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守護神

　

　人生就是得繞繞路。

　

　

　

　

　

　

　

　

　十二月，秋末的涼意已逝。剩下來的，是冬天特有的凜冽寒意。

　窮兇極惡(？)的夜襲魔王及其像天使般清純的嬌小部下，以醫師的身份，被臉上掛著萬般不願意表情的年輕屋主邀請住進黃宅，已經快滿兩個月了。

　一如往常，在非明文指定的聚集場所——也就是閣樓——四人正在閒閒沒事的聊著天。

　閣樓原本就是置物室，所以沒有暖氣系統。儘管如此，年輕的屋主也沒有想過加添一個電暖爐。

　四人之中，拉魯夫和紫伊會不會感到寒冷，這並不是黃奕風會考慮的問題。因為黃奕風與拉魯夫是經常拌嘴互損的朋友(？)。再說，拉魯夫和紫伊的感溫方面似乎早已經不是人類，年輕的屋主從沒聽他們抱怨過天氣太熱或是太冷。

　最喜愛閣樓的幸本來就什麼都不在意，在冰冷的閣樓房間內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地上滾來滾去，完全不會冷似的。順帶一提，年輕的屋主為了愛在地上滾來滾去、爬來爬去的戀人，特地在閣樓地板上鋪了地毯。

　至於屋主本人，最喜歡寒冷的天氣。尤其是對冷得肺部都在發痛似的冬天空氣，是黃奕風最喜愛的。所以，電暖爐這種東西，對二層高的綠瓦屋頂小屋，是不被須要的東西。

　

　

　

　

　

　

　

　

　

　拉魯夫在用無血色手指翻過書頁，專心致意地坐在一個角落的看書。

　紫伊在替自己的愛劍作保養。

　被戀人硬逼穿上的厚重衣服的幸，閒閒沒事地倚在窗邊，不知道是在看風景還是對窗外發呆。

　黃奕風則是拿起畫筆，描繪著戀人的身影。

　四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儘管如此，四人還是窩在一個房間內。雖然大家嘴上都不說，但其實早已視大家為朋友、親人。

　雖然眾人寂靜得彷彿孤獨，但其實大家都享受著這種孤寂。

　然後，總是有人打破寂靜。

　「畫好了。」

　對著彩畫，黃奕風嘆息。

　三人放下手中的工作，圍繞在畫前評頭論足。

　「很漂亮的畫。」紫伊笑著讚美。

　「還是沒有藝術天份。你就別畫了，會浪費顏料。」幸聳聳肩。

　「唔……果然是很有趣的畫。」拉魯夫細心打量。

　在眾人的感想下，黃奕風默默地換上新的畫布。

　「今天還要畫嗎？」

　幸問，有點擔心。平常的戀人絕對不會露出如此平靜的表情。

　「嗯，因為要參加繪畫比賽。一月一日截止的那個比賽。」

　作畫者微微一笑。

　「……那是在你家鄉舉辦的吧？」

　幸困惑地皺起眉頭。

　「沒錯，所以明天我就要趁著寒假假期回鄉。」

　黃奕風說。

　「這麼突然？」

　紫伊問道。拉魯夫也皺起了眉頭。

　「說什麼啊。這是我和幸的約定，與你們無關。」

　黃奕風嘟嚷著。

　「無關？什麼無關？我可是這屋子裡的駐守醫生(？)啊。」

　「就是啊，就是啊。我也買了很多材料，要和幸大哥一起做甜食啊。」

　就在配角們在起哄著時，幸歪頭。

　「約定？」

　「你忘了？我說過，今年絕對要畫下你。」

　「好像是。」

　「還說過，要和你一起看煙花。」

　「呃……有說過嗎？」

　「帶著酒一起去之類的。」

　「沒說過吧……？」

　黃奕風瞇起了眼睛，凝視著戀人。

　「你該不會忘光了吧……？」

　「你根本沒說過後面的。」

　幸率直地回答。

　「好吧，那我一個人回去吧。」

　黃奕風說，留下愕然的戀人，離開閣樓。

　

　

　

　

　

　

　

　

　

　

　「等一下！奕風大哥！」

　紫伊從後追趕著。

　黃奕風逃出室外，在大街上奔跑著。紫伊使著快速的身法，輕易地追到年輕的屋主，並把他拉到無人的小巷中。

　「奕風大哥！你剛才到底在說什麼啊！」

　「……這是我與幸的問題。」

　黃奕風說。

　「我是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可是為什麼你要說傷害幸大哥的說話？」

　紫伊皺眉。

　「……我說了，是我與幸的問題。與你無關。」

　黃奕風別過頭，不語。

　「不對，當然與我有關。幸大哥的健康與否，可是關係到我的幸福！」

　「……什麼？」

　「是真的！要是幸大哥的健康好轉了，我就可以吃些正常的東西了……」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黃奕風說，轉身欲走出小巷，卻被紫伊一手拉住。

　「為什麼要逃呢？」

　「我、才沒有要逃。」

　被一語道破，黃奕風感到心虛。

　「你不愛幸大哥了嗎？」

　紫伊追問。

　「別問了，小鬼。」

　黃奕風厭煩地說，撥開紫伊的手。

　「奕風大哥！」

　「我都聽到了！那一天你們的對話……」

　黃奕風垂頭。

　

　

　

　

　

　

　

　

　「小幸？」

　拉魯夫擔憂地看著幸。

　「放心，我並沒有那麼脆弱……」

　幸扶著頭，緩緩坐下。步履稍微有點踉蹌。

　雖然本人如是說，但每天都在監察幸身體狀況的拉魯夫，還是微微皺著眉。

　「你的身體情況很不穩定。現在不要想太多。」

　幸虛弱地點了點頭。

　「拉魯夫，我是個很自私的人。」

　病人突然說著，伸手掩眼。

　「怎麼突然說這個？」

　拉魯夫握著幸的另一隻手，替其把脈。幸的高溫似乎突破了新高點，這讓拉魯夫的眉皺得更深。

　「一開始我只是希望風能殺了我，所以接近風。然後因為喜歡他，我就輕易地放棄了死亡；現在我卻是在希望風絕對不要討厭我、離開我。可是，這樣的我是如此地令人厭惡，風是不可能不討厭的吧。」

　突然其來的痛楚，令幸緊緊地閉上眼睛。儘管如此，身體的痛似乎還比不上心的痛楚。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你們放棄者是依心而為，自私一點也是理所當然。」

　拉魯夫靜靜地說。小幸的心跳過快了，他暗想。

　「我越是愛他，我就越是回復成人類。然後有一天，我一定會死在風的眼前。風會傷心嗎？我不想他傷心難過啊……我有想過離開，可是我離不開風，也不想離開。」

　「別說了。不想離開就不要離開。和愛人一起直至迎接生命的最後時刻，不也是很幸福很浪漫嗎？」

　拉魯夫身同感受地回答。

　「嗚……好痛……」

　幸輕呼，忍耐劇痛的指尖不自覺在拉魯夫手上抓出一道抓痕。抓痕在拉魯夫的特殊體質作用下，瞬間痊癒無蹤。

　面對這種情況，拉魯夫束手無策。

　「可惡，我(過去)可是人類的醫生！」

　拉魯夫不忿地咆哮。然後下一瞬間，拉魯夫為眼前的異事膛目。

　從黑玉色的髮絲間看去，深灰色的眼睛正湧上淚光。

　

　

　

　

　

　「已經十二時了，灰姑娘的魔法不得不解除了嗎……？」

　幸垂下眼簾。

　

　

　

　

　

　

　

　

　

　

　命中注定不能相愛廝守。

　越是去愛，越是失去所愛。

　既然如此，一開始就不要去愛。

　

　

　

　「你真的這樣想？」

　紫伊垂淚。

　黃奕風點頭。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紫伊哭喊。

　

　

　——〝每個可能性，我都想要盡量試試看。〞

　「哈哈。」

　「奕風大哥？」

　紫伊歪頭。是他說得太過份，所以黃奕風瘋了嗎？

　「對啊，我自己這樣說過。」

　黃奕風咧嘴一笑。

　「還沒嘗試過就挾著尾巴逃走，不是男子漢所為。」

　「奕、奕風大哥？」

　「哼哼，我小時候可是以當男子漢為目標的。少瞧不起我。」

　黃奕風哈哈大笑。

　「奕風大哥，我有時候實在不了解你在想什麼……」

　紫伊嘆息。

　「哈哈哈，年輕人要打起精神。我們回家吧，哈哈！」

　黃奕風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紫伊的背。

　「我可是年紀比你大啊。」

　紫伊低聲抱怨。

　

　

　

　

　

　

　

　

　

　「小弟，回家了啊？」

　閣樓門外，倚著扶欄的拉魯夫挑眉。

　「好囉唆啊，夜襲魔王。幸呢？」

　爬上往閣樓的樓梯，年輕的屋主瞪了金髮食客一眼。

　「在閣樓。現在先別進去，小幸在更衣……」

　太遲了。

　拉魯夫嘆息，搖頭。

　

　

　

　

　

　

　

　

　

　

　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有著一頭及腰長髮的幸佇立在窗邊，回頭，靜靜地露出沒感情的笑容。

　簡直就像幽靈一樣。

　「……這是怎麼一回事？」

　黃奕風訝異地張大了嘴巴。探頭進來的紫伊也愕然不動。

　「對不起，風。我長大了，所以借了你的衣服。」

　原本是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美少年，變成現在怎麼看都像二十歲的俊美青年。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長大了？你不是……」

　不能長大嗎？

　「因為小幸太過衰弱，已經不能維持身體的靜止時間了。也就是說，放棄者身上的不老不死〝魔法〞，已經破解了。」

　拉魯夫步入閣樓，皺著眉解說。

　「失去〝魔法〞庇護的放棄者，似乎會急速成長衰老到應有年齡。可是小幸已經九百多歲了，衰老的話絕對會死掉。所以我就用了一點小秘術，讓小幸的時間再次停止了。可是下一次，就絕對沒救了，請笨蛋小弟不要太胡來。」

　「謝謝你！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謝你！」

　黃奕風感激地說。

　「哼，最後一句可以省略。」

　拉魯夫一笑。

　「太好了，幸沒事！剛才我很擔心。」

　牽起戀人的手，黃奕風笑道。

　「……風，我變成這個樣子，你會討厭嗎？」

　幸垂頭。黃奕風搖頭。

　「即使幸變成老爺爺，我也不會因此討厭你。」

　就在主角二人旁若無人地你儂我儂，配角二號發問。

　「先生，你原來懂得法術啊？」

　「怎麼可能。這只是根據情況應變出來的一點小科學。我可是科學派。」

　配角一號不爽地回答。

　「幸大哥變成人了嗎？」

　「沒有。還是個半個放棄者。就是不知道刺他一刀會不會死？」

　「啊！那就不能吃幸大哥的血了。」

　「……我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