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慶典

 

 慶典早於數十年前結束了。儘管如此,慶典的記憶仍像昨日般鮮明。

 

 

 

 

 

 

 

 

 

 

 今天是姐弟的祖父的喪禮。

 早上的靈堂,空無一人。

 身上穿上喪服,感覺重甸甸的。

 父親和母親說要乘坐早班飛機,從外地趕回來。所以早上的靈堂,是由一對姐弟負責。

 喪禮是下午舉行,所以早上是沒人來的——聽到姐姐如此說著,弟弟把滑下的眼鏡推好。

 萬一要是上午有人來靈堂,有這種想法的我們,不就更手忙腳亂了嗎?

 少年這樣說著,被姐姐唸了幾句。

 「不要為還未發生的事煩惱。還有,把你的眼鏡戴好。」

 性格開朗的姐姐雙手支腰,笑說。

 

 

 

 沒錯,眼鏡是必須戴好的。

 少年從小就能看見普通人所看不見的東西,但是只要戴上眼鏡就和普通人一樣看不見。所以在靈堂上的今天,姐姐才會如此命令著。

 

 

 

 少年坐在靈堂的出入口處,負責讓來客記下名字。

 沒有人的清晨,沒有人還好。要是有不是人的諸位來臨,那就真是超級討厭了。

 少年如此地想著,伏案,昏昏欲睡。

 沒辦法,現在天還沒亮,少年會睡眠不足是正常的。

 這時,有人敲響了桌面。

 少年抬頭,看見三個人。

 一個是穿白衣服的漂亮女子,一個是穿藍色衣服的金髮青年,另一個是穿黑衣服、抱劍的清秀少年。三個都是讓人眼前一亮的類型。

 三人凝視著少年,沉默。

 「不是說死了嗎?」金髮青年皺眉,道。

 「我親自確定他已經死了。」白衣女子淡淡地說。聲音有點低……是男的。

 少年感到有點幻滅,並為看到白衣青年的一瞬間心跳加速的自己感到可悲。

 「都過了這麼多年,這個人一定不是奕風大哥。」黑衣少年回答。

 「可是,除了髮型和眼鏡外,真的很像,看。」金髮青年說罷,拿掉少年的眼鏡。

 「哇,這位先生,請還我!」少年輕呼。

 「不是〝夜襲魔王〞嗎?」金髮青年歪頭,一臉落寞地歸還眼鏡,「也對,都這麼多年了。小弟早就垂垂老矣了。」

 重新戴上眼鏡,少年瞇眼打量著眼前的三個怪人。

 「請問,你們是來為祖父致意嗎?」

 「我們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黑衣少年有禮地點頭。

 「祖父?你是那傢伙的孫子?」金髮青年滿意地一笑,「看起來就像他還沒死的樣子。」

 隱約知道金髮青年說的是祖父,少年搖搖頭。

 「我不是祖父。」

 眾人沉默。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金髮青年說道,一臉落寞地苦笑,「沒有時間感,有時候真的很傷腦筋呢。」

 少年沉默,請各人簽署。

 金髮青年提筆,用中國毛筆簽下西洋名字。

 〝拉魯夫〞

 黑衣少年提筆,留下自己的名字。

 〝紫伊〞

 白衣青年提筆,卻皺著眉,沒有寫下任何字句。

 「我沒有名字。」他道,垂下眼簾。

 「對方早已違反約定。所以你是有名字的。」拉魯夫打呵欠,答。

 「是這樣的嗎?」白衣青年歪歪頭,寫下名字。

 〝幸〞

 

 

 

 

 

 

 

 

 

 

 看著三人的名字,少年合上名冊。

 「三位是祖父的朋友嗎?」

 「……很微妙。」

 幸答,苦笑。

 「是……約六十年沒見面的吵嘴朋友。」拉魯夫答。

 「先生!」紫伊輕呼。

 少年手上的名冊掉落在地上。

 他擦了擦眼鏡,然後露出僵硬的笑容。

 「看不出各位的年紀這麼大呢。」

 三人豎起姆指,異口同聲地讚賞。

 「要是你的祖父,一定會說〝我家不須要買保險〞。」

 

 

 

 

 

 

 

 

 

 

 姐姐,早上的靈堂會有〝那個〞出現了啊。

 少年欲哭無淚,心想。帶領各人走進內堂。

 正想向姐姐求助的少年,在他眼前出現的是,睡得正香的姐姐。

 「姐姐……你出賣我。」

 少年垂淚。

 「那個孩子,可以快一點嗎?我們趕在天亮前回去。」

 拉魯夫說,又打了一個呵欠。

 「沒錯,天一亮就麻煩了。」

 紫伊點頭,漆黑的眼瞳閃過一絲紅光。

 「拉魯夫,你們不用勉強自己來陪我。」

 幸淡淡一笑。

 「我們只是想向小弟道別,不是想陪你。」

 拉魯夫帥氣一笑。紫伊點點頭。

 幸回以一笑。

 「……幸先生,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少年問道。

 「大概是在醫院見過面吧。」

 幸淡然回答,沒有說出曾和小時候的少年一起遊玩的事。

 「嗯……」

 少年點了點頭,接納這個說法。

 然後,帶領各人瞻仰他們友人的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