氣。

  「當然。」煦煦點頭。

  「當然不。」衛浩天接話也頗快。

  她雙眼一眨,怒火跳躍,讓那雙眼睛格外明亮,纖纖玉指先在他眼前揮了揮,接著毫不客氣,直戳他的胸膛。

  「這裡,我說了算。」她警告地低語,威脅地瞪著他,暗示他要再敢有意見,等會兒沒人時,就走著瞧!

  他瞪著她,一言不發。

  該死,他可以對任何人擺出冷酷的表情,卻獨獨對她,半句重話都說不出口。

  戳在他胸膛上的食指,有些軟化,跟她眼裡的光亮一樣,教他無法拒絕。

  「再說,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她小聲地說,直視他的眼睛。

  這句話,讓他所有反對的話,全都消失不見。他的心莫名狂跳,感受到某種熱燙的液體,緩緩流過,熨燙了所有冰冷的角落。

  為什麼他無法抗拒她?

  為什麼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他的心?

  為什麼只要有她在身邊,他就能安適平和,擁有不曾擁有的喜悅?

  答案顯而易見,只是他從不曾遇見,所以一時之間認不出。

  看見豺狼點頭,對這場爭論做出讓步,再瞧瞧這以冷酷著名的男人,對那美人兒「委曲求全」的態度,神偷可真是大開眼界。

  他張大嘴,想要再說幾句,冰冷的眼神卻在這時掃了過來。

  唉啊,偏心喔!看美人兒時,就那麼溫柔似水,看他的時候,就兇惡得嚇人,他要不是心臟夠強,早就奪門而逃了。

  神偷識相地閉上了嘴,在櫃檯前乖乖坐好,等著要吃蛋糕。不過,他的視線來回在兩人身上打轉,嘴角仍忍不住牽起,露出既無奈又感慨的笑容。

  愛情啊,看來「絕世」裡,又多了一個掉入愛情陷阱的男人。

  

★★★★★★★★★★★★★★★★★★★★★★★★★★★★★★★★★★★★

  

  夤夜深深,窗外升起一輪明月。

  月光灑進窗內,身旁傳來輕淺規律的呼吸,他握住她的小手,望著天花板,久久無眠。

  他不太常入睡,就算是睡,也睡得很淺,每分每秒都在警戒,稍有動靜,就會清醒。偶爾入睡,夢裡也是一片暗沈沈的黑。

  那些黑暗,像是要把他吞沒。

  他總是隱身黑暗裡,就算是不用親自上陣,也習慣了暗無天日的生活方式,終日與電腦儀器為伍。

  日復一日,他的心變得冷酷。他用冰冷的機器操縱一切,喜怒哀樂的情緒,不知何時起,已經變得麻木。

  漸漸的,他的心甚至比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罪犯更冷硬。

  黑暗侵蝕了他的人、他的夢、他的心,還有他的生活,直到她有如溫暖的光源闖進他的心扉。

  方才睡著時,他作了一個夢,一個溫暖的夢。

  夢見一個有人等待他的家,柔和的燈光、熱燙的食物;溫暖的手,甜美沁心的笑,以及一個頤指氣使的火爆小女人。

  然後,當他醒來,他發現她就在他身邊,睡得那麼熟、那麼安適、那麼甜美。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害怕,怕這個夢也會醒。他惶惑不安,緊盯著她的睡顏,不敢移開視線,心裡五味雜陳。

  如果這個夢醒了,他是不是又會陷身在黑暗裡?他是不是會失去她?只是稍微想像,他的心就傳來一陣刺痛──

  突然,淩空飛來一拳,敲上他的額頭。

  這是她的壞習慣,連睡著了也不安分,睡得迷糊時,總會亂揮亂踹。幸好這時他醒著,要不她又要無辜挨扁。

  煦煦的拳打在身上,對他來說像是蚊子的叮咬,完全不痛不癢。

  可她半夢半醒間打到人,仍半朦朧的睜開眼,很負責的半爬起身,伸手揉揉他的額角。

  「乖乖,不痛不痛……呼一呼……」確定痛痛飛走後,煦煦往後一倒,繼續跟周公下棋去。

  她倒的方向不對,要不是衛浩天迅速的拉住她,肯定又要翻到床下去了。

  他將她軟綿綿的身子攬進懷裡,深吸一口她的芬芳,嘴角不覺輕揚著,莫名地有些感動。

  她的舉止,總能讓他心中一暖。似乎只要抱著她,那些黑暗就會遠離,緊張的心情就能逐漸放鬆下來。

  隱約知道,他心裡的空洞,已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個小女人填補。

  他低下頭,閉上眼,無限輕柔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

  

  七點鍾,清脆的聲音響起。

  「起床了。快,動作快,起床起床。」

  睜開眼,粉嫩嬌美的小臉出現在眼前。

  「起床了,快點!」煦煦精神奕奕,已經綁好了馬尾,跪坐在床上,雙手推著還在睡的衛浩天,要他起來。

  真難得呢!她竟起得比他早,每次都是她起床,就見他已經清醒。有一陣子,她還有些懷疑,他是不是都不睡覺的。

  衛浩天看著她,面無表情,坐是坐起身了,卻俐落地出手,一把將她拉到懷裡。

  「喂,你做什麼啦?」煦煦抵著他的裸胸,小臉微微泛紅。「別鬧了,我今天要到孤兒院去,再不出發就要遲到了。」

  他似乎還沒清醒,低頭貼近她的臉,熱燙的唇找到了她的,用最有效的方式,讓她住嘴。

  這一吻,可把煦煦吻得差點又躺回床上去,熱吻結束後,衛浩天是清醒了。反倒是她自個兒,紅著臉不停輕喘,呆呆看著他,被吻得腦子一片空白,連扣子都被他解開,渾厚的大手探進衣服裡,握著她的渾圓──

  「早。」衛浩天簡單說道。

  「呃,早。」她愣愣的回應,嘴上還有著他的味道。

  他平復氣息,摸摸她泛紅的小臉,撤出雙手,擱到她的酥胸上,替她把半褪的上衣拉好。

  「為什麼要去孤兒院?」

  「什麼?」煦煦雙眼迷蒙,一臉茫然。

  「孤兒院。你剛剛說的。」他提醒她,眼中閃過笑意。

  「啊,喔,那個。」煦煦回過神來,雙手捂著發紅髮燙的小臉。老天,她是怎麼了?被他一吻,就啥事都忘光光了。

  「去孤兒院做什麼?」他開口問道,適時解去她的尷尬。

  「我一個月中會挑一天假日,到院裡當義工,做些小蛋糕和面包給大家吃,平常都是阿壽開車載我去,不過他今天有事。」

  她抬起頭來,用清澈的眼睛望著他。「你願意陪我去嗎?」

  一個小時後,他後悔了。

  衛浩天瞪著那群蜂擁而上的小鬼,全身寒毛直豎,開始懷疑之前為什麼會點頭。

  他們才下車,小蘿蔔頭們就沖上來,對煦煦嘰嘰喳喳,全圍著她叫著梁姊姊,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分開兩人緊握的手。

  以人海戰術占了上風的小蘿蔔頭們,在煦煦身邊又推又扯,將她拉進屋子裡。

  衛浩天站在車子旁,考慮著要不要跟進去。他的耳朵想念她的聲音,他的手想念她的溫度,但一想到那些小鬼,他就有些卻步。

  算了,他還是在這裡等她。

  這想法才閃過腦海,腳跟前不知何時,冒出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

  「我要尿尿。」她說道,一本正經的皺著小眉頭。

  衛浩天瞪著她,一動也不動。

  「我要尿尿!」她發出尖叫,抗議他的沈默。

  下一秒,衛浩天用最快的速度拎起她,將尖叫不已的小女孩帶進房子,丟給煦煦。

  「拿去。」

  「怎麼了?」煦煦接過小女孩,不知道他為什麼滿臉驚慌,活像扔的不是小孩,而是燙手山芋。

  小女孩哇的一聲哭出來,尖叫著替她解答。

  「我要尿尿!」

  煦煦啞然失笑,趕緊帶著小女孩到廁所去。

  進屋沒有多久,衛浩天就發現,自己犯了嚴重錯誤。

  該死,屋裡的小鬼比外頭還多,當煦煦離開,他們找到新目標,全往他的方向或爬或走,不懷好意地靠過來。他不動聲色,往門口退去,妄想要全身而退。

  一步、兩步──第三步還沒踏出,在地上爬行的小男孩動作頗快,已經巴住他的褲腳,一臉好奇的亂扯。

  他用最嚇人的目光,瞪著那些不鬼,無言的警告。

  可三歲娃兒哪裡知道要害怕?把他當成新玩具,不知死活地往他身上爬,雙手還亂拍亂摸。

  衛浩天忍住甩開他們的衝動,彎腰將腿上的小孩拉開,另一個卻乘機爬到他背上。

  忍住、忍住,要忍住。

  「啊咑咑咑咑,打敗惡魔黨,啦啦啦啦──」一名七、八歲的小男孩,突然從正前方冒出,手裡拿著水槍跑過,住他臉上噴。

  搶法神准,正中目標。

  遭受奇襲,他全身僵硬,自制鬆動,差點就一拳揮出。

  「你敢打小孩,我就扁你!」煦煦沖過來,手裡拿著法國麵包對他揮舞,又叫又跳地警告他。

  他低咒一聲,抹去一臉水,又有頑皮鬼從後面撞上來。

  照理說,他身手敏捷,出生入死數次都能全身而退,絕不會因這小小的一撞就倒下。但是猛虎難敵猴群,眾多小鬼手腳並用,努力要讓他重心不穩。

  就聽見砰然一聲巨響,他沒能站好,以最狼狽的姿態,在地上躺平了。

  銀鈴似的笑聲傳來,煦煦站在旁邊,笑得前俯後仰。

  「你還笑。」衛浩天瞪著她,表情兇惡,心情惡劣極了。他的懷裡,還抱著倒地前,緊急從背上救下來的小男娃。

  「對、對不起,你──呃,你別生氣。」煦煦跑過來,跪在他身旁,仍是笑意不減。「我怕你積習難改,會攻擊他們。」她解釋著,以為是自己的叫喚,讓他分神。

  「是他們攻擊我。」他皺起濃眉。

  「好嘛好嘛,你好乖,來,親一個。」她像安慰小孩般,拍拍他的頭,還捧著他的臉,獎勵似的親親他的臉頰。

  衛浩天手上的三歲娃兒,見狀竟然有樣學樣,也伸出肥肥的小手拍拍他的頭,然後捧著他的頭,把濕濕的嘴往他臉上貼。

  啾。

  好響好濕的一個親親。

  衛浩天被親得一臉口水,錯愕地瞪著懷裡的小孩。小男娃咧開嘴,還附贈一抹大大的笑容。

  煦煦再度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春風暖暖的,而風裡,始終迴盪著笑聲,一陣又一陣,吹暖了每顆心。

★第1章

  忙了一整天,踏上歸途時,煦煦幾乎快累癱了。

  她坐在車上,全身放軟,頭靠著椅墊,看著他開車時專注的側臉。

  「謝謝你陪我來。」她輕聲說道,伸出小手,替他翻好撫平亂掉的衣領。

  衛浩天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她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坐得更深一些,眼睛沒有離開過他的臉。打從第一天見西,她就覺得,他長得好好看,她可以一直一直這麼看著他,永遠看不厭──

  永遠?

  她在心裡咀嚼著這兩個字,紅唇不自覺地往上揚。不知為什麼,在她心裡,早已把衛浩天,跟這兩個字劃上等號。

  看見他衣袖上又紅又藍,被人亂畫一通,她挑起秀眉。

  「袖子怎麼了?」她問。

  他低頭看了一眼。

  「小孩畫的。」那些小孩,不但拿水槍攻擊,還拿原子筆偷襲他。

  「啊,我幫你洗。」煦煦自告奮勇。

  「洗不掉的。」他淡淡地說道。

  她把小臉湊進衣袖,確定損害範圍太大,無法彌補後,才不好意思的抬起頭來。

  「那我賠你一件好了。」她抓著那只袖子,沒有鬆手。

  他瞄了眼被畫壞的衣袖,將車子開出巷子。

  「不用,再買就有了。」

  「真的嗎?」煦煦鬆了一口氣,笑意點燃小臉。

  老實說,衛浩天的衣服可是貴得要死的名牌,真要她賠一件,搞不好還要分期付款才付得出來。

  「只是衣服而已。」他不在意地說。

  「你不氣我?」

  他搖頭。

  「也不氣那些小孩子?」

  他僵硬半晌,才又搖頭。

  煦煦好感動,睜大眼兒看著他,心裡又暖又燙。她靠了過去,攬著他的手,心滿意足地將小腦袋靠在他肩上。

  「你真是個好人。」她歎息著,小腦袋在他身上磨蹭。

  活到這麼大,衛浩天首度覺得尷尬。

  他從來以冷酷無情聞名,還沒人說過他是好人,煦煦卻說得不經思索,彷彿理所當然。

  她打了個呵欠,疲倦地靠著他,眼睛看著窗外。「你雖然成天繃著臉,但其實挺面噁心善的呢,當然我不是說你很丑啦,你一點也不醜,只不過老是板著臉瞪人,看起來可真像個壞人呢……」

  他直視前方,眼角抽動。

  煦煦又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眼皮愈來愈重。「可是院長說,小孩子最會看人了,如果你是壞人,他們就不會賴到你身上去……」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轉為規律的呼吸聲,那些讓他尷尬的話,到此時才宣告結束。

  衛浩天側過頭,看著她在暮色中沈睡的小臉。肩上的小女人全然放鬆,沒有分毫懷疑或警戒,全心全意地信賴他。

  那種擁著她時,總會浮現的溫暖,此刻又充滿心間。

  他動作輕柔地替她調整一個較舒服的睡姿,沒有驚醒她,還俯身偷了一個香吻。

  煦煦喃喃囈語著,在睡夢中露出甜甜的微笑。

  衛浩天輕撫著那柔嫩的紅唇,視線落在她臉上,久久沒有移開。

  他希望,她的微笑,是因為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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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看見那灰黑色的嫋嫋餘煙,衛浩天眉一挑,心頭浮現不祥預感。

  車行至蛋糕店的街上,果然瞧見,那家可愛溫馨的小店已經付之一炬,火焰熄滅,原處只剩殘燼仍冒出滾滾煙灰。

  衛浩天緊握著方向盤,如鷹隼的眼,瞪著倒塌的殘壁。他全身緊繃,壓抑著想殺人的暴怒。

  要是讓煦煦瞧見,她不知會有多麼傷心!

  他一踩油門,本想驅車離開,誰知圍在一旁觀看的鄰居眼尖,已認出他的車子,全都擾擾攘攘地圍過來。

  「唉呀,煦煦、衛先生,你們可回來。」高八度的女高音響起。

  「啊?怎麼了?」煦煦睡眼惺忪地爬坐起來,揉著眼兒,茫然地看著衝到窗邊的林太太。

  該死!

  衛浩天暗罵一聲,鬆開踩著油門的腳。

  一臉焦急的蜜月也奔過來,小臉上髒髒的,連發尾都被燒得焦焦的。「煦煦,真是抱歉──我、我──」話還沒說完,她倒先哭了出來,淚痕斑斑的,看來好狼狽。

  「別哭別哭,你的頭髮怎麼了?」煦煦探出頭。

  淳於壽走上前來,把哭成淚人兒的蜜月攬進懷裡。他高大魁梧,伸手一抱,就像把蜜月包起來似的。

  「她想沖進火場救東西,被我硬拉出來。」他面色凝重,那把大鬍子也被燒掉一半,還在冒著白煙,閃爍的雙眼裡,可以瞧見怒氣。

  「火場?哪來的火場?」煦煦呆了一下,有些清醒過來,疑惑的問。

  心裡的不安逐漸加深,她聞到燒焦的氣味,她的視線停在這些熟面孔上,不敢轉頭去查證。

  不會的,不會的──林太太還在嚷,嘴巴動個不停。「你不知道嗎?你看!你店裡失火了啊!」

  煦煦肩膀一縮,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臉色咧的變得慘白。

  她緩慢地轉過頭去,全身僵硬。

  半晌之後,清澈的雙眼才轉了個方向,看向從小住到大的家園。

  爸媽留給她的木造小屋,如今只剩一片灰燼。那場火把屋子燒得很乾淨,原本的二樓建築,經過一場大火,只剩幾根焦黑的梁柱,杵在原地冒著煙。

  她打開車門,筆直地走過去。

  「煦煦!」蜜月眼圈兒紅紅,欲言又止,想不出話來安慰好友。

  淳於壽拉住她,表情嚴肅,輕輕搖頭。

  衛浩天跟著下車,無聲地走到她身邊,一言不發。

  她傻傻地站著,一動也不動地呆看著。半晌後,她才回過頭來,疑惑不安地看著他。

  「我……我家呢?」煦煦小聲的問。

  他雙眸一暗,沒有開口,只是將她抱進懷中,提供最直接的安慰。

  一旁多事的林太太卻搶著說話。

  「唉呀,就是前一陣子來鬧事的流氓啊,看你們不在,就拿著汽油放火燒,要不是我回來得快,連我家都要遭殃哪──唉啊,誰踢我?」她驚訝地回頭。

  蜜月瞇著眼睛,腳抬得高高的。她打定主意,這八婆要是再說上一句,她就再補一腳。

  林太太想出聲罵人,卻瞄見站在蜜月身後,那個壯得像熊的淳於壽,也是一臉冷峻瞪著她,這才揉著屁股走開,只敢在嘴裡小聲的嘟囔。

  煦煦已經站不住,緊緊攀著衛浩天的襯衫。她雙肩顫抖,跟著就啜泣出聲,沒有多久,啜泣就轉為號啕大哭,愈哭愈傷心、愈哭愈大聲──

  衛浩天緊緊抱著她,薄唇抿得死緊,壓抑在胸口的怒氣,也愈燒愈烈。

  該死!

  他要是不把那些放火的雜碎碎屍萬段,他就不姓「衛」!

  

★★★★★★★★★★★★★★★★★★★★★★★★★★★★★★★★★★★★

  

  隱蔽的山林內,幾棟暗灰色的石屋,以五角星的角度排列。

  此處隸屬「絕世」集團,是整個集團的樞紐,領導人以及幾位幹部,在這裡都擁有住所。

  其中一間石屋裡,傳出憤怒的咆哮。

  悲傷過後,煦煦開始發火,打從衛浩天帶她來這兒起,她就亂蹦亂跳,頭頂持續噴發烈焰,嘴裡罵個不停。她好幾次想沖回家去,他卻握住她的腰,不許她輕舉妄動。

  「我要回去。」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行。」

  「為什麼不行?那是我家,我爸媽留下來的房子,我──」想著想著,眼圈兒又紅了,煦煦握緊拳頭,克制著悲傷與憤怒。

  「不安全。」

  「不安全!?等我回去,那些燒我房子的王八蛋才真的不安全。」她吼叫著,死命地想往門口沖,偏偏腰上的箝制緊得很,她用盡力氣,雙腳拚命踢,還是掙脫不開。

  角落傳來輕笑聲,對他們的對話莞爾。煦煦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起,四周已經坐了不少人,全都沒有開口,靜靜觀戰,等著他們的爭吵告一段落。

  「歡迎來到『絕世』。」神偷微笑著,不過有了前車之鑒,這回不敢坐得太近,反倒挑了張最遠的沙發。

  絕世?

  煦煦瞇起眼睛,暫且把怒火跟羞怯放一邊,抬頭看向面無表情的衛浩天。她聽過這個集團,是數一數二的拍賣集團,財富勢力都很驚人。衛浩天任職的那間飯店,據說也跟「絕世」有關。

  「你幫『絕世』工作?」她發問。

  「偶爾。」

  「為什麼沒告訴我?」看他每天不是等飯吃,就是打電腦,老是賴在她店裡不走,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被飯店辭退,成了無業游民。

  「你沒問。」衛浩天聳肩。

  「等等,你為『絕世』工作,也在那間飯店裡兼差?」煦煦眨眨眼睛,打破砂鍋問到底。跟衛浩天住了好些日子,對他其實還是一知半解,這傢伙不是吭也不吭,就是在她發問時,吻得她不能發問。

  「『豺狼』不隸屬於任何人,他只為朋友工作。」冷天霽開口,態度溫和,嘴上噙著笑。轉過頭,他看向在桌邊徘徊的小妻子。「花穗,把餅乾放下。」他淡淡說道。

  花穗動作僵硬,尷尬的笑了笑,走到丈夫的身邊,輕巧地坐下。

  「我想,那可以當我們明天的早餐。」她小聲地說道,對煦煦投以微笑。

  冷天霽揉揉妻子的髮,模樣親暱,接著抬頭看向煦煦。「你店裡遭人破壞的事,豺狼先前已托我們查了。」

  「我們沒想到那些人敢再動手。」神偷倒了杯咖啡給她,表情有些歉疚。「通常讓豺狼修理過的人,沒幾個敢再和他硬碰硬,這些混混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就是瞎了狗眼。」

  冷天霽點頭,雙手交握在腿上,看來溫文儒雅,只有那雙銳利的黑眸,洩漏了他並非等閒之輩。

  「所以,若不是買方提出鉅額賞金,就是比起豺狼,那些流氓更害怕買方。」他淡淡的說道。

  「買方是誰?」衛浩天開口。

  神偷一撇嘴角。「一個國外的財團,先前不曾涉足台灣,這宗土地收購,是第一筆生意。」

  「原因呢?」

  「這就好玩了。」神偷雙手一攤,說出先前的調查結果。「沒有原因,這財團指示要收購,不惜任何代價,也不擇手段,就是要把這處逼得人煙斷絕。」

  始終在一旁靜靜聽著的煦煦,這時才插話發問。

  「為什麼?那裡的土地又不值錢,他們買了也沒用啊!」

  縱使買方出的價碼很可觀,社區仍有不少像她這種打死不肯搬家的住戶。金錢攻勢不管用,流氓們這才傾巢而出,到處搞破壞。

  「可能是你們社區的地底,埋著什麼金銀珠寶,必須把你們趕跑了,才能開挖。」神偷聳肩。

  「怎麼可能!」煦煦不以為然的嚷著。「我家從爺爺那一代就住在那兒,之前那地方也只是一個鳥不生蛋的荒地,還是因為之後幾十年的發展,才被劃入市區的。」

  「最近店裡有新客人?」衛浩天擰眉問。

  「有。」煦煦點頭。

  「記得對方特徵?」

  「嗯。」煦煦再點頭。

  「知道對方身分?」

  「嗯。」煦煦又點頭。

  「誰?」

  她伸出食指,一臉無辜的指著他的鼻子。「你啊!」

  其他一旁看戲的人聞言差點笑了出來,紛紛轉頭掩嘴的掩嘴,吃餅乾的吃餅乾,喝咖啡的喝咖啡。

  衛浩天嚴酷的俊臉上,青筋隱隱抽動,好一會兒才能繼續發問。

  「除了我之外呢?」

  煦煦雙手抱胸,歪頭皺眉的想著。「嗯……」她沈吟。

  「怎樣?」花穗抱著餅乾,沒耐性的催問。

  「ㄟ……」煦煦更加努力的想。

  「到底怎樣?」花穗湊到她身邊,一臉好奇。

  「啊,我想到了!」煦煦小臉一亮,雙手擊掌。「先前有年輕女孩,她來過一次,但沒有碰任何食物。」她轉頭看向衛浩天,聳了聳肩。「不過,自從你搬進來,她就不曾再出現。」

  眾人嘴巴開開,瞪著兩人。

  「你們住在一起?」花穗首先發出驚叫,問出大夥兒的疑問。

  煦煦無辜地張大了眼,退到衛浩天的身邊,攀著他的手臂,緩緩點點頭。

  「對啊,不行嗎?」他們是想指責她,婚前就……呃……

  一見煦煦竟然毫無預警地去碰豺狼,在場的每個人紛紛作出反應。

  「小心!」花穗大叫一聲,雙手抱頭。

  冷天霽火速拉開老婆,避免她被波及。

  神偷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準備英雄救美,接住被打飛的美人兒。

  等到各就各位,這才發現那一對手勾著手,一臉怪異,瞪著他們瞧。

  「你們做什麼啊?」煦煦眨了眨眼,開始懷疑「絕世」的人們,腦袋都有些問題。

  神偷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半晌後才放下。

  他張口結舌,瞪著兩人勾住的手臂,再看看一臉冷酷的衛浩天。

  「你……你你不是和『騙子』那個老千一樣,不讓別人碰的嗎?」他明明記得,這傢伙和黑耀爵一樣,碰不得的!

  雖然不是有過敏症,但因為某些難明的過往,造成衛浩天根本不和人接觸,這可是「絕世」內眾所皆知的。

  這兩個男人,差別只在於黑耀爵是有意識的扁人,而豺狼卻嚴重到成了反射性動作,碰他一下,對方就被會揍飛。

  「啊,對喔!」煦煦這時才發現,瞪大了眼看他。「你這次怎麼沒打我?」

  「唉呀,原來他還是有打你喔?」花穗捧著小臉,從老公背後探出頭。

  「我每天晚上睡覺,都會慘遭無妄之災,看!」難得找到人訴苦,煦煦拉開長袖,露出好得差不多的瘀青,把閨房秘辛說得格外大聲。

  「呃──」神偷震驚過度,嘴巴張得太大,差點合不攏。

  哇,看不出來,原來這兩位「口味」如此麻辣,還玩到SM等級?

  衛浩天濃眉一皺,托起煦煦的小臉。「不要轉移話題,你剛說的那名女子,記得她長什麼樣?或是有什麼特徵?」

  「嗯,年紀很輕,大概只有二十出頭,長得很漂亮,表情卻很冷淡,黑髮很長,纏著很特殊的紅髮帶。」她詳細的說道。

  他的眉頭沒有鬆開。

  「這個形容太空泛,符合這條件的女人太多了。」神偷歎氣。

  「那就放棄這條線,直接去找那些放火的人,一次把事情解決了。」衛浩天緩慢的說道,薄唇勾起,露出令人膽寒的冷笑。

  「對,事情該解決,我要去找他們算帳!」聽到報仇的事,煦煦的憤怒又被挑起,咬牙切齒地又往門口走去。

  討厭啦,都是他,扯著她說東說西,害她差點忘了要生氣。

  「坐下,我來解決。」衛浩天沈聲說道,雙眸黝暗深沈。

  「不要!」她不領情,氣他不讓她報仇雪恨。「憑什麼要我聽你的?」

  「你是我的女人。」

  她倒抽一口氣。「不是。」

  「是。」

  「不是。」她好用力好用力地搖頭,臉兒都紅了。

  啊,他說什麼?他的?這可惡的傢伙,是選在這時候告白,還是在宣佈,他有權插手干預她的一切?

  「想想你說過的話。」衛浩天看著她,忍耐的表情再度出現。

  「什麼話?」她承認過嗎?或是說漏嘴過?還是他偷聽了她的夢話?

  「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嗯,好吧,她是曾經這麼說過。「對。」

  「所以說你是我的女人。」

  「才……才才才不是啦!你這是什麼歪理!?」煦煦又羞又氣,伸出食指,用力戳他的胸膛,對這詭異的推論感到忿忿不平。

  「你是。」他冷著臉說。

  眾人看向煦煦。

  「不是!」她生氣抗議。

  大夥兒再轉頭,看向豺狼。

  「是!」他咬牙。

  每個人又掉頭,看回煦煦。

  「不是!」她插腰。

  幾個人又回頭,看向衛浩天。

  結果幾次「是」「不是」下來,花穗看得頭昏眼花,不由得扶著腦袋,對老公嘟囔。

  「現在到底是還不是啊?」她小聲問。

  冷天霽微笑,要妻子噤聲。

  「我說你是!」惱她的反應,衛浩天態度轉趨強硬。

  「我說不是就不是!不是不是就不是!」煦煦牛脾氣一來,卯起來就是不肯承認,小腦袋甩得像博浪鼓。

  衛浩天瞪著一臉倔強的她,太陽穴隱隱抽動。下一秒,他伸手抓住她,轉身就走。

  「啊!放手、放手啦!放手,衛浩天,你要帶我去哪裡?」突然被他拉著走,煦煦不肯順從,死命掙扎著。

  「結婚!」

  他火大地丟下這一句,頭也不回地繼續拉著她往外走。

  不是他的女人?他把她娶回家,看她還敢不敢說不是。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嫁給你!」煦煦瞪大了眼,掙扎得更用力,一路看到什麼就抓什麼,拉翻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經過神偷時,她乾脆一把抓住神偷的衣角,賴在地上不肯走。

  衛浩天臉色鐵青,氣得七竅生煙。他單手一扯,撕裂神偷的上衣,一把扛起賴在地上的煦煦,轉身再走。

  煦煦被硬扛上肩,發出尖叫。

  「啊──不要!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救命啊、救命啊,救我!」她對著花穗求救。

  眼見有人受難,花穗奮不顧身地沖上去,卻在看見衛浩天兇神惡煞的臉時,有些畏縮。

  呃,豺狼看起來好兇呢!

  「不是……豺狼,煦煦不願意嘛,你這樣子是逼婚──」她愈說愈小聲,愈說愈害怕,偷偷退到老公身邊。「算了,呃,你當我沒說──」

  衛浩天一路將花穗瞪回她老公身邊,再面無表情地抬頭。

  「幫我找牧師來。」他冷冷地說道。

  冷天霽揚了揚嘴角。「沒問題。」

  衛浩天重新舉步,扛著肩上掙扎不休的女人,回房裡等證婚去。

★第1章

  「嗚……嗚……」

  被窩裡,煦煦傷心嗚咽著。

  衛浩天惱怒地握拳,瞪著床上那團顫抖的隆起,在聽她嗚咽了半個小時之後,終於走過去,掀開她的被子。

  「哭什麼哭?」他僵硬的質問。

  「哼……」她淚眼汪汪,埋怨似地瞪他一眼,背過身去繼續抽泣。

  「有什麼好哭的?」他將她扳回來,惱火的問。

  「我才不要嫁給你啦!」煦煦推開他,癟嘴嗚咽抗議著。

  「嫁給我有什麼不好?」他握緊拳頭,額上青筋暴起,咬牙開口。

  他不讓人碰、不接受命令、不跟人牽扯過深。而這些謹遵不悖的種種,都在不知不覺間為她改變。那些改變,是那麼理所當然。

  煦煦的絕妙甜點馴服了他的胃,而她的甜美,則俘虜了他的心。

  可在這一切之後,這女人竟然說不要嫁給他?

  開什麼玩笑!

  「你會打我!」煦煦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再度撇過臉,覺得萬分哀怨。

  衛浩天深吸一口氣,將她的臉再扳回來,逼近那張淚痕斑斑的小臉。

  「我已經盡量改掉了。」他忍氣吞聲,壓抑火氣。

  「你……你你你每天都板著臉……」他的俊臉近在咫尺,她說得結結巴巴。

  「我又不是小丑,難不成要我天天傻笑。」他眼角抽搐地,懷疑她在無理取鬧。

  「你、你你長得太帥了……」

  這下子,他萬分確定,這小女人的確是在無理取鬧!

  「梁、煦、煦──」

  見他一副快氣爆的模樣,她嚇得一癟嘴,淚珠又開始直直落。

  「嗚……你好兇……」

  「該死!」一見到她掉淚,衛浩天忍不住低咒,不知該掐她,還是狠狠地吻她。

  「別哭。」嘴上冷硬,替她擦淚的動作倒很輕柔。

  他溫柔的動作,教煦煦更加難過,哭得更加哀怨。

  「可惡,你到底想怎樣?」他萬分無奈,氣惱地以手指梳扒過黑髮。

  「你……你又沒有追過我……我不要嫁給不愛我的人……」她邊哭邊抱怨,終於抽抽噎噎地說出真正原因。

  「你就為了這個原因不嫁我?」他瞪著她。

  「這……這這這個就很嚴重啦!」她淚流滿面,理所當然地抗議著,氣他不懂。

  「我有說過不愛你嗎?」他咬牙質問。

  「你也沒說過愛我啊!」她哀怨地嗔他一眼。

  「那種事還用得著說嗎?」

  「當然要說啊!」她一臉理直氣壯。「你不說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你該知道的。」他緊抿著唇。

  轟!

  怒火狂燒,燒得她忘了要哭。她跳起來,用手指戳著他的肩頭。「衛浩天!我又沒有特異功能,更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這種事當然要說出來才曉得啊!就像我愛你,我就會告訴你『我愛你』啊!」

  他看著她半晌,雙眼明亮得不可思議。「那你愛我嗎?」他突兀的問。

  「廢話!」煦煦氣沖沖的脫口而出。

  「那就嫁給我。」

  她瞬間呆滯,怔忡地看著他,這才發現自個兒剛剛說了什麼。

  啊,這傢伙竟然套她的話,讓她說出──

  下一秒,煦煦發出尖叫,抓起枕頭開始攻擊。

  「衛浩天,你這個王八蛋、可惡的、下流無恥的──」

  話才罵到一半,她已經被他制住壓在床上,吻得天昏地暗。

  待兩人為了呼吸而分開,他才貼著她的唇,黑瞳暗沈,聲音沙啞的道:「我愛你。」

  「啥?」她有些茫然,好半晌才理解他說了什麼,不由得雙眼一亮,小臉綻開傻笑。「真的?」

  他挑眉,眼中帶笑,冷酷蕩然無存。

  衛浩天重新吻住了她,大掌探進了她的衣衫內,攫住她粉嫩的渾圓。

  煦煦倒抽口氣,呻吟一聲,伸手想摸他,卻又被他抓住雙手。

  討厭,又來了。

  「讓我摸你……」她小臉泛紅,低聲嬌喘著,輕輕的抗議。

  「不要抓著我的手,我想摸你。」

  他雙眼帶著情慾,渾身熱燙地抵著她,半晌後才鬆開手。

  她小手試探性的隔著襯衫,探上他的胸膛。他雙眼一暗,肌肉敏感地抽動了一下。

  「哇……」

  他的反應,讓煦煦好奇地睜大眼,不由得紅著臉。她心跳如擂,用顫抖的小手解開鈕扣,學他用過的手段,撫摸他的胸。

  衛浩天突然伸手,壓住胸膛上的小手,氣息有些不穩。

  煦煦看著他,眨了眨眼,笑得壞壞的,跟著突然就仰起身,伸出丁香小舌,舔吻他另一邊胸膛。

  「呃!」

  他喉間發出的聲音,讓她玩得更加興起。甚至趁他不注意,反過來將他推倒在床上。

  煦煦坐在他身上,撫媚地笑著,伸出食指,在他裸露敏感的胸膛上畫著圈圈。

  衛浩天粗喘著,想翻身將她壓回身下,她卻俯身,在他耳畔暖昧地吐著熱氣。「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很想試試看在上面是什麼感覺。」她說得好小聲好小聲。

  他渾身發燙,氣血翻湧,兩隻大手扶著她的腰,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煦煦害羞地坐在他身上,連連深呼吸。好了,機會難得,豁出去了!

  她用顫抖的小手,緩緩脫掉自己的上衣。

  他目光灼灼,盯著她粉嫩的嬌軀,克制著想吞下她的欲望。

  煦煦俯身,然後親吻他,一路從他的嘴舔吻到強壯的頸項,直至他偉岸結實且敏感萬分的胸膛,在他那極端敏感的部位徘徊挑逗,有樣學樣的,將他所教導的種種全數奉回。

  衛浩天全身肌肉緊繃,再也無法克制,猛的一翻身,將她壓回身下。

  「啊,犯規!」小嘴才張開,就被他熱燙的唇堵住──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兩人的呼吸才逐漸恢復平順。她窩在他懷裡,享受著歡愛後的溫存。

  煦煦看著天花板,吃吃的笑了起來。「我覺得,你應該早點讓我摸你才對。」這一次,他的「表現」比先前更出色呢,嘿嘿!

  他咕噥一聲。

  煦煦仍是止不住笑,繼續說話。「下次我一定要把你的手綁起來。」那會更刺激吧?

  他還是咕噥著。

  煦煦仍然格格的笑著,好半天才止息。「對了,你餓不餓啊?我突然覺得好餓喔。」他們好像還沒吃飯呢!

  問了一堆問題,她卻聽不見半點回應,半晌後才轉過頭。

  「浩天?」她小聲的叫喚。

  他沒有反應。

  「衛浩天?」她又喚道。

  他還是沒有反應,只聽到規律的呼吸聲,綿密悠長──

  她勉強撐起身子,想瞧個仔細,卻發現他雙目已經合上。

  他睡著了!

  

★★★★★★★★★★★★★★★★★★★★★★★★★★★★★★★★★★★★

  

  眾人安眠的午夜,一間三層這天厝裡卻燈火通明,傳來刺耳的音樂,屋內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這些人行徑囂張,夜裡還肆無忌憚地飲酒作樂,幾乎到了目無法紀的地步,怪異的是鄰居們一律緊閉門窗,敢怒不敢言。

  附近的流氓混混都群聚在這裡,勢力之大,連警方都忌諱三分。他們趕跑了左鄰右舍,獨占一整排的房子,還在門口掛上招牌,美其名稱為「公司」,其實干的還是欺壓弱小,強收保護費那一回事。

  今夜,這棟樓還是諠譁鼓噪,吵得人不得安寧。

  路旁的陰影裡,冒出兩個纖細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接近,窩在門廊的陰暗處,對著頭頂上方張望。

  「他們真的來這裡了?」煦煦壓低聲音,小聲的問。

  她一覺醒來,衛浩天卻已經不見蹤影。她胡亂套上衣服就沖出房來,猜測那傢伙趁她睡著,已經攬下復仇大業,去找那些放火的流氓算帳。

  她先是氣得跳腳,接著皺著眉頭想了想,決定自個兒絕不能缺席,非要親自去討回公道不可。

  好在吾道不孤,她不是單身前來,身旁還有個伴兒。

  花穗從她身後探出頭來,跟著往樓上瞧。「地址是神偷給的,應該沒錯。他說,我老公跟豺狼都上這兒來了。」

  「他會不會說謊?」雖然懷疑神偷很不好意思,煦煦還是懷疑,男人們會聯手騙她們。

  「應該不會,他欠我一份人情。」

  「什麼人情?」

  「呃,他跟我──跟我──要了一帖藥。」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什麼藥?」

  「唉啊,你別問。」

  「哪有人說話說一半的?」煦煦抗議。

  花穗低著頭,臉色緋紅。「不好啦,我真的不能說。」

  好奇心被挑起,哪有這麼容易被打發?煦煦不死心,放餌利誘。

  「我保證不說出去,另外,還烤很多的餅乾跟蛋糕,讓你帶回去。」

  花穗慎重地考慮。「嗯,免費嗎?」

  「一毛錢都不用。」

  花穗咬咬唇,心中經歷強烈掙扎,而道義終究還是在強大的節

  儉意識下敗陣。她先確定四下無人,才湊到煦煦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

  煦煦聽著聽著,眼睛愈瞪愈大。「不會吧?」真看不出來,原來神偷他──

  花穗用力點頭,很是確定。「真的,我沒騙你,他特地跟我要了那帖藥,還告訴我,是為他朋友拿的。有這種毛病的男人,往往很難啟齒,都會推到朋友身上。」兩個女人把腦袋靠在一起,討論著限制級的話題。

  門廊上傳來遲緩的腳步聲,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陰影籠罩了兩個女人。

  她們全身緊繃,動也不動,期待對方快些離開。

  那人卻又搖又晃地走到門廊邊,打了個酒嗝,酒氣全沖了出來。「媽的,今晚喝多了。」他喃喃自語,又張嘴打算打嗝。

  只是,這個嗝打得激烈了些,他肚子裡的食物,伴隨滿腹黃湯,一股腦兒的往外吐──

  「哇!」

  兩個女人眼看情況不對,立刻跳出陰影,忙著閃躲劈頭灑來的穢物,壓根兒忘了該隱藏形跡。

  「老天,好臭。」煦煦抱怨,抬起頭來,剛好跟嘔吐告一段落的醉漢大眼瞪小眼。

  醉漢瞇著眼睛,看了她幾秒鐘,突然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你是那間店的臭娘們!媽的,竟然敢送上門來,老子那天被你男人打的傷,到現在還在疼。」他嚷叫著,伸手就要抓人。

  「該死。」煦煦低咒一聲,連忙問開,擺出戰鬥姿勢,準備來一場硬拚。

  只是,當她發現,醉漢再度張開嘴,做出反胃表情時,她的戰斗姿勢立刻破了功,火速跳離危險範圍。

  論起體力,她可也不輸男人,但是這傢伙邊打邊吐,她實在無力招架,只好跑給他追。

  「臭女人,不要──惡、惡,不要跑──惡──」

  酸臭的味道,溢滿四周,煦煦東躲西閃,跑進屋子裡,情況驚險。

  「快,打他打他!」她嚷嚷著,向花穗討救兵。

  「用什麼打?」花穗一時也傻了,急著想幫忙,卻不知從何幫起。

  「隨便啦!」

  花穗考慮了半秒,接著脫下鞋子,攻擊醉漢。

  煦煦抱著頭亂竄,眼角瞄見樓梯,想也不想的就往上跑。她回過頭,看醉漢還緊追不捨,而跟在後頭的,是拿著鞋子接近的花穗。

  「不要拿鞋子,他不是蟑螂,去換個東西啦!」她被逼到牆角,情況危急。嗚嗚,不要啊,這太殘酷了,她不想要被人吐得滿身都是啊!

  花穗奮不顧身地撲上來,手裡拿的卻還是那雙鞋子。她咬牙切齒,決心拯救煦煦,握緊鞋子就猛敲。「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隨著花穗的敲打,醉漢的嘴慢慢張開,令人驚恐的反胃表情再度出現──

  「啊!」

  「不要啊!」

  兩個女人同聲尖叫,臉色蒼白。煦煦緊閉眼睛,縮在牆角,兩手擋在臉前;花穗則是急得滿頭汗,勒住那名醉漢的脖子,死命地搖晃,對方卻還不動如山。

  就在那人嘴巴張到最大,準備一吐為快時,一隻拳頭陡然從煦煦背後伸來,重重地挨在醉漢的鼻子上。

  只是一拳,醉漢就雙眼翻白,乖乖躺下,危機解除。

  煦煦先是睜開一隻眼睛,確定安全無虞後,再睜開另一隻。她回過頭,發現衛浩天正站在她背後,面無表情地瞪著她。

  「你來做什麼?」他的黑眸裡閃過憤怒。

  「呃,來幫忙。」她小聲地說,死裡逃生的興奮消失,反倒在他銳利的目光下,覺得有點怕怕的。

  「你不該來的。」衛浩天冷冷說道,克制著給那粉臀兒一陣好打的衝動。

  他本想趁著她睡覺,把一切處理妥當,沒想到這小女人不甘寂寞,竟然膽大包天,有辦法追來這裡。

  「他們燒的是我的房子,我有權報仇。」她抬頭挺胸。哼,她才不怕他呢!

  「我說過,我來處理就好。」他瞪著她,青筋抽動。

  「那是你說的,我又沒答應。」她厚著臉皮耍賴,攀住他的手臂,抵死不肯鬆手。「不管,你就讓我跟,最多你揍那些王八蛋時,讓我拿著棍子,在一旁敲幾棒洩憤也好。」

  冷天霽走過來,懷裡抱著差點摔下樓梯的妻子。「不需我們動手,那些人已經躺下了。」他淡淡地說道。

  「躺下了?」煦煦驚愕,推開衛浩天龐大的身軀,咚咚咚的跑上樓去。

  不知何時,喧鬧的噪音停止,大樓內早就轉為死寂。煦煦奔到二樓,瞧見裡頭的情況時,整個人呆住,小嘴張得開開的。

  那些兇惡的流氓們,此刻全都躺下,臉色蒼白,口吐白沫,像垂死的蟑螂似的,對著天花板抖著腿。他們個個面無人色,縱然還沒掛點,大概也是生不如死。

  「怎麼回事?」她詫異的問,在倒地掙扎的男人之間走動,看見先前來店裡威脅的熟面孔時,還會踹踹對方。

  「有人比我們早下手。」衛浩天冷著一張臉說道,走到她身邊。

  「誰?」這些流氓人緣這麼糟,一晚上同時有兩批人來尋仇?

  角落的陰暗處,壯得像熊的男人緩慢走出來,手裡拿著一截已經熄滅的草束。「我。」他簡單地宣怖,走到眾人面前,視線跟衛浩天接觸。

  「阿壽!」煦煦失聲驚呼,詫異極了。「你來這裡做什麼?」

  淳於壽聳肩。「我想,這件事情應該跟我有關,所以來作個了結。」

  「他們也放火燒你的店?」不會吧,這些王八蛋趕盡殺絕了?

  「那倒沒有。」

  「那你──唉啊!」滿地都是翻白眼、抽搐的男人,她一時沒留意,踩到了一個,腳步一滑。要不是衛浩天及時抱住,她肯定跌得鼻青臉腫。

  他看向淳於壽,再瞄一眼滿地傷兵。「他們的目標是你。」這句話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大鬍子抖了幾下,發出笑聲。「你很聰明。」他朝角落揮了揮手,大聲呼喝。「還待在那裡做什麼?快點出來道歉。」

  「師兄,你下毒的手法,還是那麼精湛。」一個女人走出來,低垂著頭,旁人先看到的,是她黑髮上珊瑚色的髮帶。

  煦煦眨了眨眼睛,立刻認出對方。這美女就是先前來過店裡,點了抹茶卻又沒喝的客人。她扯了扯衛浩天的衣袖,無聲的暗示。

  「我下的是藥,不是毒。」淳於壽嘀咕著,看向黑髮女子的表情有幾分無奈。

  「始作俑者是她?」衛浩天雙眼閃過銳利光芒,往前踏了一步,雙拳骨節格格作響。

  淳於壽閃身,擋在兩人中間。「整件事的肇因在我。」

  「解釋清楚。」冰冷的命令,讓人戰栗。

  黑髮女子看向煦煦,接著掉轉視線,看著衛浩天。「我並非台灣人。」她微笑著。

  「出資購地的,是一間外國公司。」冷天霽簡單說道,目光銳利。

  「那只是作為掩護的子公司,實際上,我是『秦集團』的人。」

  她伸手,指向淳於壽。「他也是。」

  衛浩天與冷天霽,兩人表情同時一沈,花穗也瞪大了眼。

  「秦集團」是日本的商界組織,前不久才跟「絕世」有過瓜葛,沒想到事隔不久,兩方人馬又碰上頭了。

  「淳於壽是我的師兄,兩年前離開日本,之後音訊杳然。主上查出,他藏身台灣,下了道指示,要我不論用任何方法,都要把他帶回去。」清澈的目光看向煦煦,看來歉意十足,無辜極了。

  衛浩天冷冷的打斷。「怎麼會牽連到煦煦?」

  「會波及到梁小姐,是一樁意外。我人生地不熟,只能找上地頭蛇,請他們務必找出淳於師兄。」她聳聳肩,說得輕描淡寫,四兩撥千斤,把責任全推得一乾二淨。「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粗暴。」

  「你做事太霸道了。」淳於壽嘀咕著,雙肩下垂,被這可怕的執念打敗。

  「你不離開日本,不隱藏形跡,不就沒事了?」長髮美女哼道。

  搞清楚來龍去脈,煦煦嘟起紅唇,埋怨的看著淳於壽。

  「你早點跟她回去不行嗎?連累了我,害我連房子都沒了。」

  想到燒得精光的,她心裡滴血啊!

  「請放心,我會賠償全部損失。」

  「你賠償了,我的房子還是回不來。」

  「請給我一些時間,我能還你一棟一模一樣的。」長髮美女仍是帶著笑。

  啊,真的嗎?真的能還她一棟一模一樣的屋子?聽見對方這麼有誠意,煦煦心裡的恨意瞬間少了八成,紅唇也忍不住彎起。

  唉啊,話說回來,自個兒跟阿壽也是朋友,不能不給點面子吧?

  衛浩天看了那張發亮的小臉一眼,冰冷的視線又掉回來。

  「你們之間的糾紛我不管,我只是有仇報仇,誰對我的所有物下過手,我就找誰。」冰寒的語調,銳如冰錐。

  「你本來想怎麼做?」

  一抹擰笑躍上嘴角,衛浩天雙眼閃動,掃視地上傷兵一眼。

  「殺了。」

  淳於壽搖頭晃腦,不很贊成。「不好不好。」他連聲說道,指著一旁的煦煦。「她可不會贊成的。」

  寶貝房子能復活,又看到這些人倒地不起,她心裡舒坦,口吻也軟了些。「是啊,不需要殺人嘛!」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她走過去一人補了一腳,才又回來。

  淳於壽點頭,表情遠比平日陰鷙。「知道這些人惡劣過頭,我先來教訓他們,也算為你跟煦煦致歉。」他拿出手中的草束。

  「這是我調配的草藥,燃燒後的煙,吸入後會造成暈眩嘔吐。

  吸入這些煙,頸部以下會癱瘓一個月,動彈不得。這樣的處置,你滿意嗎?」他問道。

  「好,就這麼辦吧!」煦煦大方地說,替衛浩天點頭。

  他惱怒的低頭,瞪了她一眼。

  「瞪我做什麼?阿壽都說了,是誤會一場啊!」她抬頭挺胸,瞪了回去,眼睛還睜到最大,看他是不是敢有意見。

  銳利的抽氣聲響起,衛浩天先閉上眼睛,從一數到十,再睜開眼睛。

  「你要我放過他們?」他直視她清澈的大眼兒。

  煦煦點頭。「反正他們吃過苦頭了。」

  再說,上蒼有好生之德,她也不希望他亂殺人啊!

  他瞪著她看了半晌,之後緩慢點頭。「我聽你的。」

  煦煦笑開了臉,拍拍他的臉。「好乖,回去做蛋糕給你吃。」

  其他人直到此刻,才鬆了一口氣,知道煦煦剛剛消弭了一場血腥屠殺。豺狼不是隨口說說,而是真的想大開殺戒。只是,那些冷戾的殺氣,在煦煦的注視下,不知不覺的蒸發,終至消失不見。

  真是令人驚訝,這麼冷酷的男人,竟也不忍違逆一個小女人的意思。

  愛情的力量,總是令人不斷驚奇。

  長髮美女淡淡一笑,走到淳於壽麵前。

  「師兄,我們可以走了。」她說道,率先轉身。

  淳於壽歎了一口氣,大鬍子抖啊抖。他點點頭,跟著轉身。

  「阿壽,你要去哪裡?」煦煦出聲,好奇的問。蜜月要是知道,阿壽有這麼漂亮的師妹,會不會吃醋?

  淳於壽無奈地聳肩。「我去一趟日本,沒多久就可以回來。」

  他揮了揮手,跟長髮女子一同走進黑暗。

  「喂,阿壽,你不能走,蜜月那裡我怎麼交代?喂!」煦煦還想喊叫,黑暗中卻悄然無聲,沒半點回應。她心裡一急,想追上前去,纖腰卻驀地被抓住。

  「不許去。」衛浩天簡單說道,拉著她往反方向走。

  「為什麼?」她不斷掙扎,像活蝦似的亂扭,卻沒半點功效。

  「他會處理自己的事,你幫不上忙的。」他腳步堅定,沒有半分停滯。

  「但是──」被拉了一大段路,煦煦忍無可忍了。「唉啊,你要拉我去哪裡啦?」這男人非得這麼霸道嗎?

  「回去。」

  「回去哪裡?」

  「『絕世』。」

  「為什麼?」

  「牧師在等著?我們證婚。」

  啊,對喔,他們要結婚了呢!

  煦煦偷偷瞄著他酷酷的側臉,粉臉變得嫣紅,掙扎也變軟了些。反正都快成夫妻了,她也別那麼堅持,就順著他一些也不錯嘛,畢竟,他前不久才承認愛她,值得好好獎勵一番呢!

  掛在他手臂上,她紅唇彎起,漾出一個幸福的微笑,小腦袋貼上他的肩。

  衛浩天扯著臉兒紅紅的煦煦,往「絕世」的方向走去,兩人的背影在月光下意走愈遠,終於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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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市郊的社區裡,一間蛋糕店重新開張。

  這兒曾經慘遭祝融,燒成一片焦土,卻在建築公司的趕工下,迅速恢復舊觀。

  美味的蛋糕、可口的簡餐,及女主人令人窩心的笑容都如同以往,唯一不同的,是這店裡多了高大沈默的男主人。

  他總是坐在角落,敲打著電腦,偶爾她探出櫃檯,呼喝出聲,才安靜地遵照指示行動。剛開始,所有人都怕他,慢慢的,他的面容不再冷酷、眼神不再冷冽。之後,他開始懂得微笑。

  說實話,他的笑容還是很嚇人,有些僵硬,需要多多練習。

  偶爾,客人們會瞧見,兩人緊緊交握的手,那親暱的氣氛,總讓人發出會心的微笑。

  這間店總是飄著溫暖的、甜甜的香氣,那是一種名為幸福的味道。

  倘若你哀傷,倘若你難過,請到這裡來,這兒有最好的甜點、一對恩愛的年輕夫妻,以及觸手可及的幸福。

  歡迎光臨。

[全書完]
 		欲知冷天霽與花穗的愛情故事,請看《惡魔的枕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