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
十一月,蟬鳴漸少。
相反,死在草叢中的蟬卻不少。
在螞蟻的勤勞工作下,被解離的蟬翼反射出彩色的光,告示著秋的到來。
宋雪岸的校園生活平穩,雖然他的指導者並沒有很勤奮。
張遠刑打著呵欠,窩在校舍天台的一角打瞌睡。
凝視著天上的浮雲。午後的天空有點高,秋風颯颯。
眼皮漸重。
一眨,然後閉上眼簾。
「學長,你在嗎?」
宋雪岸抱著午餐快步走上天台。好不容易才發現學長正在睡午覺,便露出苦笑,坐在張遠刑身旁,開始享用自己的午餐。
母親的夢。
秋天的天空很高,卻並不藍。
七歲的我,在樹下。
那是一棵很大很大的老樹。枝葉很多,可以讓人躲起來。
我躲在樹下,等待著。
母親常常走到樹下找我。雖然很討厭被母親找到,可是如果不讓母親找到自己,晚上就會捱打得更兇了。所以,我還是在樹下。
突然想起了弟弟。
小時候,父母離異。弟弟與父親一起生活,而我則是與母親一起。
真慶幸弟弟並不是與母親一起生活。
記憶中的弟弟是小小的,白白的。像小雪人一樣可愛。
雪遇上香煙上的火,一定會受不了。
所以,捱打的人只有我就好。
聽到母親的紅高跟鞋在柏青路上敲打著。我深呼吸,慢慢從樹後走出來。
母親手中的香煙正點燃著,發出淡淡的煙。
身上灼傷的傷痕,似乎也變得灼熱起來。
啊啊,真慶幸被打的人不是弟弟。
「好痛……」
張遠刑微微睜開眼睛。眼前,是自己的學弟,被指導者宋雪岸的臉。
俊朗的臉上掛著不安與關心。
「學長,你沒事吧?」
關心。這是過著獨居生活的張遠刑少有看到的。一瞬間,張遠刑有點感動。可是,他卻沒有率直地表達出來。
「做個惡夢而已,沒什麼。」
張遠刑露出苦笑,伸手揉揉自己肩膀與頸項之間。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痛嗎?」
「有、有嗎?」
張遠刑回答得有點氣急敗壞。可是宋雪岸沒有追問。
宋雪岸凝視著張遠刑揉著傷口般的動作,心知有些說話是禁忌,是不能觸碰的。
秋天的天空下、天台之上,張遠刑背過身。
擠滿心中的說話,卻沒說出一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