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雲娘


【簡介】

唉這駱千雲長得真美,
性子卻也是真嚇死人的凶惡。
若非奉將軍之十來接地進京,
他豈會自動送上門來!
更何況這個天不怕也不怕、當然更不會怕他的女人
遲早會給他慧來一堆的麻煩,
果真——才敲她的門喊了一聲駱姑娘
她就拿綠染科招呼他,
當下把他潑成一尊綠巨人,那顏色得花十天才褪得津。
她美目一盼,勾唇一笑,
待他醒覺過來,一切為時已晚,
他已經答應要幫她演『她的男人』,替她驅趕蒼蠅,
他就知道通上她定是麻煩不斷,
怕要就此糾纏不清了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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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去、出去!你們這些臭男人,全都給我滾出去!〞駱千雲怒氣沖沖地把一群上
門提親的男人全給轟出了錦繡坊,〞搞什麼,每天被這些人胡鬧一通,我錦繡坊的生意
是做還是不做?!〞

  〞凶婆娘,我小李來提親是看得起你!難得本少爺想娶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哪天等到你人老珠黃,我看你嫁豬去吧!〞被趕出門的小李,狠狠地喘著大門發洩怒氣


  '閉上你的臭嘴--"駱千雲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你以為你是什麼東酉,本姑娘就是
嫁豬都不會嫁給你!〞這些人,簡直就是癡蝦蚊想吃天鵝n!

  '好,你給本少爺等著,我李大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說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
離去。

  '誰怕誰!'駱於雲氣憤難當。

  本來,錦繡坊是她爹娘一手創下的。而她這個做女兒的,就像所有爹娘的掌上明珠
一樣,過得平安而幸福;但八年前的一場瘟疫,讓她的世界在瞬間改變。

  她的爹娘在瘟疫中喪生,而她自小一起長大的未婚夫也不能倖免於難。從那一刻起
,她便知道,被保護、被嬌寵的日子永遠不會再回來。

  為了維生,她一人撐起錦繡坊,獨力經營著。但她畢竟年輕,爹娘的手藝也未學全
,這螺石鎮上的小繡坊在她手中,生意清淡得僅能勉強餬口。

  或許是老天看見了她的努力,在她就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水柔出現了。自此,錦
繡坊織出來的織品開始有了好評,只要是水柔做出來的衣裳、繡出來的花樣,不消半刻
,立即就被人搶購一空。坊裡的生意跟著蒸蒸日上,甚至連皇室中人也不遠千里,聞名
而來。

  雖然她是一坊之主,但她清楚,如果沒有水柔,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她,基於情誼和
道義,她把錦繡坊裡所有的一切無條件地與水柔均分,兩人一同撐起了繡坊。她們都知
道,一個女人要生存是多麼地辛苦。所以,只要有能力,錦繡坊總願收容一些孤苦的人
們,教女人們刺繡織錦、教男人們運貨出貨,讓每個人都能自力更生。

  而今,才不到兩年的時間,錦繡坊的織造技術便已遠近馳名。

  事實上,有今天的成績,她應該是心滿意足了。但偏偏,眼前的情況卻讓她氣得七
竅生煙,巴不得狠狠痛罵水柔上百回。

  水柔出現的時候,是一個人,而且懷著孩子。她不曾過問是誰狠心拋下她,但卻萬
萬沒想到,五年後將水柔帶走的,竟會是個將軍。

  就因為那個該死的責虎將軍大張旗鼓地把水柔帶走,成了個將軍夫人,全鎮的男人
體是瘋了似的,竟以為她駱千雲鐵定是將軍眼前的大紅人。自此,說媒的、親自登門提
親的,絡繹不絕。

  似乎全鎮的男人都以為只要娶了她,就可以一輩子吃穿不愁。

  嗤!

  想靠女人的男人,送上門她都嫌多餘!

  〞駱姑娘--"

  此際,突來的低沉男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又來了!

  駱千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些人,究竟有完沒完哪!走了一個車混蛋,現在又來
了准?

  〞不在!不在!錦繡坊裡沒有半個姓駱的姑娘!〞她沒好氣地吼回去。為了這些人
,錦繡坊已經半個多月都呈半關門狀態了。

  〞沒有姓駱的姑娘?〞門外的聲音停了半晌,似是不相信她的話,'駱千雲--你說
你不在?〞門外低沉的男聲再次響起。

  話語是帶著笑意,但聲音卻再正經沉穩不過。

  駱千雲皺起了眉頭。

  這是哪個被死的男人,竟然認得她的聲音?!更可惡的是,他還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向她挑釁--這回,她忍無可忍了。

  〞看本姑娘不發威,就把我當成了病貓?好,你等著!〞她一咬牙,轉身取過了個
木盆,用一手捧著木盆,另一手拉開了大門。

  木門'咦--呀--"地緩緩打開。

  〞'駱——〞潑喇--"

  一個使勁兒,木盆裡的綠色染料,在空中劃成一道弧線,不偏了價地沒落在對方身
上--自頭到腳。

  ''找我是吧!〞駱於雲單手插腰,一邊還晃著滴著汁液的寶盆,〞告訴你們這些沒
安好心眼的蠢男人,誰再放踏進我錦繡坊一步,來一個我淋一個、來兩個我潑一雙!便
警告你,我駱家的染料是出了名的好,包你洗上十天半個月褪不了顏色,哈!

  說完,她忍不住得意地大笑了兩聲。

  早知道這麼做可以一掃地這幾天所受的烏煙瘴氣,她哪還會等到現在!

  〞駱--姑--娘。〞來人既不動怒,也未動聲色,甚至,連他臉上都沒有一絲特別的
表情,'將軍夫人請你前往京城一趟。〞

  〞啊?!〞駱千雲愣住了。

  這人。這聲音、這臉••〞冰塊?〞她驚喊出聲,〞怎麼會是你?〞

  世上也只有他會在被人潑了染料之後,還全然不動聲色。

  可…也是鎮國將軍身邊最得力的武將,這會地應該在京城,怎麼會••出現在螺石
鎮?

  當然是他,否則,她以為是誰?張弘毅稍稍皺起了眉頭:〞在下奉將軍與夫人之命
,特來護送駱姑娘前往京城將軍府,參加將軍與夫人的婚宴。〞不理會她的驚訝,他不
疾下徐地說明來意。

  數月前,隨將軍到錦繡坊來尋將軍夫人時,他便見過這名叫駱千雲的女子,而且還
被槍冠以〞冰塊〞之名,取代了他的本名。

  自他有記憶以來,從沒有一個人敢用這樣的態度對他。彷彿,他冷然的神色在她眼
中是件有趣的事。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卻又莫可奈何。畢竟,他沒有必要跟一個不可能再見面的女
人過不去,尤其這女人還是將軍夫人的救命恩人。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回,他卻是專程來接她的。

  他直覺地知道,眼前這天不怕、地不怕、當然更不可能怕他的女人,遲早會替他惹
來麻煩,若不是將軍夫人堅持,他絕不可能走這一趟。

  只是他不明白,護送駱千雲的任務,誰都可以擔任,為何一定要指派他?

  光看眼下的情景,便足以證明,他的直覺並未出錯。

  〞你-…你這人……〞潑錯了人,駱千雲有些心虛;但見他沒動氣,她反倒鬆了口
氣,〞你--叫你'冰塊'還真是抬舉你了。〞她搖頭。

  嗯?他不明所以。她這是在指責他?

  〞被沒了一身染料,難道你連一點脾氣都沒有?〞她順手抓了塊乾布,住他手中一
塞。她實在懷疑,他整個人究竟是不是冰塊做成的?

  當初,她就是因為見他老是冷著一張臉,才給他取名叫冰塊的。她總以為,他是那
種面冷心熱的人。可沒想到他竟真是冷得徹底,連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至少,被潑了一身,他也應該罵她幾句吧!要換作是她,早就跟對方沒完沒了了。
可見,這人根本不懂得怎麼保護自己。

  偏偏,她駱千雲生平最看不慣那些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人。

  像他這樣,受了氣卻不敢發作的人,分明就是讓人忍不住想欺負他。今天幸好他遇
見的人是她,著換作別人,還會這麼替他想嗎?越想,就越覺得不痛快。

  '駱姑娘希望我生氣?〞他反問,一道濃眉難得地揚起。

  看見她臉上明顯的不悅,他倒奇怪,似乎被潑了綠染的人是她。

  不生氣,是因為不想將力氣浪費在無謂的地方。更何況,他到螺石鎮的任務不過是
要帶她回京,這個任務,越快完成越好。與她起爭執,只是徒然增加他執行任務的困擾
,他可不希望跟這個燙手山芋相處太久。

  而眼前這個似乎隨時都在發脾氣的女人,竟然因為他的不生氣而生氣。

  他無法理解。

  '你--"這算什麼反應。〞難道你連自己該不該生氣都得要徵得我的同意?〞她仰起
頭、叉起腰--這男人簡直不可救藥了!

  她開始懷疑,他是真不懂得自保的蠢蛋,還是在扮豬吃老虎。

  '俄不認為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駱姑娘。如果是在下的措辭引你的誤會,還請駱
姑娘海涵。〞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怒氣,他不禁皺起了眉。

  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根本不想與她有所爭執。

  〞就是這樣,你就是這樣--"她揮舞著手臂,一副遇見朽木的模樣。看來,要讓他
改變,得花上好一番工夫了,〞算了!快進來把衣服脫了!〞至少,她得先設法替他除
去這一身濕才成。

  嗯?他頓了一頓。隨後決定忽視她不適宜的措辭,拾起腳,跨過門檻。

  〞把你的衣•〞直到他整個人送到房裡,她才發現他比她想像的還要高大許多。而
她的視線,恰恰好對著他的胸膛,〞啞--"

  不知怎地,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出的話,一抹紅暈染上她的煩。她覺得有些惱,
怎麼今天盡出糗。

  〞這顏色十天不褪?〞他看著自己身上的綠,微微皺眉。

  是什麼事讓她用這方法趕人?

  不智--而且無效。

  如果她想用這方式驅走她不想見到的人,只會得到相反效果。

  '這……保守估計是這樣的、、〞她望向屋頂。

  〞保守估計?〞瞧她那心虛的模樣,看樣子,他是連衣服也不必換了。

  〞呢•我個人認為,你還是-…〞她上下打量著他,〞等顏色褪些再出門比較--妥
當。〞

  他還真綠,綠得發亮。

  她還不知道,這綠染染在皮膚上顏色倒挺鮮艷的。

  只不過從頭到腳--是有點太綠了些。

  〞等?〞他可以等,但將軍與夫人的婚宴卻不能等。

  〞要不,你想頂著這一身繞在外頭晃?〞她驚訝。他不怕丟臉,她可不想跟著他。

  他斜瞥一眼--這女人,說得好像事情全與她無關似的。

  〞駱於雲!駱姑娘!〞他才想開口,門外卻傳起-片抗喀,〞駱於雲姑娘在嗎?我
是鄰村的王大。〞

  王大?

  如果又是來提親的駱於雲的一雙眼珠子,在染桶和門閂之間游移。

  〞咳!張弘毅對著她搖了搖頭。

  像是心思被看穿、偷兒被捉了個正著似的,駱千雲不禁漲紅了臉。

  哼不潑就不潑,有什麼大不了的。

  〞王大!〞她用力拉開門,〞想買繡布,明天請早2""千..千雲姑娘,我..我不是
來買.."見著千雲的面,王大突然變得面紅耳赤,半天說下出話來。

  〞不買繡布是吧?那咱們就沒什麼話好說的了。〞說罷,就要關門。

  '等一等等!〞王大側身擋住了水門,'千雲姑娘,我我不是來買•我是來提親的。
〞一口氣說完來意。

  〞提親?!〞一說到這兩個字,她就火冒三丈,〞王大,你給我聽好--"她一伸手
;捉住了他的衣襟,〞我駱於雲,不談親事、不想嫁人!誰要再來提親,你信不信我打
斷你們的狗腿!〞

  ''我千雲姑娘•〞王大嚇得幾乎要尿褲子。

  只聽人說,於雲姑娘美得不得了,可卻沒人告訴他,她竟還是個凶婆娘。

  〞聽見了沒,把話給我傳出去廣她鬆開他。

  〞我聽聽見了一〞王大顫抖著聲音回話,〞可可是•、你這麼漂亮,為什麼不准人
家一上門提親一〞這麼美的姑娘,如果可以娶回家,就算每天被她揪著數落,他也心甘
情願。無論如何,他再怕也要問個明白。

  〞我--干你什麼--"突然,她到口的話停了下來,眼珠子溜溜地轉了幾轉,才又將
門拉開了些,側過身,指著站在一旁的〞冰塊〞道,〞看見那個男人了沒?'"張弘毅挑
起一道濃眉,怎麼她親手一指,指到他這兒來了?!

  〞〞看••看見了•、、〞王大面露驚惶之色。

  一個身形高大,全身綠得不能再綠的男人矗立在她身後,那表情、那顏色,簡直就
像頭怪獸。

  千雲姑娘的繡坊裡怎麼會藏著一個這樣的男人?王大不敢置信。

  '哪個--"她撇過頭,讓他看清楚:〞就是'我的男人'。得罪我,就等於得罪他,聽
明白了嗎?'她微笑。

  王大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這那〞他猶豫地朝裡面一看,像是受到了驚嚇倒的
,大喊著〞聽明白了〞,便頭也不口地位外跑。

  〞嘿。〞駱千雲利落地拍了拍手,'將啦,這下可一勞永逸了。〞沒想到,這冰塊
還可以派得上用場。

  才回過頭,卻望見一個綠人兒在黑暗中,以一雙目露精光的眼盯住她。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語氣冷峻地質問。

  他可以忽視她對他的不敬、可以不理會她的潑辣,但她竟對人說他是〞她的男人
'*

  〞呢這個-••〞看見他眼底的怒氣,她忍不住後退了半步,〞你先聽我解釋嘛
--"

  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她駱千雲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卻不知為什麼,竟然會有些怕
他。

  怕?

  她會怕一個冰塊?!

  〞解釋?〞

  〞當然••喂,你幹嘛用那種表情瞪我。〞她被他瞪得有些惱了。本來就是,她幹
嘛要怕一個冰塊,更何況,她又不是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

  他盯著她,冷冷地開口道:〞你最好有個好理由。〞

  〞我•〞她咬住下唇。這人,當個冰塊也就算了,幹嘛沒事露出那種凶惡的表情,
嚇人哪,'哦不過是順便借你用用,犯得著這樣生氣?

  反正--"她上下打量著他,〞也沒人認得你,借你的樣子替我趕蒼蠅不行嗎?〞越
說她就越覺得自己沒什麼不對,益發顯得理直氣壯起來。

  '借我的樣子趕蒼蠅。〞他現在終於知道了她為什麼要用綠染發他,是為了趕走上
門提親的人,拿他作幌子,〞你尚未出閣,如此不顧自己的名節,事情要真傳了開來,
將來你要在這村鎮上如何自處?〞'這女人,難道沒想到她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

  '怕什麼?!〞反正她也沒想過要嫁人,不過一她斜瞥了眼他臉上的神情。

  他說這些,是在替她擔心嗎?所以,他這麼生氣,也是為了她而擔心生氣?這樣一
想,她突然覺得他那嚇人的臉色變得∼點都不可怕,反倒有些可愛起來。

  〞你不怕?我怕!他一身清白,不想趟這渾水。

  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種,卻不是像她這樣,製造更大的麻煩來掩蓋先前那一個。

  〞你--怕?!她張口結舌,〞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

  他一個大男人,而且還是個武功高強的武將,有什麼好怕的?

  怕和你牽扯不清--但這話,他卻沒有說出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這麼做,
對你有什麼好處?〞

  她柳屆一批,杏眼圓睜:〞你也管得太多了吧!叫我嫁?你幹嘛不娶N"自爹娘和李
郎病死的那天起,她早抱定了終身不嫁;而他的話,恰巧說中了她的痛處--失去摯愛和
親人的痛,她不想再次承受。

  他一怔。

  '這兩件事根本無關。〞他嚴詞回應。

  〞沒錯。根本與你無關!〞

  他瞪住她半晌,不再與她作無謂的爭執:〞好。那麼你告訴我,接下來,你準備怎
麼辦。至少,他還可以預作防範。

  '怎麼辦〞她∼手又腰,沉思起來,〞事情簡單得很哪,等那王大把消息傳出去,
所有的人就會看見你,都相信這是真的的時候,一切就天下太平了。〞她露出笑容。

  ''所有的人都看見我?〞他不覺提高了聲調。

  難不成她還想拿他來遊街?真是該死的好方法2"嗯…不行嗎?〞她微微皺眉。

  這事,的確是需要他〞小小〞的配合:如果他不答應,就有些麻煩了。

  ''你認為呢?〞他冷冷地望著她。

  〞可你現在的模樣是最有說服力的了。說來,我會被這些提親的人騷擾,你們那個
將軍要負大半的責任。要不是他敲鑼打鼓地把水柔帶走,搞得好像我錦繡坊跟朝廷裡的
人交情甚深,也不會有這麼多人來提親,破壞我悠閒的好日子。所以,既然你的將軍要
負責,你這武將也就脫不了干係,那麼到頭來,如果你不幫我,就是對你的將軍不忠、
對我這無辜的受害者不義!〞'弘毅眉心糾結。

  不忠?不義?虧她說得出這番話。只是,她活已出口,就算他想挽回,只怕那叫王
大的早已把事情宣揚出去了。

  他自是可以不理會她的言論,只要完成將軍交付的任務就行了;但••如果不理會
她常不經考慮的言行,總有一天她會被自己給害修。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無法置身事外


  或許就像她說的,他似乎該負些道義上的責任,但他又有另一層的擔心一〞我們只
能在螺石鎮多待三天。〞他雙臂環胸。

  〞啊?〞我們?這話是什麼意思?千雲愣住了。

  〞將軍與夫人的婚宴在即,三天內,勢必要動身進京。〞同樣的話,他不喜歡再多
說第二遍。

  千雲的神情隨著他的話語而亮了起來:〞這麼說,你是答應幫我了?〞三天,夠她
用的了。在這小村鎮;任何事不出一天就可以傳揚手裡,三天她還賺多了呢。

  他不置可否。

  事實上,以她的姿色,他不認為這樣的消息對整件事會有任何幫助。他擔心的是,
三天後;甚至將軍與夫人的婚宴結束後,她回到螺石鎮後的日子。

  如果鎮上的人發現她又是獨自一人,難保同樣的情形不會再出現。將軍府的聲名或
許可以暫時保她平安,但螺石鎮地處偏遠;時日一久,什麼樣的事都會發生。

  這女人,一直認為自己是為將軍府的盛名所累;但在他來看,她的容貌才是引發這
一切的主因。可偏偏,她卻一點自覺都沒有。

  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地方。

  '好,既然你同意,事情就好辦。〞她開始整理屋子,〞三天是吧,沒問題。明天
開始,錦繡坊開門營業。〞她微笑。

  望著她的笑臉,他突然發現,他搞不清楚是怎麼讓自己捲進這回麻煩中的?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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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嗯,好像,這冰塊也沒想像中那麼難相處嘛。

  她偷偷瞥向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他。

  呵,她可抓准他的弱點了。

  只要提起他的將軍,再加些忠孝節義、道義責任之類的東西,她隨便三兩下就可以
把他吃得死死的。

  瞧他現在一臉不情願的模樣,剛好可以讓她用來嚇走那些癡心妄想之徒。

  〞雲姐,那一那個人一〞一大早,繡坊裡的女孩兒們看見一個凶惡的綠巨人站在門
邊,一個個嚇得躲在門邊,不敢進門。

  〞沒事、沒事,那是我的'門神',請來保護我的。〞她笑著安撫大家。〞你們就當
他不存在,用不著理他。而且,他很溫馴,不會傷人的。'溫馴?

  她以為他是什麼?狗兒?貓兒?

  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幄?!冰塊還會生氣呢!

  她聳聳肩,全然無視於他凶惡眼神的威脅。

  是他自己答應了她,現在反海可來不及了。真感謝老天爺,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
送個人來幫她。

  隨著太陽升起,錦繡坊門口漸漸聚集起了人群。

  ''就是那個--看見了沒,就是那綠綠的……'好怪、好可怕,怎麼會這樣?〞

  〞聽說那是'她的男人'耶,她不是還沒嫁過人嗎?怎麼會〞

  此起彼落的討論聲在錦繡坊門口形成一股越來越嘈雜的聲音,可字字句句,全都聽
得清清楚楚。

  〞各位。〞駱千雲帶著微笑往門口一站,清了清喉嚨,朝著門外越來越多的人喊道
,〞想買繡布的人往右徘,要看熱鬧的人向左靠,每人至少得忖兩條繡布的錢才能離開
,否則請別擋在門外妨礙我做生意。〞

  〞駱千雲--"張弘毅終於再無法按捺怒氣。

  請他幫忙也就罷了,竟還將他當成生財工具!他簡直無法想像,這女人的腦子裡究
竟在想些什麼?

  〞稍安勿躁、稍安如躁。〞駱千雲走近他身邊安撫他。甚至一手還狀似親見地搭上
他的肩,靠近他耳邊低語;〞既然答應幫我,就送佛送上西天吧。〞

  由於她的靠近,他渾身一震。

  她的柔軟身軀緊貼著他的,毫無一絲縫隙。他完全沒想到,這女人竟會對他造成如
此大的影響!

  向來.他可以輕易掌控自己的情緒,但遇上她,一切全走了樣。他心驚,卻力持鎮
定。

  離我遠點。〞〞他低聲喝阻。

  如果她也用這種方式對待其他男人,就算有再多綠染也趕不走半個。莫名地,他心
上一股怒火在翻湧。

  〞喂!笑一笑。否則別人還以為我在虐待你哩!她捏了捏他的手臂,你是'我的男
人,記得嗎?配合點,不然你教人家怎麼相信?〞

  笑--

  他勉強動了動嘴角。

  〞嚇!〞駱於雲忍不住倒抽了口氣,〞我一我看你還是……維持原來的樣子就從〞
她拍拍他的肩,〞真的,這樣就好。〞

  說完,她便轉身招呼地的生意去了。

  所以,要一個人改變是非常困難的,駱於雲忍不住搖頭。

  瞧他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樣子,現在她才發覺,原來他那張冰塊臉還稱得上是--很帥
氣。

  張弘毅一臉不悅。

  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像是正被這女人要著玩a難道,他笑起來真有這麼難看?他不
禁懷疑起自己。

  自有記憶以來、他身邊從不乏女人愛慕的眼光,更不可能有人嫌他笑得難看。雖然
他不記得他是否曾在人前笑過--除了她以外。

  〞你是駱千雲的〞一個瘦小的男人不自量力地重到他面前,'男人?〞

  〞有什麼問題嗎?〞他揚眉,不承認,也不否認。

  正巧,他一把無名火無處發洩。

  〞原來她喜歡的是你這種樣子的O"他上下打量他,〞身材是挺高壯的嘛,可惜--顏
色不對〞

  話才出口,就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怎麼著,我駱於雲拿自己的男人試試染料不成嗎?〞才一回頭,她就瞥見冰塊被
那群蠢男人團團圍住欺負,她忍不住推開人群,擋在他跟前。

  〞喲,這麼快就護起自己的男人啦。'有人故意嚷著。一個大男人,躲在個女人背
後,算什麼英雄好漢。'"是啊這位仁兄,還不知你什麼來歷?是怎麼讓咱們鎮的大美人
地對你死心塌地的。'為首的瘦小男人不怕死地問,〞說來讓兄弟們聽聽看嘛。〞

  張弘毅面不改色。

  〞呵,真厲害,一句話都不說是吧?沒關係,本少爺自然有本事查得出來O'他拍拍
駱於雲的俏臉道,〞如果於雲姑娘肯的話,我也願意'全身一上下'為你塗滿了染料。男
人挺著臉,〞不過--我可是要你親手替我塗上才成。〞

  眾人再次捧腹。

  〞無恥!駱千雲伸手就要賞他一個巴掌。

  說時遲那時快,不待人人反應,才眨了個眼,說話的人早已經被摔得老遠,〞砰〞
的一聲,重重擔在牆上。

  掌風?!駱千雲看著自己伸出的手--下去吧?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四下察看,才發現,原來將那混蛋打出去的是一一他?!

  〞從今以後,誰敢再騷擾駱千雲,就是跟我過不去。〞張弘毅沉產值,〞聽好了、
無論我在不在這兒,只要有人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會要他以十倍償還。〞

  沒有人敢作聲。

  〞聽見了沒!〞他目光一掃。

  所有的人立即大喊:〞聽、、見了!我們全都聽見了!〞

  駱千雲一愣。

  好一一厲害!

  他平日帶兵,也是這樣帶的嗎?

  〞為什麼不嫁人?〞他突然開口。

  她愣了一愣,然後沒有說話,繼續調著褪去綠染的藥汁。

  〞你的年紀不小了吧〞頭一回,他會追問一個女人的事。

  問他為何對她的事感興趣?他也說不上來他本應該與她保持距離的,但她的一切,
就像是個巨大的謎團,令他困惑。除了她是錦繡坊的坊主、將軍夫人的救命恩人之外,
他對她一無所知。

  這令他不安。知己知彼,向來是他作戰的準則;慢著--作戰?他為什麼會把她和作
戰聯想在一起?

  她手一停、眉一挑,說她--年紀不小?!

  〞冰塊!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她看起來有'那麼〞老嗎?!還是,他覺得她很老?

  這樣一想,她的火氣便上來了她年紀多大關他什麼事?女人就不能年紀大些還不嫁
人嗎?又有准規定年紀不小的女人一定要嫁人的?

  更何況,她自覺年輕貌美得很,用不著他來擔心。

  '沒什麼。〞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但見地存心挑起爭執的模樣,他立即收回
先前的問題。

  〞什麼叫沒什麼?你侮辱了人,然後才又說沒什麼?〞駱千雲站起來,險些沒把桌
子給掀了,〞你當我駱千雲好欺負?〞

  一我侮辱人?〞

  他又什麼時候侮辱她了?

  這女人,也太容易受到侮辱了吧!

  〞難道不是、'事到如今,他還想抵賴。

  他往後一靠,雙手環胸:〞訪問駱姑娘,我究竟什麼時候說了侮辱人的話。'既然
她想吵,就讓她吵個夠。

  〞我--你一一…你說我又老又醜【〞她指控。

  她知道,他沒這麼說,可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她只是替他說出了心裡話。

  '我說你--'他險些掉了下巴,〞我說你又老又醜?'他簡直不敢置信。

  〞你看一一你還敢說沒有侮辱我!'她紅了眼眶,卻驕傲得不想讓他看見。想到在
他眼裡她竟是那個模樣,她又氣又難過。

  〞駱姑娘,我從沒有這麼說過。〞沒說過的話,他絕不可能欖在自己身上〞更何況
,我從不認為你又老又醜O"她頓了頓,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

  〞是嗎?〞她瞇起眼。

  〞不然呢、他實在看不出來,這種事有什麼討論的必要;而她也不像是會因為男人
的批評而失去自信的女人。

  〞要不,你為什麼問我的年紀?〞

  〞一般姑娘家,十七八歲早已訂了親,甚至是幾個孩子的娘,你多大?十九、二十
?若不是過了應訂親的年歲,又生得貌美,怎會惹來這些麻煩?如果你肯從那些上門提
親的男人裡找個人好了,一切問題不都解決了?'貌美?

  他覺得她生得確美--她不禁感到一絲心喜。原來他不是嫌她老醜,而且還是關心她
的。

  〞嫁人?談何容易?那些人你不也看見了,沒一個好東西。更何況,我根本不想再
嫁人。〞她低下頭,繼續她的工作。

  不想再嫁?

  一股奇異的情緒湧上他心頭。這麼說,她已經嫁過人了?那她的夫婿呢?

  她的樣子,不像成過親,可一著鎮上人的反應;也不像認為她曾嫁過人,難道她從
頭到尾都在騙他?

  一句問話,卡在喉頭就是問不出口。

  他與她非親非故,問這許多豈不惹人非議。更何況,這向來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於是,他三緘其口。

  只是他沒看見的是,低下頭努力工作的她,嘴角卻是忍不住上揚的。

  他說她太年輕貌美呢,駱千雲心情大好。

  男人真奇怪,明明覺得她年輕漂亮,卻又要說些蠢話來氣她。不過無所謂,反正有
沒有他的讚美,她都是一樣美麗。

  〞給!她將一碗藥水遞給他。

  '但是什麼?〞經過方才一番爭執,他不確定她拿給他的是什麼。

  〞拿去洗洗就對了。'瞧他那臉,為他好還不知道。

  他接過,望著黑色、充滿臭味的藥汁,臉上寫滿懷疑。她讀下去是想乘機報復吧:
'這個--"

  "別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她補一句,還特別強調
了'小~人'兩字。

  問了兩個問題,換來一頓罵和一碗黑臭藥汁。他決定以後除非必要,再也不過問她
的任何事情。

  〞我曾定過親,但還來不及成親,爹娘和未婚夫全死在八年前的一場瘟疫裡了O"?
o輕描淡寫地交代自己的情況。

  雖然他沒問,但她卻忍不住想告訴他。

  他抬頭。

  原來如此,難怪她要說不想再嫁,想必那次的不幸帶給她不少痛苦。只是,她仍年
輕,不需要為已死的人孤老一生。

  除非-一她忘不了那個男人。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竟變得有些複雜。

  他這一生中,曾有過如此待他的女人嗎?那樣的女人,會讓他不再戀眷軍旅,放棄
漂泊浪跡的生涯嗎,他沒有答案。

  草湖綠!

  從-身鮮綠變成草湖綠,該算是一種進步了吧。

  可偏偏,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今天來看熱鬧的人還是很多,但卻形成了一種新秩序--門口左一排、右一排,而排
在他這邊的一排,明顯的比右排多得多。

  〞駱姑娘,今天又替你的男人試了新顏色啊?〞一個婦人打量著冰塊,忍不住開口
問。

  '呵呵、新顏色、新顏色,呵呵!〞駱千雲尷尬地笑著。

  '它顏色比昨天的好看呢。駱姑娘,你什麼時候才會把它用在布料上、'另一個較長
的婦人跟著摸了模張弘毅的手臂道,〞顏色不錯,我想拿它來做件衣裳。〞

  '"決了、快了。呵呵。喜歡就好、喜歡就好O"她仍是陪著笑。

  〞你們--成了親沒?〞突然,其中一人靠近她耳邊小聲問道。

  〞呵呵、我--"她望向他,不敢回答。萬一她答是,而他當眾否認,那豈不太難堪
;可她要說不是,那她又何必請他幫這個忙,〞喂【剛剛那個林大娘,你排了右徘還繞
到左邊來,可別忘了多付兩手繡布的錢。'匆忙中,她仍不忘照顧生意。

  〞我知道,你那男人剛才說過了。〞林大娘嘴朝他一努,不開心地嚷嚷著,〞不過
是看看嘛,一點兒都不通人情。'"嗯?一他說過了?

  她驚奇地看向他,卻發現他正曾向別處,淡綠色的臉上似乎顯得有些微紅。她忍不
住眨了莊附,她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臉紅?

  冰塊也去臉紅?

  稀奇的是,他明明生氣她拿他來招攬生意,卻沒想到,他竟也幫著她照顧起生意來
了。

  〞不錯嘛,開始學會做生意了Q"她靠近他,小聲地道。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他否認。

  她聳聳肩:〞不承認就算了,我知道你是害羞、不好意思,不過你的好意我可是先
謝了。〞包括他對她的保護和照顧,還外帶替她賺進了不少銀兩。

  瞧今天的情況,那些男人全都安分得很,∼個也沒敢再來搗亂。生平頭一遭,她覺
得日子清靜平安不少。

  要是每天都能這樣,賺進大把銀子,又沒人來騷擾,該有多好。

  她不禁擔心起往後他不在的日子,會不會還像今日這麼平靜。

  〞明天。〞沒理會她的話,他刻意扯開話題,'我們一早就要出發。〞

  他不習慣向人道謝,更不習慣被人道謝;何況,他並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值得感謝
的事。

  〞明天?!〞她驚呼,〞為什麼是明天一早?你不是說可以在這兒待三天嗎?難道
你答應我的事想反悔?〞

  '是三天,但我並沒說要持足三天。從這兒到京城,少說也要十大半個月,我們必
須及早出發上路〞

  〞可是〞

  他所說的,她都知道,可一聽說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她竟覺得跟他相處的日子變短
了,這讓她不禁有些難過。

  難過?驚覺到自己的心情,她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要覺得難過?他又不是她什麼人
,而且,也只是暫時幫她,她有什麼權利要人家留下來?

  想到這裡,她只得輕輕點了下頭。

  〞還有問題嗎?〞看見她的反應,他的情緒也跟著起伏。但沒說出口的話,比說出
的還多得多。

  他想多說幾句,也想安慰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會騎馬嗎?〞

  〞當然會。〞她訕訕地回答。

  〞騎術如何?〞

  '騎術/'會騎馬不就成了,還要考她騎術?他的要求也未免大多了吧?

  他點點頭:〞時間緊迫。接下來的半個月,我們都要日夜兼程地趕路,如果你的騎
術不錯,我們或許可以省下一些時間,早幾天到達京城。〞

  省下一些時間?早幾天到?

  他就這麼希望早點擺脫她?

  聽見他的話,她忍不住湧上一股落寞。

  似乎--這趟任務,並不是他心甘情願的。

  如果她不是水柔的朋友,不是將軍夫人的救命恩人;他還會這麼幫她嗎?

  是啊--

  她想起,他是個多麼尊敬他的將軍、多麼看重任務責任的人,她怎麼忘了呢?

  更蠢的是,她一直認為他是真心想幫她A卻忘了當初還是她拿著將軍和水柔來要脅
他幫忙的。

  駱千雲哪駱千雲,你真是登。

  ''好,就明天一早出發吧。〞她抬頭,決定按他的計劃進行。

  他一怔。

  不知為何,她的態度竟有者截然不同的轉變,甚至他下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她的
眼底,還多了一絲不該出現在她身上的落寞。

  '你〞

  〞怎麼樣?她期待他說些什麼。

  〞沒什麼。〞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沒什麼就別說什麼。〞她突然有些惱。回過頭丟下他一人,逕自坐回自己坊
主的位子,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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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被人照顧和保護的感覺真好。

  這讓她想起了當爹娘還在世時,他所過的,那些被嬌寵和疼愛的日子。

  才一大早,正當她準備打點坊裡的一切,要將事情交代給手下的人時,卻發現他已
經將所有新進的染料和紡布整理得妥妥當當,甚至,還把整個錦繡坊從頭到尾打掃過一
遍。

  以往,這些事全由她一個人處理,她也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但突然出現一個人,
替她料理好所有的一切,她不禁有種想哭的感覺。

  他可以不必這麼做的。

  但討厭的是,他不但這麼做了,而且還做得比任何一個人都好。望著站在坊門口,
一副八風吹不動模樣的他,她忍不住要想。

  他對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嗎?還是--只對她哦不2她駱於雲什麼時候變成一個婆婆媽
媽的人了。她暗自呻吟。

  一直以來,她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脾氣發起來,連天皇老子都管不住的女人嗎?
怎麼這會兒,不過是看見那冰塊替她做了些事,她就胡思亂想起來。

  這真是大不像她了。

  一看見她,他眼中不禁∼亮。

  今早的她,比他所見過任何時候的她都還要吸引人。是因為衣裳換了?還是她臉上
動人的胭脂?

  縱然如此,但也只有他知道自己內心的起發,旁人是很難自他臉上的神情看出他的
喜怒的。

  誰要你多事的?〞

  停下手邊的動作,他的臉色在瞬間一流。

  〞錦繡坊裡的上上下下、大小雜事,我駱千雲向未打理得好得很,是誰要你動我的
東西,多管閒事的?〞

  〞雲組,張大哥只是想幫你的忙。〞坊裡的人忙著管他解釋。

  張大哥?她的眼睛一味:〞你們大夥兒很熟了嘛。〞

  察覺到她莫名的不悅,坊裡人連忙解釋道:〞不是的,因為-•一因為他是雲姐的
男人,又幫著做坊裡的事,所以••〞

  〞所以,大夥兒就幫著他說話。'她挑起一道秀眉。

  才幾天,他就收買了人心?這倒顯得她這些年來的努力太不值了。

  '路千雲,你別無理取鬧--"

  他並沒有她會因為他所做的一切給予感謝或讚美,但他卻也完全沒有料到,她竟會
因此而大發雷霆。

  〞我無理取鬧?〞有沒有搞措,這可是她的地盤耶,〞本姑娘就是喜歡無理取鬧怎
麼樣?高興的話,有理我照樣鬧。〞

  他皺眉,雙手環胸:〞我只是幫個忙O"似乎,她對於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不滿。

  他哪裡得罪她了?被激起的怒意在他胸口滋生。

  〞我--是請你幫忙沒錯,可沒叫你做這些。〞他環顧四周,當然知道他只是幫個忙
,但她就是不喜歡他這樣幫她,〞冰塊壯士,你以為你的一時善心可以持續多久?半天
、一天、還是一年?〞她的語氣充滿諷刺,〞今天幫忙、明天拍拍屁股一定了之,你將
這兒的人當成了什麼?要是大夥兒喜歡你的幫忙、習慣你的幫忙,你要留下來幫一輩子
嗎?如果不,就請你別多管閒事!〞她不喜歡事情脫出她所能掌控的範圍。那樣,大不
安全了。

  她叉著腰,激動地道出她的不滿。

  本來,她是想看在他替她賺過不少銀子的分上不與他計較的,可偏偏,這人卻不識
時務。

  〞啊哼--"半晌,他終於聽懂了她的話。

  原來,她不是真討厭他所做的一切。

  而是,她太下安。

  不安的是,怕萬一習慣了他的幫忙,當他不得不離去時,她會無法承受。

  原以為她只是個大而化之的人,突然問,他發現了她的柔情、細膩和脆弱--這讓他
心上湧起一股奇異的感受。

  但,因為害怕失去而不願任何人對她付出,這樣的日子,豈不是太難過。

  所以,她不想再嫁,也是為著同樣的原因?

  〞啊哼?你這聲'啊哼'是什麼意思?〞她又起腰。

  死冰塊,老喜歡故作神秘,瞧他那模樣,究竟是聽懂了還是故意氣地,她怎麼一點
都看不出來。

  人家說巧言分色,可像他這樣話少又看不出〞顏色〞的人,這實在讓跟他相處的太
太辛苦了。

  〞無論我留不留下,多管閒事是我的習慣。'他平靜地答。

  看見了她的脆弱,他反倒無法生氣了。甚至,竟有一種想留下照顧她、保護她的衝
動。

  整個錦繡坊,全由她一人撐持著。她照顧坊裡的每一個人,卻不瞞認照顧她。

  真是個傻女人。

  '大冰塊,你的習慣別用在我身上。'"她挑明了說,〞告訴你,本姑娘'很'不習慣
,而且'很討厭''習慣'照顧別人的人。〞

  說到底,他只是〞習慣〞照顧別人。她只覺得心上像有根小刺,不時地激著她。

  〞你自己不也是?〞他反問,嘴角帶著難辨的笑意。

  〞我?〞她愣了愣,〞我也是什、?〞怎麼他說話她老是聽不懂,可隱約,她就覺
得他那表情下懷好意。

  〞你'很討厭'的那種人。〞他拐著奇回答。

  〞你--"她就知道!他這人,平時看似呆板,損人的功夫倒是一流,竟還拐著彎罵
她,〞我才不像你!〞

  處處幫人、處處留情,誰知道他安什麼心。

  幸好她聰明,沒被他給騙了。可以想見,不知已經有多少女人被他這〞習慣照顧人
〞的習慣給害慘了。

  薄情郎、負心漢、沒良心的傢伙!

  〞你當然不會像我。〞他回答,嘴角微微上揚三分。

  漸漸地,他發現,他身上似乎也有輕鬆的一面,尤其在跟她相處的時候。

  沒想到跟她鬥嘴竟也可以是一種樂趣。

  鬥嘴?他有些愣住了。

  如果讓將軍和他的手不知道他會跟一個女人鬥嘴,只怕沒有人肯相信。想到這裡,
他的嘴角更忍不住往上揚了揚。

  〞啊?〞她瞪大了眼,弄不清他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我可比你坦率多了。〞

  〞你坦率多了〞她差點昏過去,〞拜託--你這個冰塊,一天說不了十個字半天擠不
出一個笑臉;你坦率?我還坦蕩蕩呢!〞虧他說得出口。

  他挑眉:〞隨你怎麼說,快收拾東西,我們準備出發了。〞他結束這次對話,任自
對她下令〞我--"她活還沒說完,他便轉身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你--我活還沒說完呢!我可警告你,你少用那種該死的命令口吻對我說話,我可
不是你軍營裡的兵!〞她氣結。

  這人,究竟是怎麼了?

  瞪著他的背影,她滿心疑惑。好像,他的態度跟以前有那麼一點點不同,可她又說
不上來是哪裡不一樣。

  算了,不想了。要做的事可多了,她才不想在這冰塊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只是..奇怪的是,他今天看來似乎心情很好。

  為什麼呢?

  是因為他身上的綠染快掉光了嗎?

  或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遇上了什麼好事?

  該不會是跟她有關的吧?

  還是•這許多問號,想得她頭都疼了。

  〞駱千雲,你走不走?〞他牽著匹駿馬,在門外朝著她喊。

  〞啊?幄!〞要出發了!她一慌,連忙抓起包袱跟上。

  水柔可是她的好姐妹,無論如何,她都得趕上她的婚宴才成。其他的,只好等以後
再說吧。

  至於這死冰塊,等到了將軍府,她一定要在那個夆虎將軍面前好好參他一本。

  ///////////"這一路,路途遙遠,我們不會有多少時間可以休息。而已;有一半的
時間都要露宿在野外。他勒馬與她並騎,向她解釋一路上可能遇到的情況。

  他有些擔心她能否承受這一路的辛勞。

  〞誰怕誰啊,你可以做的事,我駱千雲沒有理由做不到。她驕傲地昂起頭。

  瞅他那眼神,一副怕她吃不了苦的樣子。

  要是她真吃不了苦,還能撐到今天?他也太小看她了。

  他斜瞥了她一眼:〞女人太好強,沒有好處。〞他提點她。

  堅強可以,但好強對一個女人來說,太吃虧了!

  她的眉心整個兒揪緊。他認為她只是想逞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是,你又
想數落我什麼?〞

  〞女人本就該讓人捧在手心裡呵護著,用不著逞強。〞他望著她,〞否則,就不可
愛了。〞

  〞你--反正在你眼裡,我就是又老、又不可愛就對了!〞她握拳。

  死冰塊、臭冰塊,她真想上前去海扁他。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他直視前方,不理會她的怒氣。

  他當然知道他的話會引起她的誤會,但若不點醒她,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除非,
她能遇到…個欣賞她這烈性的男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你這樣說,要我怎麼想。〞她一伸手,拉住他的馬韁,〞冰塊,我告訴你,別以
為只有男人可以挑女人,女人也挑男人的。像你這種成天寒著一張臉,像個冰塊似的不
解風情的男人,才是女人最討厭的對象。〞她反擊回去。

  他的馬兒似感受到她的怒氣,慌亂地踏著步,也同時影響到她坐下的馴馬。

  ''放手!他命令。

  這蠢女人,知不知道她隨意抓住別人的馬韁是多危險的舉動。他的騎術是足以應付
一切,但他不以為她有同樣的能耐。*/*"不放!她倔強地緊捉住他的韁繩,〞除非你把
事情給我說清楚1""你〞

  此時,她的馬兒突然立起。

  〞啊--"察覺到不對,她失聲驚呼。

  〞駱千雲!〞該死!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聲詛咒。一個使勁,他拉住受到驚嚇
的馬匹,伸出一手,順勢就將她帶進了自己懷裡。

  〞叫你放手,為什麼不放!〞他吼她。

  她瞪大了眼,眼底充滿了驚惶:〞我一我不知道••〞

  〞平日任由你胡鬧也就罷了,連這種事你也如此任性!他怒不可遏,〞該死的,你
竟然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心跳差點停止。他吞回了要出口的
話。

  〞對不起〞

  〞說對了起就算了嗎?如果剛才我沒有接住你,現在你可能早已折斷頸骨,躺在地
上了。〞他盛怒難消。

  光是想起那樣的情景,他便不寒而慄。

  他差點失去她!

  '哦…'原先還在驚惶失措的地,卻被罵得恢復了鎮定,脾氣也跟著起來,〞我都說
了對不起,你還想怎麼樣D要摔也是摔我的頸子,我都已經嚇得半死了,你還罵我幹什
麼!你不知道我也是會伯的嗎?!〞她漲紅臉。

  〞做錯了事還有理由!〞他厲聲斥責。

  〞我--哇;,突然間,毫無預警的,她嚎陶大哭。

  他整個人愣在當場。

  〞你…•你怎麼了..是..哪裡受傷了?'她生氣,他可以應付;但她的眼淚--他心
痛,亦無措。

  聽見他溫柔的聲音,她哭得更大聲了。

  '都~都是你..她抽抽噎噎地道。

  都是他?'"要不是因為你…••我幹嘛去拉馬韁哈…..•都是你..•隨便亂…嗚嗚
?'..罵人不統統都是你…•〞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都是我。都是我的不對。〞他好言相勸,〞別哭了吧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女人。

  〞你的口氣很不好。〞她指控。

  〞對,我脾氣太壞。〞

  〞而且,態度也很惡劣。〞她打蛇隨根上。

  〞是,我沒有風度。〞

  她頓了頓,對他的求和稍感滿意,這才漸漸停止了哭泣:〞那個..話我可先說在前
頭.....他挑起一道濃眉。

  〞平日,我很少哭的。〞雖然他有意改過,可她也發覺自己居然為了點小事,像個
小女孩般哭泣,登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我從來不哭的。〞她刻意解釋著。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哭成這樣--她忽然覺得丟臉,乾脆生起悶氣來。

  '我知道,都是我害你的。〞他得讓她有台階下。

  瞧她那嘟著小嘴的模樣,定是又在生悶氣了。

  方纔那番驚天動地的哭泣,現在想起,照她的性子;怕是覺得丟臉,找不著台階下
。要她在旁人面前哭,只怕比殺了她還要令她難過但,她會在他面前哭泣,這又代表了
什麼?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唇角竟因此而揚起一個弧度。

  〞你知道就好,下次不可以再這樣對我。〞她拍著鼻子,趕緊順勢下了台階。

  他微笑,不置可否。

  坐在他身前,馬兒邁著穩定的步子前進。涼風習習,剛寸因為哭泣而紅腫的眼,現
在卻有些酸疼了。她忍不住打了個阿欠,往後靠向他的胸膛。

  呵!好累!

  原來〞哭〞是講這麼累人的事、她不得不佩服那些柔弱可愛的女人,沒事小哭兩聲
,還要看起來嬌弱可入,這真是要花費不少力氣的。

  他的話言猶在耳--

  "女人丈好強,就不可愛了。〞

  '女人本就該讓人捧在千C呵護。〞

  是一一這樣的嗎?她忍不住偏過頭想。

  以前,她是一直被呵護著的。但這些年來,她才漸漸發現,女人不能太過依賴男人
。否則,一旦失去了倚靠,又要如何自處?

  在坊裡,她見過大多被丈夫、家人拋棄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本就柔弱,而被呵護著
的。可後來呢?

  像她--縱然,她一直是幸福的,但爹娘去後,她又是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要讓她
再過回以往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她苦笑,也不想。〞

  現在的她,活得自由自在,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她自己手裡。她堅強、她快樂,〞
不用擔心天什麼時候會塌下,更用不著擔心哪天會挨餓受凍。

  只要她活著一天,她就是自己的天。

  〞男人,真的都喜歡被呵護著的、柔弱的女人?〞她忍不住想問。

  她知道大多數的女人都這麼想,但她懷疑,在男人眼裡,也真是如此嗎?

  〞這--是吧。〞他小心地選擇措辭,因為這話題--大危險了。

  當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但卻是大多數。

  為了她好,他不願正面回答。

  她的性子,顯然少有男人能駕馭得了。但如果,她能在知道肯定的答案後願意有所
轉變,對她來說,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或許因此,她未來的夫婿會更疼愛她一些。

  她未來的夫婿--想到這裡,他隱隱覺得胸口有些悶。

  〞是啊--"她沉吟著。

  連他也是這麼認為的?她有些失望:〞這麼說來俄決定下嫁人是對的。〞她哨響自
語著。

  〞你因為這樣而不想嫁人?〞他皺眉,對於她不想嫁人這個念頭極為不悅。

  〞怎麼,我不嫁人又礙著你了?〞他憑什麼生氣?

  似乎打一開始,他就希望她快快嫁出去。

  一會兒問她為什麼不嫁,一會兒說她年紀了小了,現在又因為她說決定不嫁人而生
氣?她材不嫁,關他什麼事。

  她也沒要黏著他不放,更沒說要嫁他,他何必在那兒窮緊張,拚命要將她住外推。
想到他的心態,她不禁生起悶氣來。

  '哦--"她的問話讓他愣住了。

  是啊,他為什麼要這麼擔心她嫁不嫁人的問題?無論她嫁與不嫁,甚至是嫁給誰,
都是她的選擇,他有必要多事嗎?

  心裡明白,但他卻不由自主地想關切她。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為這樣一個小問題而不嫁人。〞他降低了音調。

  〞小問題?〞她不以為然,〞在我看來,可是個不得了的大問題。〞

  〞嗯?他想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她半側過身,鄭重其事地道:'如果,男人喜歡的'都'是柔弱的女人.而我偏偏不
是,那麼大夥兒相處起來也痛苦,既然痛苦,又何必嫁人?再如果,有人要我變得柔弱
些了那就不是我了。娶我的人要的不是我,那我又何必嫁人自找麻煩?還不如現在這樣
樂得輕鬆O""我只是希望你別太逞強、並沒有期望你改變。而且,我認為原來的你,比
什麼時候都要吸引人。〞他本能地環住她的腰身。

  〞我--吸引人〞'聽見他的話,他整個人竟在瞬間紅得像只--熟透了的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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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吸引人?

  那麼,她也吸引他了嗎?

  一時間,她手足無措,但直了身子坐在馬背上。他的鐵臂鎖扣住她的腰身,像是塊
烙鐵般,燒灼著她。

  沒有人再說話。只聽見兩人急過的心跳聲交錯著,傳遞著初萌芽的情愫。

  是的,她是吸引人,而且該死的吸引著他!

  他就這麼脫口而出,這麼的--自然。

  〞千雲--"他板過她的身於,迫使坐在他身前的她面對他。

  縱使是半側著身子,她的明眸亦與他四目相對。

  霎時,兩人都只覺心魂一震,彷彿一道電流同時通過他倆,漫至四肢百骸他自她身
後托上她的頰,大手輕輕撫摸著她。

  她感覺得到他手心和拇指的粗糙。這卻讓她不由自主地偎近他,摩擎著他的手他輕
輕地撫觸著她,就像在撫摸一朵易碎的水晶花;他的每一個撫觸,都令她審過一陣顫悸
,幾乎無法呼吸。

  她可以感受到自他身上傳來的氣息,和他堅實的身軀所散發出的熱量。他穩住馬匹
,結實的腿肌和臂肌優雅地牽動著;他緊擁著她。

  '是的,你吸引了我.....他低語。

  她驚愕地睜大了眼。

  還來不及反應,卻感受到他的氣息溫熱地吹拂著她的頸項,然後他竟--吻了她的頸
子?!

  他喜歡她的味道。他的唇游移著,自她的頸項往上,直到她小巧的耳垂,從她的反
應,他可以輕易發現,從沒有男人碰過她。

  甚至,連她那早夭的未婚夫都沒有!

  她是他的。

  毫無預警地,他彎身--吻住了她的唇。

  沒有人告訴她,親吻是這樣的。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腦子;她全然無法思考。
縱使坐在馬背上她仍因他的吻而虛軟無力。若不是他環在她腰間有力的大手撐住她,他
或許早已摔下馬背。

  她被他男性的氣息團團圍住。她因期待而全身輕顫,卻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她
的背脊抵著他厚實的胸膛,可以感覺到他身上、腿上肌肉的緊繃。

  〞'喔,天!她忍不住低吟出聲。

  〞天!"他低吼。她是這麼的敏感,只是一個吻,她就幾乎在他的唇下癱軟。她的
雙眼迷濛,寫滿了情慾;她的雙額排紅,小巧的胸脯劇烈地起伏。生平第一次,他像是
未經人事的少年,幾乎為吻她而瘋狂。

  〞雲姐--"

  嗯?

  她不安地騷動著。

  〞雲組!不好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遠而見是誰在叫她?有人在叫她嗎?她皺眉。喔,天哪,別在這
時喚醒她。她深怕,一旦她自這美夢中醒來,就再也回下去了。

  〞雲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張弘毅心神一攝,握住她的肩,旋即替她理好微亂
的髮絲和衣裳。

  〞有人來了。〞他提點她,聲音仍因情慾而低沉沙啞。

  〞嗯?〞她做睜開眼,仍因思緒恍他而虛軟,只感受得到他溫暖的體溫和低沉的音
調。她不自覺地偎近他。

  〞天哪!雲姐!我終於追上你們了!'一個男子氣喘吁吁地自馬上躍下。

  小陳?!千雲這才看清了來人,稍稍恢復了神智。錦繡坊裡為大夥兒運貨的小陳,
這時候他不去送貨,追著她來做什麼?

  〞發生什麼事?〞張弘毅縱身下馬,單手就將她自馬上抱下,摟在懷裡。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腦海浮現。

  〞張大哥,事情不好了。〞小陳紅著眼眶,氣急敗壞地道,〞你和雲姐走沒多久,
那個李家大少就派了一大群人來,將咱們錦繡坊團團包圍住,然後放了把大火,把錦繡
坊全給燒了。〞

  燒•了?!於雲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站不穩。

  〞千雲!〞張弘毅穩住了她,緊扣住她的腰身。

  '燒了-一那該死的傢伙把我的心血全燒了〞她低喃,一時間仍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坊裡的人現在怎麼樣了?〞他將她摟在懷裡。

  〞幸好,那姓李的還不至於鬧出人命來,他派人把大夥兒都趕出錦繡坊,才放火燒
的。〞小陳說到此,仍心有餘悸,〞我一逃出來,找到匹馬,就趕著來追你們了。〞

  〞〞人沒事就好,我們現在就回錦繡坊。〞他作出決定。

  光天化日下放火燒屋子,這些人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對!回去!我現在就要回去砍了那個該死的李金富!干雲義憤填膺。竟然因為她
不肯煉就燒了她的錦繡坊,這些人,還有沒有人性?

  不待任何人回應,她逕自掙脫他的鉗制,跑向她的馬匹,一個翻躍,就上了馬背。

  〞喝!〞馬兒人立,旋即飛馳。

  〞千雲!〞他根本來不及阻止她。

  這女人,做事全然不經思考。她一個弱女子,怎可能是那些卑鄙小人的對手?他得
趕上她,免得她做出更多不可收拾的事。

  〞小陳,你和馬匹休息一陣子再跟上來!〞他下令。

  〞是,張大哥。〞小陳鬆了口氣。

  經過一天的追趕,他和馬兒早已累得氣喘吁吁,若要再趕回錦繡坊,不但馬兒撐不
下去,連他也快不行了。

  張弘毅掉轉過馬頭,策馬人林。

  */*/*/*該死的混蛋三八蛋!竟然燒了她的錦繡坊!

  她拼了命地策馬狂奔,為的就是要早一步看到她一手撐起的錦繡坊現在成了什麼模
樣。可為什麼路卻像是永遠也走不完似的,無論她怎麼疾馳,都還見不到熟悉的路線。

  〞千雲--"他在後面追趕,''停下來!〞

  她不理會他的叫喊,逕自加快速度:〞不要阻止我!不把那姓李的混蛋碎屍萬段我
就不姓駱!〞

  該死!現在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不再多說,他壓低身子俯衝,疾馳上前。

  〞別靠近我!發覺他的馬與她並轡,她不禁緊張地要他離遠點。

  她的騎術可沒那麼好,萬一他大靠近,兩匹馬撞在一塊兒,誰知道倒霉的是誰。

  〞停下。〞他逼近她,低沉的嗓音充滿威脅。

  縱然疾馳,他的呼吸卻絲毫不見紊亂,甚至,她可以感受到自他身上傳來的驚人力
量。

  〞不停2"她連看都不著他一眼,腳下一夾,讓馬匹再加速。

  〞你這個--驕縱的女入。〞他一咬牙,保持與她平行的速度,稍一彎身,一手就將
她自馬背L提起,撈到了自己身前。

  〞啊--"尖叫聲在樹林中迴盪。

  她等於是整個人打橫趴在他腿上,她四肢像是溺水般掙扎,企日擺脫這樣不利的情
勢。

  〞再動,就把你丟下地去。〞他威脅。

  他的聲音低沉得像雷鳴般,她反射性地一顧,似乎察覺到他的忍耐已經瀕臨臨界點
:''暴力、小人一〞她喃喃,聲音小得恰好足以讓他聽見,卻仍安分地停止了動作。

  馬匹的速度漸漸變慢,而無人乘騎的馬兒也慢了下來,他策馬上前,繫住馬韁。

  一路無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趴在他腿上的她開始覺得有些手足僵硬:〞喂,你要不要放我下
來。〞她撐起頸子,側頭看他。

  他一句話不回,板著個臉馬匹緩慢地前進。

  〞哼,神氣!〞她自討沒趣地垂下頭,繼續欣賞著馬腿和草地。

  速度這麼漫,如果她用力把自己摔下去,應該不會有事吧?望著馬兒喀踏喀踏前進
的跨,她思索著該如何自救。

  這死冰塊,根本就是她的剋星2她要趕回去看她的錦繡坊不行嗎?她要衝回去報仇
有錯嗎?為什麼他偏要攔住她,還讓她像具屍體一樣趴在馬背上,他分明是跟她有仇。

  她偷偷地往下滑,企圖逃亡。織夢他二話不說,捉住她的背心,將她放回原處。

  如此這般,總共三次。

  這回,她真的生氣了:〞喂!〞她再度撐起頸子,'死冰塊!放我下來!〞

  〞給我個好理由。〞他冷冷地答。

  放她下來再任她胡作非為?他可不傻。

  〞白癡冰塊!你有沒有搞錯--"她忍不住開罵。〞要你放開我,還要我給你個理由
?你知不知道光天化日下劫持良家婦女是犯法的!再不放我下來,當心我把你和那姓李
的混蛋一起告上官府!〞

  怎麼樣,怕了吧?她忍不住得意。

  〞你拿我和那種人相提並論?〞他瞇起眼。

  〞是......是又怎麼樣!〞她有些畏懼他的怒意,卻又不願示弱,〞一個放火、一
個擄人,心地一樣壞。〞

  〞你再說一次。〞

  〞我....."算了,形勢比人強。她看看他的臉色,隨即又改了口,〞這樣趴著,我
的胃很難過腦袋發昏,腳酸手酸,全身都疼,再下放我下來,我就要吐了。〞

  哀兵政策,應該有用吧。她想這冰塊,應該是吃軟不吃硬的--

  "是嗎?〞他揚眉。

  他竟敢不信她!她挑起一道秀眉:〞當然是!不信你來趴趴著,我就不相信你能趴
比我久!〞她氣起來。

  〞似乎,你的精神還不錯。〞他微笑,意有所指。

  〞我〞該死,她怎麼忘了。接著,她又垂下頭,虛軟地癱在馬背和他的腿上,〞回
光..返照你沒聽過嗎?'她的聲音微弱,'我..不行了.."有良心的,就快放下她。

  〞真可憐。〞

  可憐?太好了,他開始同情她,就表示她很快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看來你演戲的技巧還有待磨練。〞他話語中帶著濃濃的笑意。

  〞你--可惡!'被這樣羞辱,她奮不顧身地掙扎。

  就算摔下地,也比被他羞辱強。

  他歎了口氣。

  一伸手,將她整個地捉起,讓她面對面地坐在他身前:〞我知道你生氣,也知道你
難過,錦繡坊是你一手打理的,自不可能容許那些敗類這麼做。〞

  她怔住了,一種被瞭解的感動襲上心頭。

  〞既然知道,你又為什麼阻止我?〞她不平。

  〞報仇可以,但衝動解決得了事情嗎?〞他搖頭,〞你一個人衝到李家,真能砍了
那個姓李的?或許他早在等著你,成為他手中待宰的羔羊,到時,你該怎麼辦?〞他質
問。

  啊一一是呀她怎麼沒想到?

  那姓李的敢放火燒她的錦繡坊,難保不會設下陷講來等她。如果她貿然前往,那豈
不是羊入虎口一大危險了!

  '哪,就只好等你來救我嘛。〞她隨口應應,硬是不承認錯誤,雖然她明知道他說
的是對的。

  〞你是想抬槓,還是想解決事情?〞他不豫。這是什麼話!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真不知該對她的信任感到欣慰,還是該痛揍她一頓。

  〞好吧,那你告訴我,該怎麼辦?〞她眼前突然一亮,〞告官行嗎?〞

  對,告官,把那混蛋關進車裡十年八年,看他還敢不敢為非作歹!

  〞你知不知道李金富是什麼來歷?〞他問。

  敢白日行兇,這姓李的恐怕非富即貴,要他伏法,只怕得花上一些時間。

  〞來歷......"她思索著,〞該死!那李混蛋的爹就是官府裡的師爺!〞她激動地
緊捉住他的衣襟。

  可惡!官官相護,她怎麼可能告得了他。

  他護住她的後腰,以免她太過激動而跌下馬背:〞別衝動,我們先回錦繡坊,安置
好坊裡的人後,其他的,再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她大喊。

  〞怎麼,要不,你還有別的方法?〞他別曾向她。

  是沒有一一她無言以對。

  半晌,她又忍不住開口:〞可,,這從'長'計議,能不能'短〞一些?〞

  想到大仇未報,坊裡的人流離失所,她一顆心就像是被揪著懸在半空,怎麼也定不
下來。

  〞短?〞他挑眉。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她揮揮手。

  瞧他那樣子,再說下去,少不得又要挨他一頓罵。就沒見過像他這麼愛教訓人的男
人,誰要做了他老婆,誰倒霉。

  不涉一換個方式想--

  有他在身邊,倒真是挺好用的。至少發生了事,有個人好商量;想歇會見時,有個
人可以靠,這讓她安心不少。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將她按向自己的胸膛,緩緩開口道:〞休息一會兒;其他
的,有我。〞

  其他的,有我。

  她忍不住鼻酸。這樣的話,她只在夢裡聽過。

  暫時放下心頭大多的想法,順勢,她靠向他厚實的胸膛。或許,她真的可以好好休
息∼下,可她還是獨立堅強的。真的,她不會隨便依靠別人•他真的只是想好好休息一
下。

  真的,只要一下下就夠了......〞這是哪裡?恍惚中,她睜開眼。

  觸目所見,是她全然不熟悉的地方。黑鴉鴉的,有草、有樹木,還有--火光?她轉
向火源。

  一團營火的另一方,是她所熟悉的身影。

  他雙手環胸,兩手間抱著把長劍,雙腿交錯,靠著樹幹睡著了。不知何時,他把她
安置在巖壁下,一個恰好可以為她擋風遮雨的小凹壁,而他,則坐在另一端面對著她,
不太近,卻也不遠。

  他睡著了嗎?

  她做做起身。這才發現,身上覆者的,是他褪下的外衣:〞喂--"她小聲地喊。聲
音小得像是刻意不讓他聽到似的。

  她半起身,繞過營火靠近他。

  〞喂,冰塊,你真的睡著啦?〞她湊近他耳邊,輕聲地喚。

  他真的睡著了。

  她有些失望,卻也似乎鬆了口氣。望著火光中他的睡顏,她忍不住伸手,輕觸了他
的薄唇。

  他吻了她。

  方纔,她睡著時,又夢見他了。心上有股奇異的感受,像是甜蜜,又像是難受,還
有一些些她a己也無法分辨的情緒。

  她吸引了他,這是他說的。

  他還吻了她,這是他做的。

  那麼,她要怎麼才能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呢?

  吸引?這代表了什麼呢?他喜歡她?他--愛她?還是,吸引就是吸引,沒有別的?
她無法確定他的想法,更無法確定自己的。

  或許--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跟著,四下無人時,她將自己的唇湊上,輕輕地,如小鳥
般地,啄了他一下。然後彷彿有些困惑似的猶疑了半晌,見他沒醒,又再啄了一次。

  嗯.....她點點頭,逕自鑽進他的腋窩,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夜深了--

  而他才醒。

  不,應該說他根本沒睡。只是,睜開雙眼,那眼眸,如星,如月,落在他心愛的女
人身上。

  高掛在天邊的,正似他唇邊做勾起的形狀。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一彎弦月,有時要比一輪明月還來得迷人和--感人。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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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如果說,他想對她有什麼動作的話一呢,她的意思是,如果他想試圖要追求她的話
.....騎在馬背上,她出神地望著前方。卻根本沒看見任何東西。

  老天,她想念他的吻。甚至,她不得不承認,因為那個吻,她開始考慮他與她之間
的事。

  但,真的只是因為一個吻嗎?關於這個問題,她不願多想。

  她這樣告訴自己--她是應該考慮給他一個機會的,一個追求她的機會。

  縱然,她與他之間似乎沒有未來,縱使,他最後仍將回到屬於他的將軍府,那個她
無法進入的世界,但她仍願意冒險。因為如果沒有開始,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們之間
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然而這些想法卻讓她忍不住自嘲--

  駱千雲啊駱千雲,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竟會為一個男人如此傷神?

  向來,面對感情,她是豁達的,甚至,她根本不需要男女之情;直到遇見了他,一
切卻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她不想深究。但她決定,即使現在是她沒有心思議論兒女私
情,但至少,他替她賺了不少銀子,幫她趕走煩人的蒼蠅,還--總之,看在他幫了她不
少忙的分上,她必須對他公平些。

  反正不過是個機會罷了--她這樣告訴自己。

  她駱千雲向來為人公正,他既然幫了她這許多忙,她總不能連這點義氣都沒有吧。

  義氣?說到義氣--

  "啊!她忍不住哀呼。

  〞怎麼了?〞他騎在她前面,心頭一緊。猛地回頭,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卻見她一
臉痛苦、坐立難安的神情,他擔心,她會不會是一騎得太久,以至於磨破了肌膚,卻又
不好意思開口,〞你是不是--受傷了丁'他含蓄地問。

  ''水柔。〞她呻吟,〞我們都忘了水柔的婚宴了--"

  她這才想起,本來她是要去將車府的。

  可現在,這樣一來一回的折騰,要想趕到京城參加水柔的婚宴,根本是不可能。

  天,她現在幾乎可以想見,當水柔沒能見到她時的難過神情;更可以想像,那個寅
虎將軍會不得水柔難過而大發雷霆的模樣。

  她知道,以將軍的個性,絕對會遷怒於沒能護送她到京城的冰塊。

  真糟!她駱千雲誰都不怕,但若禍及無辜,她連夜裡都會睡不安穩。等這些事結束
後,她必須要親自前往將軍府一趟,為他洗脫罪名。

  〞我沒忘。〞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由他負責執行的任務,他不可能忘、更從未出過差錯--除了這回之外。

  〞你沒忘?那你為什麼不提醒我?〞她跳腳。

  〞提醒你?〞他挑眉,〞提醒你之後,事情會有什麼不同嗎?〞

  他不認為有必要多此一舉。

  〞這〞他說得沒錯,就算早點想起,她也不可能回頭,〞話是沒錯,可你若早提醒
我,至少,我還可以有所選擇啊。〞

  這樣,她不能去是逼不得已,而不是因為忘了。

  這麼重要的事,她竟能忘得一乾二淨,這讓她深深覺得自己對不起水柔。

  選擇?他忍不住朝她皺眉:〞好吧。那麼,現在你想起了。〞他作出結論,帶著一
副結果還不是一樣的表情,逕自策馬向前。

  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她們永遠弄不清什麼事應該優先處理,什麼事根本不需要討論。

  〞喂!我是在替你擔心耶。〞她在後面生氣地喊,〞你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

  該死的冰塊!

  他以為隨便吻過她之後,就可以用這種態度對她說話嗎?瞧他那副樣子,好像她說
的是多麼令人不屑的事。虧她還決定對他公平些,現在,她要收回地的決才。

  雖然聽見她的叫罵,但他一概不予理會。

  狗咬目洞賓?他真弄不懂,他什麼時候咬她了?而他又有什麼事需要她擔心的?

  〞張弘毅一一你給我站住!〞她火了。

  始亂終棄,就是他平日做的事?她可看清楚他了!

  吻了她卻又不理她?

  天下沒這麼便宜的事!

  她要他站住?他勒馬停下:〞你應該叫馬站住',叫我'停下'。〞他糾正他,然後
才正色道,〞現在,又有什麼事?〞

  〞我管你停下還是站住,反正你就不許給我動!〞他竟然挑她的語病?她氣呼呼地
騎至他面前,將馬匹橫拉到他跟前,〞說!你究竟想怎麼樣?〞

  今天;她非得把事情弄個清楚不可。

  〞我想怎麼樣?!〞他可愣住了。現在應該是他想怎麼樣的時候嗎;〞我不明白你
說這話的意思。〞

  〞你、不、明、白?'當然是他和她之間的事啊!

  他說不明白,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難道,他那樣吻她…一隻是一時興起、隨便玩玩
罷了?

  他、他、他究竟想怎麼樣?

  〞駱千雲,你要我明白什麼?〞他耐著性子問,很明顯地,他的脾氣已經到達了忍
耐的限度。

  〞我--你--"她想開口,但這會兒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忍不住想起娘所說過的話--男女之間,最忌諱的就是個〞急〞字。尤其是女人,
一旦急了,就容易失了分寸,那樣,男人就不會懂得珍惜了。

  這些話,她早放在心上。

  可偏偏她就是沉不住氣。

  瞧他氣定神閒、事不關己的模樣,會不會也是看出了她的急,才故意這樣對待她?

  她估量著--她急了嗎?她在急什麼?她不是決定收回要給他的機會了嗎?為什麼這
會兒,卻像是她在逼他似的?

  〞你想說什麼?〞他還在等待她的回答。

  是什麼事讓她這麼難以啟齒自認識她起,他從沒見過她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這樣
的她,他反倒有些不習慣。

  '說--說你個頭啦!〞她乾脆不理他.氣得掉頭就走。

  現在,叫她怎好說出口!而且她越想越不對,這種事若由她說出,豈不等於讓他佔
盡了優勢?

  她可不想自己是兩人中處於劣勢的那一個。

  望著她氣得冒煙的背影,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會兒,又關他的頭什麼事了?

  女人心,真是海底針。看來,就算是再多給他一萬年,他也摸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
麼。

  殘破、焦黑的錦繡坊就在前方--

  她促馬前進,坐在馬背上,離錦繡坊越近,她的心也越跟著下沉。這...提她的錦
繡坊嗎?

  在看見眼前的情景之後,先前所有的情緒和想法全在一瞬間被拋諸腦後。

  甚至,她根本無法思考。

  這是-一她的錦繡坊川她的心揪緊。

  〞雲姐!雲組回來了!〞一群人圍在錦繡坊門口,其中一個人看見了駱千雲,開心
地喊起來。

  〞雲姐,你回來,我們就放心了!〞一群人立刻圍向她,像是在黑暗中看見了一盞
明燈。

  她緩緩下馬,腳才著地,身子卻險些癱軟下來。這時她才知道,她所受到的打擊,
比她願意承認的還要多得多。

  幸而,一雙有力的臂膀及時扶住她的腰身,阻止了她的失態。她回過頭望,是他。
她彷彿在瞬間獲得了力量,讓她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知道她此刻的無助,他無言地給她一個支持的眼神,借出他厚實的臂膀。

  〞雲姐,我們怎麼辦?〞女人們無助地問。

  男人們紛紛握拳:'都是那個該死的李金富,雲姐,我們一定要報仇!〞

  〞對!報仇!〞

  大夥兒群情激奮,卻如無頭的蒼蠅,不知該如何是好,都等待著駱千雲做決定。

  〞仇,是一定要報。〞駱千雲一字一句,緩緩地說出,〞但眼前,得先讓大夥兒都
有安身之所,然後。我們才有力氣重建錦繡坊。〞

  這些話,彷彿像帖靈藥般,在瞬間安定了人心。

  〞是啊還是雲姐聰明,我們應該要先安定下來,重建錦繡坊後再去報仇!〞

  〞對啊,再加上有張大哥的幫忙,我們一定可以很快就把錦繡坊重建起來。〞

  〞張大哥,你會幫我們吧?〞眾人轉移了焦點。

  他點點頭。

  向來,她是他們的依靠。而她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他心疼她眼底的脆弱。

  然而,這脆弱卻未被任何人察覺--除了他之外。

  他不得不佩服她的鎮定與智慧。眼見家園殘破,這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的事
,但從頭至尾,她卻沒有掉過一滴淚。

  她望著幾乎被燒成灰燼的錦繡坊道:〞搭起營帳、架起木屋,把坊裡能吃能用的東
西都發給大夥兒。願意留下的跟我一起留下努力,想離開另謀出路的,我絕不會有怨言
,等重建錦繡坊之後,我保證會讓留下的人享受到應得的成果,而離開的人,也會有一
筆生活費,算是補償在這場大火中的損失。〞

  畢竟,這場火是因她而起。

  〞雲姐,你怎麼這麼說。〞有人難過得紅了眼,〞錦繡坊是你打下的名號,也是我
們大夥兒賴以維生的家。別說出路,就算是餓死,我們也要留下來重建家園。如果沒有
你的收留,我們哪有今天?你的事,就是我們大夥兒的事。我們絕不可能丟下你不管,
更不可能離開的!〞

  〞沒錯!〞有人附和。

  '那就什麼都別多說了;來!咱們把這幾清一清吧。〞男人們捲起袖子,女人們撩
起長裙,〞重建錦繡坊、重建咱們的家/大夥兒精神地喊著,根本不需要人催促,便開
始有組織地分配起工作來。

  〞你們--"駱千雲淚盈於睫。

  她感動於大夥兒的情義,更在看見他們個個有能力、有擔當時,忍不住打心底為他
們高興。

  這樣可愛的人們,無論走到哪兒,都是惹人愛憐的。

  她好心疼、卻也好愛大家。

  〞工作吧!〞張弘毅按住她的肩頭。

  他這才發現,一個女子,竟也可以帶來這樣大的力量。

  錦繡坊裡的人,都有著如她一般烈性堅強的特質,只是潛藏著;當她出現在眾人面
前時,原本消沉的大夥兒才像見著了支柱,所有的鬥志在一瞬間被激發了。

  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奇女子?

  望著她如花的美顏,他迷惑了。

  但他知道,他喜歡有她陪伴的日子。即使,她的烈性會替他帶來不少麻煩,但他想
-…地甘之如怡!

  ****/****

  '你一一辛苦了。〞

  夜裡,搭好了木屋和蓬子,大夥兒都有了客身之所。

  而他;理所當然地被大夥兒分配了與她一間。

  她有些緊張地望著他工作後一頭一臉的髒污,不知該幫他,還是讓他自己清理。這
些天,若是沒有他,她真不知該怎麼撐過去。

  他接過她送來的茶水,愣了一愣。

  她這是在向他道謝嗎?

  眼見她臉上難得的羞怯,他的心怦然。她堅強、勇敢、正義.卻也比任何一個他認
識的女人都來得細膩、溫柔和美麗。

  這樣一個女人,竟讓他遇上了。

  〞辛苦的,是你。〞他道出心中的話。目睹她為每個人所做的一切,他相信,男人
都不見得會做得比她好。

  除了安慰男女老少,給予他們精神上的鼓勵,而所有女人不做的粗重工作,她也親
為親為。

  〞我…沒這回事.......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被他這樣一稱讚,她竟有些不
好意思起來。

  更令她心慌的是,他那一雙灼灼精目,像是在她身上放了把火般,令得她無措。

  〞是嗎?〞看出了她的心慌,他垂下眼簾,內心卻有難掩的欣喜。

  她會因他而露出嬌羞的神情,是個好現象。

  雖然訂過親、年紀也不算小,但她卻比一般女子來得單純直接;相對的,對於男女
之間的情享,似也比一般女子駑鈍得多。

  他知道,若不能讓她自己發現內心真正的情悸,只怕很難讓她真正接受一個男人。

  不過,他可以等。

  ''本來、本來就是。〞她慌亂地應著,〞那一一那個,你要不要梳洗一下,累了一
天。〞

  〞我不累。〞他望住她。

  '峨,那--吃、吃點東西好嗎?〞她想盡辦法找活題,但空氣中卻仍迴盪著一股分
人難耐的沉默。

  不難受,卻難耐。

  似乎,她希望可以趕快脫離這個人難耐的情況,但另一方面,她卻又一動不動,不
想離開他半步。

  他抬眼:〞其他的,我都不要。〞他意有所指。

  啊?她的心動漏了半拍。

  他--他說這話有什麼特別的涵義嗎?可為什麼,她會為他的話心跳?還是,因為他
那灼人的眼神?

  她該說些什麼嗎?

  對了,水柔l談談他們之間惟一的交集吧:〞對了,水柔的婚宴我們鐵定是趕不上
了,那麼,咱們不是應該想辦法通知她一聲嗎?〞終於,她想到了可以談的話題。

  膽小鬼1他忍不住笑。

  '將軍那邊,我會寫封信送過去,但等這邊的事情一結束,我仍必須盡快回去向將
軍及夫人享報。他回答她的問題。

  他必須回去!

  這句話,像是雷一般擊中了她。

  她幾乎忘了,他本來就不是螺石鎮的人,而且,也不可能像她一樣留在這幾。暫時
,一切都只是暫時的。

  這樣的認知,讓她沒來由地感到氣憤。氣憤於自己的無助,更有一種即將被拋棄的
痛處。再一次,爹娘和她的未婚夫離她而去的痛,襲上她的胸臆。

  〞你要回去就快回去!用不著待在這兒,沒有你,我一樣可以自己把事情做好!〞
她生氣,企圖以怒氣掩飾她的傷痛,〞告訴你,別以為你回去就沒事了,沒把我按時辰
送到將軍府,就算失職,你那什麼寅虎將軍肯定會狠狠修理你的!〞

  回去就回去,誰稀罕?

  就讓他給那寅虎將軍整死算了!;

  〞你別無理取--"他本對她突如其來的怒氣感到困惑和憤怒,但一抬眼,在看見她
微紅的眼眶時,他什麼都明白了。

  她向來是這樣處理她的情緒的,不是嗎:〞我知道沒有我,你也一樣可以把事情做
好。〞他靠近她。

  〞知道就好!〞她哼出聲,雙臂環胸。

  〞沒能達成任務,確是我的失職,將軍如要責罰,我會欣然接受。謝謝你提醒我。
〞他露出難得的微笑,〞抱歉,讓你為我擔心了。〞

  '誰-…•臭美!〞她的勝在瞬間保得通紅,〞誰替你擔心了!〞

  被他看穿了心思,她仍不肯承認。

  〞可是,〞他繼續遭,〞我也擔心你。所以,在沒幫你把錦繡坊重建好之前,我是
不會離開的。〞

  真的嗎?她的心不禁飛揚。他〞也〞擔心她?

  那麼,他擔心地,跟她擔心他的心情,是一樣的嗎?他說,在沒幫她把錦繡坊重建
立前,他是不會離開的。

  她可以相信他的話嗎?

  聽見他這麼說,所有的怒氣、傷心全在瞬間煙消雲散。

  突然,她有一種感覺。

  好希望、好希望錦繡坊的重建可以永遠繼續,那麼,他就可以永遠留在她身邊了。

  但這樣還不夠好。是不是,應該可以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他在鍋繡坊重建之後
,仍然日在她身邊?

  應該可以的。

  她相信,她應該可以想出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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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雖是臨時搭建的小木屋,倒也能遮風避雨。

  她躺在稻草舖成的枕席上,與他壯碩的身軀僅有一線之隔。經過了一天的辛勞,〞
她的男人〞理所當然地被分配到與她同住一所小木屋。

  睡不著!

  她翻轉著身子,鼻間充塞的儘是他身上像是青草的氣息和男性的氣味。她不禁懷疑
,如果她睡不著,他又怎麼可能睡得安穩?除非一一她對他全無吸引力。

  她不想承認這個可能,腦子裡想的全是他勾人的薄唇與熱切的吻。真羞人哪,她從
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女人,但,她卻不由自主。

  〞咳!她輕咬了聲,故意試探他的反應。

  沒有回應。

  難不成,他真睡死了?

  〞呵....."她伸了個懶腰,把身子轉向他。至少這樣,她可以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但她沒料到的是,他對她所造成的影響--一回身,他斧鑿般的俊險就在她面前,不
及一尺;她一眼瞥見的,是他性感的薄唇。瞬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忍不住吞
嚥了口唾沫。

  老天,她真變成一個不知羞的女人了。

  她企圖自制,但卻無法忽視他帶來的影響。她忍不住歎息。

  他感受了她的騷動,縱然緊閉雙眼,他卻仍可以敏銳地察知一切。

  她的輾轉難眠、輕咳聲、心跳聲、呼吸聲,都悉數收入他的耳底。

  無可憐見,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任何一個正常男人身邊躺著像她這樣活色生香的美女,都不可能睡得著。除非,他
是個聖人。

  但他懷疑,就連聖人也無法抗拒她的誘惑。

  他感覺到她如蘭的氣息,直撲在他鼻問、唇邊,令得他心猿意馬。

  她溫潤的唇瓣、柔軟的腰肢,就近在颶尺,他幾乎可以感受到她的體溫,天知道他
要以多大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不去碰她。

  〞冰塊,你睡著了嗎?〞她靠近他耳邊,小聲地問。

  回答她的,是沉重的呼吸聲。

  〞睡豬!

  她有些生氣地用力推了他的胸膛:〞美女當前,虧你睡得著!我看,你不是沒品味
,要不就是有斷袖之僻!〞她惡意指控,以平息心中的不平。

  為什麼只有他會對她造成影響?!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見他沒反應,她繼續叨念著:〞要不是覺得你還不錯,我才不要跟你共處一室呢。
這年頭,你們這些男人一點膽子都沒有,連追個女人也不敢。難下成,還要我一個女人
追求你嗎?〞她喃喃自語〞若是對我沒興趣,幹嘛還吻我,我駱千雲可不是隨便的女人
,想這樣就算了?門兒都沒有!〞

  美女當前?她還真不害臊。他忍不住想笑。

  不過聽見她後面那番話,他卻有難言的欣喜。

  看來,他根本不需要再等。

  〞膽小鬼!始亂終棄、沒良心的薄情郎!〞她伸出一指,直指著他的鼻頭罵。

  〞駱千雲,〞他經終睜開眼,〞你不覺得這樣的指控太過分了嗎?〞他看著她因驚
嚇而睜大的雙眼,笑著回答。

  始亂終棄?他甚至還沒開始〞亂〞呢!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她已經用這樣的字眼誹
謗他許多次。

  〞你…你沒睡?〞她猛地後退,指著他的指頭都還來不及收回,險些撞上木頭牆。

  他一伸手,拉過她,緊欖住她的纖腰,不讓她再妄動。

  〞睡了,可後來,又醒了。〞他答,眼底帶著笑意。

  '那。...你....…沒有聽見什麼吧?〞她忙著擔心他是否聽見她說的話,根本
忘了要掙扎。

  他微笑。

  伸出的手扶住她的後腰,讓她柔軟的身於緊貼著他。

  而他與她,四目相對:〞除了美女、斷袖之僻、膽小鬼、治亂終棄、薄情郎之外,
其他的都沒聽見。

  〞美•薄〞她心裡安地一聲。

  這麼說,他..他全都聽見了?

  彷彿看穿她腦子裡的想法,他點點頭,回應她臉上的驚愕。

  〞我不承認你所說的任何指控。〞他為自己辯駁,〞尤其是'始亂終棄'和'斷袖
'那兩項。〞

  〞慨…••〞她羞紅了臉,〞你不要臉D偷聽人家說話!〞惱羞成怒,是她此刻心
情的寫照。她根本羞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無視於她的怒氣,他輕啄了下她的額頭:〞我沒有偷聽。〞

  她用力推他,給他另一項罪名:〞而且你還裝睡,你敢不承認?〞

  他的唇來到她的鼻尖:〞沒有的事,要我怎麼承認?〞

  是她自己要以為他睡沉了。

  〞你--欺負我〞她詞窮。

  為什麼遇上他,她卻變得一點辦法也沒有。駱千雲,拿出你平日對付那些色浪的狠
勁啊!她對自己呼喊。

  他突然停下動作,定定地望著她:〞你怎麼知道?〞他一臉疑惑。

  〞嗯?〞知道什麼?難不成,是他發現了什麼嗎?她徒的心慌起來!

  他這才瞇起眼,極經地道:〞知道--我要欺負你啊〞跟著,他的唇,三度地,與她
的唇辯相接。

  包括,她愉吻他的那一次。

  原來,她是那麼期待他吻她。

  當他吻上她的那一刻,她全然忘了要反抗。

  天!她渴望他的撫觸--這是多麼丟人的字眼。

  但她卻再也顧不得其他。

  什麼含蓄、優勢,全讓她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還有什麼比相愛的兩個人身心相許,更令人感動的。她幾乎可以肯定,他是愛她的
,要不,他怎麼可能一再吻她。

  她沉醉在愛情與情慾的快樂中,無法自拔。

  老天!他自喉際發出低吼。

  如同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年般,他吻著她。從額頭到腳底,不曾遺漏過任何一個部位


  她聽見了他的低吼。那聲音,足以令她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期待。

  天!就要發生了,她提醒自己,卻無力阻止。不,她根本不想阻止。

  〞千雲?〞他已無法等待,卻仍等待著她最終的決定。

  他要她屬於他時,是全然清醒、且出於自願的。只要她有半絲猶豫,無論有多難以
忍受,他都會停下。

  這是他對她的愛和尊重。

  她反手按住他的頸項,將他帶向自己。

  這算是她的回答?

  彷彿得到了鼓勵,他任魯地吻著她的櫻唇,跟著,將她帶進了她從未接觸過的--情
慾的世界。

  歡愛過後,小木屋裡充滿著濃濁的情歌氣息。

  她倦極地趴在他的胸前,一動不動。

  他無法合眼。

  一生中,他從未經歷過這般靈向合一的震撼。

  原來,和自己所愛的人結合在一起,竟真是靈魂與身體的合而為一。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卻也同時感到前所未有的不滿足。

  因為,他永遠也要不夠她。

  方纔才經歷過一場驚天動地的狂喜,現在,他卻又想要她了。

  看著她趴在他胸前,他忍不住愛憐地輕撫著她的背背。

  她的身子依然敏感,縱使在睡夢中,因著他的撫觸,她仍本能地回應著他。

  〞天-一不要了一請你一〞她呻吟著。

  她無法相信,在經過四次交歡之後,他竟還可以繼續。她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但
她的身子卻仍然對他的碰觸起反應。

  四次!她埋在他胸前呻吟。

  除了第一次剛開始的不適外,每一次,他都帶給她無上的狂喜。

  每回當她幾乎以為自己快要因極樂而死去時,他又將她帶上另一個高峰。

  她不知道,男女之間,竟是如此銷魂。

  他聽見了她的呻吟,他的手卻不能自她身上移開。縱然他知道,初經人事的她,無
法承受這許多,他仍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她。

  她閉著眼,像是既痛苦又喜悅。承受著他對她所做的一切。

  〞我愛你。〞他喃喃著,渾然不知自己說了什麼。

  她渾身一震。這話,卻聽進她的耳裡、心底。

  她就知道、她早知道他是愛著她的。一眨眼,她的眼底盈滿淚水,嘴角卻忍不住激
揚--因著難以言喻的喜悅。

  我愛你。

  千雲?!

  一早起來,她已不在身邊。

  他驚愕地坐起,在聽見屋外傳來她的聲音後,他所有的情緒才整個凡鬆弛下來。

  該死的她,他還以為她無法面對兩人間的關係而不告而別。

  他穿妥衣物。不,愚蠢的是他,以她的個性,絕不可能丟了錦繡坊的人不告而別。

  她怎麼可以在經過昨夜之後,丟下他一個人出門?!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地
位,他竟有些不快。

  〞張大哥!張大哥!雲姐請你出來吃早點了。〞門外,小陳的聲音響起,催促著他
起床用餐。

  今早,一回到錦繡坊,他就聽說了昨夜的〞轟動〞。雖說這對雲姐來說肯定是件丟
人的事,不過大夥兒可都對雲姐有個好歸宿而開心得不得了。

  '小陳?你趕回來了?〞聽出來人的聲音,他焦躁地把過頭髮,〞她人呢?為什麼
讓你來叫我?〞

  她為什麼了親自來?

  〞叩……這個……〞小陳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其實雲組現在的心情--相當不好,〞
吃飯嘛,用不著……我說張大哥,你肚子餓了嗎?〞他辭窮,只好繞回原處。

  看見小陳的支吾,他不再追問,任自推開房門走出。

  嘩--

  小陳暗暗心底照理說,經過昨晚,這兩人應該心情大好才是。可怎麼,見到的雲姐
和張大哥,臉上的神情卻難看得緊a"張大哥,你--還好吧?〞小陳忍不住問。

  難道,她對昨晚的一切一後悔了?他忍不住情測著,無暇回答小陳的問題。走出小
屋,他遠遠地就可以看見她嬌裊的身影。縱然氣憤,他的心仍在瞬間悸動。

  光是一個背影就足以如此地影響他,他太明白,這女人早趁他不注意時,堂而皇之
地駐進了他的心。

  堂而皇之?想到這樣的形容,他忍不住想笑。的確,這像她的風格。

  像是可以感應到他的視線,她猛地回頭。

  但只不過在他臉停留了半秒,她立即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似的,轉回頭去。

  該死!他飽受震撼。

  她竟然裝作沒看見他!

  這讓他深覺受到欺騙和侮辱。

  昨夜,他是那麼全然地交出他的身與心,而她,竟想裝作這一切從未發生過周老天
!她是怎麼辦到的?她竟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棄夫?!

  這該死的愛玩把戲的女人!

  更該死的是,縱然在盛怒當中,他仍無法克制想要她的念頭。只有她,可以讓他在
最短的時間內失去向來的自制。

  她想逃{他可以感覺得到。

  他瞇起眼,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他絕不可能讓她如願。

  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在奪走他的心之後,還可以輕易逃離!

  筆直地,他走向她。

  天!他走過來了!

  他跨著大步朝她走來,根本沒有人有辦法刻意忽略他精壯的身軀和強健的步伐,包
括她在內。

  她自眼角餘光瞥見他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慌亂起來。經過昨夜,她根本不知該如何
面對他。

  她央求他暫時做她的假男人,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真的成了〞她的男人〞D昨夜
的每一個情景悉數源回她的腦海,她不敢相信,昨晚那個放蕩的女人會是自己。

  他去了會把她當成了不檢點的女人?

  嗅--她將臉埋在手裡,忍不住呻吟。

  都是他!

  要不是他,昨夜,她不會發出那些羞人的聲音,更不會在一早起未,就得接受所有
人暖味的笑容。

  今早,她一踏出房門,每個人見到她,看著她的眼底,就像是帶著嘲弄和興味。縱
然她明知道坊裡的人不可能對她有惡意,但她就是無法不把這一切怪罪到他身上。

  這一生中,她從未感到如此害羞。

  難堪的是,她竟發現自己是那樣沉溺於情慾的女人。這樣的事實,讓她無法面對自
己,亦無法面對坊裡的人。

  雖然她不需要對任何人交代,但她畢竟是個曾有過未婚夫的女人、也算是個未曾出
嫁的女子。像她這樣的女入,本就不應該與任何男人再有牽扯。

  無知道,或許她看起來什麼都不怕,但真正的她,卻根本逃不開禮教的束縛。

  她這才知道,當初放意放風聲說他是〞她的男人〞,是多麼思蠢的行為。當時.她
問心無愧,自天僅於眾人的目光;但現在--

  現在,他真是〞她的男人〞了,而且一一無名無分。

  老天!她腦子裡無法下湧出一些重要的問題。他和她之間有未來嗎?他有可能留下
來嗎?他是怎麼想她的?他--愛她嗎?

  有那麼∼刻,她幾乎是確定的。但現在,她卻不再那麼確定了,甚至,她感到前所
未有的不安。濟優.女人永遠不會忘掉她的第一個男人。她的第一個,會是陪伴她到最
後的那一個嗎?

  經過昨夜,她自不會傻到以為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太懂得取悅女入了。想
到這兒,她禁不住兩頓泛紅~但,有沒有可能,她會成為他的最終?

  她還以為,她不需要男女之情,甚至,她從未想過要再嫁;但現在,她竟興起了那
樣的念頭。從什麼時候起,她愛上了這個男人?或許,是早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起。

  天!看著他步步逼近,她整個人開始緊繃。她承認她的確享受了歡愉,但令她害怕
的是,她與他之間,不只有情慾。

  一個由京城來的男人、一個習於軍旅、征戰沙場的男人,他會放棄奢華,甘於和一
個小鎮上染布刺繡的女人生活一輩子?

  而她,又願意成為一個守在家鄉,日日癡盼她的男人回來的女人?

  兩者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就算可以,他的家人呢?有可能接受一個死過未婚夫的女
人?

  她不敢奢望。

  曾經,她單純地以為只要留下他就好,甚至,她也認為自己絕對可以留住他。但在
經過這般親密的接觸之後,她卻退縮了。

  她和他之間根本沒有未來--她心知肚明。

  想清楚這層關係,她的心整個幾冷了下來。原來,愛一個人,可以是這樣快樂,也
可以是這樣不安。更令她痛苦的是,或許,他從未想過這些。

  不!她不願讓痛苦再擴大。昨夜犯的錯,她不會容許自己再犯。

  〞昨晚,睡得好嗎?

  她一震,他低沉的嗓音喚回她的思緒。

  他大膽地靠近,幾乎是整個人附在她耳邊,用所有的人都聽得見的曖昧語氣對她低
語著。

  她憤怒地握緊雙拳,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做!

  他竟當著眾人的面羞辱她?!還刻意提到昨晚?!她幾乎可以聽到,所有人的低語
和嘲笑聲。

  〞閉上你的嘴。〞她咬牙,聲音剛好只讓他一個人聽見。

  她想躲開他,卻根本無法忽視他所帶來的影響。昨夜的一切彷彿烙印般,深刻在她
的身上。心上。

  縱然生氣,她的身與心,卻仍不由自主地對他起反應a這樣驚人的狀況,令她害怕
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與不安。

  安心,是因為有他在身邊。

  不安,也因為有他。

  她從未如此徹底地將自己交給一個人,包括她的身與心。但,她根本無法確定他會
在什麼時候離她而去,更無法知道,他會不會永遠屬於她。

  永遠--這是太遙遠的字句。

  就連深愛著她的爹娘,也無法承諾她永遠。

  惟有遠離他,才是安全的!她再次告訴自己,企團堅定她那軟弱的意志。否則,一
旦有他的靠近,她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等於失去了保護自己的能力。

  〞什麼?你要我閉上我的嘴?!〞他揚起一道濃眉,〞以我們的關係,你不該拒絕
我的關心a"這女人,真懂得扼殺男人所有的柔情。

  〞你--"她咬牙,好想狠狠賞他一個耳光。

  她信了!他不愛她。

  愛一個人,是不會讓她當眾出糗的。

  〞吃飯、吃飯,雲姐,張大哥,飯菜要涼了。〞這樣詭異的氣氛奪得小陳忍不住出
面打四場。再這樣下去,只怕要有一場戰爭了。

  他抬起頭。

  原是錦繡坊院子的地方,擺滿了臨時做成的桌椅。所有的人都已經拿好碗筷,但卻
沒有一個人下簽,因為,每一雙眼睛都正盯著他倆瞧。

  〞吃飯了,看什麼看!〞她不悅地吼,轉頭逕自離去。

  望著他纖細的背影,他握拳,險些親手扼死她。這樣一個纖細的女人,哪來這麼大
的脾氣?

  但待看見她行走時,步履□珊的模樣,他所有的怒氣卻在瞬間消散,甚至,還有一
股內疚昨晚,他不讀那樣自私地一再要求她。

  聽說,那應該是很難受的吧。或許,她是因為這樣而生氣。

  是他太過粗心了,他忍不住自責,隨即跟上前去。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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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喲!好一幅攜手重建家園的感人景象啊。〞

  才過早餐,一大群人便自遠而近地晃來。為首的,正是教人放火燒了錦繡坊的李金
富,〞不過這回你們可得造得牢靠些,否則,再來把火或什麼的,可讓人吃不消呢!〞

  坊裡所有的人全停下手邊的工作,眼底充滿了憤怒。

  駱千雲牙一咬,提起手邊的鐮刀就要上前。放了人,還敢上門來示威,這姓李的混
蛋簡直是喪心病狂。

  〞千雲。〞張弘毅卻按住了她,要她三思而後行。

  她瞪著他;〞我幹嘛要聽你的!

  '別意氣用事,我們說好的。〞他提醒他。

  她幾經掙扎,才又放下武器。

  〞噴、噴、噴,不是聽說咱們駱坊主上京城去了嗎?怎麼,半路又折回來了?〞李
金富誕著臉上前道,〞瞧瞧,那傳說中的綠人地也在呢,真稀奇,不過一場大火,就把
咱們的英雄給嚇得褪了顏色了。〞他上下打量著,〞嘿,現在看來,還挺人模人樣的嘛
。〞

  每句話,都奪得所有坊裡的人恨不得狠狠接扁他。

  〞李金富,殺人放火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嗎?〞千雲緊握雙舉、語帶威脅。

  李金富手一排,聳聳肩道:〞駱坊主言重了,這等大事,我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尤
其你的錦繡坊燒了,我是最替你心疼的。這樣吧,別說我沒為鎮上出點力,如果捉到了
放火的人,我李大少一定要我步替你出這口氣,再不行,我那在京城的丞相表舅也能幫
得上忙的。〞一句話,點出了他的無懼。想威脅他?李金富挑高了眉毛,先找個更厲害
的靠山再說吧。

  〞是嗎?那真要多謝李大少的鼎力相助啦?〞

  駱千雲恨得牙癢癢,〞不過這種事,用不著勞動大少尊駕,千雲雖是一個女子,可
恰好跟京裡將軍府有點交清,要揪出人犯這事,對寅虎將軍來說,也不算是難事。〞

  朝中有人好辦事,他有人,她駱千雲難道沒有》冰塊就是將軍府的人!

  李金窗好笑著搖搖白扇。〞喔,你說那個寅虎將軍啊,名氣不小嘛。不過……將軍
畢竟是外人,我還有個表姑,李貴人你聽說過吧,她可是皇上身邊的寵妃,如果真拿下
定,我請她在皇上面前說幾句,她也不可能不幫我。你說是把。〞

  一山還有一山高,他就不信有這樣的靠山、誰敢動他分毫。

  張弘毅收斂神色。

  難怪他敢這樣張狂。

  〞李金富,你今天來究竟想幹什麼/'駱千雲已經忍無可忍。

  〞我?想幹什麼?〞他故作驚訝,〞於雲姑娘,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這樣不辭辛
苦地前來,為的就是要幫你啊!'"-〞幫我?"她差點沒噴出口血來。

  〞是啊。〞他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甩開,但他仍不以為意地道,〞昨夜,
我就聽說錦繡坊著了大火,把一切都燒光了,我可是替你擔心得不得了哪,所以一大早
。就帶了人、吃的。用的,上你這兒來了。〞他拍拍手,人陣後出現十數匹拉著貨物的
馬。

  〞李金富!〞不看還好,一見那陣仗,駱千雲氣得跳起來,〞你燒了我的錦繡訪,
竟然還大搖大擺上門來討功勞,你別以為你人多勢眾我就怕你,告訴你,我駱千雲可不
是軟柿子,讓你吃干抹淨還帶著走。大不了咱們一命抵∼命,看是你行還是我狠!〞

  李金富有些被她的狠勁給嚇著了。

  這女人一說得到•做得到的吧?!

  路千雲,你…••你哪只眼看見我放火的?

  這年頭,要誣賴人也得講證據,你說我放火,當心別成了誣告,反倒讓官府治你的
罪。〞

  〞別以為我找不著證據!〞她咬牙。

  他嘻皮笑臉地道:〞千雲姑娘,其實啊,你用不著這麼辛苦,找什麼證據呢?想我
李家財大勢大,你要是嫁進來,要蓋幾間錦繡坊我都隨你。瞧,現在什麼都給燒了,就
算蓋起了錦繡坊,又能怎麼著呢?況且,我也不計較你有沒有過別的男人。〞他斜瞥著
張弘毅,微笑道,〞只要你肯入我李家的門,我保證,從此之後…。沒有人會再看見、
提起不該看見的人。

  駱千雲一聽,不禁心驚。

  〞李金富,你放了火,還想殺人?!〞她不敢相信,眼前這看來偎瑣瘦小的男人,
竟敢接二連三犯下滔天大罪。

  而且只是為了她不肯嫁他?!

  ''話怎能這麼說呢,千雲姑娘,從頭到尾,我對你可是一片癡心,有哪個男人像我
這麼大肚量,願意接收別人用過的女人。你別不知好歹,還亂加罪名在我頭上,搞不好
哪天又來一場大火把這燒得一乾二淨,可別再說是我放的啊!〞他語帶威脅。

  分明是說,如果她不從,他也會逼得她無路可退。

  好歹毒的心思。

  〞李金富,我在這裡說清楚了。我駱千雲絕不會嫁給你這個人渣!賴蛤蟆也想吃天
鵝肉,回去照照鏡子,別癡心妄想!

  她駱千雲是隨便讓人威脅就屈服的人嗎?

  〞你一一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臉上一陣告一陣白,面子就快掛不住,〞就算
你不怕事,可你別忘了,你們錦繡坊的老老小小還要活下去哪。〞他放話。

  這句話讓她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

  他竟拿錦繡坊上下三十幾條人命來威脅她?!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她掄起鐮刀,〞否則,今天下是你死、就是我亡。〞

  至少,死了他們其中任何∼個,就不會有人再受害了。

  她鐵了心。

  〞你這個女人--"她寧願死也不願嫁他?!李金富惱羞成怒,一住眼色,手下的人
將他們團團圍住,〞看來了給你點教訓,你不會知道我的厲害。〞

  張弘毅一個消步上前,將駱千雲密密實實地護在身後。

  〞誰敢動她。就是自尋死路〞

  他的聲音低沉冷冽,縱然不帶一絲怒氣,卻也讓所有目上前的打手僵在當場。

  〞別擋著我!〞她推他,卻怎麼也推不動。

  〞安分點,這不是女人的事。〞他回頭,眼神嚴厲。

  她不自覺地安靜下來,震懾於他的威嚴和氣勢。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這樣對待過她,彷彿,他理當擋在她前面,為她擋去一切艱難。
即便在她與李金富對峙時,他一句話都沒說,但她仍可以感受到自身後傳來的支持。

  〞上啊!你們還不快上D停下來做什麼。'李金富氣得跳腳,〞十幾個人,還怕他一
個?〞

  〞對,我們一塊兒把他做了!〞∼群人蜂擁而上。

  縱然人數眾多,卻不敵張弘毅的三拳兩腳,不過兩三下功夫,他揮拳誰掌,甚至連
拿支棍棒都不必,就將圍上來的群人打得落花流水。

  烏合之眾,立時散去大半。

  剩下的,也是節節敗退,直退到那李金富身後。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他叱罵手下,繼而抬頭道,〞好,駱於雲,算你厲害。
原來有這樣一個人給你撐腰,難怪你膽敢把惹我。〞他握起雙拳。

  〞挖苦我的,是你r'她反擊,〞技不如人,還不快滾?〞

  李金畜吃了虧,一時無法囂張:〞等著啊,今天我暫時放過你,就不信你沒有落單
的時候,還有你--"他轉向張弘毅,〞你這來歷了明的傢伙,我會有法子對付你的。今
日之仇,我李金富記下了,走!〞說完,帶著一群傷兵狼狽地落荒而逃。

  待來人走遠,千雲才重重呼出一口氣,忙安撫著大夥兒:〞沒事,沒事了。大夥兒
歇會兒,喝茶提提神,咱們重建錦繡坊要緊。〞

  她不是不怕,可她不能怕。

  眾人面面相覷。

  〞雲姐,那個姓李的威脅要對付你和張大哥.....小陳不安心。

  〞不礙事,他說說罷了。她擺擺手。

  雖然知道李金富真會那麼做,但眼下,她也想不出個好方法。惟一能做的,就是別
讓大夥兒大為她擔心。

  '但是.."有人還是不放心。

  〞錦繡坊都被燒了,他該不會真又來燒第二次吧?如果他真把雲組擄走…••〞

  〞別擔心,一切有我。〞張弘毅逕自攬了責任,〞從今天起,我會牢牢看住她。〞

  她一怔,抬眼望他。

  別這樣--她在心底喊。一次又一次地幫她,會讓她少不了他的。

  眾人這才放下了心〞對啊,雲姐有張大哥保護著,不會有事的。好啦,大夥兒繼續
開工吧!〞

  所有人都回到了工作崗位上,只剩下她和他。

  她雙臂環胸,半低垂著頭,被人看不請她臉上的神情。

  〞為什麼躲我?〞就連現在,她也不願面對他。

  她微微一震,他低沉的嗓音在送入她骨子裡。

  〞我沒有。〞她強烈地否認。,強烈到達她自己都不相信。

  〞沒有?〞他挑眉,〞那麼今早,為什麼一個人離開,又為什麼不敢看我?他們之
間,有許多事需要解決。

  〞不為什麼。〞她無法解釋、也不想。

  她的冷淡激怒了他。即使,他是多麼不易動怒的人。

  經過昨夜,他以為她應該更信賴他。眼前她的冰冷,與昨夜的熱情毅然不同。他不
禁懷疑,昨夜的地與現在的她,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駱千雲,看著我!〞他捉住她的乾脆,不容她選邂。

  〞放開我。〞她看著被他捉住的手腕,連掙扎都不能,〞我現在不想跟你討論這個
問題--如果,它是個問題的話。〞她刻意淡化兩人之間的關係。

  而且,歹人才走,她必須思索該如何應付未來的狀況。

  〞它該死的是個嚴重的問題D"他不放手。

  他知道她現在不想談論他倆之間的事,但他有一種預感--如果現在放了她,她勢必
會選得更遠。

  她猛地抬眼,與他四目相對。

  本來,她是要狠狠地瞪他的,但一接觸到他那如炬的目光,她卻軟弱了。

  那一雙眼,像是會勾去她的心魄,她害怕,她再無法掌握自己的靈魂。

  倏地,她避開他的凝視她低垂著眼簾:〞我很忙。〞他甩開他的手,走進人群。

  望著她窈窕的背影,他挫折地扒過頭髮。

  她為什麼躲?他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該死的女人,她為什麼總可以如此輕易地就將他捲入不平靜的生活中!

  不見了?!

  吃過晚飯,她還瞥見他在剛完成的屋頂上釘著鉚釘,才不過∼會兒,卻不見了人}
,到現在,天全黑了,卻仍沒見他回來,她開始心慌了。

  說要冷淡他,但她根本做不到。本來,她早打算在他回來之前裝睡,卻沒想到,他
根本不出現。

  該不會他賭氣離開了?還是--被李金富遇上了?無論是前者或後者,都令她擔心。
她在他們倆的小屋裡不安地來回踱步著,一刻也靜不下來。

  這該死的混蛋,不是說要牢牢看緊她,為什麼一醫眼就不見人影?

  難道他就不怕她有危險?不怕她會擔心?

  在他出現之前,她的日子是平靜愉快的,但自從認識他之後,她就再也平靜不下來
忽而,r門外傳來些細碎的聲音。

  是他!她一個跨步上前,猛地拉開木門--

  "小陳?!你在這兒做什麼?〞

  眼前蹲在她門口的,竟是渾身裹著毯子的小陳。

  〞雲姐,張大哥囑咐我要在這兒保護你。〞小陳抬起頭。

  〞他?保護我?〞她四萬張望,〞他人呢?〞

  〞張大哥說,他出去辦點事,會晚點回來,所以要我在這兒守著,萬一有人來,也
好有個照應。〞

  那p--"辦事?"他有沒有說他去了哪裡、要辦些什麼事?這時間,還能辦什麼事?

  小陳搖搖頭:〞不知道,張大哥沒說。〞

  沒說你不會問嗎?但這話她卻不敢罵出口,生怕旁人看出了她的焦急:〞好吧,我
在屋裡等他,你快回去睡吧,無色很晚了。〞

  小陳猶疑:〞可是…••張大哥說••〞

  〞要你回去就回去,張大哥長、張大哥短,我這個雲姐說的話就不算話了?〞

  見雲姐突然發起脾氣,小陳不敢吭聲,卻進退不得地僵著。

  〞小陳,辛苦你了。〞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小陳如獲特赦。

  〞張大哥,你終於回來啦!那,雲姐就交給你了,我回去睡了。〞他望了望一臉不
悅的雲姐,〞雲組?我走咯!〞

  千雲心知自己不對,一時間拉下下面子,只得僵硬地點頭。

  小陳訕訕地轉身離去。

  '等等!〞突然,千雲開口。

  小陳立即轉過身來:〞雲組,有事吩咐我?我立刻就辦。〞

  千雲忍不住歎了口氣,上前握住他的手道:〞沒事,小陳,謝謝你今晚保護我。〞
無論如何,她不該遷怒於他的。

  小陳的臉微微放紅,像是剛獲得獎賞的孩子:〞雲組,別客氣,那是我樂意做的
a"他不捨地抽回他的手。

  畢竟,雲姐是他∼直以來崇拜心儀的偶像。

  這些反應,全落人張弘毅眼裡,他的眉心不自覺地揪緊。

  〞小陳,你可以回去了。〞話一出口,不悅的語氣,令他吃驚於自己意對一個還稱
不上男人的男孩吃醋。

  於雲斜瞥向他,像是不滿於他的語氣。

  小陳聳聳肩,像是明白些什麼,趕緊迫:〞雲姐、張大哥,那我回去了。〞說完,
便抱著大毯子走回自己的小屋。

  現在是他和她的時間了--

  他轉頭,面對駱千雲。

  卻怎麼也沒想到,小木屋的門竟當著他的面,〞砰〞的一聲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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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開門。〞他命令。

  半晌,房裡沒有回應,房門也依然緊閉。

  '駱千雲,你最好把門打開。〞他瞇起眼,〞否則,我不會保證到明天早上,它還
是完整的。〞他陳述著,威脅的意味任誰都聽得出來。

  當著他的面甩門?從沒有一個人敢對他這麼做。

  她確實知道該怎麼惹惱他。

  〞就只知道用暴力。〞一個冷淡的聲音自屋內傳來,〞有手,不會自己開嗎?〞

  他一愣,伸手推了推門板。

  沒鎖?水門應聲而開。他挑眉,看樣子,她是存心要跟他過不去。

  才一進門,就看她背對著他躺在草堆上用條毯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像是早已睡熟
。她纖細的身段裹在毯子裡,看似更為單薄,他排不住眼底的憐愛。

  這女人。他心軟,怒氣早已消失了大半。

  縱使關上了門,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他仍未決定要麼她如何是好。

  氣了一天,還不夠嗎?

  她可以對守在門外幾個時辰的小陳道謝,卻連正眼也不著他一眼,這令他不悅。今
晚他所費的時間心力,何止區區幾個時辰。

  他皺眉,試圖喚回他越來越少的自制,和控制他那越來越多的火氣。

  是因為「近墨者黑」,所以感染了她的壞脾氣?他懷疑。

  但私心底,他其實並不討厭自己的這些轉變。

  以往,他習慣將所有的感受冰封在心底,卻忘了自已根本有情緒的波動,而且不小
。是她,讓他發現了這些,挽回了人味。

  是以,他欣賞她的直率,喜歡她的真善,包括她的陽光笑容和壞脾氣.當然,還有
她令人心動的絕色姿容。

  不過,為了兩人的未來,他必須設法應付她的壞脾氣。他雙臂環胸,應該有方法的


  他在做什麼?駱千雲忍不住皺眉。沒說話?不道歉?沒聽見他的任何聲息,她整個
兒人悶在毯子裡。滿肚子不高興。不只生他的氣,還氣自己,不是早決定要冷淡、疏遠
地嗎?幹什麼還理他說不說話、還不道歉。

  「身上還疼是嗎?」他脫下外農,走近她。

  雖然語氣有些冷,但關心卻是真切的。

  疼?她一愣。他為什麼這麼問?

  繼而轉念一想,瞬間,她整張瞼燒得通紅:「你——你在胡說什麼?」她修地坐起


  這混蛋,半天不開口,一開口說的竟是這些渾話。

  他微笑。

  是了,激將法,這招對她是屢試不爽。

  她不想跟他談,他就挑她最在意的談,開門見山。

  「你聽見我的活了。」他毫不掩飾自己早已褪下的衣物而裸露著上身,逕自褪下長
褲。

  「啊——」她驚叫,用手摀住眼。

  「既然你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還有什麼好驚訝的。」他回過頭,卻看見她
摀住眼的小手間透出探詢。就在她留下的指縫間,他的一雙眼勾住她的,「喜歡你看到
的嗎?」他微徽揚眉。

  她整個人像是著了火似的跳起來,掄起拳頭就往他身上推打。「你不要臉!滾出去
!滾出去!回你的將軍府去!」她已經對自己所做的事懊悔萬分,而他,竟因此而一再
地羞辱她!

  就因為她做了一般女人不敢做的事。所以他連該有的尊重都不給她?

  縱使她早與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婚訂親,但他們從未做過任何逾短的事。他一向敬她
重她,至多不過拉拉她的手說些體已話;而她,竟將自己交給了一個初見的男人,卻只
換來他的羞辱!

  他沒有阻止,只是任憑她發洩。

  她的拳頭在女人當中算是有力道的了;不過,這樣的勁道使在他身上,仍只算是蜻
蜓點水。對他來說,如果這樣可以讓她在發洩之後平靜下來。倒是件小事。

  「你當真希望我回去?」他問。

  她有瞬間的遲疑,停下了捶打他的拳頭。旋即,才又辯駁道:「沒錯!我討厭你!
我就是希望你回去,而且走得越遠越好,永遠別讓我再看見你!」

  話才出口,她卻很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萬一,他真就這樣走出這門,一去不回,她該怎麼辦?

  他連眉毛也沒動一下,而且清楚她說的不可能是真的。她嘴裡說討厭他、要他離開
.但她身體所有的反應卻不是這麼說。

  當然她愛他,絕不只因為情慾。他習於征戰、習於識人、精於判斷,他太瞭解所有
人在面對什麼事情時會有何種反應。她無法騙過他。

  但這也讓他證實了一件事——她在害怕,害怕受傷。

  她從未經歷過一段真正的感情,她怕他們之間沒有未來、更怕他離開,所以,她決
定先發制人。

  終於,他明白她突然變得冷淡的原因了。

  這反倒讓他下定了決心。事實上,他也從未懷疑過。

  「可是,我卻不討厭你。」他唇邊勾起一個弧度,「事實上,我還覺得——有點太
喜歡你了。」

  她整個人愣住。

  「你——」她不信,「說謊!」男人的花言巧看,她聽多了,只是她沒想過,像他
這樣的冰塊竟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事實上.她越來越發覺,或許她一開始就看錯他的人。

  他根本不僅個冰塊.而是——拿張冰塊臉來哄騙女人的假冰塊!要不,他怎麼會那
麼擅長……想到昨夜的交歡,她羞得不敢再想。

  「哦?」不知何時,他早已用一隻手握往她的一雙皓腕.「何以見得我是在說謊?
」另一手則挑起她的下巴。

  他的眼像是在笑?是她看錯了嗎?

  她想離他遠點,卻赫然發現,她不知何時竟已被他牢牢鎖扣在胸前,動彈不得。而
她這才發覺,他幾近——全裸?!

  用不著她臉紅心跳,他肌膚的熱度就足已讓她著火。

  他壯碩的身軀幾乎整個兒包覆住她,令得她呼吸困難。

  「我管你有沒有說謊,再不放開我,我就要翻臉了。」她紅著臉與他抗爭。

  他一動也不動。

  實則是在享受摟她入懷的溫暖。

  「我早知道,你翻臉比翻書還快、」他彎腰,臉湊近她。

  「不!」她直覺地躲避他,整個人在瞬間向後仰倒。

  但未料,這樣一個姿勢,卻讓她的下半身與他的緊密相接。

  啊?!

  她一震,那個……在她腿間的是……他、他是從什麼時候……「張弘毅!你這不要
臉的色狼!」她掙扎,反手就要賞他一個巴拿。

  他截下了她的掌,握在手中輕吻:「女人訴諸暴力,甚為不智。」

  如蝶般的輕吻落在她的掌心,她如遭雷擊。但也只是瞬間,她恢復了反擊的力量:
「憑什麼你可以用,我就不行!」這回,她出拳。

  「嗯嗯。」他搖頭,輕易地捉住她另一隻拳,因為,女人的力道不及男人。」他只
一手,就將她的雙手扣在腰後,迫使她抬眼看他,「對付男人,只能智取,或者——色
誘。」他微笑。

  「誘、誘你個頭!」她開始緊張地掙扎,卻無法掙脫,「放開我!你這隻野獸,枉
費你父母給你取這個名字,虧我還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她大吼。

  名字?他怔住了。

  不過他可沒漏聽了她叫他野獸。

  「看!我就知道你想都沒想過。」她得意地抿唇,「士不可以不弘毅』,沒聽說過
嗎?你不就叫張弘毅?看看、看看你爹娘希望你怎麼做人的,要是他們知道你在這兒盡
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們一定會以你為恥!」她說得義正辭嚴。

  沒錯!看見他臉上的恍惚,她就知道她擊中他的命門了!

  這算是「智取」了吧,她揚起秀眉。

  但,他的恍惚也不過是一剎那。旋即,他的唇緩緩勾起一個弧度:「我真不敢相信
……」

  唄?她抬眼。不相信什麼?

  「我從不知道你是這麼想著我、關心我,甚至,連我爹娘對我的期望都設想到了。
這真是——』他瞇起眼,「令我受寵若驚。」

  她瞪大了眼。

  天!

  這人完完全全沒救了!

  而她卻一直誤以為他是個忠孝節義的君子?

  更糟的是,她仍會因為眼前這個無恥的男人而臉紅心跳。

  「你……你……」她的胸口氣憤而劇烈起伏。

  「我確實不是個正太君子,但,只針對你。任何一個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
沒有一個會是正人君子。」心愛的女入這才是他真正想說的話。

  「你——胡說!宗凱對我就從來不會這樣!」她反駁。

  「宗凱?」一個男人的名字?他的臉色一沉,「他是誰?」讓她叫得這麼親熱,而
且,這叫宗凱的男人竟還有機會像他這樣對她?強烈的妒意在他胸口膨脹。

  她驚異地揚眉。

  這眼神、這語氣,像極了個充滿妒意的丈夫。

  嫉妒?!

  他嫉妒宗凱?驀地,她心上竟不由得泛起一絲絲異樣的感受。這表示,他在乎她,
而且,比她所知道的還要多?

  一種像是欣喜或甜蜜的感覺令她心情有了轉變:「孟宗凱,我的未婚夫,從小和我
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她這是頭一次正式提到他。

  「青梅竹馬。」他不悅。想到另一個男人與她相處的日子比他更久,他便覺極不是
滋味,「如果他是個男人,我不信他不曾碰過你,至少.也曾想過碰你。」

  「他當然是個男人。」她替宗凱辯駁。但她的確無法想起,宗凱曾表露過這樣的—
—呃——感情。也或許是,他向來敦厚守禮。

  這話讓她立即有了反應這表示,那男人曾碰過她?但他卻壓下心緒,不動聲色,等
待她說得更多。

  「而且,是個少見的正人君子!」她指出例證,「他待我很好,我們……他頂多拉
住我的手,不曾越雷池一步。」不像你!

  她提起宗凱,臉上像是充滿了尊敬,這讓他的心情更往下沉。

  「那又如何?」他不悅,「所以直到他死,都是個聖潔的男人,你放心,他這種人
,是不會下地獄的。」他語帶諷刺,「而且我懷疑,他根本不曾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愛過
你。」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喜歡他這麼說宗凱,更不能接受他否定宗凱
對她的感情。

  他抬眼:「對一個已死的男人念念不忘,對你不是件好事。」對他也不是。

  「念……」念念不忘?她有些錯愕。

  突然,她發覺,她對宗凱根本不曾做到念念不忘,只除了剛失去他那一段日子。但
之後,她會想起、懷念,卻不曾思念。她對宗凱的感情,似乎比較像一家人。

  一個失去愛侶的女人,不是該對另一半念念不忘嗎?為什麼她不?這讓她開始覺得
有些混亂。會不會、有沒有可能,她從來沒有愛過宗凱,像一個女人愛男人那樣的愛?

  而宗凱對她呢?

  看著眼前這近乎全裸、斧鑿般的男人,她不由得想起他與她之間,令她震撼的情慾
,那是她從未領受過的歡愉。她也極難想像,這樣的歡愉會出現在她和宗凱之間。

  不!她根本就難以想像,她要和宗凱裸裎相對。

  天——像是突然領悟到些什麼,她有些無法承受:「我——我累了。放開我,讓我
睡覺。」她想逃,而睡覺是最好的方式。

  她用力扭動,企圖掙脫他的鉗制,卻沒發現,這舉動使得她渾圓的胸脯與他有了更
多的接觸。

  他忍不住倒抽口氣。

  她還真是個好學生——如果這是色誘的話。

  「就這樣?」他搖頭,暗自調整呼吸。

  「幹什麼!我要睡覺,關你什麼事!」不知為何,她對他那若有所指的搖頭和嘖嘖
聲感到非常生氣。似乎,裡面包含著對她的貶抑,這令她不悅。

  「這麼輕易就投降了?」他挑起一道濃眉,「這真不像我所認識的駱千雲。」他發
覺,她似乎察覺了些什麼,他不想讓她逃開。

  她深吸口氣,順過呼吸;「不要臉的假冰塊!」她決定對他改變稱呼,「你最好弄
清楚,這裡不是你的戰場,我也不是你的俘虜,你要是再不放開我,我會大叫,把整個
坊裡的人全都叫出來!」她祭出最後的武器,「你不要逼我。」

  他笑:「我不反對。只不過,如果大家誤會那是你歡愉的尖叫,我怕你會覺得不好
意思。」

  她氣得發抖,一鼓作氣推開他的胸膛,膝上一提,狠狠地往他的鼠蹊部撞過去——
「該死!」一聲足以撼動小屋的低吼自他緊閉的牙關間進出。他彎下腰,臉色發白。

  這樣的反應讓她忍不住後退,直貼在木牆上。

  有……有這麼痛嗎?她張口結舌。

  「你……還好吧?」她有些擔心地問,卻不敢靠近他。

  他彎腰,一手撐在牆上,半天無法說話。待緩過一口氣,他抬起頭來看她:「你覺
得我看起來像『還好』的樣子嗎?」他咬牙,額上布著一層細汗。

  看起來——似乎真的很痛的樣子,她咬住下唇:「需不需要我……幫忙?」』她稍
稍靠近了些。

  「幫忙?」他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好……好吧!」她後退,「既然不需要幫忙,那我睡覺好了。」說完,一溜煙就
鑽進她原就舖好的毯子裡,連頭都埋得不見影子。

  瞪著她半晌,他才歎息。

  誰要他找上了這樣的女人!

  不過,他仍是微笑。縱然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中,她仍是替他舖好了被毯。

  這表示什麼呢?望著蜷縮在角落的小身影,他似若有所思。

  ***

  如果她想繼續胡鬧的話,他絕不奉陪。

  一句話不說,他和衣躺下,雙手枕在腦後。女人,真是他見過最麻煩的東西!他合
上眼。胸臆間充塞的卻儘是她溫潤的體香。

  良久——久到以為她睡著了,突然,她卻以極小的聲音問道:「你今晚上哪兒去了
?」

  「你沒睡?」他有些訝異。

  乾脆,她翻過來,半撐起身子面對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而他,仍只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望她:「而你還欠我一個道歉。」

  她僵在當場。

  「我為什麼要道歉!」明明錯的就是他。可她心知肚明,無論誰對誰錯。她都不該
「那樣」對待他。

  他挑眉,一句話不說,只是望著她。

  「好吧,算是我不對。」她無法忍受良心的譴責,畢竟,她似乎對他造成了不小的
傷害,「我不應該……」她瞥向他的鼠蹊部,旋即收回了視線,「它看起來,應該……
還好吧?」雖然被衣裳遮住,可看他的樣子,像是已經恢復了大半,應該不至於很嚴重
才對。

  「嗯哼,如果你說的『還好』,是不至於造成永久性傷害的話……」他垂下眼既看
了看,「它是還好。」他語帶嘲諷。

  她那一記,讓他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幸好,已不似剛才那樣難以忍受。

  「我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她惱羞成怒。

  「我希望?」他望進她的眼。他可以得到他的希望嗎?「我希望,你屬於我。」

  屬於?駱千雲緩緩坐起。

  他希望她屬於他?「你,以什麼資格這麼要求我?」不是氣憤、也不是質詢,只是
,提出她內心的疑問。

  他視她為什麼?

  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一個慰藉他旅途寂寥的女人?還是——他尊重,
並愛憐的女人?

  在方纔的沉默間,她不由自主地思索著她與宗凱之間的感情。回憶過去的點滴,似
乎,不,應該是說,她竟發現,宗凱從來未曾真正愛過她;而她,也不愛宗凱。

  兄妹之情是他們之間推一的聯繫,並不是男女之愛。

  而這樣明顯的事實,他們兩人竟從未發現?

  或是.只有她自己未曾發現?憶起訂親時宗凱臉上的猶豫,她當時還以為那是因為
羞赧。

  她不想也不願承認冰塊說中了事實。

  但至少,宗凱懂得尊重她。

  「資格?」他對她的問題不解。他要求她?不,她根本就屬於他。

  她死心了。

  從他的回答和臉上的神情,她就已經可以確定,他根本從未考慮過他們之間的問題


  縱然清楚,但她的心仍忍不住隱隱作痛,像是被人狠狠割了一刀。

  「沒什麼。」她主動結束這個話題。如果他從未考慮,又何必多談,「我只是要跟
你說清楚。昨夜……一切……都是個錯誤。」她咬住唇瓣,「我希望,這個錯誤不會再
犯。」

  從現在起,她要與他斷得乾乾淨淨。

  「錯誤?!他幾近震怒,捉住她的雙肩。她竟將他與她之間的一切視為錯誤?!

  她皺眉:「夜深了,你一定要這樣吼嗎?」該生氣的應該是她,他又何必震怒,「
而且,我只是問你今晚去了哪裡,你別答非所問。」

  他一把捉過她:「我不允許你這樣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他警告她。她將他看作
什麼了,「喜歡答非所問的是你!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不在我今晚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而且,我們不需要一次討論兩個問題,尤其其中一個根本不需要討論1」他極為不悅


  『好吧,我同意一次一個問題。」她點頭,「那麼,你今晚去了哪裡?」她再一次
問。

  他忍不住咬牙。問的是她、逃避的也是她,她從來不敢正視他們之間的感情:「李
金富的宅院。」

  「李金富?!」這是她未曾料到的答案,她大驚失色,「你到那兒去做什麼!這麼
危險的事,難道不怕被他發現,萬一你要是讓他給捉住了,要我怎麼救你!』」她光是
想,一顆心就要跳出胸口。

  「一次一個問題」他提醒她,「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

  看來,她對他仍不夠有信心。以李金富那群烏合之眾,能奈他何?不過,對於她的
關心,他露出些許微笑。

  「你——」她氣,卻無話可說。

  「為什麼是個錯誤?」他問。

  她抬起眼:「要不,你怎麼形容?」她反問。

  一時半刻,他被她的問題困住了。

  他確實不知該怎麼形容。

  因為,他從不認為有這樣的必要,他早已認定地。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她要稱昨
夜是個錯誤,而且絕不再犯的話……那麼,他絕對會確保這個「錯誤』繼續下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反問,「以問題回答問題,很聰明,但也很不明智。


  「你……」她沉默。為什麼是個錯誤?因為它不會有結果,所以,根本不應該開始
;既然開始,它就是個必須被修正的錯誤——但這話她卻說不出口,「因為我是個訂過
親的女人,不該與任何男人有牽扯,而且我也不想再嫁。」

  「我不是『任何』男人。」他揚眉,「所以,你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有所保障?」
原來,她比他所認識的她更在乎名分。

  她擔心自己不能嫁給他?這從來不是她擔心的問題。

  「你胡說!」她激動起來,仿怫內心的想法被識破,令她覺得難過。

  他微笑。

  激動表示她在意;非常激動,表示他說中了她的想法。

  「我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的確很難,難以形容。」他湊近她,眼底閃著奇異
的光芒,「但我絕不會將這視為錯誤。」

  「很顯然它是。」她看出他的意圖,卻沒有抗拒。

  她的身體,無法聽從她的心。

  他搖頭,當作是回答,然後輕輕地,他的薄唇覆上她:「這樣甜美的應,就算是錯
誤,也是個美麗的錯誤。」他辭吮著她的唇辯,輕輕拉扯。

  她呻吟,極力維持著清醒的思緒:「你不可以……啊……」

  接下來的話語,悉數被他落下的吻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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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們是一對再完美不過的伴侶——在夜晚、在床笫間。

  天明,她又陷入痛苦及悔恨中。她明知這樣的錯誤不該再犯,但她卻無法抗拒他。

  她枕在他的臂上,整個人埋在他堅實的胸前,留戀昨夜的溫存。每多相處一天,她
就多愛他一些。

  愛——老天,這是什麼樣的字眼?

  只因為他仍在沉睡,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望著他如孩童般的睡顏,她的心怦怦然


  這樣一個男人,足以令所有女人心碎。她相信,他能輕易就搖獲女人的心,而他的
心,卻是如此難以掌握、縱使她就躺在他身邊,她卻覺得他離她是那麼地近,卻又那麼
地遠。

  錦繡訪就快重建完成了。

  他曾說,在沒幫她把錦繡訪重建之前,他是不會離開的。所以,再要不了多久,他
就會離地而去。這樣的念頭讓她警醒。

  她倏地起身。離開他!她告訴自己。在她還能離得開他的時候,否則,就來不及了


  幾乎就在她起身的同時,一隻鐵臂緊扣住她的纖腰,硬將她拉回他身邊:「你要上
哪兒去?又想不告而別嗎?」他半側著身,以低沉的聲音問。

  她如受震顫,感受到自腰際、背後傳來的體溫。

  「我……放開我……」她的聲音微弱,絲毫不具說服力。

  「天還沒全亮呢,這種時候,你想上哪兒去?」他的鼻尖在她頸後摩攀,引起她一
陣輕額。

  「我得……準備早膳,還要去看看錦繡訪施工的進度……」她掙扎著,卻不見大道


  「早膳,可以慢點吃。」他一個使勁,自背後環住她的纖腰,讓她整個兒貼緊地,
自上到下。他們兩人就像兩支湯匙般完全密合,毫無一絲縫隙.「施工的進度,我可以
掌握。」

  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氣:「天……已經亮了!」感受到他明顯的意圖,她不敢相信他
越來越大膽。

  「嗯哼!」他吸攝著她的髮香,一隻大手托上她堅挺渾賀的胸脯,「所以?」

  「所以……響……老天!」她閉上眼,無法承受更多。

  為什麼,他只要一撩撥,就足以引發她這許多反應。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對她造成影
響。

  「所以,天就讓它亮吧……」他附在她耳邊低語。

  他永遠都要不夠她!

  如果,要她現在就答應嫁給她,以他對她的瞭解,她絕不可能給他想要的答案。是
以,他作了決定——他必須讓她自己認清,嫁給他是必然的結果。

  ***

  錦繡坊竣工。

  不過數天,在眾人夜以繼日的趕工下,錦繡坊已具備了原來的規模。接下來,就是
盡快讓它能重新開張,讓大伙恢復以往平靜的生活。

  「雲姐,錦繡訪是重建了,織染所需的器材,能做的也做好了,可……咱們已經沒
有多餘的錢可以買布疋和針線了……」小陳清點著坊裡能用的東西,不知接下來該如何
是好。

  她的心一驚:「我給你的錢都花完了?」

  為著到京城去,她身上帶了不少銀兩。也因為有這些銀兩,才足以供給坊裡上下數
十人這些天的吃住糧食,還重新來買了些織染的器具。但她沒想到,這些錢會這麼快就
沒了?!

  小陳點點頭:「整個錦繡訪燒得幾乎一點不剩,所以……這裡是錦繡訪的賬冊,雲
姐你——」

  她揮揮手,沒讓他再說下去:「用不著看賬冊,我知道了。這些錢,我會想辦法。
」平日,她在城裡與那些富家夫人、千金都有往來,如果上門借貸,以她的聲譽,應該
不至於有問題才對。

  「可雲姐,這筆錢,不是小數目……」小陳憂心忡忡,「你要上哪兒去想辦法?」

  「這……」她有些懊惱,當初若早點想到寫信請水柔幫忙,救兵恐怕早已經到了,
「總有辦法的。」

  可現在,便是遠水也救不了近火。

  水柔……她和那賁虎將軍的婚宴,應該已經舉行過了吧。就不知,水柔會不會因為
她沒能及時趕到而生氣?不,她搖搖頭。不會的,水柔是那麼善良明理的人,她若知道
錦繡坊發生這麼大的事,一定會比她更難過。對!她突然燃起希望——說不定,水柔會
派人來幫她!

  這樣一想,原先陰鬱的心情,現在又充滿了希望:「有了,我上林夫人那兒借去!


  「林夫人?」小陳錯愕。

  「對,就上她那兒去!」她興奮地握拳,「小陳你在這兒打理打理,我會趕得及在
傍晚回來的。」

  好主意。那麼,她就先上林家夫人那兒借貸,只要有錢買布疋,無論水柔來不來派
人來,她都可以自己把那些錢還清。

  就是這個主意!

  『雲姐——」小陳還來不及叫住她,她就已經轉身走出了大門。

  幸好馬房裡還剩下她和冰塊騎的兩匹馬,否則要進城裡,還真有點麻煩呢。

  ***

  「你上哪兒去?」

  駱干雲才出門口沒多遠,正要走向馬房便被張弘毅給叫住。

  她停下,頭也不回地逕自替馬兒上鞍:「城裡。」

  他上前,自身後接下她手邊的工作命令道:「等我把手邊剩下的工作處理好。」

  「我沒有要你跟我一塊兒去。」她抬頭,高度恰好碰著他的下巴,「你用不著跟著
我。」事實上,她不想再讓更多人看見他跟她在一起;雖然,已經有夠多人知道他是她
的男人了。

  「我沒有要跟著你。」他一手摸著吃痛的下巴,一手握住馬韁,「而是要帶你去。


  她自他手中要搶回韁繩,卻不成功:「我自己知道路,而且肯定比你還要清楚,用
不著你帶,再說、我向來都是自己一個人進城,不麻煩你了。」

  「這與麻不麻煩無關。」他雙臂環胸,而馬韁就握在他的手中,「李金富的事還沒
解決,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門。」

  她皺眉,企圖扳開他的手,未果:乾脆轉身替另一匹馬上鞍:「這些天都沒見他半
個人影,想必是他不敢再來了。若要成天擔心他會不會出來搗亂,事情豈不全都辦不成
了?更何況,我的事不能等。」她辯駁。

  「就算沒有李金富,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他不容拒絕,將她放上馬背的馬轡
取下。

  她宣告放棄了,內心卻為他全然的保護和佔有而震動。他總是這樣待她,她就快要
變得少不了他了。

  過不了多久,他就要離開這裡,回到他的將軍府;或許,若再不把握與他相處的機
會,只怕將來再不會見到他。想到這裡,她不禁黯然神傷。

  事實上,每一個銷魂的夜晚,他們都不曾浪費過,一想及此,她的臉不禁徽赧。沒
錯,他們是夜裡契合的伴侶,而現在,她再不想浪費與他相處的每一個白晝。

  「好吧,你跟我一起去」她脫口而出。算了,這一回,就順從自己的心吧。

  聽見她的回答,他綻開微笑,在她的額上印下讚許的一吻。

  她渾身一震,不自覺地閉上眼,享受他的輕吻。

  一件小事就足以換來他如此露骨的讚美?她的心為此有著些許雀躍。這讓她多了一
些勇氣其實回頭想想,她本來就是利用他來趕走那些蒼蠅,所以才謊稱他是「她的男人
」。現在名實相符了,她又何必害怕起來?

  真是的!她告訴自己——駱干雲,你何時變得這麼固執了,以前既然不怕旁人怎麼
想,現在又為什麼要。?

  這靈光一閃,腦子裡原先揪成一團的煩惱,竟像是在瞬間找到了出路,自千絲萬縷
中理出了頭緒。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不來。她想起宗凱曾對她說過的話。

  雖然,她到現在仍不明白宗凱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但此時此刻,她卻似乎有些明
白其中的道理了。

  她會害怕和痛苦,是因為她想要強求些什麼;而相反的,若讓一切順其自然,那再
自然不過,又何須自尋煩惱。

  爹娘和宗凱走了,她活了下來;錦繡坊燒了,她重建起來;如果他真要離開,她知
道她會痛苦、會傷心,但,還是會活下來,不是嗎?

  她是駱千雲;不是別人!她合上眼。一直以來,她不是不怕任何困難,甚而越挫越
勇嗎?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成了這樣一個膽小的人?

  老天!這樣簡單的問題,她竟花了這麼長的時間用以痛苦和逃避。她忍不住暗笑自
己的傻,卻也忍不住苦笑。

  她一直以為她無法承受許多;無法承受愛情的發生和失去,但一直以來,她早已在
承受這些痛苦——經由她自己的害怕和想像。

  既然無論她多害怕,事情仍然會發生,那她為什麼不把這些害怕的力氣,拿來用在
解決問題上?

  她的心豁然開朗。

  看見她臉上神情數度轉換,他不禁懷疑她想到了什麼:「你在笑什麼?」他將她舉
上馬背,自己則縱身一躍,坐在她身後。

  共乘一騎,可以防止她再出什麼蠢事。

  她深深吸氣,輕鬆地仰靠在他懷裡:「沒什麼。」

  「嗯?!」她的舉動今他錯愕。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接近他!這些日子以來,她始終極力想躲他;即使是在夜晚.她
也是在他百般挑逗後,才拋開一切與他共赴歡榆,但為什麼,眼前的她,竟會有這樣的
舉動,而且是在白天?

  是什麼使她改變的?

  還是,他做對了什麼?

  「走啊,還待在這兒幹什麼,出發了。」她舒服地靠著他堅實的胸膛,連眼都沒睜
開,完全可以想見他臉上可能有的表情。

  他懷抱著她,縱然錯愕,卻對她這類如其來的轉變感到欣喜。

  只是,太突然了,他反倒忍不住有些擔心起來。該不會,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不過,無論發生了什麼,可以確定的是,現在是個好的開始。

  只是,有時候他真不明白,她那顆小小的腦袋裡,究竟都在想些什麼?

  ***

  「左邊那兒,我們要到林府去。」她坐在前面指揮著。

  「林府?什麼地方?要上那兒去做什麼?」他問,指揮著馬匹轉向左。她的心情似
乎很輕鬆,可他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她的轉變實在太突然了,突然到令他擔心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林府是城裡的有錢人家,林夫人常到錦繡坊裡買繡染,所以我想上她那兒先借些
錢買布,她應該會答應的。」

  「借錢買布?」他勒馬,「坊裡的錢不夠用了?」開始重建錦繡訪起,他便將自己
身上的錢交給小陳,要他拿那些錢做補貼,而且,沒讓她知道。

  但就算是坊裡的吃住衣物和該買的東西,那些錢也應該夠用才對,怎麼可能會到要
借錢的地步?

  除非——「是啊。」她皺起眉頭,「事情發生時我把錢交給小陳管,而今早他是這
麼告訴我的。」

  「小陳告訴你的?!」

  她微微皺眉:「你今天是怎麼了?像只學舌的鸚鵡,淨學人家說話。沒錢當然要借
錢,要不,你還有別的辦法?」

  「該死!」他沒有回答她的話,逕自掉轉馬頭,朝原來的方向飛奔回去。

  「冰塊?!」她吃驚地捉住他的雙臂,要他停下來,「你在發什麼瘋!我要去的是
林府和布莊,你往回走做什麼?」』

  「林府和布在不會有問題,我擔心的是,錦繡坊裡出了大問題。」他策馬疾馳,附
在她耳邊回答了她的問題。

  「什麼?!」她回頭。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

  果然——該死的!他低聲詛咒,縱身下馬:「你先在這兒等著。」他下令,牽著馬
韁緩緩靠近。

  錦繡坊內外,空無一人。

  「小陳?李媽?大家都上哪兒去了?」眼前異常的安靜令她不禁心驚,她逕自翻身
滑下馬背,無視於他的命令,「奇怪,這會兒,大夥兒應該都在啊!」

  她從來不肯聽話。他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隨即握住她的手,送到坊裡。

  一踏進去,他幾乎被裡面的景象所展慢住。

  一片血紅!

  「別看。」他以手遮住她的眼,將她扳向自己,埋入他胸前。

  她掙扎,脫開他的鉗制:「你做什……麼?!」才一看,她嚇得以手掩住幾乎脫口
的驚叫,「血?!」

  血?!誰……的血?怎麼會出現在這兒?為什麼……她蒼白著瞼,根本不敢再往下
想。

  是誰……竟做出這樣殘忍的事!

  『先別慌、」他環住她的肩,不讓她虛軟倒下,「這……不是血。」他旋即反應。

  沒有他所熟悉的血腥氣味、沒有屍體。

  如果是血,他不可能不知道。

  「不是……血?!」怎麼可能?!要不是血,那麼這一片血紅又會是什麼?她強忍
住驚恐,強迫自己看清眼前的東西。

  他蹲下,以食指沾了一些紅色汁液:「不是血。」他肯定,「這似乎是—種……染
料。」

  「染料?」她以同樣的方法沾了一些紅色汁液在手上,湊近鼻尖聞了聞,「沒錯!
這是番紅花,用來染紅布料的汁液。」她驚異,「但為什麼會……」

  「李金富」

  「李金富?!」

  他與她幾乎同時說出答案,只不過,一個是早就料到,一個卻是恍然大悟。

  張弘毅點點頭,證實了她的猜測。他早知道,李金富不可能毫無行動,但他卻沒料
到,會是這樣的手法、看來,太久沒回到戰場,使他的反應變慢了。

  「是他!那大家…天!他會不會傷害大家?還是他已經……」她力持鎮定,卻掩不
住眼底的驚慌。

  他握住她的手心,要她定下心來。幾乎像是奇跡般,他沒有說一句話,但他的力量
卻通過他的大手,一點一滴傳遞給她,漸漸地,她鎮定下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他點點頭,同意她用了「我們」兩字。「暫時,坊裡的人們應該仍是安全的。」他
立即作出判斷,「他們趁我不在,將坊裡的人全數擄走,還留下這些為的就是要讓你害
怕,要你屈服。」

  調虎離山,本不可能,問題就出在,他們裡邊有了奸細。

  只是他再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他」。他不但未能及早發覺,而且還作了誤判—
—這令他有些懊惱。

  「可,難道那姓李的不怕我們找上門去?」她不解。

  他搖搖頭:「他正希望我們找上門去。在他的地盤,自然比上這兒來捉人有勝算。


  一箭雙鵰,而且不會留下證據。

  縱然李金富自恃靠山不少,但若留下證據,就算再有靠山。他仍難脫身。看來,這
姓李的比他想像的還要聰明些:「想必,他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抓我洩根,捉你
成為他的妻子。」

  「可……就算是這樣,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們今天剛好不在?難不成真有這麼巧?」
她搖頭,「不對,如果像你說的,他是設計好的……天!」她發現了箇中的原因,「有
人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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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沒錯。坊裡是有人通風報信,而且與李金富早有勾結,包括先前的一場大火和眼
前的擄人威嚇。」他回答。

  對於這點,他的確早有懷疑,但沒想到這懷疑竟以這種方式得到證實。關於奸細這
件事,他不想太傷她的心,所以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至於「他」究竟出於什麼樣的理由?他仍未想透。

  「不可能!錦繡坊裡不可能有這種人!」她否認,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就算有人
通風報信,也不會是錦繡坊裡的任何一個人,「你憑什麼這麼說,這些都不過是你的猜
測罷了!」想到她一手打下名號的錦繡坊有可能是毀在她所信任的人手裡,她不禁心痛


  不是為錦繡坊,而是為她那麼信賴的人。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看見她臉上的神情,他不忍,於是設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重要的是,我們得先設法把坊裡的人救回來,而且,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她點頭,他說得對。但,要怎麼做呢?

  「報官!」她突然喊,「現在總可以報官了吧!瞧眼前這一片駭人的景象,還有坊
裡三十餘口人,我們到官府裡,帶著一群官兵進去找人,到時,他絕不可能再抵賴!」
她自信滿滿。

  「我們沒有證據。」他環住她的腰身,催促她上馬。

  她被動地跨上馬背:「證據?」她指著坊裡,「這麼明顯的證據,我們還需要什麼
證據?」

  他跟著騎上馬:「坊裡沒人,並不能證明是李金富擂走的。就算染坊裡有紅色的染
料,也不能算是證據。而且就算帶著官差到李府搜人,也不會找得到錦繡坊裡任何一個
人。」他斬釘截鐵地回答,「換作是你,會把擄來的人留在自己的屋裡嗎?」

  聽他的一番話,她變得沮喪:「那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難道就要任那李金富逍遙
?要是他傷了坊裡的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安心的。」

  「我明白。」他環住她,「我們在這兒等上一會兒,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

  守株待兔,以靜制動,是兵法中上上之策。

  如果能洞悉敵情,耐得住性子,不必自己出擊,對方自會因焦躁不安而自投羅網。
屆時,他就可以知道該怎麼辦了。

  「雲姐!張大哥!」一陣陣呼喊聲,自遠而近。

  來了!他全身戒備。

  「是——小陳?!」察覺到他身上的緊繃,她按住他的臂膀安撫道,「別擔心,只
是小陳。幸好,他沒有被李金富捉去。」

  他沒有理會她的話,握住馬韁,面對著聲音的來源。

  「雲姐!張大哥!我……我們……大家……」小陳騎在馬背上,自遠馳近,直到來
到兩人面前,他已經氣喘吁吁。

  「小陳,你什麼都別說,我都已經知道了。」千雲急急地問,「其他人現在在什麼
地方?我們要怎麼才能找到他們?」

  「大夥兒……李金富趁你們不在,把所有的人都給捉住綁了起來,送到城外西郊的
木屋關起來了!」

  張弘毅瞭然於胸。

  對方因為久不見他們上鉤,所以派了個人,換了個誘餌,試圖再多施些餌。只可惜
,騙不過他。

  「城外西郊?他們有多少人?大夥兒全都平安無事嗎?」駱千雲焦急地問。「那你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還有其他人跟你一起逃出來嗎?」她往他身後張望著。

  小陳搖頭:「不,雲姐,就我一個人。我——我不是逃出來的,是那個李金富,他
沒見到你和張大哥,就放我出來!要我找到你們,然後他說……」

  「說什麼?」

  「他說你和張大哥要是不去,他要把坊裡的人全都殺了。」小陳痛呼。

  「包括你嗎?」張弘毅冷不防問了一句。

  小陳整個兒愣住了。

  「冰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活,你這麼說,好像小陳是……」說到一半,
她再也說不去,震驚得無以復加,「小陳你……」

  空氣似乎在瞬間凝結。

  大夥兒都發現了,卻誰也沒有多說一句。

  「不要逼我。」小陳後退,沒有料到自己會被發現,「我……他給我的銀子比我在
錦繡坊三輩子賺的都還多。我還年輕……我還有大好的日子要過。而且,如果我幫他,
雲姐你就會一直留在螺石鎮,就不會被一個外地來的男人帶走了。」

  只是為了這樣的原因?她心痛,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被她的眼看得心慌:「雲姐,你答應要一輩子守著錦繡訪,和大夥兒在一起的,
我……你要食言.我只好幫助李金富。」小陳辯駁。

  「我從沒有說要離開!」她不明白。

  「你會的!誰都看得出來,你愛上了京城來的男人。我們都知道,你若跟他到京城
去,就會一去不回了。錦繡坊沒有你;根本什麼都不是,我當然……我必須保護我自己
!」

  誰都看得出來,你愛上了京城來的男人。這話令她如過雷擊、她瞥向他,眼神卻與
他不經意地交會。

  剎那間,像是有一股電流竄過兩人。

  她的心思意明顯到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而她,卻備受煎熬。但她怎麼也沒想到,
事情竟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那麼……那場火……「小陳,除了你……還有誰?是你放
的火嗎?」她的眼已朦朧。

  「沒有別人。」小陳不敢看她,也無法直接回答,「但那場火不是我放的!我絕不
可能親手放火燒掉錦繡坊!我以為,李金富只是要弄場小火騙你回頭,沒想到,竟將錦
繡坊燒成了灰燼……」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張弘毅冷然地道。

  「不,別這樣說——」千雲阻止他,「都是我,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小陳只是
個被李金富利用的棋子,不能怪他。」她滑下馬背,握住小陳手中的馬韁,「小陳,是
我對不起你們,我不會怪你。你走吧,我現在就到城西去,親手解決這件事。」

  小陳坐在馬上,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韁繩。一則因為害怕,一則因為愧疚。他怎麼也
沒想到,雲組竟不怪他,而且還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他想起平日雲姐是怎麼
待他、怎麼對大家,他不禁悲從中來,愧由心生……「雲……雲姐……」小陳「咚」的
一聲下馬,整個人跪在地上,「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大家——」

  「小陳?!別這樣!你快起來!」她拉住他;「我都說不怪你了」她的眼淚忍不住
落下,「你別這樣」

  他也不過是個大孩子啊,她心疼地抱住他。

  「男兒有淚不輕彈,如果你有勇氣流淚,就該有勇氣挽救你犯下的錯。」張弘毅開
口。

  「救?」小陳抬頭,抹去臉上的淚痕,「現在都已經是這樣了,該怎麼挽救?」如
果還有挽救的機會,他願意付出一切。

  張弘毅點頭:「李金富放火燒錦繡訪,我已經找到了物證;現在,就只缺你這個人
證了。」

  「物證?人證?」千雲驚訝,「你哪來的物證?」

  「李金富和他的家僕當天所穿,沾滿火藥的衣物,以及李傢俬造火藥的地窖,再加
上小陳的證詞,以及李金富和他爹為惡的多項證據;數案齊發,其中任何一條,都足以
將他打進大牢,永不翻身。」他缺的證據,已經齊全。

  「可……李金富宮裡有人……」原來,那幾個晚上,他是忙著去搜羅證據,而她,
卻還因此錯怪他。

  「我們宮裡也有人。」他笑,「你忘了將軍和夫人嗎?」他早已飛鴿傳書,請將軍
進京面聖,此刻,只怕欽差早已在往螺石鎮的路上了;而他也還沒告訴她,將軍和夫人
,這時應該也已經在往這兒來的路上了。

  「冰塊!你……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激動地捉住他。

  原來他什麼都替她沒想好了,可氣人的是,他卻什麼也不說。這死冰塊,到頭來根
本還是那個性子。

  他只是拍拍她的頭,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

  她不滿這樣的回答,卻也只得接受:「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證據都有了,不是
得上官府去嗎?可官府裡都是李家的人「我們現在推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到敵人露出馬腳,自投羅網,這次戰爭就宣告結束。

  他有的是耐心,使敵人沒有。

  ***

  十天後——錦繡坊裡又再度恢復原有的生氣和營運。

  鐵差比他預期的還要早到,就在當天,太陽要落山時,在眾目睽睽之下,欽差帶著
兵馬,找到了李金富和所有的人,人證物證俱全,就地收押。所有的人全又回到了錦繡
坊,包括小陳在內。沒有人再責怪小陳,除了小陳自己。

  「駱姑娘,怎麼不給你當家的再試些新顏色?反正他在那兒站著也是站著,能替你
多賺些錢不是挺好?」坊裡,王家的太太好奇地問。

  「嗯?啊!」千雲回過神來。

  「是啊!瞧他生得挺俊的,顏色染在他身上,怎麼看怎麼好看,瞧,我就沒見過哪
疋布像上回那樣好看的。駱姑娘,你好歹再試試嘛。」

  「哦、哦、好。」駱千雲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心裡想的跟耳裡聽見的,全是兩回
事。

  李金富一干人全都被捉進了官府,那麼多證據和重要人證的證詞擺在眼前,只怕一
時半刻,他是不可能再出來鬧事了;重建後的錦繡訪也開始恢復了往日景象。她本來應
該高興的,可現在,她卻一絲也開心不起來。

  他……是不是要走了?她望著他英挺的側面,心底五味雜陳。他真……捨得下她?

  這些天,他根本沒跟她說上幾句話,甚至,連正眼也沒空瞧她一眼。雖然是因為忙
著衙門和坊裡的事,可再怎麼忙,他也不該一句話都沒說啊。

  要走還是要留,至少他得說個清楚。否則!她一顆心像是懸在半空,怎麼也放不下


  而且她暗忖——自錦繡坊竣工,她搬回自個兒房裡住後,他就沒再在她房裡出現過
了……這讓她一陣心慌。

  難道,他厭倦她了?

  可她明明、明明可以確定他是在乎她的。

  要不,他怎麼可能為她做這許多;要不,他怎麼可能和她——但,他就要離開了。
他是將軍府裡不可缺少的武將,領有皇命,不可能不離開。他真要一走了之?他從未對
她說過什麼,就算有,也是些不著邊際的話。她弄不清他的心思、看不透地的真心,更
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而她自己呢?她愛他、她可以確定。

  但他什麼都沒說,她便什麼也不能做。這讓她覺得如坐針氈。

  如果,她真要找他問個清楚,那她要問什麼?又該怎麼問?

  她該怎麼辦才好?

  無論如何,她不能讓他就這樣輕易地離開。她搖頭。至少,她得要他為她肚子裡的
孩子負責!但另一個難處是,她卻不希望他是為了孩子而要她……這樣不行、那樣也行
不通。老天!她想得頭都疼了。

  這麼多這麼多的問題,她該如何解決?按著自己尚未隆起的腹部,她稍稍平靜下來
。直到現在,她終於可以瞭解,當年水柔一個人懷著孩子出現在螺石鎮的心情。

  不過幸好,她不是水柔,而如今的境況也不會比當年更糟,這讓她安心不少。水柔
在那樣艱難的情況下都可以度過,她也一定可以的。

  突然,她知道該怎麼問他了。

  誰說他什麼都不說,她就什麼也不能做!她駱千雲可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當
然更不可能害怕追求自己的所愛和幸福。

  想到這裡,她充滿自信地握拳,腳下不自覺地往他的方向跑去。要問就得趁現在,
誰知道過一會兒,她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勇氣。

  「駱千雲!你給我站住!」看見她臉上佈滿了笑意向他跑來,張弘毅的眉心就越皺
越緊。

  她愣在當場。他看見她了?那麼,他一直在注意她?她的心激揚。

  「冰塊——你為什麼叫我站住?」她隔著人群喊。或許,她可以不必說,就得到她
想要的。

  他的眉心趨緊:「過來。」他再下令,不想隔著人群對她吼。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她只看見他的嘴形和低沉的噪聲,好像是在叫
她過去。

  「駱姑娘,你當家的要你過去呢!」在他們中間,有好事的人傳了話。

  嗯?她不就是要過去嗎?他要她站住,又要她過去——她跟著也皺起了眉頭。這男
人,真不好伺候。

  好吧,反正她本來就有話要對他說,她再次加快了腳步。

  「該死!」他低咒一聲,腳下一用力。整個人凌空躍起,點了幾點,旋即捉住險些
撲跌的她,「你從來都不好好聽話的嗎?」

  她想反擊,卻又吞了回去。那可以等會兒,現在,她有別的話要對他說。而且反正
,他總會救她。她一直是這麼想的。

  「冰塊,你要不要娶我?」她直截了當、開門見山、一鼓作氣。

  話一出口,她如釋重負。剩下的,就是他的問題了。地望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整個人愣在當場。

  錦繡坊裡,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

  「我——」他緩緩回答,低沉的嗓音迴盪在空氣中。

  她開始有些著急:「你——怎麼樣?」

  「『我——」他揚眉,唇邊勾起的,是一抹難辨的笑意。彷彿,像一個久候的獵人
終於等到他要的獵物,「就等你這句話。」

  話一落下,錦繡坊裡一片歡聲雷動。

  此際她的腦子不知為何竟變得一團混亂,又像是一片清明。

  天吶,就這麼簡單?!

  她問,而他就這麼答應了?!

  他望著她,笑而不答。

  「雲姐、張大哥!天大的消息——」

  她才正要細細思索,小陳的聲音卻在這時自門外傳來,她的心不由得一緊。

  該不會又發生了什麼事?她心慌地轉頭望門,卻看見小陳急急忙忙地衝過來,上氣
接不著下氣地來到她面前道:「雲姐……張大哥……將、將……」

  「將軍和夫人到了。」張弘毅像是未卜先知地接下小陳的話,一個彎身,將她整個
兒攔腰抱起,「我們出去迎接吧!」

  水柔?!駱千雲不敢置信:「水柔他、他們到螺石鎮了?!」她推他,「快放我下
來,讓我自己走!」還未從一個驚喜中回過神來,她又聽到另一個驚喜。她按住胸口,
覺得一顆心彷彿要躍了出來。

  「安分點。」他威脅,雙臂扣緊了她的身子,「要是你再胡亂跑跳傷了我們的孩子
,我會狠狠地揍你。」

  「我才……」』她正要反駁,卻驚愕地發現他所說的話,「你……孩……子……」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沒錯,你聽見我說的活了,我的夫人。」他回答,眼底儘是笑意。

  而她圓張著的大眼和唇瓣,久久無法合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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