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守護神
我想要畫下那個人真正的笑容。
初冬。
天氣很冷。蕭條的街上，冷清的，沒有其他人。
只有他們兩人，在枯葉間漫步。
輕輕的，打了一個呵欠。
自從成為放棄者後，似乎怎麼也睡不足夠。
幸心想，伸伸懶腰，又打了一個呵欠。
放棄者的睡眠時間，是跟隨當事人的心理成反比的。
放棄者的感情越豐富，越有執著，睡眠的時間就越短，和普通人類沒有分別；相反，放棄者的感情越是不足，沒有執著，睡眠的時間就越長。大部份放棄者生活了一段時間後，就會開始尋找永遠的死亡。如果沒有這樣做，放棄者通常都會沉睡不醒。
永遠沉睡，不會甦醒。因為身體不會死去，所以是永遠的沉睡。
現在，幸每天睡十八小時。
「幸，不要打呵欠啦。」黃奕風抱怨。
「為什麼？」幸歪歪頭，問。
我想睡就睡啊。我想打呵欠不行嗎？
「就是、因為……這個！」
黃奕風從書包裡，拿出一張海報，塞入友人手中。
幸看著紙質不怎麼好的海報，困惑地歪歪頭。
海報上印刷著，有關區內繪畫比賽事宜。
分兒童組、少年組、成年組，題材不限。截止日期是明年一月一日。
「這個怎麼了？」幸不解地問。
黃奕風臉上一紅。
「就是……我、想畫、你……」他結結巴巴地說。
「我？」幸眨眨眼睛。友人僵硬地點點頭。
「這個，我每年都會參加這個比賽。今年還沒想到要畫什麼。」黃奕風說。
幸一臉理解地點點頭。
「今天已經是十一月下旬了。要是還沒決定畫什麼，的確是很糟糕的。」
黃奕風點頭。
「所以，為什麼是我？」幸轉頭看著友人，問。
被過於清澈的深灰色的雙瞳凝視著，黃奕風臉上更紅了。
就是這種感覺了。
像第一次看見守護神姐姐時，孩童發現寶物般的興奮感覺。
心跳得很快，卻不難過。
應該說，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幸也帶有這種感覺。
沒有發現眼前人就是守護神的黃奕風，閉上了眼睛。
「因為……」
「因為？」幸貼近友人，用沒有一絲感情的清澈凝視著他。
「因為……你…………」黃奕風臉上更紅。
「因為我？」幸歪頭。
一瞬間，在黃奕風眼中，幸與守護神姐姐的身影重疊起來。
……啊啊，原來我想畫幸的原因是…………
「因為幸很像守護神姐姐！」
黃奕風雙手握拳，朝天吶喊。
……………………
「不是姐姐，是哥哥。」幸指著自己，說。
「我不是在說你，是說守護神姐姐。」黃奕風平淡地對友人說。
「是我。」幸說。
「不是你。」黃奕風說。
「就是我。」
「你是男的。」
「毫無疑問。」幸點頭。
「那就不是你了。」黃奕風說。
看著友人的表情，幸突然察覺到一個事。
黃奕風眼中，看著的是〝守護神姐姐〞，而不是〝幸〞。
他想要的，是救命恩人，而不是朋友。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那你不用畫我。畫你的守護神姐姐就可以了。」
幸淡然笑道。笑得沒有感情，很冷。
黃奕風突然覺得他的存在感好像變弱了。
原本他的感覺就像幽靈，像是存在又不存在的感覺。現在，他的感覺是明明看到他站在這裡，卻完全感覺不到有什麼事物在眼前。
這樣的幸，很可怕。
黃奕風第一次體會到，幸可能不是人類。
連幽靈、妖怪也不是。
是可怕的存在。
「幸……」黃奕風努力忍耐著想要逃跑的衝動。
「什麼？」幸一臉溫和地笑著。可是，黃奕風感覺很可怕。
「幸……你……不是人類？」
不是人類。
幸悲傷地垂下眼簾。
存在感增強，可怕的感覺緩和了。
——只要幸有感情，就不可怕了。
黃奕風突然察覺到這一點。
「我……我不知道。」
幸說，低頭不語。
「那麼，你是什麼？」
黃奕風試探地問。
你是什麼。
是什麼。
是…………什麼？
是…………………………
——〝啊啊，守護神姐姐啊！〞
對了，我是……
我是…………
「我是守護神。」
幸說。
「是像守護神姐姐一樣嗎？」
黃奕風問。
我是黃家的守護神。
「是的。」幸笑說。
「哦哦，真厲害！」黃奕風喊道。
知道幸是像守護神般的存在，黃奕風就不害怕了。在他眼中，守護神是溫柔的，善良的，慈愛的。根本沒必要害怕。
「……厲害？」幸歪頭。
「是啊！很厲害！很了不起啊！」黃奕風咧嘴一笑。
「……當守護神是很了不起的事？」幸靜靜地問。
「是啊。我最喜歡守護神了。」黃奕風笑說。
最喜歡。
「我不是你的守護神姐姐，你也喜歡嗎？」
「嗯，喜歡。」
他喜歡〝守護神姐姐〞，也喜歡〝幸〞。
幸笑了。
不是淡淡的笑，而是有感情，有笑意的燦爛笑容。
雖然只有一點點。
但那是很漂亮的笑容。
——似乎比守護神姐姐還漂亮。
這句話，黃奕風沒有說出來。
幸的存在感變得比之前重了。
「……幸，我可以畫你嗎？我想畫下這個笑容。」
黃奕風看得發愣。
「可以啊。」
幸笑說。
我想畫下他的笑容。
我想要把他的笑容記錄下來，然後變成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