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守護神
有些事情，總是在你不知不覺間發生。
太陽完全消失在山後，街道上一片黑暗。
遠處，點燈者的成果在閃爍著。只是對黃奕風來說，世界在幸倒下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一片黑暗。
黃奕風跌跌撞撞地走到友人身旁，努力地從黑暗中，扶起友人。
觸手所及，是異樣的冰冷。
儘管幸的體溫平常就已經很低，可是現在的他更是冰冷。
對於這種冰冷，黃奕風很熟悉。這是病逝的母親身上所有的溫度。
若說溫度也有氣味，這溫度想必就是步進死亡的氣味了吧？
「幸，你不是說只有我才能殺你嗎？你別死掉啊！」
幸的眼睛半開，似乎在用散亂的眼神凝視著漆黑的天空。然後，富生氣的雙瞳也漸漸變得暗淡無光。
然後，呼吸停止。
「先生，你跑得太快了。」
黑髮少年從後趕至，輕飄飄的著地，對金髮男人說。
要是黃奕風有留意，就會留意到黑髮少年的身法，和他的友人的身法，其實是很相似的。
只是，黃奕風對於友人死亡的打擊，讓他沒能留意到這些細節。就連兩人的談話，他也不聞不問。他只能抱著友人冰冷的身體，悲傷著。
「先生，看來你肚子確實是餓兇了。」
少年笑說。清秀的容顏，看起來有著純淨的感覺。
「不，我是不怎麼餓。可是那傢伙的血氣香得令人發瘋。一回神，就已經咬下去了。」
男子說，困惑地皺起眉頭。即使只是皺眉，男子似乎光憑表情就能誘惑人。
「先生的感覺，我是不怎麼理解的。因為我也不吃這些。」
少年笑說，有著些微的幸災樂禍。
男子不爽地揚眉，抬起少年的頭。
「也許你也會吃的。」
男子微微一笑，深深吻了少年。少年蒼白的臉泛上一陣淡紅，退後了一步，卻沒有推開男子。良久，兩人也不曾分開。
當兩人分開，少年只是紅著臉，低頭。似乎在品味著什麼。
「感覺怎樣？」
男子問，看著剛才倒地的食物。
「先生的接吻技巧當然是很好。」
少年淡淡地說。
……。
男子回頭，皺著眉看著少年。
「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這個。」
「我是在開玩笑啊，先生。」
——我可不覺得有哪裡值得開玩笑。是我最近太寵他了嗎？
男子想著。
少年微微一笑，看著屍體，黑玉色的眼睛閃爍過一絲極淡的紅光。
「沒有血臭，味道比一般血來得好。可是血氣也很淡，是營養不良嗎？不過，如果是這個的話，我想我也可以吃的。」
「可惜被我吃了。」
男子苦笑著搖頭。
「……這個人怎麼辦？他都看到了。」
少年看著黃奕風，問。
「……殺掉吧。要是他說出去了，密黨那些傢伙可是會找到來的。」
男子說，困惑地聽著突然多出來的一個心跳聲。
心跳聲的來源，是應該已經死掉的幸身上傳來的。
「我明白了，先生。」
沒有留意到這一點，少年一笑，拔出長劍，直指黃奕風。
黃奕風神情彷彿地看著長劍，卻沒有想要避開。
「……你不打算閃避嗎？」
少年皺著眉問。
黃奕風低頭看了幸一眼，然後對少年緩緩搖頭。
他最重視的人，已經死了。
「……我明白了。」
少年寂靜地說。
於是，下一刻，長劍刺下。
然後，冒起一朵血花。
「你發什麼呆啊？」
幸皺著眉，對友人說著，一腳把少年踹飛。
少年在半空中翻身，漂亮著地。他冷冷地凝視著幸，卻忍不住咳了一口血。
剛才幸在踹飛少年時，暗地加了重勁。雖然少年避開了，但仍然把少年震傷了。
「你為什麼會懂得這招式？你是什麼人？」
少年拭去嘴角的血，問。
「你開山師祖的老朋友。」
幸淡然地說。
少年眨了眨眼睛，然後會意地劍尖向下，向幸行禮。
「晚輩紫伊，拜見前輩。」
……。
看見少年行禮，眾人沉默。
「你幹嘛向他行禮！」
男子氣得不用中文，用回英文大吼。
「什麼跟什麼啊……？」
黃奕風喃喃地說，嘆了一口氣。
幸眨了眨眼，想著要怎麼回應。畢竟過了幾百年，他早就把什麼禮節什麼都忘光了。
「因為他說他是祖師的朋友。」
少年對男子說。
「那又如何？這傢伙的血幾乎被我吸光了，還能站起來，你還能把他當人嗎？」
男子如此回答。
被男子說起，黃奕風立即站起來，跑到幸身旁。
「幸，你沒事吧？」
黃奕風輕聲問道。
幸向友人回以燦爛一笑。
「啊啊，我說了，我只會死在黃家人手上……不，我只會被你殺死。」
雖然是這種情況下，黃奕風臉上還是紅了一下。
「不對，你剛才呼吸停止了？」
黃奕風皺眉。
「哎，我說過了，我們放棄者的身體，被殺死多少次也會復活。所以，我們才要尋找永遠的死亡啊。」
聽到兩人的對話，男子困惑地皺起了眉。
「請問前輩是不死之身嗎？」
少年有禮地問道。
「對你們來說，是的。」
幸也無視眾人的汗顏，有禮地回答。
男子的水藍瞳對上幸的深灰色眼睛。然後，男子露出絕艷的殘忍笑容。
「無論怎樣也殺不死，而且味道一流的不死身食物……沒有什麼可以比這更好了。」
「……！」
幸立時剎白了臉。
是的。我們放棄者似乎很容易被狩獵者相中。尤其是血之眷族，他們為了我們的血，寧可放棄狩獵的樂趣，也要以我們為糧食。所以，要是你不幸遇上了，你就要在他們發現你前立即逃跑。因為，放棄者絕對打不過活久了的吸血鬼。
從前同伴所說的話，似乎是對的。
每次每次，被吸乾致死，然後又立即復活，再被吸血。這種惡劣的事，幸不想嘗試到。
黃奕風也不希望友人嘗到這種滋味。所以，他毫不猶疑地擋在幸的身前。
「如果你想對幸動手，就先把我殺掉。」
黃奕風說，冷冷地凝視著男子。
男子咧嘴一笑。
「……他是你什麼人？」
「他……他是……」
黃奕風努力地思考著。此刻，他第一次努力思考兩人的關係。
「是戀人？」
男子不懷好意地問。
「……沒錯，是戀人！」
黃奕風喊出思考結果。
…………。
眾人沉默。
幸倒抽一口氣，全身一震。
男子則是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然後又困惑地凝視著存重感增強了的幸。
少年抱著劍，蒼白的臉頰上染上淡淡的紅暈。
「……我們來個交易吧。」
男子笑著對幸，說。
「答應的話，我不會傷到這小孩。」男子指著黃奕風說，「我也不會強行把你帶走，如何？」
深灰色的眼瞳對上水藍色的眼瞳。兩個遠古者相對而視，對峙著。最後，幸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先說來聽聽吧。」
「……好傢伙，竟然這麼狂。」
男子皺著眉，看了黃奕風一眼，才在幸的耳邊說出條件。
「沒問題。」
幸點頭。
「哼，約定了。」
男子說，帶著少年像風一樣離去。
看著兩人消失的黑暗道路上，自遠至近亮起街燈，黃奕風好不容易才鬆了一口氣。
「風，沒事吧？」
牽起友人的手，幸溫柔地笑問。
由於黃奕風的告白，幸的情感變重，動作就不自覺親暱起來。
對於這樣的幸，黃奕風並不討厭，只是把幸緊緊抱入懷中。
「對不起，我好像喜歡你了，幸。」
在友人的懷中，幸只是搖了抱頭。
「……我會令你感到困擾嗎？」
黃奕風輕聲問道。
幸搖搖頭，也回抱著友人。
「我也喜歡你。」
幸的聲音很輕，可是卻清楚地落入黃奕風耳中。他放開戀人，牽起他的手，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
「謝謝你，幸。我絕對會讓你名符其實，得到幸福的。」
幸瞠目。然後，皺著眉，低頭。
一滴淚水沿著幸雪白臉頰滑下，落在戀人的心背上。
「幸，怎麼了？是哪裡痛了嗎？」
黃奕風擔心地問。
幸只是搖搖頭，默默地流淚。
黃奕風能夠殺他。
可是，黃奕風卻愛上了一個將會被自己殺死的人。
黃奕風事後知道後，一定會很痛苦的吧。
幸如此想著，緊緊抱著只戀人，流淚。
「糟糕！幸，你很燙！你發熱了！」
黃奕風用自己的額貼著幸的額，皺眉。
幸平常的體溫都比常人要低，現在卻比黃奕風還要燙。
「不可能的，放棄者是不會生病的……風？」
幸不解地看著把自己橫抱起的戀人。
「唉。今天真多事發生。今天獅子座諸事不順嗎？」
黃奕風喃喃地說著，抱著戀人直接自己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