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
【簡介】 哇,這個剽悍的男人是她的管家!? 闕七夕明明就記得,她是找了位大嬸回來, 為啥那層面具一撕,大嬸竟成變成一個剽悍的大男人? 「同居」了一個多月,她才赫然驚覺不對勁, 他不但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避開狙擊者的追殺, 還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 就連她穿幾號內衣都「摸得」一清二楚…… 絕世集團的「鬼面」戰不屈是個謎般的男人, 他時而陰鷙嚴酷,時而平易近人, 從來沒有人能看穿那層與生俱來的偽裝, 保護這個古靈精怪的天才少女,只是他的職責所在。 然而這不知死活、四處闖禍的小女人, 就是有本事惹得他失去賴以維生的冷靜, 更糟糕的是,他萬萬料想不到, 那雙慧黠的眸子,居然能夠看穿他的真面目……★楔子
★第1章日本東京燠熱的七月,東京街頭人人揮汗如雨。
位於市中心的一棟巨大玻璃帷幕大樓,反射日光,閃爍著刺目的光芒。整棟大樓全屬於「秦」集團所有,門禁森嚴,閒雜人等只要在門前稍做停留,就會被面無表情的警衛盤問,繼而驅離。
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自由出入。而其中更少數的人,才有資格踏入這棟大樓的頂樓。
這棟大樓內儲存著全世界最頂尖的生化科技,龐大的利潤由此創造,各種超乎想像的現代化設備,對大樓內人員來說早已稀鬆平常。
但,令人詫異的,大樓的最頂樓,竟是純然的日本和式建築。
放眼望去,是滿地潔白的沙,卵石小徑蜿蜒向前,小徑兩旁是花團錦簇的櫻樹。
頂樓其實是一個巨大的溫室,溫度與濕度都被嚴格控制,燠熱與嚴寒,從來不曾侵襲這兒。芬芳的櫻花則是透過基因改良,違反了自然,終年都不凋謝,永遠綻放最美的花朵。
這兒的舒適與美麗,都是以人力扭轉自然所造成。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雪白的綢襪踩過小徑,急促的走向盡頭的那間和室。
唰的一聲,紙門被拉開。
「你要殺阿政?」甜潤的嗓音裡,充滿了驚慌。
站在紙門前的,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女人。她穿著精緻的和服,絲綢上繪著紫陽花的花樣,舉手投足間,有著讓男人瘋狂的嫵媚與柔順。
和室之內,兩個男人停止談話。
「總裁。」年輕男人挺直背脊,神態嚴謹,恭敬的低頭致意。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氣勢非凡,神態懾人,冷電也似的目光不帶任何感情。他抬起頭來,那雙火光炯炯的黑眸,緩緩瞥向她。
「過來。」籐田淡淡的說道。
鳶子咬著粉嫩的唇,全身僵硬,像被催眠般走向他。
她一直不能拒絕他。
從她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起,她就徹底沈淪了。因為愛情,她捨棄一切,甚至聽從他的命令,懷著他的孩子,嫁給另一個男人。十幾年來,她一直是他手中美麗的傀儡。
年輕男人雙手撐地,恭敬的俯身行禮,無聲的退出。
籐田握住她的手,將她嬌軟的身子拉入懷中,黝黑的大掌探入淡紫色的和服,撩開白綢襯衣,撫上滑潤的肌膚。
「有人告訴我,你要殺阿政。這是真的嗎?」鳶子焦急的追問。
「是哪個人多嘴的?!」他沒有否認。
她倒抽一口氣,臉色刷白。
「我不相信──」
「為什麼不相信?」他微笑。
「不、不──你不會殺他、你不能殺他,他是──他是──」
「他是我們的兒子。」籐田接話,拆下她的髮簪,看著那黑瀑般的長髮奔瀉而下。
籐田是最優秀的商人,有最敏銳的眼光,知道何種生意,能為他帶來最多的財富。他不擇手段的賺取金錢,踩著旁人的血汗,一步步的往上爬,只要能夠換取財富,他能夠忍心犧牲任何人。
二十幾年前,他的目光鎖定了「秦」集團。
生化科技產業是財富、創意及競爭力的產業,雖有風險,但是利潤極高,只要押對寶,就可以一本萬利。
「秦」集團屬於槙村家族所有,多年以前,籐田就已經看出,它的遠景不可限量。他用盡手段,將槙村家的么子推上集團的頂端,還將鳶子嫁入一豪門,而他則名正言順的成為副總裁。
相較於溫厚的槙村,他才是真正掌控權力的人。
兩年前,槙村因急病暴斃,鳶子繼任總裁,籐田原本以為,這個龐大的集團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萬萬沒想到,那顆本該萬無一失的棋子,竟反過來成了他最大的威脅──幾個月前,阿政從槙村家宅邸內失蹤,同一時間內,集團內部分的菁英成員也失去蹤影。這群人擅自離開日本,行徑詭密,如今更明目張膽,放出消息,即將透過拍賣集團,拍賣一項生化配方。
那項配方,原本該屬於「秦」集團所有。阿政的舉動,無疑是對籐田的挑釁。
「你既然記得阿政是我們的兒子,你為什麼還要派人去殺他?」鳶子顫抖的問,不安的看著籐田。
虎毒不食子,為什麼他可以毫不在乎的下令狙擊親生兒子?
「鳶子,阻擋我的人都該死。」他微微一笑,扯開她的腰帶。「即使是我的親生兒子,只要他存心與我為敵,他就該死。」他低下頭,吻住懷裡劇烈顫抖的女人,吞嚥她的低泣。
鳶子來得太慢,來不及制止籐田下達狙殺令,剛剛離去的年輕男人,就是去執行那可怕的任務。
首先,是那些出走的核心成員,倘若還識時務,願意回到「秦」集團內,就可以保全性命,要是反抗,一律殺無赦。他會一個又一個,緩慢而持續的,殺盡阿政身旁的人。
這些殘忍的手法,要是能夠馴服得了阿政,逼得他乖乖回來認錯,籐田或許還可以看在父子血緣的分上,勉強饒他一命。
假使,手段用盡,卻仍舊馴服不了──那麼,他就非死不可!
★第2章台灣台北近郊啁啾的鳥鳴一陣接一陣,迴盪在山區的綠蔭之間。
這裡是「長平」,一處依山而建的社區,此處風景秀麗、僻靜清幽,每棟建築都各具特色。有的是雕樑畫棟,宛如縮小版的東方宮殿;有的是白牆白窗,門上掛著一塊淡藍色的手染小簾,清雅得像愛琴海岸上的民居。
太陽剛露臉沒多久,社區內一片寂靜,人們都還沈浸在美夢中。
倏地,刺耳電鈴聲響起。
鈴──鈴──電鈴聲持續五秒,然後停止。
受到拜訪的那戶人家毫無反應,大門深鎖。訪客不止目善罷干休,再次按下電鈴。
鈴──鈴──催魂似的電鈴聲響徹屋內,也傳遍左鄰右舍,擾人清夢不說,還吵得人人神經緊繃。重複數次後,鍥而不捨的行動總算得到回應,對面那棟歐式小屋的屋主不耐噪音騷擾,推開二樓的窗戶,隔空咆哮。
「闕七夕,開門!」他吼道,只差沒拿著大榔頭衝上前,為訪客敲破大門。
門內靜悄悄,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這個小妮子貪睡,那該死的電鈴卻又效能奇佳,響得連一公里外都聽得見,而門前這個人,規律的重複按鈴動作,態度堅決。
看來,要是不把她叫醒,大家的耳根都難以清靜了!
一隻琉璃金剛鸚鵡飛過巷道,紅紅綠綠的羽毛,讓人目不暇給。它嘎叫兩聲,撲飛著翅膀,滴溜溜的眼睛睨著訪客,端詳了一會兒,這才從二樓的窗戶飛竄入屋。
它見義勇為,自願擔負重責大任,入屋去喚醒它那貪睡的主人。
二樓的房間裡,在凌亂的床舖上,躺臥著一個嬌小的女人。
闕七夕穿著可愛的動物睡衣,窩在床上,睡得歪歪斜斜,雙手抱著枕頭,眼兒緊閉,紅唇嘟嘟嚷嚷,不知在說什麼夢話。清晨的陽光,落在她身上,裸露在睡衣外的修長手腳,以及一小截纖腰,都粉嫩得好誘人。
她睡得正甜,對吵翻天的電鈴聲充耳不聞。
鸚鵡降落在枕旁一疊寫滿化學算式的紙張上,低下小腦袋,用尖尖的鳥喙咬住她的頭髮,又拉又扯。
「起床、起床,嘎!」
「唔,別吵──」她雙眼緊閉,無意識的揮手,卻神准的敲中鸚鵡的腦袋。
無端遭到重擊,鸚鵡哀叫一聲,痛得全身羽毛亂抖。
一片好意卻遭拳頭伺候,它含恨展翅飛下床舖,在亂得媲美倉庫的屋內尋尋覓覓,終於選中床邊一小塊布料,鳥喙叼起布料,從窗戶飛了出去。
無意間得罪寵物的小夕,仍陶醉在夢境中,紅嫩的小嘴仍在喃喃自語。
「唔,嫂子,我還要吃──」她正在夢裡享用嫂子的好廚藝,把一桌又一桌的好菜全掃進肚子裡,卻還是覺得飢腸轆轆,好餓好餓。
嬌軟的聲音低喃了一會兒,彎彎的柳眉漸漸蹙了起來,美夢裡有了掠奪者,殘忍的搶走美食佳餚。她抓緊枕頭,粉臉上無限委屈。
「嗚嗚,不──不──不要──老哥,不要搶我的布丁!」她哀求著,連夢裡都在跟哥哥搶東西吃。
鸚鵡再度飛進來,那一小塊布料已經不見蹤影。
這回,它謹慎的選擇落腳處,直接降落在她腦袋上,還小心翼翼的睨著她,觀察她的舉動,嚴防再度無辜被毆。
「嘎,起床、起床啊,門外有人!」它靠在她耳邊,用粗啞的聲音怪叫著,倣傚早已被扔在角落、碎得四分五裂的鬧鐘,發出巨大的噪音。「嘎嘎嘎嘎嘎嘎!起床、起床!」
魔音穿腦的絕招果然有效,驚天動地的連串鳥叫,嚇跑小夕夢裡即將到口的布丁。她嚇得跳起來,雙目圓瞠。
「實驗室爆炸了?」她緊張的左顧右盼。
「不是。」
「喔。」她鬆了一口氣,雙眼再度變得惺忪。「哪邊涼快,你就飛去哪邊晾著,別來吵我睡覺。」
「嘎,樓下有人,嘎嘎!」鸚鵡不死心。
「別吵啦,我沒有約人,那傢伙說不定是個推銷員,你去打發他滾吧!」她沒好氣的嘟嚷著,又把小臉埋進枕頭裡,試著去追逐夢境裡愈跑愈遠的可口甜點。
嗚嗚,布丁啊布了,別跑啊,求求你回來啊!
還沒追上布丁,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她瞌睡蟲橫行的腦中。
不對啊,推銷員無法進入「長平」社區,能上門按電鈴的,肯定是熟人。只是,她又不認識有哪個人,來找她時,還懂得該禮貌的按門鈴的──她陡然撐起身子,低叫一聲,逗留在頭上的鸚鵡,被嚇得立刻起飛,迅速躲到一旁去。
「啊!會不會是新管家來了?」小夕喊道,這才想起自個兒先前聯絡過管家協會,正在苦等新任管家上門。
半個月前,大哥闕立冬帶著大嫂丁緹娃去蜜月旅行,把她扔在這兒,她就陷入難以想像的可怕地獄中。
或許是闕家的遺傳基因上有著什麼嚴重的缺失,反正她與大哥都對家事一竅不通,甚至沒有維持環境整潔的基本能力。只要是闕家人居住過的屋子,絕對是慘不忍睹,亂得像是被機關鎗掃射過。
大嫂的出現,對兄妹二人來說,簡直就是上蒼的恩賜!
她帶來乾淨整潔的屋子、溫熱可口的食物,讓兄妹二人感激涕零。只是,可惡的大哥顧著自個兒快活,竟然抱著老婆去享受蜜月,讓小夕從美好的天堂重新墜入凌亂的地獄。
被大嫂養得舒服了,面對自個兒造成的混亂,她反倒變得無法忍受。
當地板消失在書報與灰塵之中、衣裳堆積如山,飢餓的腸胃吞完兩箱泡麵後,她決定採取行動,祈求上蒼的二度垂憐。
小夕打電話到管家協會,請他們派一位管家過來。她願意提供食宿、優渥的薪水,只求那位管家能創造奇跡,把她從飢餓與混亂的地獄中拯救出來。
「電鈴響很久了?」她焦急的問。
「嘎──」
「該死,笨鸚鵡,你為啥不早點叫醒我?要是新管家跑了怎麼辦?」她擦擦嘴角因逼真夢境而淌出的口水,火速的跳下床,抓起床邊的黑色帆布大背包,轉身就往樓下衝,怕對方不耐久候,說不定就會掉頭離開。
鸚鵡嘎叫兩聲,追在她背後飛了出來。
鈴──鈴──「等一下!我來了──」她邊跑邊喊,拖著大背包,咚咚咚的踩過滿地的書報雜物,跨過崎嶇不平的地面,急著要去開門,一時沒留神,在下樓梯時踩了個空,整個人猛然往前一撲──「唉呀──啊──」
嬌小的身子溜滑梯似的,又跌又撞的摔下樓,用最不雅的姿勢,摔趴在一樓地上。那個鮮少離身的寶貝帆布大背包,也跟著滾下樓梯,砰的一聲,四平八穩的壓在她背上,重得讓她難以呼吸。
小夕呻吟出聲,半晌無法動彈。
好痛!
她全身每一塊骨頭全被撞得發疼,身體像是快散了,清麗的五官因為劇痛,揪得像顆小籠包。
「嘎嘎嘎,笨蛋,走路不長眼,嘎嘎嘎──」鸚鵡幸災樂禍的怪笑,在她腦袋上盤旋。
「忘恩負義的傢伙,白養你了!」她恨恨的說道,瞪著那只囂張過頭的畜牲。
這傢伙是她實驗室裡的失敗品,原本是想試著操控羽毛顏色,沒想到助手弄錯培養液的比例,這只鸚鵡破蛋後,智商過高不說,還嘴巴惡毒,外加心胸狹隘,常把她惹得火冒三丈。
躺了一會兒,確定四肢跟腦袋都還安然無恙,沒有摔斷,小夕才慢吞吞的爬起來。
鈴──鈴──「拜託你等一下,不要走啊!我很快就來開門了!」她高聲嚷著,推開堆成小山般高的雜物努力前進,偏偏這一路上障礙無數,短短十幾公尺的路程,她花了五分鐘還走不到一半。
踉蹌的走走停停,摸索到客廳中央,小夕只覺得腳邊一緊,睡褲的褲腳也不知被啥東西鉤著,整個人重心不穩,驚險的往前傾──砰!
「嘎嘎嘎嘎嘎嘎──」鸚鵡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樂不可支的亂飛亂繞,絲毫不同情主人。
怒氣在她腦袋裡炸開,發抖的小手探進帆布大背包裡,摸出一個馬克杯。她瞇眼瞄準,接著深吸一口氣,用力往笑個不停的鸚鵡砸過去。
鸚鵡急忙撲飛,驚險的閃過攻擊。馬克杯錯過目標,在牆上撞碎,破碎的瓷片嘩啦啦的掉了一地。
「嘎,你殺鳥啊?」它怪叫著,嚇得羽毛簌簌亂掉,五顏六色的鳥羽飄得到處都是。
氣昏頭的小夕摸出更多的馬克杯,一個接一個的扔出去。鸚鵡亂飛,左閃右躲,已經夠凌亂的屋子,又增加大量的碎瓷與羽毛。
「嘎嘎,不要啊!女王饒命啊!饒命啊女王!」它氣喘吁吁,態度乍變,一遇上危險,什麼話都說得出來,甚至狗腿的尊稱她為女王陛下,想熄滅她的怒火。
小夕咬著紅唇,捏緊手裡的馬克杯,攻勢暫停。
不行不行!要是繼續砸它,讓它女王女王的喊個不停,不知情的人聽見了,說不定要以為她在家裡對這只鸚鵡玩SM遊戲。再說,新任管家還在等著她開門,她可沒時間再跟它瞎混下去!
衡量情況後,她總算收起馬克杯,暫時饒它一條鳥命。
「閉嘴!再吵的話,我就拔光你的毛。」她瞪著它,狼狽的爬起身,嘴上一面威脅,雙手還附帶動作,加上猙獰的表情,效果頗為強烈。
鸚鵡上幾刻閉起鳥喙,乖乖聽話,還斂起羽毛,眨著滴溜溜的眼睛,裝出一副乖巧無害的模樣。
小夕哼了一聲,挺起纖細的肩膀,享受屬於主人的權威,大搖大擺的往門口走去。
她握住門把,收斂起方才撲殺惡鳥的殺氣,嫩嫩的紅唇掛上微笑,恢復成甜美可愛的小女人,這才把門打開。
「對不起,這麼慢才來開門,屋裡出了一些岔子,我──啊,好痛──」客套話還沒說完,清脆的嗓音再度走調,化為疼痛的慘叫。
馬克杯的殘骸遍佈整屋,一枚尖銳的碎瓷,剛好躺在門口,她只顧著開門,根本沒有瞧見,柔嫩的小腳沒穿鞋,赤裸裸的踩上去,立刻被扎得破皮流血。
小夕抱著痛腳,哀哀慘叫,在原地跳啊跳,鬆軟的短髮烘托著小臉,在狼狽之中,卻又有幾分的可愛。
她今天是怎麼了?莫非是流年不利、災星當頭?!
她連連吸氣忍痛,一屁股坐倒在雜物上頭,含淚低頭,伸出顫抖的小手,挑出那塊該死的碎瓷,再咬牙切齒的把它扔到牆角去。
咦,天色怎麼突然暗下來了?
她愣愣的抬起頭來,赫然發現巨大的陰影就站在眼前,阻擋了光線。一個記頭大馬、看來壯得像棵樹的女人正低著頭,滿臉詫異的看著她。
這個女人好高大啊!
鸚鵡顯然跟小夕有同感,飛旋而下,繞著高大的訪客身旁繞了一圈,接著就飛回天花板的專屬鞦韆上。
「好高!好壯!嘎嘎嘎嘎!」它發表評論。
這率直得接近傷人的話語,讓小夕立刻跳起來,連忙擠出笑臉陪罪,就怕鸚鵡的話,會傷到對方的女性自尊。
「抱歉,你別介意,那只笨鳥欠缺管教,嘴巴壞透了。」她滿臉期待,小心翼翼的開口。「請問,你是管家協會派來的嗎?」
「是的。」女人禮貌的微笑,雖然身材巨大,但是表情卻親切而和善,給人一種溫和舒服的感覺。
小夕發出一聲歡呼,雙眼閃亮,如獲至寶的撲上去。
「太好了,我等了你好久了!來來來,別站在門口,快請進!」她熱絡的招呼著,拉著對方往屋裡走。
說真的,她原本以為,所有的管家都長得跟她嫂子一樣,纖細嬌小。哪裡想得到管家協會介紹來的,竟是全然不同的典型,除了那和善的態度,就找不出任何跟嫂子相似的地方。
不過,意外歸意外,她可是一點都不介意!
只要有東西吃,房間能變乾淨,就算是管家協會派只恐龍來,她都沒意見。
對方踏入屋內,目睹滿屋的混亂後,立刻雙眼發直,如同任何一個初次踏進闕家地盤的人,被她製造混亂的功力震懾住。
「這屋子就你一個人住嗎?」一個小女人,竟能把一棟屋子搞成這樣?
「是啊!」小夕的粉臉略略轉紅,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最近太忙了,沒時間收拾,屋內有些亂──」
「沒關係,我見過不少家庭,屋子比你這裡更亂。」
小夕咬著紅唇,心裡充滿感激,再次感受到這位小姐心地有多麼善良。
噢,李小姐肯定是在安慰她!她心裡有數,知道這世上不太可能會有比她家更凌亂的屋子,李小姐會這麼說,只是想讓她好過一些罷了。
「管家協會的會長跟我大略介紹過──嗯,你是李小姐,對吧?」她從帆布大背包裡翻出一張便條紙,紙上是中日英文交錯使用的凌亂筆跡,只有她自己才認得出來。
李小姐點頭,嘴角仍掛著笑容,一派慈眉善目的模樣。她的視線在屋內繞了一圈,落到鸚鵡上頭。
「嘎!」鸚鵡頗為大牌的嘎叫,還轉過身去,鳥屁股朝向客人。
眼看寵物態度惡劣,小夕連忙跳上前去,抱住李小姐的手臂,焦急的左搖右晃。
「李小姐,你會留下來吧?千萬別因為這只臭鸚鵡,就拒絕做我的管家啊!」說到後來,她已經熱淚盈眶,只差沒抱著李小姐的大腿痛哭失聲。「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小臉上漾滿哀求,這樣的神情,足以勾起任何人的憐愛。
那粉嫩的臉頰白裡透紅,宛如可口的水蜜桃,誘得人難以決定是該吻她,還是輕輕啃咬。尤其是那雙貓兒般慧黠的大眼,靈活得不可思議,洩漏她所有情緒,不論是雀躍或是憤怒,都瞞不了旁人。
柔軟的短髮、精緻的五官,以及那身綴滿小貓圖案的睡衣,讓她看來像個孩子。但睡衣下隱約起伏的玲瓏身段,又暗示出她已是個成熟的小女人。
這複雜而矛盾的組合,反倒成了一種天真無邪的誘惑──李小姐望著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表情沒有分毫改變,一抹詭異幽暗的光芒,卻在瞳眸深處一閃而逝。
那光亮瞬間就消失無蹤,再度被掩蓋在和善的態度之下,小夕根本就沒有察覺到。
「別擔心,我會留下來的,這是我的工作。」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裡,其實藏著弦外之音。
只可惜,小夕還是沒發覺事有蹊蹺。她一聽對方肯留下,立刻想到那些可口溫熱的菜餚、乾淨整齊的環境、酥酥軟軟的被窩又將再度報到,早已興奮得神智不清,哪裡還有心情去顧及其他?
「你願意當我的管家?替我煮飯、洗衣、整理屋子?」她追問,雙手抱得更緊,嬌小的身軀也跟著往前貼,只差沒像無尾熊般,手腳並用的爬上去。
李小姐保持微笑,輕輕點頭。
這次,閃過瞳眸深處的,是一小簇的火苗。
「太好了,我這就去逮那只臭鸚鵡來跟你道歉。」小夕歡呼一聲,探手到大背包裡,想找出武器來抓鸚鵡。
「嘎──女王,不要啊!女王,饒命──」眼看大難臨頭,鸚鵡又開始怪叫求饒。
「饒了它吧,我不會介意的。」李小姐微笑聳肩,像是早就習慣旁人拿她的身材開玩笑。
男人嘴上都說著,不論美醜,一律平等,但是雙眼卻都愛跟著美女打轉,要是見到身材比他們高大的女人,滿腔的自卑,更是自動轉成嘲弄。一想到這麼善良的女人,卻因為外型而被取笑,小夕就覺得好心疼。各種可歌可泣的故事,在她的腦袋瓜裡轉了一圈,讓她幾乎要為李小姐一掬同情之淚。
這世間以貌取人的人太多了,更何況這會兒竟還有以貌取人的鸚鵡!
「冒昧請問一下,你幾歲了?」小夕問道。
「三十二。」李小姐露出和善的笑容。
「你有男朋友嗎?」她追問。
「沒有。」和善的微笑有點僵硬。
小夕雙眼發亮,綻出微笑。
「這樣嗎?好!那麼我來幫你介紹男朋友吧!你心地這麼好,肯定會有懂得欣賞你的男人,會發現你有多麼珍貴──」她愈說愈高興,迫不及待想當月下老人。
「闕七夕小姐」和善的微笑十分僵硬。
「叫我小夕就行了,大夥兒都是這麼稱呼我的。」她漫不經心的說道,還在腦袋裡過濾合適人選。「來,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我可認識不少好男人,身強力壯、體格一流、正值壯年──」
「謝謝,你真是個善良的女孩。」和善的笑容僵硬得像是快裂了。
小夕彎著紅唇,笑得好甜。
她有預感,自己一定能跟這位管家相處得很愉快。
「那麼,在我們一邊討論你喜歡哪種男人的時候,可以麻煩你,順便煮些食物讓我祭祭五臟廟嗎?」吃了半個月的泡麵,她好懷念其他的食物,只要一想起來,就饞得口水直流。
「你餓了?」
她用力點頭,差點沒扭傷了頸子。
「想吃些什麼?」
「燉牛肉!」小夕雙眼發亮。
李小姐點頭,正準備去張羅食物,眼角瞄見猶自大敞的門口,她又轉過頭來,俯視著眼前纖細的小女人。
「對了,小夕。」
「嗯?」
「請告訴我,那只鸚鵡叼出去,掛在樹上的內褲是不是你的?」
只見門前的木棉樹上,高掛著一件薄薄的女用內褲,正隨著清風飄搖,內褲上的小熊圖案,對著路過的鄰居咧嘴微笑,一臉的無辜。
目睹貼身衣物被高懸在樹上,精緻的小臉蛋,因為怒氣,由白變紅,再由紅變青,小拳頭也捏得緊緊的。
半晌之後,火山終於爆發了,小女人的怒吼與鳥類的慘叫同時響遍屋內。
「該死的笨鳥,我殺了你!」
★第3章重溫天堂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李小姐沒花費多少功夫,輕易就將那亂得宛如廢墟似的屋子,整理得井然有序。雪白的地磚不再蒙塵,終於能夠重見天日,至於滿屋的雜物,則是被分門別類,各自收妥。
以往,小夕總把食物放得過期,再把它吃進肚子裡,讓強壯的腸冑與食物決一生死。冰箱裡更是堆著許多吃了一半就忘記,以及一時好奇買回來的奇怪食物。
在李小姐的整治之下,過期食物全被掃地出門,每日端上餐桌的,都是新鮮熱燙的佳餚。
小夕就在這無微不至的照料下,過了一個多月的逍遙生活。
在這段時間裡,她窩進地下室,專心做研究。要是踏出地下室,則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全都交由李小姐伺候,懶惰得比先前更徹底口
啊,她真要懷疑,是自個兒上輩子燒了好香,不然怎麼能聘來如此完美的管家呢?
小夕坐在車裡,雙手抱著寶貝大背包,嫩嫩的唇上始終噙著笑意。
出門之前,她才吃了一盤新鮮的生菜沙拉,跟兩大碗的海鮮咖哩飯,她像只被喂得飽飽的貓兒,滿足得想笑。
「李姊,真是對不起,屋裡的事已經夠你忙了,我卻還讓你兼任司機。」她滿懷歉意的說道,一面伸長手腳,在座位上伸懶腰。
她是有駕照,但是不知為什麼,大哥闕山止冬就是不信任她的駕駛技術,勒令她必須遠離駕駛座。
兄命不可違,而她又必須出門,到一間研究中心去拿實驗數據,萬不得已,只能向無所不能的李小姐求救。
「沒關係,我剛好要去超市買食材。」李小姐微笑,將車子停在一棟大樓下。
小夕打開車門,嬌小的身子先跳出車子,這才用盡力氣的拉住背包往外拖。龐大的背包左挪右擠,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被她拖出去。
「等我一下喔,我只是去拿個數據,不會花費太久的時間。」她愉快的揮手,一蹦一跳的往大樓裡沖,鸚鵡則是追在她腦袋後頭飛。
小夕踏入電梯,取出特別的晶片,刷過光譜分析儀。
電梯啟動,接著主動上升,在某個特定樓層停下,鐵灰色的大門無聲無息的滑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整層寬闊的樓面。
樓層內絕大部分的空間,都以防彈玻璃隔絕,裡頭是無菌室,許多身穿生化滅菌衣的研究人員在其間走動,分析各種數據。
從外表看來,這棟大樓只是尋常的商業大樓,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大樓的內部,有一間以私人名義開設的實驗室,裡頭擁有最先進的光學儀器,能做詳盡的生化分析。
經過層層關卡,小夕被帶到一間貴賓室內。
桌上擺著一杯熱燙的日本茶,而她先前委託的資料,則安然疊在一旁。
她雙眼發亮,歡呼一聲,雙手一撐就跳過沙發,咚的一聲落進沙發裡坐好,迫不及待的抓起資料,湊到眼前翻看。
「別坐、別看,嘎嘎──」鸚鵡嘎叫一聲,知道她一埋進資料裡,就要耗上許久。
小夕沒有理會,視線盯著資料。一扯上工作,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看來神采奕奕,但是魂兒全跑進資料裡,喚都喚不回來。
「走啦走啦走啦走啦──」鸚鵡像跳針的唱片,嘎嘎叫個不停,咬著她的頭髮猛拉。
頭髮慘遭寵物啃咬,她偏著腦袋,視線還不肯離開數據。
唔,她研發出的新型酵素,用在人造皮膚上的結果,比第二代的效果更好,成分在常溫下也頗為穩定。看來就算直接用在人體上,應該也沒有問題了──貴賓室的門被推開,兩個男人走入,在門邊停住,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嘎!」鸚鵡的羽毛都抖起來了,連忙跳上資料,用五顏六色的翅膀遮住主人的視線。
這一招果然有效,被干擾的小夕萬分不爽,雙手掐住它的鳥脖子。「啊,臭鸚鵡,你在做什麼──」
還沒罵完,門邊的男人開口,以日語問候。
「闕組長,許久不見了。」
小夕全身僵硬,很慢很慢的轉過頭去,正好瞧見那兩個男人低下頭,恭敬的行禮。
老天啊,不會吧,真的是他們──「呃,哈哈,是啊,很久不見了,哈、哈哈──」驚慌過度,她只能發出無意義的乾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她一邊說著,眼睛還往旁邊瞄去,急著尋找逃生路徑。
眼前兩個男人,都是籐田的親信,只聽從籐田一人的命令。他們名義上是特別助理,實際上卻不擇手段,背地裡做了不少可怕的事,許多籐田的敵手,都是被這兩個人帶走,接著就從人間蒸發、徹底消失。
這兩個人會出現在她面前,就代表著她的行跡已經洩漏──噢喔,看來她的麻煩大了!
「我們得到情報,知道您跟這間實驗室有聯繫,特別在這裡等候。」男人說道,態度仍是恭敬有禮,那雙眼睛卻銳利得像刀子,緊緊盯著她不放。
他們進不了「長平」,乾脆在這裡守株待兔,等著她來自投羅網。
小夕瞇起眼睛,咬緊紅唇,在心裡臭罵了實驗室老闆的祖宗十八代。可惡,那傢伙這麼沒有職業道德,竟然敢出賣她!
不過,話說回來,一邊是有權有勢的「秦」集團,一邊是沒權沒勢的研發組「前」負責人,老闆為了活命,當然就必須犧牲她這個小角色。
「您擅自離開,讓籐田副總裁很不悅。」兩個男人慢慢走進,仍是一左一右,小心的圍堵住她的去路,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小夕拖著帆布背包,俐落的翻過沙發,躲到後頭去。「喔,我只是突然想休息,所以暫時離開日本──」
「是跟少主有關吧?」
她保持僵硬的微笑,一聲不吭,烏黑的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業界傳聞,少主有意要將您研發的新配方,交由『絕世』集團拍賣。」男人說道,逐漸逼近。
小夕慢慢後退,笑得粉頰好酸,直到背部已經貼上牆壁,她才發現自個兒已經無路可退。
「嘿嘿,副總裁的消息還真靈通啊!」那只該死的老狐狸!
「副總裁已經下令,膽敢接下這項拍賣委託,就是與『秦』為敵,『絕世』不敢插手的。」男人露出禮貌的微笑,對她伸出手。「副總裁也叮囑我們,務必將闕組長帶回日本。」
「呃,抱歉,我暫時不想回日本。」小夕試著用最委婉的方式拒絕,心裡卻直冒冷汗。回去?開玩笑,要是真的被逮回日本,她的一條小命肯定要報銷!
兩個男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向前一步。
「那就只能得罪了。」
客套話說完,那些恭敬與禮貌瞬間消失,這兩人露出真面目,像兩頭惡虎,一左一右的撲上前來。
小夕的反應也不慢,抓住鸚鵡,當武器似的往他們扔過去。屋內兩男一女外加一隻鸚鵡,霎時吵成一團。
「嘎!」
紅紅綠綠的毛球迎面飛來,其中一個男人本能的伸手就擋,才略微分神,小夕已經把握機會,壓低身子,從他臂腕下溜了過去。
「抓住她!」男人反手抓住鸚鵡,大聲吼道。
「想得美啊你!」她雙手探進大背包,胡亂摸索,翻出一堆瓶瓶罐罐。她來不及多想,用力把罐子扔出去。
匡啷!
玻璃碎裂,裡頭的液體飛濺出來,潑了對方一頭一臉,看來黏答答的,有些噁心。
「這是什麼東西?」
「嘿嘿,還需要問嗎?當然是肉毒桿菌,它會與人體運動神經末梢的受體結合,抑制神經分泌物質乙醯膽鹼的釋放,阻斷神經傳導,引起痙攣麻痺,進而呼吸困難致死」她愈說愈高興。
「闕小姐,肉毒桿菌不能暴露在室溫下的。」對方冷冷的打斷。
「呃」她掰不下去了。
啊,可惡,為啥好死不死,竟遇上兩個有生化常識的人?
「沒關係,我還有別的東西。」她不死心的說道,在大背包裡努力亂摸,急著想找出什麼有效的東西來退敵。
「嘎,女王,拿炸藥炸了他們、炸了他們!嘎嘎!」鸚鵡叫囂著,全身亂扭,羽毛掉了一地,到處飄啊飄。
就怕小夕會再摸出什麼鬼玩意兒,被潑了不明液體的傢伙迅速撲過去,奪下那個媲美小叮噹異次元口袋的大背包。
眼見寶貝背包被搶,她激動的跳上去,雙手扯住不放。
「你這個強盜,不要搶我背包啊!」除了吃飯、睡覺,這個背包可從不曾離身呢!
即使使出吃奶的力氣,她終究還是搶不過一個成年的大男人。忍無可忍之下,她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抬起左腳,奮力回身一踢,妄想要踢倒對方──只可惜,她雖然被逼著練過武術,但是畢竟功夫不到家,這麼一個後踢踹出去,姿勢很正確,力道卻不足。
套著布鞋的可愛腳丫子沒踹到對方,反倒被人握住,尷尬得舉得高高的。
「啊──放開啊你,不要握我的腳──」她連連慘叫,幾乎要被拖倒。
遭受同樣命運的鸚鵡,舉起鳥喙,用力亂啄。一人一鳥,都在做著困獸之鬥。
貴賓室內鬧得正凶,冷不防房門被打開,一個人靜靜的走進室內,加入戰局,三人一鳥同時一呆,瞬間陷入停格狀態。
「呃,李姊,你別進來,快出去、快出去!」小夕最先恢復過來,急得雙手亂揮,就怕會連累到自己的好管家。「我沒事的,你先出去外頭等我。」她雖然盡力安撫,但是如今這一隻腳被抓住、吊得半天高的狼狽模樣,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眼見有闖入者,兩個男人同時臉色一沈,原本壓抑住的殺氣,這時逐漸顯露。
「喂,她只是我的管家,你們可不許對她出手!」小夕警告,清澈的大眼輪流瞪著兩人。
「只要闕組長願意合作,我們也不願節外生枝。」男人冷淡的說道,望著小夕,等待她做決定,威脅的意味溢於言表,暗示她再敢反抗,他們肯定就要傷及無辜。
事到如今,她根本沒有選擇餘地了。那張粉嫩的小臉垮了下來,可憐兮兮的轉向門口,看著這一個多月來,伺候她吃、伺候她睡的李小姐。
「李姊,對不起,我得出門一趟。你別擔心,薪水我會照付,絕對不會──」
李小姐開口了。
「小夕。」她喚道,仍是笑容可掬。
「嗯?」
「你不需要跟他們回去。」
「啊?」
疑問的尾音還沒消失,門前的身影倏地飛竄上前,速度快得不可思議。手裡抓著鸚鵡的那個男人,還來不及反應,喉嚨已經被掐住。
「放開。」那溫和的笑容,配上那充滿威脅的指掌,顯得格外不協調。
受制的那傢伙睜大雙眼,全身發抖,立刻鬆手。
「你,咳──呃──呃──」喉間的壓力沒有解除,他恐懼的瞪大眼睛,雙手在空中亂抓。
小夕目瞪口呆,愣愣的看著李小姐拎起對方,像丟垃圾般輕鬆的往角落一甩。她很緩慢的舉手、很緩慢的揉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個兒緊張過度,眼前竟然出現了幻覺,不然為啥善良可親的管家,竟會成了神力女超人?
「該死的,你──」另一個傢伙,連話都沒能說完,也跟同伴一樣,免費感受到空中飛人的滋味,狠狠的被扔向牆壁。
小夕只覺得眼前一花,耳邊傳來幾聲悶哼。接著,她的腳丫子重獲自由,整個人重心不穩的跌趴在地上。
「有受傷嗎?」輕柔的聲音響起。
「呃,沒有。」她抬高小腦袋,呼了一口氣,吹開眼前的亂髮,既崇拜又錯愕的看著李小姐。
「很好。」她伸出手,輕易的拎起小夕。「我們回去。」
「回去?呃,但是──啊──」
一個黑影撲過來,猛地擒住李小姐,用詭異的手法制住對方的全部動作,兩個人瞬間纏得分不開。
「放開她、放開她!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怎麼可以這麼卑鄙?!」小夕焦急得喊出來,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想也不想的撲上前,急著要加入戰局。「你放開她啦!色狼、不要臉──」她胡亂罵著,小拳頭拚命亂打。
男人沒理會,用盡全力勒緊,另一個則是忌憚得不敢上前,掏槍瞄準,兩人都急著要幹掉眼前這個深具威脅的妨礙者。
眼看對方已經掏槍了,小夕胸口一緊,嚇得連呼吸都停止,她卯起來亂撞,妄想要撞開對方,努力了半天,卻只是換來滿頭大汗跟隱隱作痛的頭皮。
不行不行,這是她自個兒的事,要是連累李姊受傷或是喪命,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小夕深吸一口氣,跳上前去,八爪章魚似的盤住李小姐,嬌小的身軀擋在前頭,用最笨拙的方式提供保護。
「李姊,你別怕,沒事,我會保護你」她一邊發抖,一邊往上爬,眼裡淚花亂轉,明明怕得快要昏倒了,卻還要裝得很勇敢。
「小夕,到旁邊去。」李小姐淡淡的說道,口氣平靜得出奇。
「不要!我不放開,我要保護你!」她用力搖頭,攀住李小姐的頸子,說什麼都不肯放開。「嗚嗚,李姊──」她淚眼婆娑,原本想道歉,卻在接觸到一雙深幽的黑眸時,腦中瞬間轉為空白。
難以說明,那是什麼樣的一雙眼睛,很深很深,像是一個無底的漩渦,各種最激烈的情緒都交雜在其中,像是要把人捲進去。
不知是哪句話,或是哪個動作,觸動了某些東西,李姊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瞬間變得奇詭凌厲,讓小夕宛如被催眠般,完全無法動彈──男人以為控制了情勢,露出猙獰的笑,還伸出手,用力扯住李小姐的頭髮。
「你這該死的女人──」
嘶──一陣怪異的聲音響起。
只見李小姐的臉龐像是突然裂了縫,接著縫隙愈裂愈大,那一下拉扯竟然連髮帶皮,從她臉上硬生生的撕下一大片。
這可怕的景象,嚇得三人一鳥再度停格,室內陷入岑寂,靜得連細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
親眼目睹有人的臉在自個兒眼前「裂開」,小夕因震驚過度而鬆手,咚的」聲,一屁股摔在地上。
哇哇哇──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李姊的臉皮竟然被撕下一大半吶?!
所有人嚇得目瞪口呆,以為遇上了靈異事件,差點要跪下來求神拜佛時,「李小姐」卻若無其事的伸出手,撕下殘餘的半張臉皮,一張俊朗的臉展露在眾人面前。
她──喔,不,是他,緩緩的回頭,露出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用最平淡的語氣開口。
「你錯了,我不是女人。」接著,他陡然出手。
地獄之門在小夕眼前開啟了,一場最可怕的打鬥──呃,不、不,這一面倒的狀況,根本連打鬥都稱不上。
只見李小姐──不,李先生──呃,反正是這位新登場的神秘人物,週身散發出肅殺之氣,每一次出手都快速而凶狠,精準的計算出殺戮與折磨之間的分界,那兩個人痛不欲生,起先還能勉強反抗,接著就只能在連串重擊下,顫抖著想要逃命。
沒有人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撕下面具的那個,頸際遭到一記重重的手刀,立即暈眩倒地,趴在地上乾嘔個不停。持槍的那個下場更慘,還沒能開槍,雙手就被握住,緊接著狠狠一扭──卡啦!
清脆的聲音響起,那人發出慘叫,雙手被拗成奇異的角度,肯定已經斷了。
在動手時,他的雙眼中沒有半絲波瀾,俊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冷漠的執行動作,彷彿此刻打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健身房裡的沙包。
不到五分鐘,兩個男人已經被揍得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
他轉過頭來,那雙深邃的黑眸,落在小夕嚇呆的小臉上。她維持原有姿勢,還處於停格狀態。
「小夕。」
她的嘴巴張得更開,全身雞皮疙瘩自動起立。
唔,說實話,看見一個黝黑俊帥、拳上還沾滿血的男人,用李姊那溫和好聽的聲音對她說話,那感覺還真不是普通的怪異──他也察覺出不對,先伸手到耳中,從容的取下一個超小型、卻性能絕佳的變聲器,這才走過來,伸手拎起呆坐在地上的小夕,伸手輕拍那張粉嫩的臉兒,企圖喚回她的神智。
「醒一醒,別作白日夢了。」那是一個低沈而略帶沙啞的聲音。
她靜靜看著他,又呆滯了半分鐘,之後才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啊,你、你你你你──」她連連後退,驚慌失措的發問。「你是人妖嗎?」從他撕下面具的那一秒開始,這個問題就在她腦子裡轉個不停。
黝暗的眸子掃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半分惱怒,甚至不帶半點情緒,但是那眼神就是讓她心裡發毛。
「不是。」他淡淡的說道,聲音平板得聽不出起伏。
「那──你是男人?」她又問。
「貨真價實。」
她咬住舌頭,視線卻往下掃,好奇心像是雜草般張牙舞爪的蓬勃亂長,要不是膽子太小,而腳邊又躺著兩個最佳範本,她實在好想動手去脫他褲子,親自驗驗「貨」。
話說回來,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為啥要假扮女人?是因為失業率節節攀升,所以才想出的奇招嗎?
她瞪大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他,眸子裡充滿了困惑。
「你到底是什麼人?」可想而知,他絕對不是尋常的管家。小夕壓根兒不相信,管家訓練課程裡,有武術搏擊訓練,瞧他方纔那俐落的身手,可跟她老哥不相上下呢!
他沒有回答,抓起昏迷不醒的兩個男人,用牛皮索捆好,接著直起高大的身軀,逕自轉身走向門口,懶懶的拋下一句話。
「先回『長平』,我再向你解釋一切。」
★第4章她的管家,原來是個男人。
回返「長平」的路上,小夕心裡亂糟糟的,努力適應這驚人的事實。
她抱著背包,偶爾從眼角偷瞄身旁的男人,確定他正在專心開車,無暇注意她時,才放膽的端詳起來。
撕下那層薄薄的面具之後,他有著截然不同的模樣。
純男性的深刻臉龐上,有一雙深邃得見不到底的眼睛,黝黑俊朗的五官,不帶任何表情,讓人摸不清他到底是高興還是憤怒。
先前的友善與親切,似乎也隨著面具一併被撕下。撕下面具後,這個男人深沈得讓人難以看穿。
「你在看什麼?」他突然開口,低沈的聲音帶著一種性感的沙啞。
小夕咬咬水嫩的唇,既然被他逮著,索性正大光明的轉頭打量。
「我正努力在適應你的長相。」她誠實的說道。
說真的,眼前這張俊臉比「李小姐」賞心悅目得多,只是,想起「李小姐」那些親切的微笑,小夕又有幾分的捨不得。
深幽的眸子瞥了她一眼,沒有開口,逕自將車子開向「長平」。
車子經過山路,兩旁的水銀燈穿透擋風玻璃,映在他的臉上,明滅的燈火讓他看來更加莫測高深。
「你現在能夠告訴我,你到底是哪位了嗎?」她眨著眼睛,萬分期待的問道。
縱然還沒有回到「長平」,她已經等不及的再度追問。這個問題,一路上始終困擾著她,再不得到解答,她會憋死的!
撇去他男扮女裝的怪異行徑不提,從這一個多月來無微不至的照料,以及先前打退籐田手下,救回她一條小命的種種跡象看來,她能夠確定,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是沒有危險性的。
他沈默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絕世』的鬼面。」
簡單的自我介紹,卻讓小夕瞪圓了雙眼。
鬼面?!
哇,那可是不得了的神秘人物啊!
她早就耳聞,「絕世」集團內有個易容高手,化妝模仿之高明無人能及,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五官神態、舉手投足,都能夠做到毫無破綻。
沒想到,她能親眼見到這個傳說中的神秘高手,更沒想到,這個神秘高手竟然偽裝成女人,在她屋裡當了一個多月的管家。
「那麼,『鬼面』先生,請問你為什麼要窩在我那兒當管家?莫非是『絕世』集團經營不善,才讓你必須出來兼差?」她有些挖苦的問道,貓兒般的大眼閃爍著幾分惡作劇的笑意。
他沒有笑,也沒有惱怒,口吻還是一如先前的平淡。
「上官先生得到消息,知道籐田將有動作,你有生命危險,所以在拍賣會之前,我奉命保護你。」他言簡意賅,沒有半句廢話。
小夕看著那張好看的側臉,捨不得移開視線,小腦袋瓜卻在飛快的運轉著。
唔,看來,那兩個正被塞在行李廂裡的倒楣鬼說錯了。面對籐田的威脅,「絕世」集團沒有懦弱的撒手,反倒還主動插手。
也難怪「絕世」拍賣集團能崛起得如此迅速,短短十幾年間,就併吞掉一些著名的拍賣會,成為業界翹楚。
由她這個小例子就可以看出,「絕世」不但事後服務做得完美,就連事前服務都做得毫無瑕疵。這會兒拍一買會都還沒開始,「絕世」就特地派人來保護她,確保拍賣商品──那項生化配方的絕對安全。
啊,對於「絕世」的敬業態度,她實在太感動了!
不過,感動歸感動,她心裡還有不少謎團,等著這位鬼面先生來解答呢!
「唔,我還想請問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呃,那個、那個──」她問得吞吞吐吐,小臉浮現淡淡的紅暈,神態有些尷尬。
「哪個?」
「男扮女裝是你的興趣嗎?」她鼓起勇氣發問。
這類的事她是不太懂啦,不過倒是聽說過,有些男人喜歡穿女裝──「不是。」
她深吸一口氣。「那你為什麼要扮成女人?」
「因為你要的是個女管家。」
小夕眨眨眼睛。
對喔,她開給管家協會的唯一要求,就是應徵者必須是女性。畢竟她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少女,跟個男人獨處一室,就算對方沒有不軌,兩人在生活上也會有諸多不便。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她言明要個女管家有啥用,他還不是混進來了?
就算他的本意是為了保護她,但是受騙的感覺還是很不舒服,她咬著紅唇,偏頭望著他。
「『鬼面』應該只是你的代號吧?」
他點頭。
啊哈,賓果,她猜對了!
「那麼,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她問道,雙眼更加閃亮。
這次,他終於轉過頭來,那雙黑眸閃過複雜的光芒。
車內一陣沈默,連窩在小夕懷裡的鸚鵡,也察覺出氣氛有異,斂著翅膀不敢吭聲。
她目不轉睛,充滿期待的等待。
沉默。
不說嗎?看來她得再加把勁才行。
小夕不肯死心,開始遊說,執意要得到答案。「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當然啦,我是知道,你們這類人通常不止目透露真實姓名,一向以代號相稱。」
數十年前,槙村家曾對闕家有恩,至於是什麼恩,她這個後生小輩完全不清楚。只知道爸媽時常耳提面命,這人情欠得大,老哥跟她都得乖乖替槙村家賣命。
不過,撇開家族恩怨不談,她從小就聰明伶俐、古靈精怪,小腦袋瓜裡不知裝了什麼東西,不時會冒出些嚇壞人的荒謬點子,過於安逸的生活並不適合她,反倒是這類驚險不斷的日子,讓她格外如魚得水。
她早已見慣了他這樣的男人,知道他們個個都是萬中選一的厲害人物,但是嘴巴全都媲美蚌殼,閉得死緊,要從他們嘴裡挖出答案,簡直是難上加難。
仍是沈默。
「我哥也常說,知道得愈多,就愈危險。但是,看在咱們『同居』了這麼久的分上,你不認為我起碼有權知道你的名字嗎?」
還是沉默。
她暗自咬咬牙,臉上仍舊保持甜美的微笑。
「你不肯透露姓名,難道是希望我繼續稱呼你『李姊』嗎?」她一臉無辜的說道。
假扮女人是一回事,一旦恢復男兒身,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容忍得了她整日姊啊姊的叫個不停嗎?要是不小心傳出去,只怕所有人又要開始猜測他是不是人妖,或是在性向上有啥偏差──平靜無波的黑眸陡然一瞇,光芒轉為冷冽,看來有些嚇人。
她偷偷猜測,那會不會是惱怒?
唔,他在生氣?他會生氣嗎?嘿嘿,這倒是個好現象,至少代表他不是真的毫無情緒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過了許久,就在小夕以為,這個男人壓根兒是個悶葫蘆,不肯對她透露半點內情時,那性感卻薄情、像是從不曾笑過的唇,毫無預兆的開啟了。
「戰不屈。」
「啊?」她反應不過來。
「戰不屈。」他重複。「我的名字。」他收回視線,仍是那副不慍不火、不冷不冰的模樣。
小夕卻高興極了,覺得自個兒小嬴一場。呼,要從他嘴裡挖出本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他肯透露本名,一是代表她的逼功了得,二是代表他們這一個多月來還算是相處愉快。
車子停住,她抬頭左顧右盼,這才發現已經回到「長平」。
「下車。」戰不屈簡單的說道,已經逕自下車,走到車後打開行李廂,一手一個,把那兩個昏迷不醒的傢伙拎出來。
「遵命!」她露出甜甜的笑容,俐落的跳下車,先用盡力氣的拉住寶貝大背包,接著就一馬當先的跑進屋裡,急著開冰箱去找冷飲來喝。
嬌小的身影竄進屋裡,有著小動物般的靈巧。
朦朧月色中,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不動,沈默而威嚴,透著說不出的壓迫,而那雙深幽的眼睛,始終鎖住那直奔冰箱的小巧身影,久久沒有移開。
↑WWW.4yt.net↓→OCR←↑WWW.4yt.net↓砰!
兩個被捆成粽子似的男人,被用力摔在地上,肉體撞擊上地磚,發出轟然巨響。
這麼粗魯的動作,讓原本昏迷不醒的兩人發出呻吟,勉強清醒過來,陸續睜開被扁得又黑又腫的眼睛。
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讓他們立刻想起,先前自個兒遭受的可怕待遇,被綁在一起的身體,同時開始抖個不停。
「你是誰?竟敢──」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戰不屈伸出雙手,握住兩顆腦袋,簡潔有力的用力一敲。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兩人雙眼一翻,再度昏了過去。
親眼目睹這俐落卻殘忍的手法,小夕與鸚鵡同時縮起脖子,心裡甚至開始可憐起那兩個倒楣的傢伙了。
噢,聽聲音就知道,剛剛那一敲肯定很痛!
戰不屈抿著唇,低頭審視兩人,評估兩人的體型,接著動手取下所有證件與配件,有條不紊的逐一擺好。
「你在做什麼?」小夕湊上前,雙眼睜大。
「檢查。」他淡淡的說道,伸手解開繩索,開始替兩人脫衣服,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兩人剝得只剩一條內褲。
「呃,就算是檢查,也不用脫他們的衣服吧?」
他沒有理會,甚至沒有分神看她一眼,動作俐落的重新把兩人綁好,收起證件與衣物,接著取出電話聯絡。
「是我。」還是那麼簡單扼要的口氣。「我在『長平』裡頭,這裡有兩個男人,暫時要由你看管。」他收線,走進客房裡,姿態矯健。
「你打電話給誰?你的朋友嗎?」她像只跟屁蟲,追在他身後團團轉,即使不被搭理,仍舊很熱心的提醒。「你要他來帶走這兩個傢伙嗎?這樣不行啊,他進不了『長平」的!」
「長平」社區看似平常,其實暗藏玄機,內外可都撒下了天羅地網。陌生人要不是有社區內的人首肯或是陪同,在踏進來的第一時間,肯定就會被轟出去。
戰不屈睨了她一眼,對於她的熱心只回報冷漠的眼神。他脫下上衣,結實精瘦的強健身軀,清清楚楚的落入小夕眼裡──「啊!」她低呼一聲,粉臉羞紅,連忙轉頭,不敢直視,只敢拿眼角餘光瞄著他,觀察他的舉止。
搞什麼啊?剛剛剝了別人的衣服,現在換成是剝他自個兒的衣服,接下來呢?難道是要來剝她的衣服嗎?
腦袋裡的胡思亂想,讓嬌嫩的粉臉更嫣紅了。
戰不屈伸出左手,手肘以上的肌膚黝黑得發亮,手肘以下的肌膚卻略顯白皙而平滑。平日裡穿上長袖,只露出那雙過分修長細緻的手,倒還不覺哪裡不對,但是如今脫了衣裳,上下兩種截然不同的膚色,就顯得十分古怪。
強烈的好奇讓她忘卻羞怯,小腦袋不知不覺又轉了回來,瞪大眼睛猛瞧。
只見他右手在手肘間一摸,驀地揪起一層薄薄的皮膚,像褪手套般徐徐撕下。當兩手上偽裝的薄皮全部除去,原本修長白哲的十指,也露出黝黑粗獷的真面目。
小夕看得目瞪口呆,對於他專業的變裝技巧佩服得五體投地。
哇,真不愧是專業人士,從頭髮、面具、手套到變聲器,所有道具一應俱全。他沒有疏忽任何細節。
男女有別,先天上的體型與身材就有所差異,戰不屈竟能以細微的動作,就區分出兩者的不同,一舉手、一投足,都經過嚴格的訓練與精確的計算,不曾流露出任何破綻。
也難怪他那麼高大,卻又能讓人信服「李小姐」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而她這個如假包換的女人,跟他「同居」了一個多月,居然沒有發現,他竟是偽裝的。
好吧好吧,就算是她眼力不好,這陣子又忙於研究,無暇注意其他事情,但是社區裡其他人可不是瞎子,那些一人個個雙眼雪亮,觀察力過人,卻也被他瞞天過海,騙了個把月,足以證明是他技術過於精湛,而不是她神經太過大條!
正在忙著替自個兒找藉口時,她眼尖的瞧見,他拾起手套正要扔進垃圾桶裡,她連忙撲上前去。
「哇,等等,別丟別丟!」小夕哇哇大叫,緊緊抱住他的手臂,沒有發覺自個兒柔軟的酥胸正隔著薄薄的衣料,壓住他結實的肌肉。
他挑起濃眉,無言的看著掛在手臂上的小女人。
「拜託拜託,留給我做研究吧!」只見她一臉垂涎,瞪著那副手套,像極了飢渴的小動物,彷彿他要是不把手套交出來,她就要張口咬過來似的。
戰不屈沒有吭聲,把手套遞給她。
她歡呼一聲,跳下地來,先從背包裡拿出無菌手套,慎重其事的戴上,接著再拿出專用的鑷子,小心翼翼的夾到眼前端詳。
菲薄的人造皮膚,模擬女性的肌膚,別說是肌膚上的紋理了,就連指紋都清晰可辨。
「老天,這麼精細逼真的人造皮膚,簡直可以稱之為藝術品了。」她讚歎道,連連搖頭,總算開了眼界。「我知道在美國FBI裡,也有個偽裝組,但是他們的技巧與道具全都不及你的百分之一。」
趁著她忙於研究,他取了幾瓶藥水,緩慢的走回客廳。
小夕興致高昂,沒發現他已經離開,還忙著從背包裡摸出高倍數的顯微鏡,把手套擱在顯微鏡下,仔細分析。
「這是用什麼材質製作的?你用哪種接著劑?這種人造皮膚對酸鹼會有何種反應?」
她辟哩啪啦接連問了一串問題,室內卻靜悄悄的,沒半點聲音。一回頭,才發現戰不屈早已不見人影。
「啊,人呢?跑哪裡去了?」她把顯微鏡跟手套收好,連忙起身追了出去。
戰不屈站在客廳中,將幾瓶藥劑混合,動作很熟練。
「那是什麼?」她問。
他沒回答。
「喂,戰先生,你沒聽見嗎?我在問你話呢!」
仍舊沒吭聲。
滿腔熱烈的求知慾得不到回應,熱燙燙的小臉去貼了他的冷屁股,她心裡當然不好受。
哼,不說就不說!小器!
她索性自力救濟,纖細的小手探進大背包,一陣亂摸,拿出一台高性能的數位攝影機。她心裡打著如意算盤,打算先把一切記錄下來,等之後有機會,再慢慢搞清楚。
只是,機器開始運轉不到十秒鐘,她就從液晶螢幕中瞧見,戰不屈緩緩的抬頭,幽暗的目光掃過來,緊緊的鎖住她。
那樣的目光,閃亮難測,讓她有些頭皮發麻。
「住手。」他輕輕的說道,雙眼注視著她。
不知為何,她的雙手抖了一下,幾乎要握不住攝影機。
「呃,我只是想做個紀錄嘛,請放心,純屬個人研究,我絕對不會洩漏出去的。」她保證的說道,卻在他的注視下,聲音愈來愈小、愈來愈小「抱歉,不行。」他話說得很客氣,動作卻很霸道,大手一探,輕易就奪走攝影機。
「為什麼?」
「事關商業機密。」
他按下一個鍵,立刻就消去所有紀錄。
小夕心疼極了,卻無法搶救,只能挫敗的咬著小拳頭,哀怨又無能為力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嗚嗚,她好想念李姊的親切隨和喔!可惡的傢伙,把善良的李姊還來啊!
好吧,不能攝影,那她用看的總行吧!
她走近幾步,跟在他身旁不肯離開,只差沒有整個人貼上去,一雙滴溜溜的眸子更是瞪得圓圓的,深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你沒事好做了嗎?」戰不屈淡淡的說道,把一片細密的尼龍纖維網浸入一罐乳白色的液體中,再滴入幾滴透明的液體。
「是啊!」她點頭,還盯著那些瓶瓶罐罐,在心裡思忖著,裡頭不知裝了些什麼。
「餓了嗎?」他慢條斯理的問,手上的動作沒停,看來是不打算制止她的「貼身」觀察。
小夕偏著小腦袋,伸手摸著肚子,一經他提醒,這才發覺自個兒還真有些餓了。忙了大半天,還在貴賓室裡被那兩個人追著跑,一場劇烈運動下來,熱量早就消耗殆盡,如今肚子裡的饞蟲正在哀叫,咕嚕嚕響個不停。
「電鍋裡還有白飯跟海鮮咖哩,冰箱裡有火腿筍片湯。」他懶懶的開口,列出的全是她無法抗拒的佳餚。
她吞了一口口水,光是聽見菜名,肚子裡的饞蟲就開始暴動,主動接掌了她的意識。她受不了誘惑,三步並成兩步的衝向廚房,迅速拿盤子、開電鍋,盛出滿滿的一盤咖哩飯,還把火腿筍片湯端上瓦斯爐加熱。
當她喝了兩碗湯,再端著咖哩飯,滿臉笑容的走回客廳時,戰不屈已經做好兩片面具,正從那兩人的臉上小心翼翼的取下。
小夕的笑容僵掉了!
「啊,你騙我!」她發出尖叫,發現自己中計了!!
「我沒有。」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拿出一個盒子,將新製作的面具收妥。
「還說沒有,你明明就刻意支開我!」她揮舞著湯匙,指控說道,懊悔自己竟會因為貪吃而錯過最精采、最重要的部分。
嗚嗚,這不公平啊,戰不屈完全掌握到她的弱點了!他在她身旁潛伏了這麼久,清楚的知道闕家的首條家訓是「吃飯皇帝大」,全家人一旦肚子餓起來,聰明的腦袋立刻罷工,全都不管用了。
她恨得牙癢癢的,只能用力啃著花枝洩憤,一個悅耳的男性嗓音陡然在背後響起。
「好香啊,吃消夜了嗎?」說話的是一個金髮藍眼的白種男人,他打開大門,慢吞吞的晃進屋裡來,那輕鬆愜意的模樣,就像是正走進自已的屋子。
小夕嚇得倒抽一口涼氣,花枝沒吞下肚,卻梗在喉間,上不上、下不下,阻斷她的呼吸。
「唔、唔唔唔唔──」
鸚鵡一看主人有難,連忙伸出援「爪」,飛到她背上猛跳。「嘎嘎,吞下去、吞下去──」
鸚鵡的大力相救,沒能解除她的危難,只是有效的搾出她肺部的呼吸,她的小臉愈來愈紅,眼看就要被這塊小小的花枝弄得窒息──戰不屈從容的走上前,伸出大手,往她頸項輕輕一敲。那力道拿摸得恰到好處,沒有傷到她分毫,卻能讓她吐出那塊花枝。
「還好嗎?」他問道,低頭俯視著脫離苦海的小夕,她一手撫著胸口,正在貪婪的呼吸新鮮空氣。
「我、我沒事。」她點點頭,圓亮的眼兒望向剛進屋的陌生人,表情訝異極了。「你怎麼進來的?」竟然有人能夠突破「長平」的保全系統?
「走進來的啊!」神偷用字正腔圓的國語回答,一臉迷人的笑。
「但是,社區裡有保全系統──」
他面帶微笑,嘖嘖有聲,伸出食指對著那張粉嫩的小臉左搖右晃。「大眼兒,這世上還沒有我闖不進的地方。不過話說回來,這裡的確是門禁森嚴,我剛剛避開了幾處監視系統,那樣嚴密精巧的設計,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經典。」
即使再經典,還不是讓他闖進來了!
小夕乾笑幾聲,不知道是否該謝謝對方的「讚美」。唉,負責保全的韓傲,要是聽見這番讚美,肯定會氣到吐血的。
神偷走上前來,饒富興趣的看著她,碧藍色的眼睛還不停上下打量。半晌後他偏過頭,看向好友。
「鬼面,這位就是老大交代,你必須貼身保護的那位闕七夕?」
戰不屈還沒開口,小夕就搶著回答。
「沒錯!」她抬起小腦袋,睨著神偷,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止目定也是「絕世」裡的人。
「嘖嘖,真沒想到。」他搖著腦袋,一臉惋惜。
「沒想到什麼?」
「我原本以為,鬼面要保護的是個成熟美艷的大美人,心裡還挺羨慕的。沒想到如今一見,竟只是個小丫頭。」神偷看向戰不屈,惋惜轉為同情。「辛苦你了,沒撈到什麼好處,卻在這兒當了一個月的保母。」瞧那生嫩嬌甜的模樣,也不曉得成年了沒有,跟他想像中的美艷女人相差十萬八千里。
戰不屈聳聳肩膀,只是勾起嘴角微笑,一手拎起那兩個昏迷不醒的男人,扔給神偷。
「交給你處置了。」
「要留活口嗎?」
「可以。」
「好,那我就先帶回去,等到拍一買會之後,再看看該怎麼處理。」神偷提起兩個沈重的行李,還回過頭,對小夕拋了個飛吻。「夜深了,小丫頭不要熬夜,快點上床睡覺。」他轉頭看向鬼面,一臉好奇。「你的工作職責,還包括在睡前念故事書給她聽嗎?」
小夕氣得粉臉通紅,拿起湯匙,用力砸向那張礙眼的笑臉。他迅速開門離開,閃過攻擊。
咚的一聲,湯匙錯過目標,敲中大門,接著跌落地面,孤零零的轉個不停,而神愉的大笑聲則在夜色中逐漸遠去──
★第5章一件衣裳被拋在雪白的瓷磚上。
不到幾秒,一件長褲也被扔下,緊接著是粉紅色的緞質內衣,最後是同色系的小小底褲。
褪光衣裳後,柔潤雪白的嬌小胴體踏入浴室,按開燈光,才順手拉上霧面玻璃門。
浴室的角落有一個內嵌式的石質大浴缸,她走過去,伸出白嫩的小腳,撥動水龍頭,清澈的熱水嘩啦啦的流瀉而出,注入浴缸。
她走回洗手台前,鏡子裡出現一張可愛的小臉,短髮有些凌亂,雙唇紅嫩嫩的,只是那雙彎彎的柳眉卻打了結。她瞪著鏡子,半晌之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可憐的小夕,再度嘗到由天堂墜入地獄的可怕滋味。
知道屋裡多了個男人之後,她為所欲為的日子正式終結,戰不屈的存在,簡直讓她頭疼極了。
雖然他的舉止,跟先前沒有兩樣,但是當他恢復了男人的身份時,那些細心的照料,反倒讓小夕處處覺得彆扭。
她可以對著李姊撒嬌,但是面對戰不屈那張俊臉,她連躲都來不及了,哪裡還能想到要撒嬌?
先前所有理所當然的請求,她這會兒全不好意思開口,就連找東西都不敢麻煩他。偏偏屋子老早就被收拾乾淨,東西擱在哪裡,只有他清楚,她不敢開口的下場,就是只能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屋子裡瞎摸。
例如,她這會兒就找不到沐浴乳了。
「奇怪,放到哪裡去了?」小夕在偌大的浴室裡繞了一圈,卻還是遍尋不著,她光溜溜的坐在乾淨的地磚上回想,一會兒之後才想起,昨晚沐浴乳已經用盡,空瓶被她扔進垃圾桶了。
夏季炎熱,縱然屋裡有著空調,但她實驗時跑來跑去,難免香汗淋漓,如果沒用沐浴乳洗過,就是覺得不對勁。
別無選擇的,她抓起大毛巾,圍住嬌嫩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拉開玻璃門,探出一顆小腦袋,烏黑的眼兒滴溜溜的轉了一圈,觀察四周是否有人。
嗯,很好,沒人!
小夕深吸一口氣,用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出浴室,撲向洗衣籃,急呼呼的掀開一瞧──咦,空的?!
先前脫下的衣裳都跑哪裡去了?
她雙眼發直,彎腰探進洗衣籃,雙手亂摸,裡裡外外找得格外仔細,卻就是沒看見衣服的蹤跡。先前脫下的上衣長褲與貼身衣物,像是變魔術似的,全數消失不見了口
小夕正找得滿頭大汗,一個黑影悄然出現,無聲無息的來到她身後。
「你在找什麼嗎?」低沈的嗓音,在她背後好近好近的地方響起。
她嚇得差點跳起來,連忙回頭,赫然發現戰不屈竟像個鬼魂似的,平空冒了出來,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低頭望著她。
那深幽的黑眸,在她身上轉了一圈。
他的眼神,雖然沒有透露出什麼情緒,卻讓她粉臉一陣燒紅。大毛巾雖然遮住重點部位,沒露出什麼不該露的地方,但是白嫩的香肩、粉嫩的雙臂,還是被他瞧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戰不屈正在看著她,她就心頭小鹿亂撞,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悄悄瀰漫心頭──「呃──我、我剛剛換下的衣服都不見了──」她吞吞吐吐的說道,小腦袋垂在胸口,一雙眼睛由左看到右,再由右看到左,就是不敢看他。
「我拿去洗了。」
「喔──」這聲回答拖得長長的,先是理解,接著是驚愕。
什麼?!
她猛然抬起頭來,大受打擊的瞪著他。
「你全都拿去洗了?」對喔,這段時間裡,她的衣裳都是交由他洗滌的。
戰不屈點頭。
「呃,那麼,連我的內衣你也都──」
他再度點頭。
小夕發出一聲呻吟,腦袋裡浮現最鮮明的畫面,彷彿親眼看見,戰不屈那雙黝黑的大手,拎著她薄薄的內衣、內褲,仔細刷洗,然後晾乾,摺好放進她的衣櫃裡,之後她再毫不知情的穿上──一想到最貼身的衣物,全被他親手洗滌過,她就全身不對勁,小臉羞紅,連粉嫩的肌膚都浮現淡淡的紅暈。
噢,只是她如今再羞恥、再懊惱又有啥用?這個男人替她洗了一個多月的內衣,肯定早就「摸熟」她穿幾號內衣,說不定連她用哪個牌子的衛生棉,他都瞭若指掌。
她低著頭,正在細細品味羞恥的感覺,腦袋上方又傳來問話。
「你拿了換洗衣物了嗎?」
「沒有。」連她的換洗衣物,都是由他準備的。
「需要我幫你拿來嗎?」
小夕咬緊紅唇,雙手亂搖。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他挑起濃眉,雙手交疊在胸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眼前的小女人。從這個角度望去,風景美麗得讓人陶醉,她胸前粉嫩的肌膚,以及雙峰之間,那道引人遐思的淺溝,全被他一覽無遺。
「你知道衣裳擱在哪裡嗎?」他問道。
「呃?」她呆住了。
衣裳都是由他在收拾的,她哪裡知道它們都藏在啥地方啊?她低頭想了半晌,最後只能放棄,抬起小腦袋,用無助的眼神望著他,祈求他大發慈悲,給點提示。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戰不屈也不能例外。他勾起嘴角,一臉似笑非笑。
「有肩帶的內衣放在衣櫃的最下層那個抽屜、無肩帶的內衣放在倒數第二層,至於絲質的內褲,全都放在最上層的抽屜裡。」他逐一說道,把內衣、內褲的下落交代得清清楚楚。「今天是星期二,你要穿的黃色絲質內褲,我已經疊好,擱在你床上了。」
她縮著肩膀,頭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懶散。老天爺莫非是看不下她的散漫,才派這個男人來懲罰她,準備讓她羞憤致死嗎?
「我、我知道了」她小聲的說道,慢慢後退,想轉身奔上樓,卻又想到一旦上樓,站在樓下的戰不屈只要抬頭,就能瞧見大毛巾底下外洩的些許春光──不行不行,她得想個辦法!
「呃,可以麻煩你到客廳去坐好嗎?」她提出要求,想先把他支開。
戰不屈挑高濃眉,黑眸中閃過疑惑,卻沒有發問,高大的身軀退開幾步,順從她的要求,走到客廳坐下。他的步履無聲,走路的姿態宛如野獸,優雅且蓄滿力量。
確定他乖乖坐好後,小夕抓緊毛巾,謹慎的觀察四周,卻仍覺得不滿意。
她想了一會兒,視線落在明亮的日光燈上,霎時雙眼一亮,咚咚咚的走到開關旁,雙手齊出,迅速把所有的燈全關上,室內立刻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嘿嘿,這樣可就萬無一失了!
「你乖乖坐好喔,千萬不要動喔!」她叮囑著,在黑暗中摸索,慢吞吞的摸上二樓。
以往她都是只圍著一條毛巾,就在屋內走動,甚至還大刺刺的穿堂過室,跑下樓去開冰箱,拿出冰涼的啤酒仰頭就灌。現在她可沒那個膽子,非要關上燈,確定他啥都看不見,才敢自由行動。
只是四週一片漆黑,雖然成功的阻隔那雙黑眸,卻也讓她吃了不少苦頭,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幾次碰疼了腳,好不容易才爬上二樓。
脫離戰不屈的視線範圍,她才鬆了一口氣,扭開燈光,踏入自個兒的房間。
床舖之上,嫩黃色的內衣,以及小小的底褲,如他所說的,被摺疊得整整齊齊,擱在那兒等著。
小夕粉臉一紅,一把抓起來,胡亂的就往衣櫃裡塞,另外又找出別的衣裳。
拿妥衣物後,她抓著睡衣思考,本想直接穿上,但是想到等會兒要進浴室,又要脫掉,幾次穿穿脫脫,不但麻煩而且浪費時間。反正樓下黑漆漆的,達烏鴉飛進來只怕也會撞壁,戰不屈該是什麼都看不見,她何必多此一舉呢?
想到這裡!她用力拉緊大毛巾,拿著衣裳就往樓下走。
只是,沒想到先前在浴室裡沾了水,腳底濕滑,樓下又黑得見不著路,她下樓時踩空了一階,腳底一滑,再度演出摔倒特技,從二樓一路滾了下來。
「啊──」
慘叫的聲音,從二樓一路響至一樓,以一聲悶悶的重摔做結。
小夕趴在地板上呻吟,在渾身疼痛的狀態下,還能察覺粉臀兒涼颼颼的。她忍著劇痛,迅速伸手,把上翻的毛巾拉回原位,警覺的瞄向角落。
「你還好吧?」戰不屈的聲音從幾公尺外傳來,隱約帶著些許笑意。
「沒、沒事──」她疼得想哭,卻還要逞強,佯裝沒事。「你坐著不要動,不要過來喔!」
呼,關燈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不然要是被他瞧見這個狼狽模樣,她肯定要羞死了。
小夕咬著牙、忍著痛,自立自強的撐起身子,先趴在地上到處亂摸,把散落一地的內衣、內褲收好,才慢吞吞的爬起來,一跛一跛的走進浴室,按亮燈光,用顫抖的手關上霧面玻璃門。
只是,過沒一會兒,燈光再度熄滅,玻璃門再度被拉開。
「呃,請問,未開瓶的沐浴乳放在哪裡?」她對著仍是黑漆漆的客廳發問。
黑暗中,傳來低沈而沙啞的聲音。
「洗衣籃左下方的櫃子裡。」
「好。」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小夕在櫃子裡摸啊摸,靠著雙手的觸感,摸到一瓶「彷彿是」沐浴乳的東西。
「那,吹風機又在哪裡?」她又問,打算一次全把東西拿齊了。
「在電視旁的玻璃櫃裡。」
唔,那就是在客廳裡嘍?
小夕在黑暗中咬著唇,陷入掙扎。
「我可以拿給你。」戰不屈像是看出了她的遲疑,主動開口,想要伸出援手。
「不用了,我去拿就行了,你就坐在那裡不要動,絕對絕對不要動!」她匆忙拒絕,怕他真要起身代勞,連忙硬著頭皮摸出去,靠著腦袋裡的記憶,先搜尋電視機的位置。
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摸到了電視,她呼了一口氣,又開始尋找玻璃櫃的把手。
只是這回卻沒那麼順利,她找了半晌,雙手還是在平滑的玻璃上溜來溜去,根本找不到把手。
那低沈沙啞的男性嗓音,從她身後傳來,好心的給予提示,替她解除困境。
「左手再往左邊伸個十五公分。」
「啊,謝謝。」她本能的說道,照他的話摸去,果然摸到玻璃櫃的把手──等等!
小夕瞬間全身僵硬,像是一桶冷水兜頭澆了下來,讓她全身上下徹底涼透透。不對啊,他為啥知道她摸到哪兒,還知道提醒她手該往哪邊挪去?
「你看得見?」她很緩慢、很緩慢的發問,大毛巾下赤裸的腿兒開始劇烈顫抖。
「是的。」
黑暗對他來說是無阻礙的,他的雙眸銳利無比,能透視一切黑暗。
「那麼,你都看見了。」她不抱希望的問。
「是的。」
她呻吟一聲,羞恥到全身發熱,所有雞皮疙瘩自動起立,心裡更是亂糟糟的,不知是該怒叱他的寡廉鮮恥,還是讚美他的誠實。
嗚嗚,早知道就穿好衣服再下樓了,一時的偷懶,竟讓她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你為什麼不閉上眼睛?」她虛弱的問,悲傷得好想放聲大哭。
「因為我想看。」戰不屈回答得理所當然,嗓音突然降了幾個音階,低沉得讓人發抖。「你的身子很美。」
黑暗成了親暱的網,那句太過露骨的讚美,像是貼在她耳邊說的。她羞紅了臉,全身竄過一陣顫抖,幾乎能想像他說出這句話時,那雙眼睛是如何的閃亮。
黑暗似乎讓他變得不大一樣,疏離的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讓她無處可逃的溫柔口吻。她較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情緒,感受到他變得較像是個人,一個正在欣賞美女身子的男人一個對她來說太過危險的男人!
「這不是我第一次瞧見你的身子,先前你洗澡時發現有蟑螂,還尖叫著要我去幫你解決。」他慢條斯理的說道,口吻裡聽不出半點罪惡感。「我婉拒過,但是你很堅持。」
小夕抱著小腦袋,蹲在地上呻吟。
縱然在日本住了那麼久,對裸體也不那麼害羞,但是讓男人瞧見,跟被女人瞧見可是兩碼子事啊!
先前她以為李姊是個女人,大夥兒「配備」都一樣,只是尺寸有別,沒啥好害羞的,加上可怕的蟑螂就在眼前亂爬,她當然急著找救兵啊!沒想到就在全身沾著泡沫,縮在角落發抖時,清白的身子早已被他看了個精光。
一想到那雙深幽的瞳眸,曾經仔細的審視過她的身子,她就羞得想就地挖個大洞跳進去,再用土埋起來,一輩子都不要再面對他。
嗚嗚,老天爺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公平呢?為啥老哥雇來的管家是個美嬌娘,她的就偏偏是個大男人?
「喔,不行,這樣下去絕對不行,我肯定會被逼瘋的。」她趴在地上喃喃自語,半晌後才抬起頭來,一臉堅決的瞪著眼前的黑暗。「你必須走。」她大聲宣佈。
「恕難從命。」
「我可以給你遣散費。」她爬起身來,急切的保證,一心要把他轟出門去。
「我的任務是必須保護你直到拍賣結束。所以,在拍賣會結束之前,我必須寸步不離的守著你。」
寸步不離?
她快崩潰了!
「不!讓我去見你的老闆,我直接去跟他講清楚!」她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戰不屈,你聽清楚,我拒絕再跟你共處一室,再這麼下去我會──」
他開口,打斷她慷慨激昂的言語。
「小夕。」
「做什麼?」
深幽的黑眸裡,頭一次浮現笑意,薄唇開啟,用最溫柔、最低沉的口吻提醒。
「你的毛巾掉了。」
她全身顫抖,勉強伸手一摸,才發現剛剛起身時,大毛巾就已經鬆脫,如今她全身光溜溜的,不著片縷──「喔,該死!」小夕放聲尖叫,連毛巾都不敢撿,以火燒屁股的速度衝向浴室,砰的一聲關起玻璃門,接著就跳進浴缸裡,沈浸在熱水裡,咕嚕嚕的吐出肺部裡所有的空氣。
嗚嗚,她好想好想把自己淹死──↑WWW.4yt.net↓→OCR←↑WWW.4yt.net↓發現自個兒力量薄弱,絕對無法把這個厚臉皮的男人攆出門後,小夕決定去求救。
她在床上輾轉難眠,滾了一整夜。等到東方天際泛出魚肚白,她立刻拖著帆布背包衝出去,一路奔向「長平」社區裡唯一的餐點供應處。
這是一間窗明几淨的咖啡館,大片的落地窗汲取日光,中西合璧的裝潢簡單而不失現代感,明顯的是出於名家手筆。才早上七點不到,店內座位就全數客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約有十多人。
還沒等到那扇慢得要命的自動門完全打開,小夕就迫不及待的擠進去,無奈開啟的縫太小,她的人是進去了,大背包卻仍卡在外頭。
一個俊秀的少年最先發現她,先看看她,再看看她斜背在身後的大背包,才慢吞吞的開口。
「看來,你不是來吃飯的嘍?」
小夕哭喪著臉,急著告狀。
「阿政,你一定要幫幫忙,我那個管家,他──」她瞧見眾人桌上的豐盛早餐,驀地住了口。只見室內每個人的面前,都擺著可口的佳餚,人人全都一臉幸福,愉快的享用早餐。
不對啊,阿政的廚藝爛到極點,先前的餐點,都由她嫂子負責,但是這會兒嫂子還沒回國,大夥兒哪來的早餐可以吃?
她正在狐疑的時候,廚房裡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赫然是她那太過盡責的管家。她目瞪口呆,嚇得下巴都要掉了,伸出的食指抖啊抖,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你你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做早餐。」他若無其事的說道,熟練的挾出麵包,分送給店內的人們,一面還望向她,關心的問了一句:「你想吃西式的早餐,還是中式的?」
她想哭啦!
怎麼回事?戰不屈為啥會在這兒做早餐?瞧他那駕輕就熟的模樣,就像是已經在這兒待了許久,眾人對他的態度,也像是對待老朋友般熟稔,彼此間相處得十分融洽。
「小夕,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快點入座,免得食物都涼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奶奶舉起龍頭拐杖,敲敲她的小腦袋。
這一敲,倒是讓她回魂了。她再度吸氣,奔上前抱住老奶奶的大腿。「嗚嗚,老奶奶,我告訴你,這個男人居然男扮女裝,混進我的屋裡,他──」
老奶奶先拍拍她的小腦袋,接著抬起頭來,視線掃向戰不屈。
「鬼面小子,你穿幫啦?」
小夕瞪大眼睛,呆滯的看著戰不屈,再緩慢的轉頭,輪流看過室內每一張臉,可怕的事實緩慢的滲透進她的腦袋。
「你們早就知道了?」
阿政聳肩,吞下一口炒蛋。「『絕世』先前就打過招呼,所以他一進社區時,我們就曉得了。」
「既然曉得,為什麼不告訴我?」小夕尖叫,氣得眼前發黑。
「我們在賭你啥時會發現。」阿政一臉無辜。「再說,你也確實需要保護。闕立冬不在國內,你又莽莽撞撞,喜歡到處亂開,鬼面易容在你身旁待著,是最好的辦法。」
好?哪裡好了?這一個多月的相處,讓她的女性尊嚴全數賠光,一見到戰不屈就尷尬得想逃走,這種感覺簡直是糟透了!
「我不管什麼好不好的,不論如何,我不要再跟這傢伙共處一室。」她握緊拳頭,喊出最後通牒。
昨晚的事給她的打擊實在太大,她在熱水裡泡了半天,渾渾噩噩的爬出來,倒出瓶子裡的液體想洗澡,卻突然警覺氣味有些怪異,不像是沐浴乳。低頭一瞧,她嚇得差點昏倒,原來先前在黑暗中摸到的,是一瓶馬桶清潔劑,要不是及時住手,她這身細皮嫩內,只怕就要被清潔劑腐蝕得坑坑洞洞。
再跟戰不屈相處下去,她肯定會被逼瘋的!
可惜,沒人把她的怒吼當一回事,只把她聲嘶力竭的抗議,當成小貓咪的抱怨。
「唉啊,小夕,別這麼大驚小怪的,鬼面的廚藝很不錯,跟你嫂子不相上下呢!有他在,我們全都不用餓肚子了。」老奶奶再度拍拍她的頭,好言好語的勸著。
「嗚嗚,老奶奶,不能因為他煮飯給我們吃,就把他當自已人啊!」她欲哭無淚,深切感受到,在這些人眼中,她的意願還比不上那些食物來得重要。
「你在擔心什麼?他都住了這麼多天,不也啥事都沒有嗎?」
「我不要──」
「那麼,就這樣說定啦,小夕就交給你了。」阿政拍拍戰不屈的肩膀,再轉頭看向正在猛烈搖頭的小夕。「至於你,繼續把配方完成,記得要趕上拍賣會。」他的眼中,掠過一道過度凌厲的光芒。
他就是存心要與籐田為敵,要讓籐田丟盡顏面,這只是他縝密計劃中的第一步──「該死,你們說定了,我可沒答應!」小夕終於忍無可忍,猛然跳起來,指著阿政的俊臉大嚷大叫。她已經氣昏頭,完全忘了尊卑之分。「無論如何,他必須搬出我的屋子!既然是你決定他可以留下,那麼就讓他搬到店裡來住。」
「店裡沒地方讓他住。」
小夕咬著唇,不肯讓步。
「社區裡都住滿了,根本沒有空房子。」阿政偏著頭,佯裝思索。「啊,對了,你哥的房子正空著嘛!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闕立冬,說你要讓一個男人去住他的屋子,而這個男人先前還跟你『同居』了一個多月。」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拿起電話,作勢準備撥號。
突然,一個嬌小的身影撲過來,奮力奪下電話。
小夕瞪著他,雪白的貝齒被她咬得喀喀作響。
「你好卑鄙!」可惡的阿政,竟然拿老哥來威脅她!
「我一向如此。」阿政聳肩。
闕立冬的脾氣暴躁,可是人盡皆知的事。這件事要是傳進他耳裡,就算是能成功的把戰不屈轟出去,她也難逃粗心大意的罪名,小屁屁免不了一頓皮肉痛。
一想起老哥發火時的樣子,小夕就全身發冷,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抉擇,被老哥痛扁,或是被戰不屈逼瘋,哪種情況比較悲慘。
「怎麼樣?你考慮得如何?希望我通知闕立冬嗎?」阿政嘻皮笑臉。
老哥的怒容在她腦子裡慢慢的、慢慢的放大,她深吸一口氣,哀怨而無奈的看了戰不屈一眼,纖細的肩膀終於垮了下來──可惡,她根本是騎虎難下。
小夕沒得選擇了!
★第6章要她乖乖聽話?
嘿嘿,門兒都沒有!
奈何不了戰不屈,小夕索性包袱款款,覷了個空檔就腳底抹油,溜出「長平」社區。
所有人都以為,情勢到此,她只有乖乖聽話的分,卻沒想到闕家兄妹不但同樣不擅家事,在脾氣上更有一點非常雷同──他們同樣都吃軟不吃硬!
那些人要是肯慢慢哄勸,哄得她闕大小姐高興了,或許還願意勉為其難,跟戰不屈相處上一陣子。偏偏他們硬把她塞給戰不屈,甚至還威脅,要將她粗心大意、引「男」入室的事告訴闕立冬。
這麼「大費周章」的安排,反倒讓她更火大!
哼,他們只在乎自個兒的口腹之慾,就沒一個人肯替她著想,跟戰不屈共處一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那個男人表面看來毫無威脅性,對每個人都禮貌得很,他慵懶隨興的笑容,以及妙語如珠的幽默,讓他輕而易舉就能融入任何團體。就連咖啡館內,那一掛身份特殊的男女,竟也迅速接納他。
只有小夕知道,那全都只是假象!
想當初,她就是被戰不屈高明的偽裝技巧騙得團團轉,把這麼一個危險的男人,誤認為友善的溫柔大姊。
直到那張面具,在她眼前被陡然撕下,她才窺見了那個「真正的」戰不屈──友善與禮貌,都是外在的假象,任何情緒都未能到達那雙深幽的眼睛,這個男人其實精銳卻又內斂,就連沉默都是充滿力量的,只要有他存在,她就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呃,當然,她會緊張,也跟他瞧過自個兒的裸體脫不了干係。一想到那雙銳利的眼睛,曾注視過她的身子,她就羞得手足無措。
所以啦!最好的辦法,就是她開溜,躲到拍一賣結束,不但可以避開戰不屈,也能嚇嚇阿政他們,簡直兩全其美呢!
只是,踏出「長平」後,小夕就開始發愁了。
她人生地不熟,在台灣沒親戚、沒朋友,根本無處可去。
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可她偏偏沒帶多少現金,只帶了一疊金卡,而這些金卡,一經使用就會暴露她的形跡,籐田的手下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選擇把她就地解決,或是拎回日本。
「累!累!」鸚鵡停在她肩膀上,對著她抱怨。
「我也累啊!」小夕喃喃說道,被惡毒的太陽烤得頭昏眼花。
她急著開溜,忘了該要從長計議,這會兒幾乎要被烤熟,卻還找不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正在煩惱的時候,一個大得刺眼的招牌映入眼簾,小夕在午後驕陽下仰起小腦袋,瞪著那個綴滿玫瑰花的粉紅色招牌看了三十秒,原本愁眉不展的小臉,慢慢轉為欣喜的笑容。
還好還好,天無絕人之路!
她抓著鸚鵡,拖著黑色帆布包,順著俗麗的招牌,衝進一間愛情賓館,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奔櫃台。
「還有房間嗎?」小夕大喊,嬌小的身子半趴在櫃台上,一雙大眼兒還閃閃發亮,興奮的左顧右盼,好奇的觀察四周。
櫃台後方一個年輕男人正蹺著二郎腿,無聊的翻看雜誌,聽見她的問話,連頭也沒抬,只是懶洋洋的開口。
「有啊,你想要什麼樣的房間?」
「唔,有什麼差別嗎?」她第一次踏進愛情賓館,什麼都不懂。
「那就要看你有啥特別需求了。」男人漫不經心的說道,正對著雜誌裡的美女流口水。「我們這裡有一般房間跟情趣特別房,裡頭都有電動按摩床──」
「電動按摩床?」她愈來愈迷惘了。
男人沒瞧見她茫然的表情,繼續解說:「還有,我們前不久重新裝潢,從日本引進最新的鏡房,房裡裝滿了鏡子。」
鏡子?
小夕眨著眼睛,好奇心洶湧澎湃,掀起八級風浪。
「不過,鏡房搶手得很,要額外加價。」
「我能請問一下嗎?為什麼要在房裡裝鏡子?」她忍不住發問。
這外行的問題,讓年輕男人忍不住放下雜誌。他抬起頭來,赫然看見櫃台玻璃上貼著一張清純無辜的小臉,正眨著清澈的大眼,萬分期待的看著他,等著他解答疑惑。
「呃,你成年了嗎?!」眼前的小女人,清純得像顆澀果子。他謹慎的打量,還往她身後猛瞧,表情更加古怪。「就你一個人嗎?」
小夕的額頭抵著玻璃,有點擔心的皺起眉頭。
「是啊,就我一──」話還沒說完,她的雙腳已經離開地面,整個人被扛了起來。
「不是,她有伴了。」戰不屈無聲無息的出現,站在櫃台前,薄唇上勾著懶懶的微笑,一手扛起小夕,另一手把證件遞入櫃台。
「啊!戰不屈,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小夕驚叫,在他的肩膀上胡亂掙扎,雙手握成粉拳,用力猛槌,急著想逃離魔掌。
他的回答,是在她粉臀兒上重重的一拍。
「啊,你打我!」她倒抽一口氣,臀兒火辣辣的刺痛,讓她眼裡淚花亂轉。
「是的,親愛的,我是打你,喜歡我用的力道嗎?還是要我下手再重一些?」戰不屈徐徐說道,低沈沙啞的聲音,聽來性感得讓人臉紅,而他的口氣則溫柔得像是浸了蜂蜜,任何女人聽進耳裡,骨頭就酥了一半。
只有小夕知道,這輕憐蜜愛的模樣也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象,擱在她背上的大掌,看似溫柔得接近輕撫,實際上力量強大得不可思議。而鎖住她的那雙眸子,失去了一向的冷靜,正迸射出熊熊怒火。
看來,她的開溜,可讓戰不屈氣炸了!
「誰喜歡被打?你快放開我,我不──啊!」尖叫聲再起。
又是一下重擊!
「親愛的,別急。」他淡淡的說道,語氣很溫柔,銳利的眼神卻警告她不許再輕舉妄動。
小夕雙眼淚汪汪的,軟弱的趴在他肩上,無限委屈的咬著紅唇,疼得好想大哭,又怕真的哭出聲來,戰不屈又要對著她可憐的小屁屁施展降龍十八掌。
「她喜歡玩這種遊戲。」戰不屈存心曲解她的反應,對櫃台內滿臉狐疑的男人露出微笑,暗示的眨了眨左眼。
年輕人恍然大悟,迅速為他們辦妥住房手續。
「祝兩位玩得盡興。」他暖昧的笑著,將證件與鑰匙一同遞出來,還好奇的看著那只到處亂飛的鸚鵡,偷偷在心裡懷疑,那是不是他們的「特殊道具」。
「謝謝。」戰不屈簡單的說道,拎著鑰匙,轉身走向電梯門。
鸚鵡很識時務,乖乖的跟進電梯,不敢多話。
至於被扛在肩上的小夕,則是哀怨的咬著拳頭,心裡七上八下,既是緊張,又是害怕,不知道戰不屈打算怎麼懲罰她──嗚嗚,救命啊,誰來救她啊?
↑WWW.4yt.net↓→OCR←↑WWW.4yt.net↓才一進房間,戰不屈的臉色就變了。
他走到圓形的羽絨大床旁,伸手一拋,把肩上的小女人扔到床上。
「啊!」小夕慘叫一聲,很不淑女的跌趴在床上。床很軟,軟得她雙手雙腳都深陷其中,無處施力,差點爬不出來。
她費盡力氣,七手八腳的亂揮,勉強翻過身來,正好瞧見戰不屈雙手交疊,臉色發黑,居高臨下的俯視她,雙眼閃爍。
如今他面無表情,眼裡卻跳躍著火光,那模樣格外嚇人。
難看到極點的臉色,讓小夕頭皮發麻,連忙陪著笑臉,想紆解他的怒火。
「呃,戰不屈,你冷靜點,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你、你先聽我說──」她一邊說著,一邊在軟趴趴的圓床上亂爬,急著想逃出他雙手可及的範圍,就怕他剛剛打得不過癮,又要來照料她發疼的粉臀兒。
其實,她也恨透了自個兒這懦弱的模樣,好想插著纖腰,發揮驕蠻性子,跳起來對著他破口大罵,畢竟這傢伙既不是她爸、更不是她哥,憑什麼把她管得牢牢的?
但是情勢比人強,小屁屁疼得厲害,而那雙大手打起人來,更是讓她痛得印象深刻,這會兒就算是再不爽,她也只能含淚吞進肚子裡。
戰不屈默不吭聲,靜靜望著她,雙手交疊在胸前,黑眸中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
「你還在生氣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他瞇起眼睛,仍舊不說話。
「我說了,我道歉嘛,雖然我偷跑出來,實在有錯,但都是因為他們非要把我推給你,我一時氣不過,所以才──」她嘮嘮叨叨,急著把罪過都推給別人,但是話還沒說完,眼前的男人倒是開了金口。
「把衣服脫了。」
「什麼?」
她沒聽錯吧?
「脫下你的衣服。」戰不屈用最平淡的語氣重複,伸手解開衣扣,結實寬闊的胸膛,隨著他的動作,逐一暴露出來。
老天,她真的沒聽錯!
小夕瞪大眼睛,迅速縮到床頭櫃上,順手抓起面紙盒擋在胸前,驚慌失措的看著他。
「你你你你你──想做什麼?」她顫抖的問,目睹他褪下襯衫,又抽開腰間的皮帶,迅速確實的脫下所有文明裝束時,那雙晶瑩如黑水晶的眸子,嚇得差點跌出來。
戰不屈望著她,已經脫得不著片縷。
「跟你上床。」幽暗的眸子裡,閃過微乎其微的笑意。
什麼?!
她屏住呼吸,緊張得像是連心跳都要停了,一雙大眼兒瞪著他赤裸的身子,視線像黏住似的,拔都拔不開。
他強壯得不可思議,那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以及上臂糾結的肌肉,已顯出了他無窮的力量,而他緊窄的腰,還有那看來很嚇人的──噢,她的視線不敢再往下瞄去,怕自己會嚇得立刻昏倒!
小夕再古靈精怪、再聰明慧黠,但是碰上男女情事,她終究是個還沒有實戰經驗的生手,遇到這種危險情況,聰明的腦子立刻作廢,全亂成了一團漿糊。
當戰不屈走向大床時,她發出驚慌的尖叫,扔開面紙盒,翻身想逃。
砰的一聲,面紙盒被擋開,面紙散落,像雪花似的到處飄散。
「你──你不要過來,我不要跟你上床,你聽到沒有?啊,你做什麼?不要過來──」爬不了幾寸,她就覺得腳踝一緊,整個人被往後拉去,再度陷入軟如泥淖的大床。「放開啊,不要抓著我!」她連連驚叫,雙手揪著粉紅色的床單,小腿胡亂踢蹬,為了保住清白而努力。
熱燙的男性氣息從身後欺來,像最細密的網,將她圍困在其中。
她的世界一下子暗下來,灼熱的呼吸、火一般的膚觸,以及陌生而刺激的男性氣息,一下子湧進她的感官。
「啊,戰不屈,我警告你,你──」腰間的壓力一緊,她被翻了個身,因為臉上蓋著一張面紙,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啥都看不到。
看不到歸看不到,她的感官卻格外敏銳,完全能感受到他沈重又紮實的重量、他結實精壯的肌肉──嗚嗚,哪有人這樣的啦?不是說只要保護她嗎?為啥保護到床上來了?還是說,這是最新的懲罰手法,他這是在濫用「私刑」,懲罰她的偷溜嗎?
戰不屈將她拉入懷中,以龐大的身軀壓制住她的掙扎,強健的手握住她一雙小粉拳,輕易舉高,拉至她的頭頂。
他低下頭,吹開礙眼的面紙,對著那張粉臉,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那笑,讓她顫抖得更厲害!
「這、這樣不好,你聽我說啦,我、我們不能上床──」她嚇得口齒不清,冷汗直流,小腦袋拚命搖晃,軟軟的髮絲不斷刷過他黝黑的肌膚。
夏季衣衫本來就單薄,加上一番追趕跑跳的劇烈運動下來,她早就全身香汗淋漓,當戰不屈強健的胸肌緊貼上來,一陣異樣的刺激流竄過胸口,那酥麻的感覺,刺激得她連連喘息。
「為什麼不能?」他好整以暇的問,挑起濃眉,睨著身下已經嚇壞的小女人。
「因為、因為、因為──」她絞盡腦汁,很努力、很用力的想找出理由,阻止他的「惡行」。
「因為什麼?」他等著。
「因為你又不喜歡我──」她扭啊扭。
黑眸中,光亮一閃。
「我喜歡你。」低沈的聲音,讓她全身骨頭都酥了。
小夕陡然停下掙扎,狐疑的瞪著他看了半晌,倏地又猛烈的搖頭。
「你騙人。」她才不相信呢!
這個男人真的喜歡她嗎?先前可沒看他透露過半點端倪,他的偽裝滴水不漏,從沒洩漏過多少真實的情緒,除了那深幽的視線,偶爾會目不轉睛的望著她,還有他曾親口承認,喜歡看她的身子──戰不屈笑而不答,那張俊臉貼得好近,性感的薄唇像是要貼上來。
她瞪著那張好看的唇,腦中靈光乍現,又想出一個理由。
「啊,你聽我說,正常的男女交往,總有個先後順序吧?哪有還沒約會、送花、喝咖啡、牽手、接吻,略過前頭的一、二、三壘,直接就要奔向本壘的?」她匆忙說道,像只毛毛蟲般胡亂蠕動,卻還是翻不出他的掌握。
戰不屈勾唇一笑,傾身上前,靠她更近。
「是啊,我甚至還未曾吻過你。」他徐徐說道,熱燙的呼吸滑過她的發間。
手腕上的箝制慢慢鬆開,小夕心頭的大石頭也卸去了幾分重量,以為他真要放手。
「是啊是啊,我們還沒接吻呢,怎麼能夠直接就──」
話還沒說完,性感的薄唇,帶著火般的溫度,燙上她嫩嫩的紅唇上,靈活的舌餵入她口中。
她所有的驚呼、狡辯,以及連篇的藉口,全數都被他吞沒。
那熱如烙鐵的唇,先是蠻橫的揉著她,再溫柔的淺嘗深吮著,品嚐她生澀滑嫩的丁香小舌,或輕或重的啃著,仔細品嚐柔嫩的唇瓣──小夕全身僵硬,腦中一片空白。
戰不屈在做什麼?他在做什麼?他在對她做什麼?
他吻了她?!
她輕吟一聲,開始劇烈顫抖,終於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嗚嗚,她真是個笨蛋,居然還提醒他──熱辣的感官衝擊讓小夕全身發軟,當戰不屈結束這個吻時,她已經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處了。她的身子同時發熱發冷,發熱的是他所觸碰的地方,發冷的則是赤裸的部位──赤裸?!
「啊!我的衣服呢?」她尖叫一聲,赫然發現,衣裳早已被剝光了。
「你不會需要它們。」他的眼睛亮得像是藏有火焰,那雙黝黑的大手覆蓋住她胸前的柔嫩、黝黑的掌與雪白的肌膚形成強烈對比。
小夕口乾舌燥,羞澀得渾身發燙,差點要跌下床去。
薄唇咬開她耳畔凌亂的短髮,對著她敏感的耳輕輕呵出熱氣,用那最性感好聽的聲音,對著她說話。
「小東西──」
「嗯?」她縮著頸子,躲避那熱熱的呼吸。
嗚嗚,她是對男歡女愛很好奇,戰不屈也的確是個絕佳的「實習」對象,但是現在?就在這裡?老天啊,她真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他貼在她耳邊,口吻中帶著笑意。
「你被跟蹤了。」
啊?
小夕呆了一下,迷濛的眸子眨了眨,很努力在思索,被跟蹤與他們即將做的事扯得上啥關係?
低沉而誘人的嗓音,靠在她耳邊繼續低語。
「從出了『長平』,你就被跟蹤了,監視者通知了同夥,籐田的人手現在應該已經趕到了。」
她咬著紅唇,消化戰不屈說的每句話,驚慌的情緒逐漸冷靜。「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躺在這裡?」既然那些人都快追來了,他不是該帶著她逃走嗎?怎麼反倒好整以暇的躺在這兒誘惑她?
「時間緊迫,帶著你這個累贅,未必能夠全身而退。再說,就算是能躲過,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騷動。」他彎唇一笑。「要藏起一片樹葉,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樹葉藏入森林。」
室外突然起了騷動,原本安靜無聲的愛情賓館,因為闖入者而亂成一團,喧鬧中有男人的咒罵、女人的尖叫,以及一些中日文交雜的呼喝。
那些人一路搜查,做著棒打鴛鴦的缺德動作,踹開每個房間察看,一看到房內是熱戰方酣的情侶,就冷著臉拋下咒罵,再重重的關上門。
他們要找的,是一個單身女人,而不是一對正在翻雲覆雨的情侶。
小夕明白了!
「意思是說,我們只是要做做樣子騙過他們,你不是真的要跟我──」
他笑意更深。
「如果你堅持的話。」
她卯起來搖頭,搖得短髮凌亂,差點沒扭傷頸子。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但是你為啥要剝光我的衣服?我們只是做個樣子,又不是真的做愛,這樣也太過──」她焦躁的動著,少女最柔嫩的一處,卻觸及某樣熱燙巨大的不明物體。「那是什麼?」她警覺的問。
戰不屈眼神一合,眸中燎燒著情慾的火痕。
「你說呢?」
柔軟的大腿內側,抵著他最強硬的一處,每當她不安的挪移摩擦,就變得更膨脹堅硬──她倒抽一口氣,粉臉通紅,在他懷裡亂扭,就怕他太過激動,會想要假戲真做。
巨大的掌箝住纖細的腰,制止她天真的折磨。「別動。」戰不屈警告著,額頭抵著她,呼吸變得更火熱。「你愈是掙扎,情況就會愈糟糕。」他咬著牙,嘶聲說道。
「好,我不動,保證絕對不動!」小夕迭聲保證,雙手擱在胸前,像尊木乃伊般僵硬的躺著。
唔,看來,他先前說了喜歡她,可能不是騙人的,她真的對他有那麼一丁點影響力吧?最起碼,那雙黑眸不再平靜,反而洩漏了某些一激烈赤裸的情緒。
她隱約猜出,這是戰不屈真正的反應,而非偽裝──騷動逐漸逼近,似乎是搜查到他們這層樓來了。
小夕緊張萬分的躺在原處,眼兒滴溜溜的亂轉,左看看、右看看,到處亂瞄,就是不敢跟他接觸,怕會更尷尬。只是,這麼左顧右盼,卻讓她瞧見了新奇的玩意兒。
「啊,戰不屈!戰不屈,你快看啊!」她突然驚喜的喊道,還猛拍他的肩膀,完全忘記兩人正光溜溜的纏在一塊兒。
他挑起濃眉,無言的望著她。
「上頭有鏡子耶!」她興奮得像是剛發現新大陸。
小夕這副模樣,可是半點都不像是正在享受歡愛的女人,要是籐田的人馬這時闖進來,肯定就要穿幫。
戰不屈當機立斷,低頭緘封住那張太過聒噪的小嘴,以熱燙的唇舌,引導她再度「入戲」。
熱情如閃電般迅速點燃,小夕身子一軟,立刻把鏡子的事拋到九霄雲外。
紅唇中逸出軟軟的呻吟,當厚碩的男性身軀將她緊緊攬入懷中,她的心兒狂跳,幾乎難以呼吸。
她全身顫抖,被他的吻、他的愛撫擺佈得神智不清,甚至忘了女性的膽怯與矜持,纖柔的小手,主動環住他的熊腰,嬌小的身軀主動貼靠他結實的身子。
他以最狂熱的激情,放肆的狂吻,大手罩住她柔嫩的豐盈,恣意揉弄愛撫,引發陣陣難言的刺激。
「嗯,啊──呃──不、別這樣──」那粗糙厚實的男性大掌探索過每一處,從她腰間滑下,撫摸著她絲般柔嫩的大腿,強烈的男子氣息襲來,伴隨著強烈的陌生快感,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能不斷的喘息。
做戲做過了頭,一切都失去控制,不僅小夕神魂顛倒,就連戰不屈都方寸大亂。
這是危險而不該的,他從未失去他的冷靜,但那雙清澈的大眼兒,跟她身上香甜溫暖的氣息,簡直就像是蠱毒,只是淺淺的一嘗,就讓他的理智迅速瓦解──「小東西,你好甜──」戰不屈雙眼迸出渴望的火光,輕輕啃咬著她的唇瓣,急於飽嘗這美麗的小女人。
理智一旦瓦解,渴望就如開閘猛虎,攔都攔不住,他吻得更深切、更猛烈,唇舌蜿蜒而下,一口一口啃吻她雪嫩的頸項與酥胸。
騷動由遠而近,門外吵鬧不休,連屋頂都像是要被掀了,小夕卻充耳不聞,她全身發燙,粉頰紅潤潤的,嫩唇微張,小手揪緊身下的床單,任憑這個令人心慌的男人為所欲為──門外的騷動持續了半晌,接著就陷入一陣岑寂,腳步聲響起,似乎有許多人趕到,經過一陣討論後,腳步聲又響起,一部分的人迅速離開。
接著,房門被打開了。
一幕貨真價實的男歡女愛,正在房內上演,圓形大床上的一對男女,正吻得渾然忘我──站在門外的眾人陷入靜默,沒有如戰不屈所預料般,關門離去,反倒杵在門前一動也不動。
半晌後,神偷清清喉嚨,尷尬的開口。
「呃,那個──呃──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第7章床上的人兒,雙雙變得僵硬。
小夕本能的蜷起身子,縮在戰不屈的懷中,努力不讓春光外洩,一面還伸長了脖子,望向門前的幾個大男人,她咬著紅唇,不知所措的模樣格外可愛。
「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麼快。」戰不屈翻身坐起,用被單裹住懷裡的小女人。他語氣平淡,薄唇上勾著輕鬆的微笑,像是早料到他們會出現。
「聽你這句話,莫非是嫌我們來得太快了?」神偷走進室內,一手摸著下巴,觀察情況。「嗯,我看,你們還沒忙完吧?需要我們退出去,再給你們一點時間繼續嗎?」
幾個大男人陸續走入,一個比一個高大,原本就不大的室內,頓時變得更加狹隘。
他們的神態或內斂或溫文,各自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銳利的目光,如今全像探照燈似的,落在小夕的身上。
她羞紅了臉,在那些目光的逼視下,更往戰不屈的懷裡縮去。
「你、你不要胡說,我──呃──他──他說,為了要騙過籐田的人馬,所以才要──」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心虛的想到,兩人剛剛熱情如火,壓根兒就把身陷險境的事全忘了。
清澈的大眼兒,從纖長的眼睫下偷瞄身旁的男人,望見他那深幽的眸子中,仍有殘餘的情慾火苗,粉臉變得更是嫣紅。
呼,好在這些人「適時」闖入,不然她跟戰不屈,肯定已經──那小女人的羞怯模樣,看在神偷眼裡,真是百般不是滋味,羨慕得幾乎要內傷。
「老大,以後要是還有這種,能抱著女人在床上滾的任務,請務必要留給我。」他歎了一口氣,轉頭看著身旁的黑衣男人。
男人淡漠的聳肩,不置可否,視線仍望著小夕。
「闕小姐,你好。」他沉聲說道,簡單的自我介紹。「我是上官厲,『絕世』的總裁。」
紅嫩的小嘴微張,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久聞「絕世」拍一買集團的大名,她自然也知道上官厲的大名,只是她實在沒想到,竟會是在情人賓館裡,跟這位聲名遠播的厲害人物見面。
「呃,你好,上官先生,很榮幸能跟您見面。」她擠出客套的微笑,白嫩的小手往前伸,直覺的就想起身去跟上官厲握手──才稍有動作,腰間就陡然一緊,她重心不穩,咚的一聲,一屁股又跌回戰不屈的懷裡。他大手一張,把她攬得緊緊的,讓她無法動彈。
「啊,你放手,讓我下去!」小夕紅著臉掙扎,嬌小的身子亂扭,急著想掙脫束縛。
他低下頭,靠在她耳邊,呼氣般輕聲說道:「小東西,你這麼急著下床,是想表演裸舞嗎?」
「呃」
她全身一僵,這時才想到自個兒全身光溜溜的,要是戰不屈再慢一步阻攔,她肯定就成了妨礙風化的現行犯。
「你想跟我老闆打招呼,我不反對。只是,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該考慮,先進浴室把衣裳穿上?」他徐緩的問,話裡帶著幾分調侃,那雙黝黑的大手卻用被單把她裡成小粽子,仔細的遮掩,不讓旁人看見半點春光。
「我知道啦!別羅羅嗉嗉的,把我當小孩子。」她咬著紅唇,又羞又惱的瞪了他一眼,維持僅有的尊嚴,抬起下巴環顧室內眾人。「抱歉,可以麻煩各位把頭轉開嗎?」她說道。
好在,這幾個男人就算不是君子,也絕非小人,聽見她的要求,全都依言掉開視線。
確定沒人偷看後,小夕深吸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抓起滿地的衣物,再咚咚咚的衝進浴室裡,接著砰然把門關上。
↑↓→OCR←↑↓室內有瞬間沉默。
上官厲挑起眉頭,視線轉了回來,嚴酷的黑眸中難得有了幾分笑意。
「就算是籐田再多派出一倍的人手包圍這裡,你也能找出十種以上的方法,帶著闕七夕全身而退。」這群男人為他賣命多年,個個都是萬中挑一的好手,絕非泛泛之輩。
鬼面有機會逃離,卻選了個危險而取巧的方法,跟那嬌俏的小女人窩在床上亂滾,這才是令他們詫異的原因。
戰不屈聳肩,俊臉上漫著慵懶的笑意,他斜臥在床上,即使只覆蓋著一層薄得不需想像力的絲綢,仍舊坦然自在。
「是有其他的辦法。」他大方的承認,笑容添了幾分的狡黠。「只是,這種應變方式,最合我的心意。」
他可不是什麼紳士,而是慣於掠奪的男人,為了能順理成章的淺嘗這甜美的小女人,他略施手段,說了個「善意的謊言」。
天曉得這一個多月來,他過的是什麼鬼日子!
每天看著小夕毫無防備、穿著涼快的在眼前亂晃,戰不屈的慾望早已疼痛得幾乎難以忍耐──「如果我們沒趕到,籐田的人馬闖進來呢?」神偷往沙發上一坐,瞄了浴室一眼,倒沒想到那小丫頭看來青澀,但是只裡了件被單的俏模樣,卻誘人得像顆粉嫩的水蜜桃。
「我自有辦法應付。」戰不屈敢冒險留下,就有能力應付任何突發狀況。各種發展與變化,都難脫他的掌握。
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自己居然會沈溺在小夕的甜美裡,在那短暫的片刻裡失了神,幾乎就要在這張床上要了她。他是計算到了每個細節,卻還是擦槍走火。
騙子凱恩將床尾的上衣遞給戰不屈,微笑警告:「闕七夕的哥哥不好惹,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戰不屈套上衣服。
「那不是問題。」
「什麼東西不是問題?」小夕獨自在浴室裡啃飽了羞窘,換好衣服,拉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雖然衣著整齊,但是她頭髮凌亂,水嫩的唇被吻得微腫,雪白的肌膚上,還留著一抹粉紅,完全就像是被徹底愛過。
戰不屈嘴上仍舊掛著輕鬆的淺笑,深幽的眸子卻略略一合。
「沒有什麼。」
小夕一皺眉,才不相信他說的沒有什麼,想要再問,他卻搶先開口轉頭問一旁的男人。
「籐田的人手呢?」
「全被警方帶走了。」凱恩說道,因為愛妻是警界女英雌,靠著這層裙帶關係,他在警界還算吃得開,只要報上老婆大人的芳名,往往就能得到眾多協助。
「把他們放了。」戰不屈起身,扣好襯衫上的鈕扣,簡潔的說道。
「你有什麼打算?」上官厲揚眉問道。
戰不屈雙手交叉在胸前,背靠著牆,看著幾個同伴。「放長線釣大魚,讓這些嘍囉回去,找出他們的老大,也免得夜長夢多。」
「不怕打草驚蛇?」神偷一手撐著俊臉,開口問。
戰不屈嘴角一掀,冷笑開口。
「我就怕那條蛇不出洞。」
被轉移了話題,小夕心裡一陣的不爽,卻無法發作。眼見房裡能坐的地方全被那幾個男人給坐了,她只好爬上床,在床上半跪著,一顆小腦袋隨著幾個男人的對話轉來轉去的。
「你心裡有底就行。」上官厲頷首同意,轉頭看向凱恩示意。「放人的事,交由你處理。」
「沒問題,我現在就要雁雁去安排。」凱恩嘴角一掀,走到一旁打手機連絡老婆。
「等一下!」見這些男人也不問她的意見,自顧自的就決定了事情,小夕終於忍不住舉手抗議。「暫停,我有問題!」
「什麼問題?」神偷好奇的看著她。
小夕環顧眼前那些男人,然後視線停在上官厲身上,皺起小眉頭,開口詢問:「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與『秦』為敵?」
這是最不智的行為,她相信上官厲絕對清楚,一場拍賣,賺不了多少佣金,把她交給日本方面,上官厲反而可以得到更多好處。偏偏這個男人卻反其道而行,派人將她保護得好好的,還再三伸出援手。
「我一向不喜歡接受指示。」上官厲淡淡的說道,雙手交疊在胸前,凜銳的目光平視著她。「我想見你們少主。」
「喔,他在『長平』裡──」
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
「他不在那裡。」
「不在?」小夕詫異的回頭,瞪著戰不屈。「他跑哪裡去了?」她心裡浮現不祥的預感。
「『長平』的地點曝光,危險性增加,阿政決定化整為零,各自離開,整座社區已經走得像空城,一個人都沒留下。」
「為什麼你比我還清楚?」小夕一呆。
「因為昨天在咖啡館裡跟著他們開會的人是我?」
「為什麼是你?」她發出尖叫。
他聳肩。
小夕氣得握緊雙拳,惱怒的跳下了床。
「可惡,他們怎麼可以丟下我?」她咬著拳頭,在房內走來走去,因為被拋下而煩躁不已。
「阿政要你毋須擔心,安排好落腳處後,他會通知我。」
「為什麼是通知你!」她雙手插腰,不爽的情緒飄到最高點。她才是住在「長平」裡的人耶,這傢伙頂多只是她的管家,為啥她反倒像是個外人?啥事情都需要經由他的通報才能得知!
「保護你,是我的工作。」戰不屈一臉老神在在的說。
幾個男人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他們全清楚,鬼面的所作所為,早已超過了工作範圍。
小夕聞言氣得開叫一聲,跺了跺腳。「我才不需要你保護!這件事不幹你們的事,你們不需要插手到這種程度!」
「闕小姐,很抱歉,恐怕這件事的確和我們有關。」上官厲唇角一勾,開口插話。
「這是我個人的問題!」小夕雙手一插腰,瞪著眼前這些意態悠閒的男人,大聲宣佈。
「不是。」戰不屈看著她。「拍賣會是委託『絕世』辦的,你腦袋裡的生化配方是拍賣品,我們必須要確保拍賣品的安全。」
可惡,她忘了這件事!
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話,小夕氣得雙頰鼓鼓的。
「我不喜歡跟屁蟲。」
「那你可以把它寫下來啊。」神偷涼涼的說。
小夕瞪他一眼。
「那是我的保命符耶,寫出來的話,來的人就是殺手,不是綁架犯了。還把它寫出來咧,寫出來我就沒命了,我又不是笨蛋!」
凱恩打完手機走回來,好奇的開口:「那配方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籐田執意要得到它?」
「因為可以賺錢啊!」一屁股坐回大圓床上,小夕哼了一聲。「聽過AK酵素嗎?」
「什麼AK酵素?」神偷一臉茫然。
「AK酵素是一種化妝品成分。」小夕在床上盤起腿,環視眼前這些沒知識的男人,仔細解釋。「它是一種特殊的活性酵素,可以讓人類的肌膚維持在最佳狀態。」
化妝品?
幾個男人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呆滯,茫然的看著她。
小夕翻了個白眼。「你們沒聽過AK酵素,總聽過那個『魅影』化妝品吧?」
除了神偷之外,所有男人頓時恍然大悟,全部一起點頭。神愉一怔,神色更加茫然不解。
「為什麼你們都知道?」
「雪雁梳妝台上有一整套。」凱恩一扯嘴角。
「小歡也是。」上官厲點頭。
「這一款化妝品,這兩年光是在台灣就創造出驚人的利潤。」戰不屈看著床上的小女人。他真的沒想到,那個號稱「青春之泉」的化妝品,竟是出自於她的實驗室內。
「你的意思是說,那AK酵素就是你研發出來的?」凱恩恍然過來,一臉驚訝的詢問小夕。
她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慢吞吞的點頭。
「對。」
「我們要拍賣的就是這個化妝品的配方?」神愉翻了個白眼,一副想昏倒的模樣。他辛苦了半天,竟然是為了一個化妝品出生入死?想到這點他就想哭。
「青春貌美是女人追求的目標。女人為了美麗無所不用其極,有時候連命都可以不要。再小器的女人,只要是能回復青春,也會變得慷慨,她們出手的闊綽可以嚇死你!」小夕皺著鼻頭,又哼了好幾聲。「魅影的專利權在我手上,第二代的產品席捲亞洲,早就已經賣到斷貨了,你少瞧不起化妝品!」
「就算它真的很賺錢好了,化妝品也只是秦集團眾多的部門之一,籐田為什麼對這件事這麼執著?」
神倫的這個問題,卻是由戰不屈回答的。
「籐田可以不要這筆利潤,卻丟不起這個臉!」他看了小夕一眼。「況且,這麼一來,機密外洩,等於是宣告『秦』的內部崩裂。」
「對。」小夕兩手握著盤起來的腳踝,對著他用力點頭。「所以他才要阻止我把第三代的AK3酵素拿出來拍賣。」
「所以你要是不想死,就得乖乖待在這裡。」戰不屈瞥了她一眼,警告著。
小夕不高興的嘟起嘴,瞪他一眼,卻沒再抗議。
「那接下來呢?」神偷挑眉再問。
「我們等。」戰不屈說。
↑↓→OCR←↑↓幾個小時過去,那四個男人始終聚在一起討論事情,小夕一個人坐在床上,插不上他們的話,只覺得無聊萬分。
「餓了、餓了,我餓了。」剛睡醒的鸚鵡飛到床上對著她嘎嘎叫。
「好啦,等一下。」小夕轉頭尋找背包,要拿鳥食給它,卻沒看到背包。
奇怪,她剛剛把背包擺哪去了?
沒見到背包,她開始從床的這一頭,爬到那一頭,四處尋找自己的大背包。
「在這裡。」瞥見她的動作,戰不屈知道她在找什麼,一揚手,提起那個沈重得要命的背包。
「啊,謝謝。」她爬過去拿背包,跪坐在床上,拉開那大背包,低頭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出鳥食給那只鸚鵡。
然後,她又陷入一陣呆滯的無聊狀態,直到她躺平在床上,從頭頂上的鏡子注意到床頭櫃上的按鈕。
那是什麼?
好奇的爬坐起來,她跪坐到床頭,開始研究起那些按鈕。
電燈開關嗎,還是空調?
小夕看著那幾個標示不明的按鈕,決定先按按看,她想也沒想,伸出食指就按了下去。
燈熄了。
「闕七夕。」戰不屈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抱歉。」她吐吐舌,喃喃道著歉,趕緊再按一次同一個鈕。
室內頓時恢復通明。
幾個男人繼續剛才的討論,小夕對他們做了個鬼臉,然後又偷偷按了第二顆按鈕。
靠牆的電視突然打開,一陣陣讓人聽了臉紅心跳的淫聲浪語頓時充斥室內。
所有男人一呆,同時轉過頭來,只見電視螢幕正在上演著激情戲。
「哇──」小夕瞪大了眼,好奇的爬到床尾,直盯著電視看。「這招厲害,他們是不是練過馬戲團的?」
「闕七夕!」戰不屈皺起眉頭。「把電視關掉。」
「等一下,我再看一下下就好──」小夕看得目不轉睛,懷疑螢幕上那女人的腰怎麼沒有斷掉。
戰不屈拿起桌上的電視遙控器,按掉電源,電視畫面瞬間消失。
「喂」小夕回頭要抗議,卻見他瞇起眼,警告的瞪著她。「好嘛、好嘛──不看就不看──」見他一臉凶相,她沒膽的嘟著嘴咕噥,默默爬回床頭。
見她安分了點,戰不屈才又轉回頭討論公事。
小夕偷偷瞄他一眼,確定他沒在瞪她,忍不住又按下第三個按鈕。結果,這按鈕一按,她跪坐著的大圓床突然開始顫抖。
「哇啊!」她嚇了一跳,忙用雙手撐著床墊。
大圓床先是顫抖,然後開始上下起伏,跟著突然轉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起來,只覺得這張床真好玩,當床轉了一圈,繞到戰不屈旁邊時,她忍不住猛拍他的肩。「喂,戰不屈,你看、你看!」
聽到那電動聲,再看到眼前同伴的表情,戰不屈想也知道身後那小女人肯定是玩起電動床了。他頭痛的回首,只見她跪坐在旋轉的床上,雙手對著他直揮。
「很好玩嗎?」
「你覺得呢?」圓床又繞了一圈,她跪坐在床上,側頭看他,呵呵笑著反問。
「把床停下來。」
「為什麼?挺好玩的啊!」
「你受不了的。」他挑眉。
「混蛋。」她臉紅,想像力一飆十萬八千里。
知道她想歪了,他嘴角一勾。「我是指,你等會兒就會頭暈了。」
「才不會。」小夕用鼻孔瞪他,卻在無意間發現他點了根菸,她瞪大了眼,直盯著他瞧。
她從來沒看過他抽菸,而且她明明記得,相處的那一個多月中,李姊曾說過「她」不抽菸。可是,這男人現在卻點起菸來了,而且還順手得很。
他到底抽菸還是不抽菸?哪一個他才是真的,哪一個才是假的?
她張了張嘴想問,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別說我沒警告過你。」見她不聽勸,戰不屈也不再多說什麼,讓她玩電動床,總比讓她研究色情片好。
她對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卻被對面的上官厲看進眼裡。
上官厲嘴角輕揚,小夕小臉微紅,卻還是忍不住在床一圈又圈轉動的同時,困惑的偷瞄著戰不屈,和他手上那根菸。
沒有多久,小夕就確定他根本不抽,因為他點著之後,只是夾在指間,做做樣子,偶爾在菸灰缸上彈一彈煙灰,直到整根煙都燃完,他一口也沒抽過。
這傢伙在搞什麼鬼?!
先前他把她拐上床的時候,明明一副想把她立刻吃掉的模樣,可當這些人踏入之後,他的雙眼再度變得毫無情緒。
他的表情轉變之快,簡直就像是變色龍似的,只要他想,就能隨時改變身上的顏色。
他的面容是假的、情緒是假的,乍看之下他像是能融入任何環境,可她卻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怎麼看,都覺得他只是在扮演一個角色。
圓床又繞了幾圈,她聽到他的笑聲。
看,好假!
瞧著玻璃窗上他的倒影,小夕皺著鼻頭,真不懂他為什麼要刻意弄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明明他平常根本沒那麼多話的。
這些人不是他的同伴嗎?他幹麼還要那麼虛偽?
圓床繞啊繞、繞啊繞──這個男人還有什麼東西是真的?
他說他喜歡她,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天啊,愈想頭愈痛。她的腦袋又痛又暈,糟糕,她好想吐喔──「惡──」一陣噁心上湧,小夕臉色發白,終於在經過按鈕面板時,把床停了下來,然後歪歪倒倒的爬進浴室,趴在馬桶旁嘔吐。
一條濕毛巾垂落眼前,小夕接過手搗在嘴邊,可憐兮兮的看著無聲無息走進來的戰不屈。
「還好嗎?」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小夕不高興的扁嘴,現在這男人臉上輕鬆愜意的笑容又出現了,跟先前不同。
為什麼他在取笑她的時候,笑意就能染進眼裡?討厭!
戰不屈嘴角噙著笑,彎腰將她抱了起來,走出浴室放到床上。「乖一點。」他說。
「哼!」她問哼。
「老大,雪雁回電,魚餌已經放出去了。」
聽到這句,小夕雙眼一亮,立刻坐了起來。「那我可以出去了嗎?」太快改變姿勢,她又一陣想吐,臉色頓時發白。
戰不屈伸手偷捏她的臉,面無表情。「不行,在拍賣會結束前,你都要住在這裡。」
「這裡?」小夕小手猛拍他的手,要他放開,臉上掩不住的失望。
「絕世」是這樣招待客人的嗎?她還以為能夠晃進絕世總部,享受貴賓的尊崇,沒想到竟被安排住在情人賓館內!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反而最安全。」上官厲微微一笑,開口解釋。「籐田的人馬絕對不會料到,你還會留在這裡,加上這裡出入的人多,對其他住客也不會關心,出入口有兩、三個,很方便。」
「既然最危險的地方最是安全,那我乾脆回『長平』算了。」她咕噥。
「不行。」凱恩開口,打破她的希望。「不論是『長平』、『絕世』,還是五星級酒店內外,肯定都有籐田的眼線,這類情人賓館反倒是最好的選擇。」
「對,沒錯,所以你和鬼面只能待在這裡。」神偷一臉幸災樂禍。
「我不要。」她嘟嘴抗議,不斷搖頭,耍無賴的直叫。「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戰不屈眼一瞇,低頭就堵住她的嘴,吻去她所有的抗議。
其他三個男人笑了笑,識相的陸續走出門去。
「鬼面,我們先走了。」上官厲笑著先出了門。
「不打擾了。」凱恩兩手插在褲口袋裡,跟在他身後。
「請慢用。」神偷怪聲怪氣的說,出去之後,還不忘幫這兩人關門上鎖。
然後,門外傳來男人們的笑聲,直讓闕七夕臉上的紅暈一路紅到胸口。
★第8章天色漸暗,一枚新月懸掛枝頭。
小夕跨出心形的粉紅色大浴缸,扯下大毛巾,擦拭濕淋淋的身子,接著套上小貓圖案的睡衣,慢條斯理的走出浴室,一邊還猛搖頭,用小狗甩水的方式,把頭髮弄得半干。
情勢丕變,她被迫離開「長平」,成了無家可歸的小孩,還必須住在情人賓館裡躲避追殺,食衣住行樣樣都不方便。
好在她溜出來時,早有長期逃亡的打算,家裡的睡衣、毛巾、牙刷、漱口杯等等日常用品,一律搜羅妥當,全數塞進大背包裡,如今隨手一撈,就能撈出自個兒的東西,不用去碰情人賓館提供的盥洗用品。
房間的角落,掛著鸚鵡專屬的鞦韆,那是它出門前堅持小夕得把鞦韆一起帶出來,否則就拒絕陪她逃亡。
如今,它掛在鞦韆上,把小腦袋縮在翅膀下,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我洗好了。」她宣佈,踩著卡通拖鞋走過來。「你在看什麼?」她踮起腳尖,越過他的肩膀,看著筆電螢幕上令人眼花撩亂的資料。
「這兩個月之內,一些職業殺手,以及殺手掮客在各國間的出入境紀錄。」戰不屈簡單的說道,銳利的視線滑過最後一筆資料,才蓋上螢幕,關閉電源,回頭看著身後的小女人。
「為什麼要特地買來這些情報?」她好奇的問道,已經逐漸明瞭,這個男人的所作所為都是有目的的。
這些情報不但機密,而且十分昂貴,必須透過特殊管道,再砸下大把的鈔票,才能從情報販子手中購得。戰不屈會大費周章,找出這些紀錄,絕對是心中有了什麼計劃。
他的大手擱在筆電上,食指輕敲,黑亮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幾圈,才徐徐開口。
「『秦』集團內,負責保全的兩位安全主任,也跟著槙村政來到台灣。那兩位身手了得,籐田絕對知道,他的手下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小夕連連點頭,小臉上漾著得意。
那兩位安全主任,一位負責保全,一位負責解決障礙,而其中那位人人聞名喪膽、脾氣火爆的闕立冬,就是她的親大哥。
聽見大哥的名號這麼響亮,她這個做妹妹的覺得與有榮焉,得意極了!
「然後呢?」她催促,以為還能從戰不屈嘴裡搾出什麼讚美,滿足一下她的虛榮。
他卻話題一轉。
「籐田不是會善罷干休的人,我猜測,他會另聘高手。」黑眸一瞇,迸出意味深長的光芒。
一提到籐田,小夕的好心情立刻消失,上揚的紅唇也垮了下來。
唉,說的也是,籐田就像毒蛇般歹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旦鎖定目標,就絕不會鬆手,這麼獨裁的男人,肯定無法忍受她參加拍一買會,把AK酵素給賣了。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她追問。
戰不屈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反倒伸長了手臂,扯走她手裡的大毛巾。然後,他慢條斯理的起身,往浴室走去。
「啊,那是我的毛巾──」寶貝大毛巾被搶,她連忙抗議。
「我知道。」他頭也不回的答道,關上浴室的門。
嗚嗚,可惡的傢伙,不但避重就輕,懶得回答她的問題,還搶了大毛巾就走,賞給她一碗閉門羹當消夜!
小夕瞪著浴室,聽見裡頭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被漠視的怒氣,以及那碗閉門羹,可是讓她從肚子一路脹到了胸口。
哼,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兒,遇到了危險的事,就成了悶葫蘆,任憑女人再怎麼追問,都不肯透露隻字片語!
只是,她闕七夕可不是乖馴的小綿羊,在「秦」組織裡待了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她沒見過?山不轉路轉,就算戰不屈不透露半點口風,她還是能找到機會插手。
小夕一面盤算著,一面翻身倒在柔軟的大床上,研究床頭櫃上的一排按鈕。她已經知道,第一顆是燈,第二顆是電視,第三顆按下去床會旋轉抖動,第四顆則是控制會有音樂以及七彩的燈光!
那麼,這第五顆呢?要是按下去,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
她充滿興趣的按下去,然後就看見,隔絕臥室與浴室之間的霧面玻璃牆,慢慢的、慢慢的、變得透明了──哇!
白茫茫的水蒸氣中,一個高大健美的男性體魄,正背對著她在淋浴,那黝黑結實的身軀,線條宛如希臘神話的大衛雕像,沒有一絲贅肉,像極了她見過的野生動物,一舉一動都彰顯出無比的力量與侵略性。
熱水灑落,淌下他烏黑的發,滑過他寬闊的肩膀,順著強健的肌理滴落,那有力的背、那結實挺翹的男性臀部──小夕看得目瞪口呆,跪坐在床上,呆望著眼前若隱若現的健美身軀,口水幾乎要氾濫成災。
雖說這樣偷窺,實在有些不道德,但是戰不屈先前還不是悶不吭聲,把她看光光了?她這時要是不乘機看回來,豈不是虧大了?
清澈的大眼睛,瞪得更大,執立息看盡眼一前美景。
當他在身上抹上沐浴乳時,她紅唇微張,悄悄喘氣;當他伸展四肢,仰頭沖灑熱水,她的身子也跟著發燙──突然,戰不屈關上熱水,扯起大毛巾擦拭身體。
啊,他洗好了?!
小夕倒抽一口氣,比作弊的學生更緊張,嚇得差點跌下床,連忙伸出雙手,驚慌失措的在那排按鈕上亂拍,冷汗像小雨似的,滴滴答答的落下來。
浴室的門被打開,湧出熱燙的蒸氣。
她迅速翻滾到大床的另一邊,隨手抓起一本雜誌,遮住發燙的小臉!只敢偷偷的瞄著戰不屈。
呼,他沒發現吧?
高大的身軀在浴室門前站了一會兒,接著走到床前,佇立不動。
「還不睡嗎?」他問道,劍眉微挑,眼中帶著一分笑意。
小夕的粉臉幾乎要貼到書頁上去。
「喔,我在看書,看完了就睡──」
「我一直不知道,你對這類書也感興趣。」他慢慢的說道,拋開潮濕的大毛巾。
「什、什麼書?」她茫然的問,稍微把書挪開,赫然見到書頁上,穿著涼快的美女,正在對她搔首弄姿。她這才發現,自己抓到的竟是一本色情書刊!
小夕的臉更燙、更紅,連忙把書拋開,一抬起頭來,允兒看見戰不屈光裸著上身,只套了件短褲,聊勝於無的遮住令她看得口水直流的臀部──喔,老天,她要變成女色情狂了嗎?!
「嗯,我、我只是稍微研究一下。」她胡亂的說道,無法再面對他,畏畏縮縮的拉起被單,嬌小的身軀蜷縮進去,懦弱的變成鴕鳥。「很晚了,我困了,嗯──那個──呃,晚安!」她宣佈,立刻緊閉雙眼。
只是,當柔軟的大床一陣震動時,她迅速瞪大眼睛,警覺的翻身,恰好看見他的俊臉在她眼前做了個大特寫,兩人擠在同一張大床上,靠得好近。
「你、你要做什麼?」她握住衣襟,一臉駭然,還不忘豎起耳朵傾聽。
該不會是籐田的人馬又來了,他們必須再度「作假」嗎?一想到先前的情形,她的粉臉嬌紅,心兒亂跳,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小東西,別擔心,我只是要睡覺。」他淡淡的說道,視線掃過嫣紅的蘋果臉,輕易猜出她的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這個女人,單純得藏不住任何思緒。
「睡這裡?」
「這裡只有一張床。」龐大的身軀躺下,立刻佔去大部分的空間,「呃,我們一定要睡在一起嗎?這裡的房間這麼多,你就不能夠──」小夕一臉為難,直覺的認為,跟他睡在一起肯定「不安全」。
幽暗的眸子閉上,少了那分莫測高深,戰不屈的側臉輪廓分明,好看得讓她移不開視線。
「分開登記會引人注意,我們必須偽裝成情侶。而情侶,是不會分房睡的。」他簡單的說道,扯過被單,堅決要與她分享這件被單。
熱燙的男性體溫,從大床的另一端染了過來,小夕的心跳得更快。她扯住床單不肯鬆手,小手在被單上揪成十個白玉小結。
「就算非得睡同一個房間,我們也不必非要睡同一張床啊!角落不是有張沙發嗎?那裡還可以睡人啊!」她慌忙提議。
深幽的眸子睜開,瞥了她一眼。
「我不睡沙發。」
「那、那我去睡!」她宣佈,仔細觀察他的反應,粉臀兒慢慢往床舖外移動。「我去睡嘍,我真的要去睡沙發嘍!」
「隨便你。」
這冷淡的回答,讓小夕紅唇一癟,哀怨的溜下床,可憐兮兮的走到角落,從大背包裡翻出睡袋,萬分不情願的抖開,然後才拉著縐巴巴的睡袋,在沙發上蜷成一小團。
↑↓→OCR←↑↓嗚嗚,這個男人還真的讓她睡沙發啊?她是女孩子啊,他總該自願去睡沙發,把床舖留給她才對,哪裡知道她高估了他的騎士精神,他顯然沒有憐香惜玉的念頭,任她哀怨的下床,只差沒有補踹一腳,讓她趴平在沙發上!
夜深人靜,她全身縮得小小的,在心裡不爽的偷偷罵他。
突然,一陣細微的呻吟,穿透隔音設備不良的牆壁,在寂靜的夜裡聽來格外的清晰。
「喔──嗯──」
小夕警覺的抬起小腦袋,側耳傾聽。
聲音來自左邊的,應該是鄰房傳來的,聽來像是個女人的低吟。
「戰不屈,你聽到沒有?有聲音耶!」她緊張的說道,爬起身來,趴在左邊的牆壁上聽著。
漸漸的,呻吟聲愈來愈清晰、愈來愈高昂、愈來愈熱情如火──「喔──噢,我不行了!啊,我求求你──啊啊──」那銷魂蝕骨的女性嬌吟中,伴隨著男人的低吼。
轟!
小夕的腦中像是陡然爆開一顆原子彈,整張臉、整個人瞬間羞成了粉紅色。她像被燙著般,火速離開牆壁,躲回沙發上,用睡袋蓋住小腦袋。
這裡是情人賓館,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窩到這兒來躲避追殺了,情人們住進來,滾在床上自然是做起「愛做的事」。隔壁的情侶們熱情得很,正是戰況激烈,哼叫得無法無天。
那些呻吟與喘息,讓小夕害羞得粉臉發燙,也吵得她難以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熱情的情侶們總算收兵偃旗,歡愛戰事告一段落。
她鬆了一口氣,緊閉起眼睛,在硬邦邦的狹小沙發上翻啊翻,調整出一個還算可以忍受的姿勢,準備培養睡意。
可惜,天不從人願。
「呃,嗯──」這回,聲音來自右邊。
太好了,右邊的鄰房也開戰了!這麼吵下去,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她咬著紅唇,在沙發上不斷翻來翻去,終於忍受不了,小心翼翼的爬起來,對著羽絨大床方向叫喚。
「喂,戰不屈,」她提高聲量,企圖蓋過鄰居們愈來愈慷慨激昂的呻吟。「你睡著了嗎?」四周吵成這樣,為啥他還能睡得那麼舒服?
懶洋洋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是的。」
「睡著了為什麼還能回答我?」
「我在說夢話。」
小夕嘟起紅唇,用力躺回去,半晌後實在忍不住,再度爬起來。
「戰不屈,我吵到你了嗎?」她問道。
「對。」
「唔,我睡不著,我、我們來聊天好不好?嗯,聊聊你的事如何?」她充滿希望的問,坐在沙發上,把睡袋蓋在頭上,大大的眼兒一眨一眨的。
「不好。」
「這不公平,你知道我的每件事,我卻對你一無所知。」她抗議,不接受拒絕,自顧自的開始發問。「你替上官厲工作多少年了?你的家人們也跟你一樣,有這種變臉絕技嗎?你們全家都會變臉嗎?那要是認不出對方怎麼辦?」逮到機會,她僻哩啪啦的問個不停,對他好奇極了。
室內有片刻岑寂,只有左鄰右舍的呼喊迴盪其間。半晌之後,戰不屈才開了口。
「我沒有家人。」
「怎麼可能──」
「我是孤兒,家人很早就被仇家殺盡了。」他徐徐說道,聲調沒有半點起伏,像是此刻說的,全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喔,我很抱歉。」她小聲的說道,心情一下子蕩到了谷底。她生來就心軟,聽不得這類悲慘的故事,如今這些話出自戰不屈的口中,她的胸口像被狠狠戳了一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心疼。
「你不需要抱歉。」他停頓半晌,像是為了沖淡她的自責,他難得的願意繼續提及自己的隱私。「我流浪了幾年,在紐約偷拐搶騙,之後被一個男人收養。」一個小孩要在紐約求生,絕對不是件輕鬆的事,許多可怕的事情,他都略過不提,不願意嚇著她。
「那麼,是那個收養你的男人教你易容的?」她聽得津津有味。
「對。」
「你可不可以教我?」
聽到她挨近又興奮的聲音,他睜開眼,只見她跑到了床邊,一張小臉擱在床邊,烏黑的大眼閃閃發亮,掩不住的好奇。
他忍住笑意,冷淡的開口。
「不行。」
「為什麼?」她蹙起小眉頭,癟嘴抗議。
「你藏不住情緒。」
她張嘴要再抗議,卻在下一瞬領悟一件事情,她看著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所以你根本就不抽菸的,對不對?」她沒頭沒腦的問。
他微微一愣,黑眸閃過不明的情緒。
「那你也沒厲害到哪裡去嘛,你笑起來都假假的。」她一手撐著小臉,趴在床邊,一臉困惑的問。「可『絕世』那些人不是你的同伴嗎?你連在他們面前都要假裝啊?」
他沒有回答,只是注視她,眼神深邃難解。
她仰視他,渾沌的神智立即被一波波浪濤淹沒,被他幽暗眼眸中,驚濤駭浪似的真實情緒吸引。
戰不屈震懾地看著她,無法相信他的重重偽裝竟被她輕易看破,從來沒有人能做到這點──他從小總被教導,在執行任務時,絕不能卸下偽裝。
他知道自己的技術很好,情緒的表達幾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正的情緒反倒埋藏得難以窺見,就連「絕世」裡那些好友,都無法看穿他面具底下的真實性情,可這小東西,卻輕而易舉的看穿他?
「呃──」見他久久不語,眼裡的情緒似乎有些驚慌,小夕有點不安,怕他是因學藝不精而心虛,忍不住小小聲的安慰。「呃,啊,其實、其實,你也沒有那麼遜啦,其他人不也沒注意到你這點,更沒人發現你沒抽那根菸。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他還是沈默不語,只是看著她。
小夕以為他還信不過,連忙舉手。
「我發誓,我真的不會說出去的。」
始終沈默的戰不屈,終於冷聲開了口。
「去睡覺。」
小夕張嘴要抗議,他卻轉過身去,她一皺眉,看著他的背影,放棄的閉上了嘴,慢慢的晃回沙發椅上。
隔壁房裡嗯嗯啊啊的聲音不知何時已停止,不過樓上的卻像是接力賽一樣,隱隱約約也傳來床墊震動的聲音。
戰不屈對那些聲音聽而不聞,反而是被她看穿的灼熱情緒仍撼動著胸口。
自從他懂得偽裝的所有技巧開始,心靈有某處角落就從來沒人觸及。
偏偏,這個小女人的雙眼,就是能望見那最陰暗、最隱密、最不為人知的那個部分。
他習慣於冷靜,連情緒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表達出來的,就連心上都有面具。日子久了,連他都幾乎要以為自己是沒有情緒的。
但是她清靈的雙眸,卻能看透他的偽裝,如此輕而易舉──躺在床上,他久久無法入睡,明明樓上吵得半死,他卻還是能聽到她在沙發上窸窸窣窣翻來覆去。
然後,他聽見她又坐起來的聲音。
「戰不屈?」她小小聲的開口。
他假裝沒聽到。
「你這樣不會好寂寞嗎?」他連心上都有著面具,在可信任的人面前,都不能鬆懈偽裝、不能有真正的情緒反應。這麼一來,他不就沒有朋友了?
大床上的健碩身軀倏地僵硬。
半晌之後,他才極為緩慢的坐起身,黝暗的眸子閃亮如星,注視了她許久許久。
小夕在那深沈的凝視下,困惑的歪著頭,一臉不解,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說錯了什麼,竟會讓他有這麼古怪的反應。
見他神情怪異,她囁嚅的搖搖頭。
「算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邊說邊躺回沙發上,不到兩秒卻又爬坐起來。「呃,對了,這些事情你曾經告訴過別人嗎?」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間覺得這個問題好重要。
幽暗的眸光一閃。
「沒有。」
這個回答,讓她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彎成喜悅的弧度,非要咬緊拳頭,才沒有笑出聲來。心理像是打翻了蜂蜜罐子似的,只覺得又甜又暖,他的回答,證實了她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嗯,好,我懂了,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她心滿意足的說道,掛著笑容,躺回沙發上。「好啦,我不吵你了,我們睡覺吧!」她擅自決定聊天,又擅自決定睡覺,任性得像個毫無心機的孩子。
只是,雖然樓上也停戰了,但是更遠的地方又傳來呻吟,情人賓館的夜晚始終難以平靜,激戰聲此起彼落,吵得她輾轉難眠。
滾了半個小時後,小夕可憐兮兮的拉著睡袋,再次坐了起來,卻發現他根本沒睡,仍然維持那個坐姿面對著她。
她看不清他在黑暗中的臉,但仍是鼓起勇氣,小聲的叫喚:「呃,戰不屈,沙發好硬喔,我睡不著。」
不只是沙發硬得像石頭,空調又好冷,而他睡的那張床,偏偏看起來就很柔軟又暖和的樣子──黑暗之中,那雙黝暗的眸子問過不明情緒,然後戰不屈緩慢的掀開被子,無聲的邀請。那雙眼睛裡沒有激情、沒有侵略,反倒充滿著讓人安心的溫柔──小夕被那樣的眼神催眠,滿心信任的跳下沙發跑過去,溜進被他的體溫染得暖暖的被窩。才窩進他懷裡,她就舒服得好想歎氣,本能的貼上那赤裸平滑的男性肌膚。
這個擁抱,沒有半點情慾的氛圍,卻比男歡女愛更親暱。
戰不屈擁抱著她躺下,圈住她纖細的身子,下顎擱在她的小腦袋上。他大而溫熱的掌心,輕輕覆蓋住她的耳,替她遮去惱人的噪音。
小夕打了個呵欠,溫順的閉上眼睛,心裡隱約覺得,這樣倚偎在他身邊睡著,似乎是一件不太好的事。只是,這滋味實在太舒服,她眷戀得無法鬆手──她的身體比她的理智,更早接受了這個男人。
「戰不屈。」她小聲的喚道。
他的回應,是靠在她耳邊的一個輕輕鼻音。
「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嗎?」她迷迷糊糊的問,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雙眼已經困得睜不開了?
很久很久之後,當她已經陷入沉睡中時,那沙啞的聲音才以最低的音量,附在她耳畔響起。
「小東西,是真的,我真的喜歡你。」
★第9章電梯門開,身著黑西裝的男人們一一走了出來。
坐在櫃台的小姐抬起頭來,見是熟人,伸手按開了玻璃門的開關,男人們走進打開的門,走在最後頭的那個,瞄了門上的隱藏式攝影機一眼,很快的又掉開視線,跟著走進門去。
門內靠落地窗處,擺放著一張看來價值不菲的辦公桌,辦公桌後則是一張紅色的大皮椅,皮椅此刻正面對著玻璃窗,只有那輕敲著扶手的纖纖玉指,顯示出主人的身份是個女的。
最後一個進來的男人一聞到那似有若無的香水,立刻認出了那女人。
等他抬頭,再看見那張桌上擺放著的名牌墨鏡,以及和衣帽架上的名牌外套時,他就更加確定了。
該死,他早該猜到籐田會找上這個女人!
「老闆。」早先進門的男人們,禁不住緊繃的氛圍,鼓起勇氣開口。
「我只是叫你們去探探情況而已,那不是太困難吧?不會比我買一個92年款的絕版手提包困難吧?」女人嬌聲開口,語氣中透著無奈的嘲諷。「結果呢?你們這些笨蛋探情況探到警察局裡去了。這也就算了,離開警局後,你們居然還讓人一路跟了回來。」
幾個男人倒抽口氣,臉色瞬間發白。
「怎麼可能,我們明明──」其中一人失聲叫道。
女人舉起手,所有人立刻噤聲。
紅色的大皮椅一旋,那女人轉了過來,笑咪咪的看著那些男人,可她的笑容可掬卻讓眾人嚇出了一身冷汗。
女人伸手,彈了彈手指。
一旁的門立刻被人推開,兩名壯漢架著一位嬌小可愛的女人走了進來。
「啊啊啊,放手啦,很痛耶!你們搞錯了,人家只是要借一下廁所而已,不想借就算了,用不著動手動腳的吧?」小夕雙腳離地,被那兩個猛男給拎了進來,她出聲抗議到一半,卻在見到那大紅皮椅上的女人時立刻雙眼一亮。「咦?CD,是你啊,你怎麼會在這?喂喂喂,放開我啦,我和她認識的,喂,你們這兩個笨蛋!放手啦──」一見到熟人,她膽子立刻大了起來,對著一左一右那兩個壯漢哇啦哇啦怪叫。
CD笑看著她,挑著又彎又細的眉,對著手下揮手。「放開她。」
兩個猛男一聽,立刻鬆開了手。
「全都下去吧!」CD瞧了那些男人一眼,手一揮,要那些沒用的傢伙滾出她的視線。
男人們一聽,像是得到特赦令,鬆了口氣,立刻轉身走出去,只有一個男人依然留在原地。
「喂,你聾啦,CD不是要你──」小夕一見,張嘴才要狐假虎威,但話說到一半,聲音就消失了。
只見她瞬間僵住,遲疑的瞇眼確認,然後瞪大了眼,伸在半空的食指一縮,下一秒,她轉身用最快的速度往CD那邊跑去。可惜,她還是慢了一步,在即將碰到那張桌子之前,就被身後那個趕上來的男人給一把逮住。
「啊,放開我、放開我啦──」小夕一慌,紅著臉把剛剛那套說詞再拿出來。「我只是來借廁所而已,真的、真的啦──」
「借廁所?」男人在她耳畔咬牙切齒。「借廁所借到這裡來?」
「我──」小夕脹紅了臉,情急的胡掰理由。「我很急嘛──」
「我早上怎麼交代的?」
可惡!
小夕暗暗罵了一聲。望見他的第一眼,她就認出來了!那雙眼睛,就算換一百張臉她也認得。
她怯怯的瞥了那張陌生的臉一眼,小小聲的囁嚅,背誦他早晨出門前的叮囑。「呃,你要我乖乖待著,不許亂跑,不許出去,不許亂闖──」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夕一癟嘴,再瞄那男人一眼,咕噥的抱怨。
「我不想對著這張臉說話。」
「咳嗯,對不起,打擾一下兩位的甜言蜜語。」CD笑盈盈的伸手搖了搖,提醒那兩位她的存在。「喂,那個闕家妹子叫什麼端午、重陽還是聖誕節的,你要不要幫我介紹一下,這位假扮成我手下的男人是誰?」
「是七夕,我叫闕七夕。」小夕有些懊惱的重申自己的姓名。
「是是是,闕七夕,你後面的這個男人是誰?」
小夕咬咬紅唇,又偷瞄了那氣得七竅生煙的戰不屈一眼。
「呃,他是──他是──我的管家──」
「只是管家?」CD一挑眉。「沒別的關係了?」
「沒──」小夕才張口要搖頭,擱在她腰上的鐵臂猛地收緊,不知道為什麼,她警覺的閉上了嘴,小臉卻又紅了起來。
光是看那又羞又窘的表情,這兩個人的關係早已不言而明,CD意會過來,笑得可開心了。
她沒有多問,只是看著那眼冒寒光的男人,殷勤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CD,職業是殺手經紀人,閣下如果有需要,看在闕家妹子的分上,下次找我可以打八折。來,這是八折卡。」她拿出一張精緻的卡片,微笑的遞出去。
「我知道。」戰不屈沒有伸手。
「你知道我?那可真是榮幸。」CD一雙美目上上下下的打量,把眼前的男人從頭到尾看上一遍,紅唇微啟,嬌聲說道。「我聽說了,『絕世』是派出了鬼面來保護闕端午,我有榮幸可以瞧瞧你的真面目嗎?」
「不行!」沒等戰不屈回答,小夕就搶著開口,不忘糾正。「誰是端午啊?你當我是銜著粽子出生的啊?我是闕七夕啦!」
「為什麼不行?」CD一手撐著下巴,好玩的逗弄著她。「我問的是他,又不是你,你急什麼?」
「因為──我我我──他他他──」小夕瞬間脹紅了臉。「反正──不行就是不行啦!」
「為什麼?」CD眨眨眼,裝無辜的再問。
「因為──因為──」小夕一時心慌意亂,想不出話來反駁,結結巴巴的衝口而出。「因為他的臉是我的!」
「啥?!」CD聞言傻眼,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的臉是你的?」
「不──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是是是──」小夕咬著紅唇,衝動的大喊。「他的人是我的!」
CD差點沒笑趴在桌子上,再次重複那句宣告。
「他的人是你的?」
「對。」
聽到這一個字,兩個女人一呆,同時看向戰不屈,只見他面無表情,好像剛剛根本沒開口說出那個字。
小夕粉唇半張,呆立在當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CD嘴角噙著笑,緩緩點頭。「好吧,我懂了。」
「你懂?」小夕慌張的回過頭,驚愕失聲。「我都不懂,你懂?」
CD輕笑出聲,知道這女人根本還沒搞清楚狀況,她不再逗弄,只是噙著笑容,轉頭看向那個男人。「你知道她把籐田惹火了嗎?」
「喂,我才是當事人啊,你跟他講幹麼?」小夕一聽,回過神來抗議。
CD聳肩。
「他才是作主的人,不是嗎?」
「才不是!」小夕惱火的跺著腳。「這是我的事,我才是作主的人!說到這個,你為什麼派人跟蹤我?」
CD瞧了戰不屈一眼,只見他一挑眉,倒是沒多說什麼。她微微一笑,看出這個男人懶得跟小夕爭奪主權,他似乎很習慣於隱身幕後,只從幕後操控一切。
「好,你作主就你作主。問我為什麼派人跟蹤你?當然是因為前些日子,籐田把我找去,要我找最好的殺手,在拍賣會前把你給做了啊!」她看著小夕,笑得好甜。
小夕倒抽口氣。
「你接了?」
「當然啊,有錢賺,為什麼不接?」CD看著纖纖玉指上的寇丹,瞄了她一眼,還不忘嬌聲抱怨。「最近生意冷清很多呢,有生意找上門,我當然要接。」
「你你你──你這個女人」小夕瞪著她。「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當然是哪邊有錢賺,我就站哪一邊嘍!」CD發出一陣嬌笑。「不過話說回來,籐田的要求,是在拍賣會結束前殺了你,你要是有本事躲到拍賣會結束,那我也沒辦法,這個委託就算失敗,我只能含淚收下訂金。」
合約上有註明,佣金既收,概不退還。
CD做的其實是黑白通吃,吃人不吐骨頭的好生意。她知道這些人不好惹,乾脆順水推舟,賣個人情;也因為跟阿政有些舊交情,當然就格外高抬貴手。
「真的?」眼見有轉回的餘地,小夕頓時精神一振。
「當然是真的,我合約上可是寫得清清楚楚的。」CD瞥了她一眼,哀怨的嬌聲又道:「不過呢,喏,為了你們,我一連損失了兩樁生意,這份人情,我可要記在你家少主頭上。」
「沒問題、沒問題,我把阿政賠給你。等事情結束,我就帶你去見他。他肯定很樂意見到你。」
哼,反正是阿政先不仁,把她扔給戰不屈後就不聞不問,那就休怪她這個屬下不義,領著CD去找他。
嘿嘿,她萬分期待,急著想看看,阿政見到CD時會有什麼反應──「小姐一言」CD甜甜一笑,伸出玉手。
「快馬一鞭!」小夕伸手回握。
看著兩個女人在瞬間達成協議,戰不屈默默的搖頭,直到這時才知道什麼何謂「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OCR←↑↓熱騰騰的、可口的焦糖布了出現在小夕的眼前,左搖搖、右晃晃,那甜甜的香氣,以及誘人的色澤,在在對她釋放出致命的吸引力!
哇喔,焦糖布了耶!
她雙眼發亮,吞著口水,抓緊手裡的湯匙,奮不顧身的撲上前去。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焦糖布了居然長了腳,拔腿開溜,跑給小夕追。
「啊,不要跑、不要跑!給我回來啊!」眼看到口的甜點居然溜了,她心急如焚,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匆忙追上去,發誓非要把這個焦糖布丁吞下肚去不可──驀地,吼叫聲如雷般響起,整個世界都在震動!
「該死,這是什麼?!」
焦糖布了立刻失去蹤影,緊接著她整個人就被抓了起來,一雙堅實鋼鐵的臂膀握得她肩膀發疼。她眼前一花,被嚇得從美夢中驚醒,瞪大睡意朦朧的眼兒,茫然的左顧右盼。
「怎麼了?怎麼了?實驗室又炸了嗎?」
戰不屈瞇起眼睛,鐵青著瞼搖頭。
從CD那兒把小夕拎回來後,他趁著她在熟睡,在網路上與一些老友聯繫。
他明白殺手界的規矩,一旦公佈的懸賞就不會收回,直到拍賣會結束之前,小夕的一條小命仍是受到無數職業殺手的威脅。
為了確保她的安全,他難得的開口,請老友們提供協助,那些人聽見他因為一個小女人,居然破了冰厲的性子,開了金口求助,全都異口同聲,急著回來湊熱鬧。朋友間講義氣,義不容辭的幫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他們其實都想瞧瞧,到底是怎樣的女人,竟能讓他如此重視。
安排妥當,戰不屈轉身回到床邊,那雙淡漠無情的黑眸,望見大床中央、那穿著超級可愛睡衣的嬌小身影時,瞬間湧出溫柔的情緒。
她正睡得香甜,大半個身子掛在床沿,只要再稍微挪動,就會掉下床去。
他動作輕緩,不想吵醒她,雙手輕輕的一抱,就把她擁入懷中,再悄悄放置在大床中央。他的動作仔細謹慎,像是此刻捧在手中的,是最珍貴的瑰寶。
小夕嚶嚀一聲,小臉無意識的在他的手臂上輕輕摩擦,紅嫩的小嘴裡低喃著什麼布丁、布丁的,然後翻過身去,睡衣的下擺往上卷,那白皙的背部,有大半都袒露在他眼前。
雪白的肌膚上,有著很淡、很淡的粉紅色傷痕,那些舊傷不仔細看是難以看出的轟!
戰不屈只覺得眼前一黑,瞬間失去理智。
「這是怎麼回事?」他咆哮著,一想到她曾經受傷,就憤怒得無法思考。
小夕茫然的看著他,再東看看、西看看,這才發現,自個兒還睡在情人賓館的大床上。
「不是實驗室炸了嗎?嗯,那──哈嗯,那就沒事了──」她軟綿綿的倒回床上,想要繼續睡。
肩上的大手又是一震,把她從半夢半醒間晃回現實。
「這是什麼?」他聲音嘶啞,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裡迸出。
「是我的背啊!」她打了個呵欠,被他問得莫名其妙。
那雙黑眸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說的是那些傷!這是怎麼來的?」
「喔,那是以前的舊傷。」她迷迷糊糊的回答,被他瞪得渾身不自在,小手往床邊一摸,探進大背包裡,摸索出一個藍色的眼罩,來個眼不見為淨──只是,剛遮住雙眼沒多久,戰不屈就繃著臉,扯開眼罩,那張俊臉愈靠愈近,逼到她眼前。
「沒關係,我還有粉紅色的──」她喃喃說道,鍥而不捨,小手又往床邊摸去──這次,他長腿一伸,冷著臉把大背包踹得老遠。
小夕歎了一口氣,知道要是不據實以告,他肯定不會放她去睡,只能撐起精神,一手摸向背部。
「這是五、六年前留下的,那時我剛成年,實在坐不住實驗室,喜歡追著老哥屁股後頭跑。後來,有一次沒留心,被一個壞蛋抓了。」她說得輕描淡寫,直覺的知道,要是把那驚險刺激的過程說得愈仔細,眼前這個男人就會愈生氣。
那次,她被老哥的死對頭抓去,對方逮著機會,把怒氣全發洩在她身上,拿鞭子把她抽打得遍體鱗傷。
當老哥趕到時,她只剩半條命,險些香消玉殞,是徐藥兒卯足了勁,緊急聯絡同門師兄,幾位神醫聯手救治,好不容易才把她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就聽見一聲好響亮的吸氣聲,緊跟著戰不屈雙眼一瞪。
「什麼?!」吼叫聲如雷貫耳。「闕、七、夕!你跟著闕立冬去涉險?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棉花嗎?過期食品嗎?!你行動前該死的難道沒有考慮後果嗎?!」他一連串罵出來,一句比一句大聲。
小夕雙手遮住耳朵,縮著脖子,睜一眼閉一眼,尷尬的陪著笑。
「呃,你、你冷靜點嘛,不要生氣,來,深呼吸、深呼吸,冷靜下來──」
老天,這個男人不常發脾氣,但是一發起脾氣來可是很嚇人的!
「闕立冬保護不了你?」他冷靜不下來,目光嚴厲,咄咄逼人的追問。
自從看見她身上的傷,怒火就持續沸騰,戰不屈瞪著那些粉紅色的傷痕,全身僵硬,憤怒得想殺人!
「那不是他的錯,是我自己衝動,又愛亂闖。他也很生氣啊,那個傢伙最後可是被他親手撕了呢!」想起老哥那時的表情,她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唔,不過,說真的,戰不屈這會兒的臉色也是怪嚇人的呢!
「那些傷還看得到嗎?我用徐藥兒給的藥敷過了,傷痕應該都消失了才對。」她歪著頸子,努力偏頭,卻還是看不到自個兒的背部。「別大驚小怪,以前看來更可怕,老哥說,我那時看起來簡直像是被撕碎、再用針線拼起來的破娃娃。」
又是一聲好響亮的吸氣聲。
接著,她只覺得一陣暈頭轉向,整個人就被他壓倒在床上,睡衣被拉開,整個背部都露了出來。
更過分的是,他的大手往下探,居然扯住她的睡褲!
「啊,你做什麼?不要脫我褲子,啊,戰、不、屈──」小夕大驚失色,尖叫聲響徹雲霄,只覺得睡褲連著絲質小底褲,全被他一把扯下,白嫩嫩的粉臀兒暴露在空氣裡,涼得讓她忍不住發抖。
想到那銳利的黑眸,正在審視著她毫無遮掩的小屁屁,她顫抖得更厲害了。
有幾道淡淡的鞭痕,從她的背部,一路蜿蜒到光潔白潤的粉臀上,他咬緊牙關,低頭仔細的察看。
戰不屈的沈默,反倒讓她覺得怪怪的。她歪著小腦袋,偏頭望向他。
「啊,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吶!」她詫異的問,這才發現戰不屈幾乎是面無血色。
他瞪著那些舊傷的表情,是那麼的專注,在嚴酷中,有著深深的溫柔、深深的在乎,那樣的神情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種細微的感動,微妙的觸動了她的靈──或許他長久以來已經習慣了虛偽;或許他還不懂得該如何愛人,更不懂得該如何被愛。
但是,她能夠確定,他是在乎她的!
黝黑的大手順勢落下,輕柔的撫上那線條優美無比的背部,輕輕的、輕輕的摩娑著,像是怕弄疼她。
「嘿,別這樣,我已經不痛了。」她輕聲說道。
他抬起頭來,過度明亮的黑眸望著她,之後用最緩慢的動作,把她拉入懷中,那張俊臉埋進她凌亂的短髮裡。
「該死的,我不能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他的口氣很粗暴,動作卻很輕柔,薄唇狂亂的揉著她的發,灑下一個個細碎的吻。
戰不屈這是在關心她嗎?
小夕乖乖的倚偎在他懷裡,傾聽他紊亂的心跳,只覺得心裡面甜甜的。
唔,原來,讓人捧在手心疼寵的感覺還挺不錯的呢──她躺在床上,背貼著他的胸膛,將頭枕在他鎖骨與頸際的凹陷處,整個人就被擁抱在他的氣息之中。那是一種暖暖的、甜甜的感覺──幸福,就是一這種感覺嗎?
「戰不屈。」她小聲的開口,聲音遊蕩在溫柔的夜色,以及他溫柔的碎吻中。
「嗯?」
她靠在他胸口,對著他的心,正想小小聲的告訴他,她也好喜歡他──「嗯,啊──呃──不、別這樣──」
室內一片岑寂。
下一秒,小夕倒抽口氣,滿臉通紅的趕緊辯解:「不是我說的!」
「OHMYGOD!來吧,寶貝──」
兩人雙雙抬頭,只見那只鸚鵡站在床頭櫃上,有模有樣的學著女人的呻吟。
小夕羞得全身發紅,努力解釋:「那不是我教的、真的,我沒有教它這個──」她欲哭無淚,百日莫辯,紅著臉爬起來,伸手就扁鸚鵡的腦袋。「你這只笨鳥!」
「啊呀,好痛!」被扁的鸚鵡,飛起來怪叫。「虐待動物!虐待動物!」
小夕站起來,在床上跳著想抓它。「笨鳥,好的不學,你學壞的!你給我下來──」
「不要!」它嘎嘎叫著,生氣的又想故技重施,去叼她的內褲。
「你敢!」小夕一見,匆忙追了過去。
這隻鳥每次被打,就會生氣的叼著她的內衣、內褲,掛到樹上做展覽。如果是在「長平」裡,掛在樹上招搖也就算了。但是如今,窗戶外頭只有電線桿耶,而且鄰近大馬路,人來人往的,真讓它把內衣褲弄出去,她的臉就丟大了!
「嘎嘎!」鸚鵡動作快如閃電,鳥爪快、狠、準的抓了小夕的內褲就往外飛。
「你再跑!」小夕沒來得及抓住它,伸手從背包裡抓出連發的十字弓就射,尖銳的箭簇早被她換成了吸盤。
鸚鵡閃過了第一支、第二支,在第三支箭射出時,終於慘遭弓箭擊中,哀嚎著墜落地面。
「哼,再飛啊你!」小夕拎著鸚鵡的翅膀,收起十字弓,拍了它的腦袋兩下,接著氣沖沖把它扔進浴室裡,隔著門雙手插腰大罵。「你給我待在這裡反省,再讓我聽到奇怪的聲音,明天就沒飼料可吃!」
她砰的一聲關上門,一回頭,只見戰不屈半坐在床上,俊臉上帶著笑容,將她與鸚鵡鬥法的好戲全數看入眼裡。
轟的一聲,一股熱氣衝上了臉,小夕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完全忘記要保持淑女的形象。
嗚嗚,她好想哭──不過,算了啦!唉,反正在他面前,她早就已經沒有什麼淑女的形象了──
★第10章既然確定了自個兒也喜歡他,小夕就不再浪費時間。
隨著拍賣會的日期逐漸逼近,她知道得要盡快纏住這個男人,至少除了工作上的牽絆,總得還要來點實質些、親密些的接觸。
說真的,戰不屈的確是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男人,光是看他能擔任她一個多月的管家,還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就代表他絕對有照顧闕家人的本事!她怎能不盡快下手,把他收編己有?
這個男人勤勞、不懶惰,既不抽菸又不喝酒,是個頂級的、最適合她的家居男人,只是工作怪了一點──唔,好啦,她的工作也很怪,他們就算是扯平了吧!再說,戰不屈可是吻過、看過、摸過她清白的身子了,要他負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啊!
嘿嘿,一旦兩人生米煮成熟飯,她就可以一輩子過舒服日子了耶!
她決定了,她要勾引戰不屈上床!
因為缺乏色誘方面的知識,小夕非常有求知精神,跑去找情人賓館的櫃台,尋求他的「專業」協助。她直覺的認為,櫃台先生長年待在這兒,一定是見多識廣,問他準沒錯。
於是乎,在拍賣會的前一日,當戰不屈沐浴完畢,踏出浴室時,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倚靠在大床的小夕。
可愛的貓咪圖案睡衣不見了,如今穿在她身上的,是一件艷紅色的蕾絲情趣睡衣,她雙眼似睡未睡,紅唇微張,扭著纖腰,硬擺出一個撩人煽情、卻完全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
「嗨!」她瞇著眼,對著他微笑。
戰不屈默默的擦拭頭髮,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接著就慢慢走過去,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的打開電腦,埋頭與好友們聯繫,確認明日拍賣會場上的細節。
咦,不上鉤嗎?!
小夕皺起眉頭,因為美人計失效而有些洩氣。樓下的櫃台先前還拍胸脯保證,只要她換上這件睡衣、擺上這個姿勢,再用性感迷濛的眼神注視對方,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會撲上來的!
難道是她的姿勢不對嗎?
她偷偷低頭,啪啦啪啦的迅速翻閱色情書刊,找到櫃台先生大力推薦,絕對會讓男人血脈憤張的那一頁,確認書中的姿勢。
研究半晌後,她換了個方向,重新擺好扭著誘人的姿態,再接再厲,繼續用櫃台先生教導的表情望著戰不屈。
室內瀰漫著一陣不自然的寂靜。
一分鐘過去,她還撐著住!
三分鐘過去,她的腰有點酸了。
五分鐘過去,她的腿都快抽筋了。
十分鐘過去,冷汗已經流下粉頰──「扭成那樣,你的腰不酸嗎?」沙發上的男人總算開了金口,連頭都沒有抬一下,視線還是盯住液晶螢幕,修長的十指運鍵如飛。
倏地,小夕的姿勢崩潰,砰的一聲就趴倒在床上,累得直喘氣。說真的,她似乎挺沒有色誘男人的天分,還沒勾上手,她自個兒就先累得半死了!
她大大的歎了一口氣,渾然沒察覺,在艷紅色蕾絲的襯托下,渾圓軟嫩的胸部,隨著吸氣、吐氣而有了驚人而美妙的視覺效果。
「你不覺得我很性感嗎?」她趴在床上問他,因為出師未捷而不悅,紅唇噘高。
「哪裡性感?」他淡淡的問道,嘴角有著一抹很淡的笑。
「衣服啊!」她爬起來,在大床上轉了一圈。「這衣服花了我很多錢耶!你不覺得我穿在身上,突然變得很性感了嗎?」紅色的蕾絲很短,堪堪遮住她的粉臀兒,當她轉圈時,下擺揚起,露出一雙雪白粉嫩的腿兒。
黑眸裡閃過一絲火苗,表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
「衣服哪裡來的?」
「唔,樓下櫃台的先生替我張羅來的。」
「不會著涼嗎?」
「才不會呢,我──哈啾──」話還沒說完,她就肩膀一縮,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把衣服換下來,免得感冒了。」他吩咐道。
紅唇嘟了起來。
「我不要!」開玩笑,她大費周章,連目的都還沒達成,這傢伙就要她換下「戰鬥服」?
戰不屈瞇起雙眸,笑意逐漸蔓延開來。
「你穿成這樣是想做什麼?」
「誘惑你──」她衝動的說道,才一說出口,就羞得粉頰發燙。她低下小腦袋,連做幾次深呼吸,然後鼓足勇氣抬頭,不肯退縮。
他雙眸一亮,笑意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火灼般的專注。他看著眼前羞得全身發紅的小女人,再蓋上電腦,每一個動作都極為緩慢,謹慎的克制即將崩潰的自制。
「想誘惑我,不需要穿這些衣服、更用不著這些古怪的姿勢。」他緩緩走過來,俊臉逼近她。「小東西,你只需要說一聲就行了。」
薄唇突然間覆蓋住她,她瞪大眸子,還沒來得及準備好,就被戰不屈狂熱的激情捲進無底的深淵。
他的熱情,早因為她而準備就緒。連日來的苦苦隱忍,因為這天真而毫無遮掩的誘惑,瞬間就被點燃,迅速燎燒成難以抑制的火焰。
天曉得他已經忍耐多久了!
他肆意加深了吻,吻得她全身無力,靈活的舌在她口中逗惹糾纏,模仿男女交歡的神秘舞步,暗示著等會兒將要對她進行的親暱侵略。
這是一個絕對成人、絕對限制級的熱吻,當溫柔全轉為激烈的需索,她被吻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兩人躺臥在柔軟的大床,他的大手落在蕾絲上,不耐的撕扯,沒兩三下就把那件昂貴的蕾絲撕成破布。溫暖的橙橘色燈光下,一對溫香軟玉的圓潤,如花蕾般含羞乍現。
當柔嫩的渾圓,以及嫣紅的蓓蕾映入眼中時,他的黑眸中竄出高溫火焰。往日的自信靈敏、處事時的冷傲泰然,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全數不復可見。
小夕嬌軟的身子上,只剩一件薄薄的底褲。
她仰起小臉,害羞而瞻怯的望著懸宕在身上的男人,心跳得好快。
「戰不屈,呃,我、我必須告訴你,那個,嗯,我、我在這方面沒有什麼經驗──」她深吸」口氣,忐忑不安的說道,聲音好小好小。
「我知道。」
「你知道?」她瞪大眼睛,一臉驚奇,不知道他是如何猜出來的。
「小東西,你的吻、你的反應,都青澀得不像碰過男人。」他輕聲說道,笑容裡有著男人的得意。他是多麼慶幸,她不曾屬於過別的男人,他霸道的想佔有她的全部。
她粉臉一紅,緊閉上可愛的大眼睛,芳心嬌羞無限,不知所措。
老天,她好愛他的聲音,每當他喚著她的名字時,她的心就一陣的酥癢──這個男人,僅僅是用聲音就可以誘惑她,對她做盡最邪惡的事了。
當他親吻著她軟嫩的耳,用那好聽得接近罪惡的聲音,輕輕說著要怎麼擺佈她、誘惑她,如何用一整夜的時間,徹底的吻過她每一寸肌膚,她雙腿發軟,顫抖得難以停止──當戰不屈捧起雪白的渾圓,粗糙的指尖擦過敏感的蓓蕾時,她逸出一聲好嬌好嬌的嚶嚀。
他低下頭,吮著她軟潤的耳珠,再輕啃著她的紅唇。
「小東西,你好甜好甜──老天,你是這麼的甜──」他沙啞的說道,呼吸紊亂,雙瞳火亮,炙熱的薄唇往下滑,滑上柔軟的丘陵,將粉紅色的蓓蕾納入濕熱的口中。
「啊──天吶──」驚人的快感像一陣閃電般擊中她,她頻頻喘息,一抹醉人的暈紅,逐漸蔓延到那嫩嫩的嬌靨上。
他繼續以快感折磨她,一口一口又一口輕啃,把她當成最可口美味的佳餚,黝黑的指掌則滑入她的雙腿之間,粗糙的指尖,隔著薄薄的底褲,撥弄柔軟濕嫩的花瓣。
「呃,戰不屈,不──」她驚慌的夾緊雙腿,不願意讓他觸摸那兒,沒想到這樣一來,反倒把他的手夾得更緊。
「要。」他柔聲說道,探入底褲之內,手指毫不留情的反覆揉捻,在柔嫩的花瓣上揉搓出火花般激烈的快感。
世界在旋轉,小夕全身顫抖,花瓣在他的指掌間濕潤,男人粗糙的肌膚,刺激著她敏感的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快要滴出水來,紅唇只能喘息嬌吟,十指掐入他堅實的肩膀。
她在他的身下呼喊出聲,甚至因為無法忍耐而緊抱住他,啃咬著他的胸膛,在黝黑的肌膚上留下小巧的齒痕,留下她的記號──戰不屈吮著她紅艷的唇,他的指沾取了春潮,一寸寸探入她的身子,因為那兒濕熱軟嫩而震動,龐大的身軀緊壓著她。
克制許久的渴望如狂流潰堤,他目光灼亮,注視著她呻吟顫抖。
「小東西──」他低喃著,抽出沾滿春潮的指,扯開那件已然濡濕的底褲,最銷魂的旖旎春光乍現──啪!
一團又紅又綠的毛球,陡然降落在床上,鸚鵡瞪大眼睛,小腦袋貼在床上,趴在兩人身旁觀賞。
戰不屈健碩的身軀僵硬,銳利的黑眸掃到這不速之客身上。
「我很乖,嘎!保證乖乖!」它眨著無辜的大眼,很想留下來欣賞現場表演,觀摩人類男女延續物種的方式。
「出去。」
「嘎──」
「出去。」
「嘎嘎!」它不肯,用力搖頭,堅持要增廣見聞。
他瞇起眼睛,閃電般出手,揪住它的脖子,打開窗戶,把它扔出去,再關上窗戶,回返大床,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沒浪費半點時間。
「嘎嘎嘎嘎,放我進去、放我進去──」憤怒的鸚鵡飛回窗邊,激動的抗議,不斷拍撲雙翅繞圈子,還用堅硬的鳥喙不斷敲著窗戶。
沒人理會它,室內春意濃濃,男人的低吼,以及女人的嬌軟輕吟,從窗隙中流瀉而出,持續了許久許久。
↑↓→OCR←↑↓拍賣會當天,是個炎熱的大晴天。
小夕終於可以離開情人賓館,跟著戰不屈來到「絕世」位於市區的總部大樓。他們在警衛的護送下,大剌剌的由大門走入,穿過人群,俊朗的男人與嬌小的女人,外加一隻漂亮的鸚鵡,在人們詫異與好奇的目光下進入電梯內。
絕世集團的拍一買會,每六個月舉辦一次,每次都是眾所矚目。許多失蹤幾十年、幾百年的珍貴寶物,都可能在「絕世」所舉辦的拍賣會上出現,卻沒有人知道「絕世」是透過什麼管道找到那些珍品的。
先前甚至還有傳聞,說「絕世」是靠著不法途徑,才搜羅出這些寶貝。但是經過大力追查,警方無法掌握任何證據,只能無奈的相信,這個拍賣集團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公民。
預備廳內氣氛熱烈,買賣雙方代表,戴著名牌,翻閱著最新的拍賣目錄。大樓內部的工作人員也是如臨大敵,仔細的檢閱拍賣會前的所有細節,確定拍賣品都安然無恙。
戰不屈握著小夕的手,推開一扇由櫻桃木雕成的木門。門內是一間豪華的房間,有著寬闊的空間,以及穩重而古樸的擺設。
一踏入室內,戰不屈嘴上躍染了一抹笑,神態看似慵懶,眸中的神色卻格外凜然。這是他長年訓練出的反應,在面對旁人時,總習慣戴上面具,阻隔真正的情緒。
小夕抱著鸚鵡在一旁觀察,默默的沒有吭聲。
其實,她也不是很在意他這個毛病,心裡甚至滿高興,這世上只有她一個人能看穿他的偽裝──一個金髮碧眼的男人,雙腳在腳踝處交疊,擱放在桌上,手裡端著咖啡,轉過頭來看向他們。
「來了嗎?」神愉漫不經心的開口,擱下咖啡杯,覷著他們。「『豺狼』內外都處理妥當了,守備之森嚴,別說是可疑人物了,連蜜蜂都飛不進來。」
戰不屈信步走到桌邊坐下,微笑勾唇,身軀卻是緊繃的。
「該要擔心的,反倒是那些買家。」
「怎麼說?」
「期限只到拍賣會結束,要是到時候小夕仍舊安然無恙,籐田的委託就失去效力。拍賣會是殺手們唯一也是最後能見到小夕並且下手的機會。狗急跳牆,難保他們不會藏身在買家之間。」
兩個大男人正在說話,小夕則是在屋內繞了一圈,好奇的東摸摸、西看看,探險得滿意了,才晃回桌邊。
「我要坐這裡。」她指著他的大腿,存心忽略空蕩蕩的沙發,堅持要跟他黏在一塊兒。
戰不屈雙手一攤,張開懷抱。
小夕露出最甜蜜的微笑,嘿咻一聲,滿意的跳上去,在他的大腿上坐好,嬌小的身子倚偎進他的胸膛,坐得舒舒服服的,像是生來就屬於那裡。鸚鵡則是展翅飛起,降落在桌上,跟主人先前一樣,好奇的東瞧西看。
「我什麼時候要出場?」她仰起小腦袋問。
「AK酵素的拍賣場次是在兩個小時後,到時候我會陪著你到會場上去。」他簡單的說道,大掌包住她的小手,握得好緊。
只要在拍賣會上,確定由哪間公司購得AK酵素,她就會交出藏在腦子裡的繁雜方程式,協助對方推出比「魅影」更優良的產品。然後,他們這群人就算是與籐田徹底決裂了──要面對籐田的龐大勢力,不是件簡單的事,只是小夕半點都不擔心,反倒還覺得輕鬆得很。
一來,她知道阿政的能力,明白他足以對抗籐田;二來,是她身旁已經有了戰不屈,他會終生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她靠在他懷裡,像貓咪似的,小臉揉亂他的襯衫。
「別擔心,我不會有危險的。」她小聲的說道,在他的黑眸裡看見擔憂的神色。
「我知道。」戰不屈輕聲說道,眸中光芒閃爍。他推開神偷遞來的咖啡,將懷裡的小女人抱了起來,擱回皮椅上,雙手撐在椅子兩邊,低頭吻吻她的唇。「你剛起床還沒吃東西,先別喝咖啡。」接著,他起身,往門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她問。
「去替你張羅些食物。」他帶著微笑,同時吩咐道:「乖乖在這裡等我回來,千萬別亂跑。」
「還真體貼呢!」神偷取笑著,知道自個兒又有個兄弟讓愛神一箭穿心了。
木門被打開,戰不屈無聲無息的走出去,不到五分鐘後,就從員工餐廳端回兩盤香噴噴的早餐,盤中有烤酥的麵包、牛奶以及新鮮的生菜沙拉與水果。
「嘎!吃的、吃的!」鸚鵡嘎叫,率先飛過去,搶了一片烤麵包。
「別說我見色忘友,我可沒有把你忘了。」他淡淡的說道,把一盤食物擱在神偷面前。
「嘿嘿,還算你這傢伙有點良心。」神偷笑道,拿起麵包就咬,很高興鬼面不是有了女人就忘了朋友。
為了這場拍賣會,上官厲要求全員戒備,神偷則是自願停止休假,留下來看看能否幫上忙。他從昨晚到這會兒都還沒吃上什麼東西,胃到現在還是空空的。畢竟,事關好友女人的安危,他不能袖手旁觀。
小夕一反常態,沒有抓起食物埋頭苦吃,反倒瞪大眼睛,望著戰不屈。
他走到桌邊,低下頭來,溫柔的望著她。
「怎麼不吃?麵包要涼了。」
她眨眨眼睛,彎彎的眉頭蹙了起來。「你是誰?」
「什麼?」
「你是誰?戰不屈呢?他到哪裡去了?」她偏著腦袋,左顧右盼,就是不肯看眼前的男人。
神偷皺眉。「闕七夕,你在情人賓館裡悶迷糊啦?他是鬼面啊,你連自個兒的男人都認不出來了?」
「不,他不是戰不屈。」小夕用力搖頭,一臉嚴肅,回頭瞪向桌前那個戴著「戰不屈」面具的傢伙。「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可不會認錯自己的男人!」眼前的男人,面目與戰不屈相同,那身材、氣質甚至連笑容都維妙維肖,沒有任何差別,但是那雙眼睛不對!
驀地,那人古怪的一笑。
「我還以為,憑我的偽裝技巧,能撐得更久些不被你察覺呢!」他的眼中閃過佩服,上下打量著小夕。「你別擔心,戰不屈去解決那些麻煩事,等一會兒就會趕過來。他吩咐過,在他回來之前,你務必得乖乖的,不許亂闖。」
「他在哪裡?」
「拍賣會的會場上,」對方回答,沒有隱瞞。AK酵素拍賣時間提前了一個場次,他去應付那些殺手了。」
小夕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叫。「他騙我!」
那個男人,居然連她都騙?!
先前戰不屈牽著她穿越人群,她就覺得怪怪的。以他謹慎的性格,願意讓她出席拍賣會,已經是件怪事了,哪裡還會帶著她在眾人面前溜躂,彷彿刻意要殺手們知道她出現了,再誘得他們下手殺她。
原來,他是讓她當餌,之後就把她甩下,獨自去面對危險!
「這是『善意的謊言』,他騙你,是為了保護你。」對方簡單的說道。
小夕沒有說話,咬著紅唇,雙拳握得緊緊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倒是神偷湊上前來,一雙碧眼瞪到最大。
「你不是鬼面?」要不是闕七夕點破,他還真的認不出來呢!
「偶爾是。」
「偶爾?」
「我曾掩護過戰不屈,那時還跟你見過幾次面呢!」
神偷的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他哭喪著臉,喃喃咒罵。「可惡,鬼面那傢伙居然瞞了我這麼久?那次我們還喝得爛醉,拜把做兄弟──」絕世之中,他們的交情最好了。
笑意加深,對方從耳中取出微型變聲器,再度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又嬌又甜。
「對不起,要讓你失望了,我沒有『把』。」銀鈴般的笑聲,配上高大嚴酷的外表,顯得格格不入。
他──喔,不,是她,伸手將那層薄薄的面具,連同假髮一同扯下,瞬間燦爛如火的紅髮奔瀉而下,一雙綠色的眸子眨啊眨,俏麗至極的小臉正對著神偷微笑。
「嗨,我是席娜,那次跟你喝酒結拜的人是我。」她還優雅的撕開衣裳,慢慢褪掉累贅的外裝,曼妙的身段展露無遺。偽裝成戰不屈的,竟是個高佻修長的北歐美女。
「我不相信!」神偷怪叫著,首度目睹變臉絕技,被眼前的畫面嚇傻了,只能不斷搖頭。
「唔,不相信?」席娜偏著頭,用食指點著紅潤欲滴的唇,含笑的綠眸掃向神偷的雙腿之間。「我還記得兩年前,在巴黎的酒館裡,你喝得半醉,抱著我痛哭失聲,說你慘遭上官媚惡整,此後男性雄風就一蹶不振──」
神偷臉色唰的變白,立刻跳上前去,搗住席娜的嘴。
「別說了,我信我信!我信你就是了!」他大喊道,心裡卻在滴血。
想當初,他還抱著「鬼面」,不斷的追問好友,能否體會發生在他身上、堪稱男人最大的悲劇。如今,他赫然發現,當初他掏心掏肺、訴說最大秘密的對象,竟然是個女人!
世上還有比他更不幸的男人嗎?
始終坐在一旁的小夕,慢吞吞的起身,往一旁的小門走去。
「我去借用一下洗手間。」她小聲的說道,拖著寶貝大背包往洗手間走。
戰不屈很顯然是忘了警告這位北歐美女,當小夕要借用洗手間時,絕對需要提高警覺。當席娜與神偷還忙著在辦公室里拉拉扯扯時,浴室內陡然傳出巨響──轟隆!
整棟大樓晃動,兩人互望一眼,立刻飛身撞開門,闖進浴室,卻瞬間發現室內地板極不平穩。透過白煙定睛一看,才發現地上除了碎石之外,還流滿了濕濕滑滑的透明液體。
「闕七夕!」席娜喊道,心急如焚,就怕小夕出了意外。
白霧瀰漫中,傳來清脆的聲音。
鸚鵡吞完最後一口麵包,才展翅飛入白煙中。
「嘎嘎,飽了飽了,出發吧!」它宣佈道。
「好啦,不要停在我頭上啦!」小夕從大背包後探出頭來,揮開白霧,慢慢走了過來,看著神色緊張的兩人。「不要動喔,看見你們腳下彩的液體吧?那可是我灑下的液體炸彈,踩上去時是沒什麼,但是只要挪開腳就會爆炸喔!」她一臉甜蜜蜜的警告他們。
知道戰不屈絕對是交代席娜,不許放她離開這間辦公室,她懶得繞圈子,採取了最激烈的手段,直接用小型的炸藥炸了牆壁,在牆上炸出一個洞!
用地雷制住神倫與席娜後,她拖著大背包,從容的穿過那個被炸出來的大洞。大洞之外是偌大的職員辦公室,一堆的工作人員個個表情呆滯,驚駭的瞪著她與她腦袋上的鸚鵡。
「抱歉,打擾了各位的工作,我只是借過一下而已。」小夕禮貌的說道,拍拍身上的灰塵與小石子,然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拔腿直奔拍賣會的會場。
[全書完]「死男人、笨男人、臭男人,竟然敢拋下我,可惡,那傢伙到底跑哪去了?」
好不容易混進拍賣會場,小夕東找西晃,就是沒看到戰不屈,而且──為什麼每個人都比她高啊?
可惡!
她惱火的瞪著週遭阻礙她視線的人群,環顧四周後,很快的找到最近的一張椅子,立刻跑過去往上一跳,決定至少站高一點,對自己比較有利。
只是她才在椅子上站穩,還沒找到戰不屈,一抬起頭,卻赫然看見,前方講台樓梯旁竟有一個跟自個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她先是瞪大了眼,然後立刻知道他們是想要背著她去解決,所以才找了個替身假冒她。
想也沒想,小夕伸出手指,開口就大嚷:「喂、喂,那個──那邊那個闕七夕──」
瞬間,整個大廳內陷入一片岑寂。
她完全沒發現週遭的異樣,只是跳下了椅,背著背包,朝那女人跑了過去。
「戰不屈在哪裡?」她咚咚咚的跑到對方面前,皺眉發問。
「呃──」有著同一張臉的女人乍看到她,有些慌亂,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突然間,一聲槍響劃破寂靜。
「趴下!」幾乎是反射性的,那女人把她推開,幫自己和闕七夕閃過子彈。
講台上,不知何時冒出了好幾個持槍的男人,其中一個發出命令,揮槍吼叫。「把那姓闕的女人給我幹掉!」
小夕和那女的同時回首,兩張同樣甜美的小臉,兩雙同樣水靈靈的大眼兒,對著他們眨啊眨,那些男人頓時一愣。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趁著殺手們呆住,兩個女人聰明的拔腿,雙雙往不同的方向跑去,會場上一團混亂,人人因槍聲而驚慌,爭先恐後的要衝出去。
「老大,要幹掉哪」個?」持槍的殺手一慌,不知該追哪一個。
「有鸚鵡的那個!」帶頭的男人高喊。
殺手們一聽,立刻跳下講台,持槍往小夕衝了過去,有的甚至就直接瞄準開槍,一時間,會場內有如槍林彈雨。
「嘎嘎嘎,救命啊──」鸚鵡見狀,立時拉開了喉嚨大叫。
「哇啊──」小夕一見,立刻抱頭躲到牆柱後面躲子彈,可她還沒站穩,旁邊就衝出另一個持槍的殺手。
她瞪大雙眼,看著那個湊在她面前不到三尺的槍口,驚慌得連呼吸都停了,更別提是記得要問躲。她全身發冷,覺得頸子上涼颼颼的,像是死神冷冷的呼吸──眼看她的小命就要休矣,槍聲響起的瞬間,千鈞一髮之際,她被強大的力量撲倒,一個男人飛撲過來,把她撞跌在地毯上。
「你該死的在這裡做什麼?」熟悉的怒吼聲在她頭頂爆發,她抬起頭來,一面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剛好看見戰不屈氣得閃閃發亮的眸子。
他一手持槍,一手護著她,壓低她的小腦袋,迅速出手,很快的解決掉週遭靠近的威脅。這時,她才發現有另一方人馬正和那些殺手對峙。
「豺狼」安排的人手也藏身在拍一買會場,就等著殺手們出手,好將他們一網成擒。哪裡想到小夕居然臨時闖了進來,壞了他們的佈局。
好在「絕世」內的保全部門反應迅速,處理得宜,不到三分鐘之內就包圍會場,逐一解決那些殺手,以強大的火力與精良的人手壓制場內,才一會兒的時間,殺手們不是就地躺下,就是乖乖棄械投降。
沒有幾秒的時間,所有的槍聲都停了。
小夕縮在戰不屈懷裡發抖,有一、兩秒鐘,她什麼聲音都聽不到,直到他的心跳聲傳來,她才重新聽到聲音。
隨之而來的,是戰不屈嚇死人的大聲咆哮。
「你這個笨蛋!」他怒氣衝天的抓著她的雙臂,用力搖晃她,對著那張小臉怒吼。「你跑來這裡做什麼?找死嗎?啊?」
「我──」小夕被他嚇到,怔仲的眨著眼睛。
「你就不能乖乖的待在一個地方,讓我安心一點?!你就不能聽我一次嗎?」剛剛那一瞬間,他眼睜睜看著她呆立在槍口前,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會來不及將她救離槍口──一想到這裡,他怒火更旺,吼叫得更大聲。
「你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
「但是什麼?你的腦袋裡裝的是漿糊嗎?!」
「我是要保護你啊!」她一臉委屈的說。「是你不好,是你先丟下我的嘛!」她不想被他丟下,她想要跟他去任何地方,不論是天堂或是地獄,都想跟他在一起。
戰不屈不可思議的瞪著她,大口喘著氣,確定這樣的小女人足以令人發瘋。
「保護我?!」聽到這一句,他可沒消氣,反而更加火大。「如果你想保護我,就該好好的待在你該待的地方!而不是這樣冒冒失失的跑出來,還大聲嚷嚷地公告週遭你人在哪裡──」
小夕聽著他一長串的咆哮,幾乎看見他頭上冒出煙來;他喋喋不休的咒罵,罵到她幾乎要縮進土裡去。
喔!真的真的,她已經充分明白,他有多麼在乎她、多麼愛她,有多麼擔心她暴露在危險之下,他真的可以不必再用咆哮來證明他對她的深切情意啊!
「你聽懂了沒有?」
「懂了。」聽到這一句,發現戰不屈終於有停下來的意思,小夕連忙擺出一副乖寶寶的表情,頻頻點頭。
這女人!
戰不屈瞪著她,一方面想吻她,一方面又想抓起她,狠狠痛扁她渾圓的粉臀兒。
如果不是他受過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在鎮定心神這方面的能力超人一等,在方纔那一瞬間,只怕他早就被她的莽撞給嚇出心臟病,更別提還能冷靜下來,飛身前來救她了!
會場的冷氣相當強,可是這時他卻已經滿頭是汗,冷汗還在他的背脊上任意肆虐,使他感到背上像是爬滿了冰冷的、有著無數只腳的怪蟲。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自制力終於在極艱難的情景之下,一點一滴的增加。
「鬼面,你還好吧?」神偷姍姍來遲的從門口衝了進來。
戰不屈一見到他,冷靜咻的一聲再度飛走,破口又是一頓罵。
「你他媽的人是怎麼顧的?顧到她人跑來這裡自投羅網!你跑哪裡去了?」
「我我我我我──」神偷被罵得狗血淋頭,」時間百口莫辯,無限委屈的倒退兩步。「你不知道你的女人多可怕,她居然在地上放液體炸彈,炸彈耶!要不是我厲害,找到辦法脫身,這會兒早就被炸得屁股開花了!」
戰不屈一聽,比刀光還要鋒利的眼神和鐵青的面孔,頓時又轉向小夕。
「我才沒有!」她連連搖頭,立刻舉手抗議。「你不要聽他亂說,那只是洗髮精而已!」
神偷聞言一呆,失聲叫道:「洗髮精?!」
「對啊,洗髮精。」小夕眨眨眼,一臉無辜,眼角卻瞄到戰不屈右臂上出現一抹血紅,不禁臉色一白,驚慌失措的撲上去,抱著他的臂膀猛瞧。「你受傷了?你受傷了為什麼不說?痛不痛?嚴不嚴重?快把衣服脫下來讓我看看!」
「我沒事。」戰不屈瞥了眼滲血的右臂,一臉毫不在乎。
可小夕卻依然慌亂,害怕的紅了眼眶。
「醫生呢?醫生呢?醫生在哪裡?」
「我沒事。」他拉住她,卻無法讓她鎮定。
「救護車、救護車,誰快去叫救護車!」
「小束西,我沒事,真的。」
「真的?」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對。」他揉揉她的頭,怒容消減,黑眸在望著她的時候,變得溫柔。
「對啦、對啦,這種小傷,死不了人的。」神偷走上前來,好心的在一旁幫腔,然後抽出小刀,俐落的削去戰不屈右臂的衣袖。「不信你看,這種傷只是看起來很嚴重,雖然流很多血,其實傷口不大的。」
小夕瞪著那皮開肉綻的傷口,呼吸在瞬間止息。
好多血、好多血、好多血、好多血──她眼前驀地一陣發黑,下一秒,她腿一軟,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小夕!」戰不屈一驚,緊急接住她軟綿綿的身子,火大的回身對著神偷咆哮。「看你幹的好事!」他一把抱起懷裡昏迷不醒的小女人,轉身就衝了出去。
神偷往旁一閃,生怕被踹,不敢擋路。
天啊!鬼面翻臉,從來沒有人看過鬼面翻臉的,而如今鬼面竟然對他翻臉?!
眼見著那和他燒過黃帖、喝過高粱的拜把兄弟就這樣為了女人,和他翻臉,轉身絕塵而去,神偷一臉茫然,喃喃自語:「我不知道這傢伙的脾氣這麼壞。」
他本來以為,他和鬼面是「絕世」內僅存的痞子二人組,哪裡知道這傢伙表裡不一,竟然欺騙他純潔的感情。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軟軟甜甜的女性嗓音,幽幽的在他耳畔響起。
他一愣,嚇得轉身倒退三步,貼在牆上,驚駭的看著那個不知何時跟來的北歐美女,這時才慢半拍的想起,和他結拜的人不是戰不屈,而是眼前這個身材火辣、妖嬌美麗的長腿美女。
「你你你你──」他張口結舌,半天吐不出第二個字。
「我長得很可怕嗎?」席娜湊了過去,笑意盈盈。
「你──很漂亮──」他語音艱困的開口,想退,卻早已無處可退。
「那你為什麼嚇成這樣?」纖纖玉指爬上了他的胸膛,把玩他的領帶。
「我──我──」神偷脹紅了臉,努力想抽回自己的領帶。「呃,請別這樣,男女授受不親啊──」
席娜嬌笑出聲,硬是拉著他的領帶往外走去。
「不要啊,你要帶我去哪裡啊?你說話啊──」神偷發出一聲虛弱的哀嚎,卻因為有秘密在這女人手上,絲毫不敢反抗,只能欲哭無淚的任她牽著自己,離開拍賣會場。
嗚嗚,救命啊,誰來救救他啊──夕陽悄悄落在她的粉頰上。
小夕睡了一會兒,之後不知為什麼突然問驚醒。
她驚慌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上,床上空蕩蕩的,而另一顆枕頭上還有凹陷的痕跡,伸手上去摸索時,還有餘溫。
「戰不屈!」她焦急的喊道,雖然知道他沒有走離多遠,但是沒看見他,心裡就是會好擔心。
在拍賣會的會場上,一看見他那正在湧冒鮮血的傷口,她立刻就嚇昏了。再度醒來,就已經被帶到郊區一處隱蔽的五角星建築群內,戰不屈在這裡有住所,「絕世」的人把他送回這裡救治。
其實,那不是什麼嚴重的傷,至少不會傷及他的性命,可能只是需要休養一陣子罷了。但是小夕那時根本嚇壞了,啥都聽不進去,只能抱住他不斷的哭,一再的承諾,再也不會違背他的命令、再也不會冒險──上官厲派了一個叫衣笙的男人,來替戰不屈包紮療傷。
小夕見過這個男人,他是徐藥兒的師兄,幾年前她因為鞭傷而遍體鱗傷時,就是他用賽華佗的絕妙醫術,把她縫補完全,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她知道衣笙的醫術高明,但是她就是止不住自個兒的擔憂,看見戰不屈的傷口,胸口就好痛好痛,痛得她無法呼吸,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無論他怎麼哄,她仍是愈哭愈厲害。
好不容易,傷口包紮完畢,衣笙吩咐,他必須靜養些許時日。
當衣笙離開後,她也爬上大床,擔憂的輕撫著他綁上白色紗布的傷口。
「痛不痛?」她小聲的問,終於能夠明白,他先前看見她身上的舊傷,為什麼會那麼的激動。
戰不屈搖頭,臉色有些蒼白,精神卻還不錯。「我很好,只是有些累。」他用沒有受傷的手臂,將她攬進懷裡。「陪我睡一會兒。」他吻吻她凌亂的短髮。
她窩在他胸口,聽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雙手把他抱得緊緊的,呼吸著他的氣息,很久之後才放鬆,慢慢睡去。
只是,一覺醒來,他竟然失蹤了!
怎麼了?是他的傷口沒處理好,又流血了嗎?!
小夕心裡發慌,連忙爬下床去。她睜著又腫又澀的雙眼,裸足跑出臥房,在屋內尋找他的蹤影。
這間屋子很大,有好多的房間,每一扇房間的門都緊閉著。她順著幽暗的走廊,不斷的尋找,心裡愈來愈慌亂,一雙眼兒又要紅了。
終於,她走到走廊的盡頭,一個比較寬闊的房間裡,在落地窗一前,有著一張大皮椅。椅子背對著她,她看不到椅子上的人是誰,急忙衝上前去。
「戰不屈,你還好嗎?傷口還疼不疼?為什麼沒有叫醒──」
皮椅轉過來,小夕跟椅子上的人打了個照面,瞬間住了口,大眼睛裡充滿失望。
椅子上的人不是戰不屈,而是紅髮綠眼的美麗席娜,她面帶微笑,雙手交疊在修長的腿上,低胸的性感服飾,會讓男人瞧上一眼就噴鼻血。
「闕小姐,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不是戰不屈。」
「他在哪裡?」她急著想見到他。
席娜笑容可掬,示意她轉身。在她們的背後,只有五扇木門,根本沒有戰不屈的身影。
「他就在這間屋子,或許在其中一個房間裡,你何不大聲點喊他,他一聽見,肯定就會衝出來的。」在拍賣會上,她可是親眼見識到,戰不屈有多麼重視這個小女人呢!
小夕皺起眉頭,覺得席娜的笑容有點怪怪的。只是,她一心只想著要快點見到戰不屈,沒啥間工夫去多想,深吸一口氣,紅嫩的唇兒一張,發出中氣十足的呼喊。
「戰、不、屈──」
回音還在屋內嗡嗡作響,她眼前那五扇門居然同時打開,五個戰不屈同時從門後走了出來。一模一樣的俊臉、一模一樣的髮型、一模一樣的衣著、一模一樣的身材、一模一樣的氣質,他們的右臂上甚至還綁著一模一樣的繃帶。
她看傻了眼,一時之間也呆住了。
五個戰不屈皺起眉頭,那皺眉的程度也全是一模一樣。他們站出一步,要朝她走來,但是同時察覺其他人的存在,先是愣住,接著表情轉為憤怒,薄唇開啟,驚天動地的吼叫聲響起,五人同時破口大罵。
「該死的,你們在搞什麼鬼?!」
小夕看得目瞪口呆,覺得自己像是同時在觀看五個螢幕,同步播放出同一段錄影帶。
皮椅子上的席娜開了口,雖然是外國人,但是說起中文來字正腔圓,好聽極了。
「闕小姐,這是我們家族的傳統,也是我義父所定下的規矩。你必須先通過一項測試,我們家族裡的成員才會承認,你是戰不屈的女人。」
那五個男人又同時吼了出來。
「什麼鬼測試?!」
「席娜,你別來插手,給我滾出去!」
「小夕,過來!」
席娜揮揮手,要他們安靜,她的模樣像是個正在安撫小朋友的幼稚園女老師。
「戰不屈,你別心急。你早就知道的,這是義父留下的規矩,我們都必須遵守。」她轉過頭,看著小夕。「我們的義父說過,對我們這類太善於偽裝,到最後幾乎要失去自我的人來說,唯有能認出我們真面目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我們的伴侶。」
「你是說,我必須從他們之中認出戰不屈?」
席娜點頭,看著小夕,伸手指向那五個一模一樣的男人。
「我相信,你如果真的愛他,就能夠輕易的從我們幾位同伴中認得出,哪個是你心愛的男人。」
小夕蹙起柳眉,瞪著那五個大男人瞧。
「除了戰不屈之外,其他四個人是誰?」她問。
「我們是沒有血緣的親人。」除了小夕,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同一個人收養,受過嚴格的偽裝訓練,每一個人都能夠毫無瑕疵的複製旁人的外貌與反應。
「那麼,你們都習慣傾巢而出?」她懷疑的語氣,把他們說得像是蟑螂。
「不。」
「那為什麼你們全湊到這裡來了?」
「他們想看看你。」所有人都想看看,戰不屈鍾情的小女人究竟是什麼模樣。他們更想看看,她是否能通過這項測試,在他們之中認出戰不屈。
「唔,好吧,測試就測試。」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眼前的男人們。「不過我必須先確認一件事。」她的視線在他們之間轉啊轉,帶著濃濃的擔憂。「你的傷沒事吧?不疼吧?」
五個男人同時搖頭,她總算鬆了一口氣,緊張的情緒慢慢消失。
好了好了,不論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反正傷口不礙事就是了。
她閉上眼睛,冷靜半晌,接著走上前去,在五個男人面前晃來晃去,仔細的審視他們的外觀,然後再度讚歎他們的技術完美無瑕。
「我可以用任何方法來做確認嗎?」她轉頭發問,考慮是不是要去拉每一個人的頭髮。她記得那種面具是禁不起拉扯的,只要一扯,冒牌貨止目定立刻就要露出馬腳。
席娜微笑。
「只要別撕了面具就行了。」
「我就知道沒這麼容易。」她聳聳肩,在男人面前搖頭晃腦,食指輕輕點著紅唇。「怎麼辦呢?這個看來好像是真的,那個看來也好像是真的,嗯,可不可以親看看呢?」她嘟起小嘴。
「不行!」除了她面前那個男人之外,其餘四人同聲大吼,激動的往前逼近一步。
「戰不屈,別忘了,我們都在義父臨死前發過誓的。」席娜淡淡的提醒,知道他是個重視諾言的男人,這句話就足以阻止他妄動。
在小夕面前那個男人,先是嘴角顫抖,接著笑出聲來。
「淘汰出局。」她宣佈道,慢吞吞的往下一個男人走去,在他面前站定,然後用最甜美的笑容、最禮貌的口氣詢問:「請問,可以讓我看一下你的屁股嗎?」這麼多天以來,她在情人賓館偷看他洗澡,對他那結實挺翹的臀部可是印象深刻呢!
這次,有兩個男人破功笑了出來,剩餘的兩個男人則是齊聲大叫。
「你敢?!我會宰了你!」
只剩兩個人了。
當其他的人都在她惡作劇的詢問下一一露出破綻,這個人卻能保持鎮定,一路咬緊戰不屈的動作,複製他的反應,可見功力的確精湛。他們同時站立在她眼前,不言不語,只用那雙眼睛注視著她。
她看著兩個男人,心裡早已經有了答案。她走到其中一個男人的面前,緩慢的抬起頭來,水汪汪的大眼兒望著他。
「你怎麼會認為,我認不出你呢?」她輕聲問道,清楚的察覺到,另一個男人全身緊繃,無言的輻射出驚人的怒氣。她伸出手,無限溫柔的拍拍他的臉,然後轉頭對席娜說:「我確定了。」
席娜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古怪,又瞬間恢復鎮定。
「你確定了?」
「嗯,我確定了,」她笑意加深,大聲宣佈。「這個也是假的。」接著,她用力一扯,伸手撕下那張薄薄的面具,一張陌生的臉龐錯愕的瞪著她呼,太好了,她一直想試試看,這種面具撕起來會是啥感覺!
她甩開那張殘破的面具,轉過頭來,看向一旁已經被嚇得幾乎要變成石像的男人。她走過去,撲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擁抱他,聞著那已經好熟悉好熟悉的男性氣息。
打從這項測試開始,她就感受到他的憤怒與焦躁,知道他正在緊張著,她是否無法認出真正的他。那些緊張,是源自於對她的不信任,這點反倒讓她非常的不滿。
唉,他怎麼能夠懷疑她呢?
「你幾乎要嚇死我了!」他低吼著,直到她投入自己的懷中,才鬆了一口氣,猛然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著,貪婪的吻著她的唇。
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她認錯了人,那時他的胸口發疼,像是被人當胸插入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
直到她轉身朝他走來,他才像重新復活。短暫的得失之間,讓他猶如在地獄與天堂間徘徊,他再度確定,自己無法離開這個小女人命運之神為每個人都安排了一個伴侶。他原本以為,今生不可能遇見那個屬於他的人,沒想到這小女人的大眼兒卻看穿了他,也鎖住了他。
她是他與這個世界的唯一聯繫,有她在身旁,黑暗的世界裡就多了一線光明,他憑藉著那一點光亮,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她教導他憤怒、教導他焦躁、教導他該要有真實的情緒。她教導他如何愛人,也教導他如何被愛──過了半晌,小夕的唇才重獲自由。她輕輕喘息,靠在他懷裡,有些抱怨的低語:「哼,嚇嚇你也好啊,也省得你老是對著我吼叫。」
席娜走到他們面一前,一臉的好奇。
「為什麼你分辨得出來?」她問。
小夕偏頭想了一會兒。
「我認得他的眼神。」
這毫無破綻的易容,或許可以瞞騙過任何人,卻唯獨無法騙過她。
戰不屈是她的男人,無論在什麼地方,她都能認出那雙眼睛。就算是席娜找來十個、二十個,還是一百個冒牌貨,她也能精確的從一群同樣的面孔中,辨認出那雙讓她深深愛戀的幽暗雙眸。
席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著兩人微笑,接著做了個手勢,轉身往外走。那幾個假扮戰不屈的男人,也紛紛露出笑容,不再多加打擾,轉身離開,把空間留給相愛的一對情侶。
戰不屈抱著小夕,走回臥房,雙手環繞著她,不肯鬆開,體會著失而復得的深切快樂。
「戰不屈,我們會結婚吧?」她靠在他胸膛上,小聲的問。
「沒錯。」就算是她不嫁,他也非娶不可,這個小女人這一生只能與他廝守!
「那麼,那個──那個──」她吞吞吐吐,表情有些羞澀。
「哪個?」
「我們可以在臥室的天花板裝鏡子嗎?」她問得很小聲,還對情人賓館裡的「特殊設施」念念不忘。當她虛心求教於櫃台先生時,那人一臉暖昧的向她保證,那些設施絕對有助於增進夫妻情趣。
「只有裝鏡子嗎?」他微笑問道。
「唔,可以的話,那個會動的床,還有那個心形的按摩浴缸,另外──」
「需不需要將浴室隔間改為透明,好讓你能光明正大的瞧我洗澡?」他抵靠著她的額頭,笑得有幾分邪氣,揭穿她的小秘密。
小夕臉羞紅了。
「啊,你知道?」討厭,他居然發現她一直偷看他洗澡,啊,好丟臉──戰不屈仰頭大笑。「從第一天起就知道了,小東西,你偷看的功夫還不到家啊!」
這是真真正正的笑聲,歡暢而爽朗,沒有半點虛偽,他慢慢的、慢慢的開始學習表達真正的情緒。
戰不屈低下頭,用霸道而溫柔的熱情,再度吻住小夕的唇。
有她在身旁,他的心是滿溢的、是快樂的,所有的虛偽早已遠揚而去。他有預感,從此以後,他們這一生一世都會是幸福的。
日漸偏西,月兒露臉,屬於情人間的低語,與他們愛戀一生的溫柔,從今夜之後才正要開始──
欲知立冬與丁緹娃的愛情故事,請看:《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