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元首是我憧憬的對象,他的演說非常具衝撃性,記得那天當我在廣場裡看到他說話時,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來。」
低沈卻未退嫩稚的聲音在沈靜的房間響起,這裡是希特拉青年團的訓練宿舍。許多崇拜希特拉的少年也都千方百計地考進這個團裡接受訓練,因為只要得到了好的成績,便有機會晉身成為元首個人的親衛隊(S.S.),為他們偉大的領袖效命。
「可是……別說我糗你。你連昨天的進階體能課程也過不到,我怕你會接受不到接下來的訓練。」躺在另一床的少年冷冷地回道,他有一雙即使在黑夜裡也閃閃發亮的迷藍色眼珠,比起之前那少年,他的聲音明顯地沈著,成熟。
拉裴爾.斯伯特,正統的德意志血統,若是根據偉大納粹領袖希特拉所言,應該就是崇高的亞利安人種。他一雙深邃的藍潭彷彿可以令人窒息般帶著致命的魅力,這不單是表相上的美,而是發自內心的一種自信傲慢的男性吸引力。
相較之下顯得稚嫩的男孩在聽了後不滿地鼓起臉頰,在黑暗中,他稀有的灰銀瞳眸顯得異樣鬼魅,就像是幾乎透明一般,能夠透徹人的內心。然而,男孩的眼神卻不如拉裴爾般具有侵蝕力。
「我好不容易才能進青年團,怎麼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今後我就會加緊練習,我的目標是在三年後晉身親衛隊。」貝利斯.伊斯坦堅決地道。
「這不是努不努力的問題………」拉裴爾沈吟著,似乎對於貝利斯的決心感到無力。
「為甚麼……難不成你覺得我矮個子不行嗎?」
「…………你也知道納粹對人種的固執要求。」不直接說,只是委婉地道出這一句話。在對方瞬速沈默下來後,拉裴爾淡淡地吁一口氣。
貝利斯.伊斯坦,,縱然有一身雪白的白種肌膚,但東方臉孔的輪廓,以及那雙罕有的銀眸,也都在在標記著他並不是優越的德意志民族的一份子。
甚至還是由東方不知名國家的人與西歐人種混血而生的………雜種。
「我知道……」之前提起希特拉而亢奮的語調在瞬間冷卻下來,拉裴爾提到的,就是貝利斯唯一的缺點,也是縱然他有一顆熱愛納粹的心,卻一直無法受德意志朋友接受的原因,「可我真的……好想……即使一次也好,只要可以為元首做點事,我就真的…………」話語到最後,帶著細微的哽咽中斷。
貝利斯的母親是由東方國度逃亡來德國的女人,在一次大戰時被不知屬哪一個歐洲國家的士兵姦污,因而懷了孕。然而,即使那是再骯髒不過的經歷,女人還是堅決地產下了貝利斯,並給予他無盡的母愛,只因為孩子,是無辜的。
但,承襲自母親的東方臉孔及灰色眼瞳,令他不能擠身於德國的社區,因為東方大陸對於西歐來說,只是配當殖民地的未開化民族。
「………唉………」進青年團不滿一年,但同住一房間的生活早已令拉裴爾掌握到貝利斯的性格。即使現在眼前只有黑漆漆一片,他也能猜出貝利斯正難過得想哭。他搔搔頭,接著抱起自己的枕頭站起。
「拉裴爾﹗」聽到起床的聲音,貝利斯訝異地問,「你要去哪裡?」
「和你睡﹗」拉裴爾一臉不滿地擠身進貝利斯的床上,適應了黑暗的藍眸果然看到貝利斯那滿佈著濕潤的灰色眼睛,也難怪,自己把他最痛苦的缺點揪出來,貝利斯又怎會不受傷?
「…………謝謝。」貝利斯垂下頭,下意識地窩進拉裴爾的胸膛。由於自少就受到母親寵愛的關係,他比一般男孩子更懂得撒嬌及黏人。
拉裴爾伸出手環住了貝利斯的肩,對方柔軟如貓毛般的黑髮在暗夜裡散發著淡淡的清新草香。拉裴爾雖然一臉無表情,但擁抱著貝利斯的動作卻又異常地,溫柔。
若果是拉裴爾從前所處身的生活圈子,莫說是擁抱,光是要他和另一個人一同睡覺就已經是天方夜譚。
1933年3月23日,納粹黨,又名德國社會主義工人黨,躍身成為國會的第一大黨。而黨領袖,那位讓全德國人民,讓貝利斯瘋狂的男人,阿道夫.希特勒也在群眾擁護下,成為了國家的總理。
這該是令人震奮的事,因為希特勒是德國人民的精神支柱。在1923年的經濟衰退中,他的演說,他的舉動,他的整個人,都受到德國人的膜拜。
就如人民受到惡魔的迷惑一般。
望著懷裡不知何時已經入睡的貝利斯,拉裴爾回想起剛進青年團的時候兩人相遇的情景。
拉裴爾並不熱衷於納粹,和貝利斯的熱情相反,他之所以進入青年團,是基於父母的威逼。因此,他實在很不能了解為甚麼那些同輩的德意志朋友會這麼瘋狂地熱愛納粹主義。
正因為理念不同,拉裴爾在青年團裡顯得非常孤僻,當然更沒有任何朋友。然而,貝利斯的出現卻成為了他人生的一大轉捩點。
那雙一看便知道是東方而來的神秘灰眸,帶著些許怯意卻又堅決的與自己攀談,奶白色的肌膚佈滿了尷尬的紅暈,雖然是典型的東方小巧五官,但卻充滿著異樣的………誘惑力。
對,是誘惑。
或許貝利斯的出發點只是想和自己做『朋友』,然而於拉裴爾來說,貝利斯的存在卻不只是友誼那麼簡單。
早在頭一次看到這位可愛的混血少年時,拉裴爾的心已經引起了一陣悸動。
在我眼中,沒有悖倫的事。
優越的人種,高傲的自信,令拉裴爾目空一切。因此,還未來得及思索男人與男人的感情是對與錯之前,他就已經接納了貝利斯。
當然,在貝利斯的眼中,自己依然只是位單純的好朋友。拉裴爾還不打算將自己的心情告訴貝利斯,因為他知道天真如他,必定無法接受這樣離經叛道的事。
貝利斯.伊斯坦純真的程度,完全超出了拉裴爾的預測。
母親的愛護、呵庇,令貝利斯與罪及惡遠離,比理想主義者還要理想。
由於母子是在猶太社區成長,因此鮮少接觸外界。猶太人對於種族雖然頗為執著,但也不致於逼害異類,因此對貝利斯母子都非常和藹。而德意志的人民,也因為貝利斯母子並非猶太人,而沒有做出過份的逼害行為。
在愛中成長的貝利斯,很懂得去關懷身邊的人,也習慣受到身邊的人的愛護。但甫進青年團的時候,由於他是唯一的有色人種,並不能交到任何朋友。
二人的孽緣,是在某天的課堂小息時發生的-----
為了蹺課,拉裴爾都會在每天早餐時間過後躲到校舍後的草叢打睏,又或是看書打發無聊的一天。
因為沒有朋友,所以也沒有人著緊拉裴爾的缺席。而他也樂得能夠逃離那無聊得要命的軍訓。
正當第一堂課的結束鐘聲響起時,拉裴爾卻聽到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正朝自己身處的草地接訓。
「學長,你們要帶我到哪裡?」清若銀鈴的男孩聲音,既悅耳又舒適。拉裴爾認得這男孩,因為他是團裡唯一的,外族。
灰瞳男孩尾隨著幾位金髮的高大男生,在草地處停下,拉裴爾敏銳地發現,東方男孩口中的那些『學長』,正是青年團裡無惡不作的壞學生。
小白兔墜入陷阱了嗎?………拉裴爾下意識想道。
「喂,貝利斯,我聽說你是在猶太人的社區長大吧?」長得最為高大的金髮男孩率先開口,語氣是鄙視似的質問。
「呃……是的。」貝利斯點點頭,一臉不解地望著學長們。
「你其實是猶太人吧?是不是你母親和那裡的猶太男人廝混,所以才生下了你這個雜種?」另一位男生不屑地道,侮辱意味非常明顯。
「不是的﹗」貝利斯自幼就十分喜歡母親,因此難以接受別人這樣惡意的污辱,「猶太人都很重視保持種族的純潔,他們只會和同族人通婚。我母親又怎會……」
「你話倒說得好聽,可看你的樣子,根本和那些低下的猶太人種沒差,我就不信你沒有任何猶太血統。」學長們的口氣開始變得非常地不恥,「你能夠進來青年團,想必也是你母親勾引了哪個主考官吧?」
白痴………聽到一切對話的拉裴爾想道。貝利斯的樣子不論是從哪方面看都沒有任何猶太人的特徵,這幫傢伙根本是在無理取鬧。
「你不能這樣侮辱我母親。」貝利斯的小臉因為少有的憤怒而泛紅,「她是很貞潔慈祥的女性。」
「哼,我管她的﹗總之,我們就是瞧不起你這種異種人。像你這樣的低等人,根本沒資格加入納粹。」三個德意志血統的男孩互相對視,接著朝貝利斯一步步進逼,「你身上有多少錢?全部拿來。」
「甚………」
「動作快些﹗你母親搭上的猶太人都很有錢吧?他們不可能沒給你零用錢,快﹗拿來﹗」男孩們見貝利斯還是一動也不動,索性主動的搶了起來。
「住手﹗不要﹗」貝利斯使盡全身的力氣反抗,他雖然個子少,但經過一段日子的軍訓也培養出不少的力氣。他掄起拳頭,揮得學長們大聲喊痛。
「可惡﹗你這隻狗雜種﹗」其中一位被打的學長惱羞成怒,拿起一旁被廢棄的木棒就往貝利斯的頭上招呼過去。
「啊﹗」
碰的一聲,貝利斯本來還憤而掙扎的身頭無力地倒下,後腦因為被重打而流出汨汨鮮血。
「哇﹗」本來兇狠地拿著木棒的男孩驚慌地丟下棒子,「怎辦?………他……該不會……」
「死了?不是吧?」另一名男孩也露出了驚慌的神色,「怎、怎麼………」
「還說﹗快點走吧﹗不然被發現就糟了﹗」剩下的一名男孩哽咽著說道,三人很有默契地點頭後,馬上飛也似地奔逃了。
貝利斯的身子就軟癱在地上,拉裴爾看了看,心想自己又不是善男信女,何必特地趕這蹚渾水?於是合起書本,打算轉身離去。
只是,正當他打算離開時,卻聽到了身後非常微弱的呻吟聲。
「痛………」
拉裴爾再次轉身,只見貝利斯姣好的臉痛得扭曲在一起,而流出的血正以觸目驚心的程度增加中。
突然間,拉裴爾感到心口一陣緊縮。他到後來才知道,這就是『心痛』。
毫無理由地,厭惡麻煩的他竟然把貝利斯抱回自己的房間,為他上藥及繫繃帶。而從此以後,貝利斯就像一隻認定主人的小狗般,在他身旁繞來繞去。
這就是,兩人生命交互的起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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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粹青年團的目的是招募所有崇尚以希特勒為首的崇高理念的青少年,透過團中嚴苛的軍訓以及軍法教授,培育出完完全全地效忠於納粹黨的新力軍。在青年團中畢業的少年,基本上都會投身軍旅,若是表現比較出色的,更可能晉身為親衛隊(S.S)的一部分。
對受到希特勒的瘋狂思想所迷惑的德意志人民,無不以能夠效忠納粹為榮,故此他們會在兒子還少的時候就把他送到青年團,並進行納粹的家庭教育。雖然這是一等一的愚民政策,是標準的思想箝制,但對希特勒奉若神明的德國人來說,卻是無上的,榮耀。
青年團裡的導師都是從親衛隊(S.S)中的黨衛軍(WATTER-S.S),即武裝親衛軍抽調出來的,專門負責教育及訓練新軍。為了培育優良的納粹子民,團裡的訓練嚴格程度和威瑪政府的陸軍總司令部堪可媲美。
每天早上天還未亮時,青年團的學生們就得起床到校場上緩跑。接著是一連串的熱身運動---掌上壓、仰臥起身、步操等等………由於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訓練,學生們的體力已經有了顯著的上升。
到了早上八時正,團營便會響起早飯的鈴響,學生們便可到飯堂用早餐。
在希特勒升任了總理以後,疲弱無能的威瑪政府似乎漸漸不能控制大局。為了擴展自己的勢力,納粹黨的青年團訓練營紛紛於各地成立,而且也公開大量招慕軍人入伍。貝利斯及拉裴爾身處的,是在德國近郊一處非常廣大的營地,設施雖不是很先進,但也恰到好處。
「拉裴爾………待會要上軍法課是嗎?」帶著一雙美麗的灰瞳,由於早上的運動而猶喘著氣的貝利斯雙頰泛紅,在得到分配的食物後馬上坐到拉裴爾的身邊。
如果貝利斯並不是混血兒,憑他天真的性格及討喜的外貌,必定能博得不少同輩的好感。只可惜在重視種族的納粹青年團裡,貝利斯成為了『異類』,加上他竟然和孤僻成性的拉裴爾成為朋友,更是令其他同學感到反感。
拉裴爾抬頭一望,瞥見貝利斯身後的好幾位男生正在竊竊私語,不用猜也曉得,他們是在拿貝利斯的外貌大做文章。
他深嘆一口氣,接著握住貝利斯的手,拉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拉裴爾?」灰瞳帶著疑惑。
接著,他瞪視了四周投以驚詫眼神的學生一眼,對方倒抽一口氣,便快速的作鳥獸散。
從之前就是這樣………
雖然拉裴爾不屑結交任何朋友,但憑著他優雅高傲的氣質,以及超出同輩的成熟風範,加上那閃耀的金髮及迷人宛如藍寶石的眼睛,令團裡每一位學生都對他既敬又畏。
想要接近,卻又害怕接近。
想要靠近,但又怕被拒絕。
拉裴爾知道,自己和貝利斯的友誼都被外人說得非常難聽。因為沒有人想到,他,拉裴爾.斯伯特,一位富有高尚德意志血統的男生,會和像貝利斯這樣的混血雜種一起。
在別人眼中,拉裴爾就似是憐憫貝利斯的施捨者,而貝利斯只是條可憐又可悲的狗而已。
無人知道,真正受到施捨的,其實是我。
「拉裴爾?」清幽而舒服的男中音再次自耳邊擦過,帶回了拉裴爾的思路。他望進貝利斯美麗的灰瞳之中,心頭再一次悸動。
如果,貝利斯能夠再污穢一點,那麼拉裴爾就會不擇手段地,得到他,佔有他。
只是,不可以。
灰瞳的主人永遠都是有如清潭一般,甜美而芳馥。不容任何一點污染物的存在,因為不管是多麼不堪的東西,都會受到淨化。
「唔嗯……你做完希娒萊上校發給我們的報告了嗎?」怕再沈思下去會引起對方懷疑,拉裴爾拉開話題問。
「呀﹗」貝利斯驚訝地大叫,「糟了……對……我……」
看樣子……根本就忘了吧………「……拿去。」搖搖頭,拉裴爾想也不想,便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厚厚的一疊報告。
「拉裴爾…可是……」
「他動不了我的。」拉裴爾冷笑,「反正我只要蹺課就行了。」在團裡,他早已是惡名昭彰的學生,若不是因為貝利斯的出現,他恐怕連一節課也沒興趣上。
家庭從小就不停灌輸納粹的知識,由於拉裴爾的父親是軍人,故他也受到軍法的薰陶。即使不上課,也能掌握課程的大概。
「怎麼可以呢?………」貝利斯皺著眉,「即使拉裴爾是優等生……但我還是不能………」
「聽說沒做的人,假日要上校場罰站一天及做二百下掌上壓吧﹗」
灰瞳的主人咬緊下唇。
「我早就被導師們放棄了,不做報告也沒關係,可是,你卻不然。」掃視貝利斯益發難看的臉色,拉裴爾揚起嘴角,「你想要被罰嗎?」
「………謝謝。」深吸一口氣,貝利斯難堪地道,「可我不是特意不做的……我真的不想麻煩你。」儘管被疼愛長大,貝利斯卻從不任性,也不喜歡假手他人,拿拉裴爾的報告來充數,實在讓他很過意不去。
「別這麼說,若你真的被罰,受苦的人可是我呀﹗」拉裴爾微笑。
灰瞳閃著不解。
「你忘了嗎?上回你因為沒交論文被罰做仰臥起坐一百下,結果第二天連腰都直不起來,還發高燒了,害我特地請假來照顧你。結果受苦的人還不是我?」
「呀………」貝利斯尷尬地低頭,「我不是特意要勞煩你的。不過……上次真的太痛苦了,我沒想到自己真的倒下去。」
我可非常歡迎你的勞煩………拉裴爾把話藏在心裡,揚起嘴角笑道,「好啦﹗上課時間差不多到了,你快去吧﹗我要早點到草地躲藏了。」
「嗯。」貝利斯回以一笑,把拉裴爾的報告塞進背包後,便收拾餐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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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低賤的猶太人種外,總理曾提出弱智者、戰犯、同性戀者、吉卜賽人、斯拉夫人及他黨的政敵都是納粹的敵人。我們要敵視他們,賤視他們的出身、地位,對他們吐出不屑的語言,因為他們都是德國人的累贅。」
簡陋搭建,卻充滿著軍旅色彩的教室中,坐著二十多人一班的青年團學生。教室是由磚與水泥混雜而成,說堅固並不堅固,但總算可以擋風避雨。教室牆壁裡掛著大大小小的希特勒照片及畫像,另外還有他的海報及宣傳告示。
而在教師桌的正前方,黑板的上面則懸掛著印有納粹『卐』標記的大軍旗,據說是精銳的黑衫軍從前曾使用過的。
學生們都是統一的金髮藍眼德意志人,唯獨坐在最前方的貝利斯,有著一頭顯眼的黑髮,以及銀得發亮的美麗眼睛。
他正望著『卐』的標誌入神,因此沒有留意到導師在說些甚麼。
單純的貝利斯,從八歲頭一次看到納粹招募告示時,就已經下定決心將來要侍奉希特勒。若能當上他的左右手,那麼即使要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瘋狂地熱愛著的,嚴格來說,應該只是希特勒一人而已。
對於納粹黨的內容,他並不是全然清楚。但大概也知道那是著重軍事及提倡民族優越意識的一黨。雖然,某程度上貝利斯會認為這種主張實在過於偏激,但正因於希特勒的瘋狂、放縱,才能打破傳統的桎梏,破格地晉身成為受萬民擁戴的總理。
鋼鐵般不倒的姿勢。
威而凜然的容貌。
作為一個男人,貝利斯對希特勒實在是望塵莫及。1910年加入德國勞工黨的他,在兩年後以三十二歲的黃金年紀成為了黨主席。之後又在1930年帶領納粹黨取得威瑪國會裡六百分之一百零七的議席,成為第二大黨。接著又以四十四歲之齡快速升任總理,及至首相,試問,有哪位政客能夠像他那樣,以著傳奇般的速度冒升成為地位崇高的大人物,甚至令德國上下人民皆為之傾倒?
因此,貝利斯崇拜他,想要為他效勞的心更是不可歇止。
然而,自己天生的條件卻令他難有機會進一步親近偶像。混血兒、出身猶太社區,加上他的體質不管怎樣就是難以練得壯碩,光是進入青年團就已經花了不少努力,若說要晉身S.S,只怕是癡人說夢話了。
「喂﹗貝利斯﹗」一道暴喝似的聲音拉回了貝利斯的神智,他呆呆地抬頭,只見導師---現任黨衛軍之首希娒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狠狠地朝自己招呼過來。
「是……上校………」貝利斯囁嚅著,他已經不是頭一次上課失神,每每都受到導師的叱喝,因此早已習已為常。
身後的同學,各自地起哄、嘲笑。
「真不明白你是怎麼進來團的。」希娒萊皺緊眉搖頭,「我剛才說些甚麼?你覆述一次。」
「嗯?」貝利斯嚇了一跳,接著吞吐地道,「那個……你說……你………好像是………猶太人……」
「行了。」擺擺手,希娒萊受不了地搖頭,「待會下課後你來我的辦公室,我有話跟你說。」
「唔………」貝利斯點點頭,怯怯地坐下。之前即使他再怎麼失神,導師也只是開罵而已,這次為甚麼會要自己到他的辦公室?難不成是要進行訓導嗎?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貝利斯渡過了這長得有如三秋的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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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軍訓課早就完結了。然而拉裴爾來到飯堂卻尋不著貝利斯的身影,走到課室,也不見人。就在他打算再四處找找時,幾位比較稚氣的學弟主動拍他的肩膀。
「……學長,你是不是在找貝利斯?」他們帶著怯意問,頭一次近看拉裴爾,發現他比遠看更加的神俊,讓他們微感訝異地倒抽一口氣。
拉裴爾在團裡早就是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儘管他本人很厭惡去結識他人,然而他混然天生的氣魄,早就已經吸引了不少學弟學長的注意。
大家都是抱著想接近,卻又不敢接近的心態。
也因為這樣,對貝利斯抱不滿的人也越來越多。憑甚麼一個混血的雜種可以和高貴的拉裴爾一起?這一直是大家不甘但又無法坦然質問的事。
「嗯。」拉裴爾回道,擔心貝利斯的心情早就已經讓他忽略身旁的一切。他連打量這些學弟樣貌的暇餘也沒有,只是用難得期待又焦躁的目光看著對方。
「剛、剛才……希娒萊上校把他叫到辦公室去了,應該是因為貝利斯上課常常作白日夢的事………」
還未說完,拉裴爾已經邁步走向希娒萊的辦公室。而那幾位學弟,則為了能和拉裴爾說話而喜不自勝。
畢竟,能夠和崇拜的學長講話,可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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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跟你說過了,能夠進入青年團,對混血兒的你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的機會。可是你卻總是不專心上課,好幾次的體能訓練也都不及格。貝利斯.伊斯坦,你到底有沒有心想要加入青年團的?」
走往希娒萊辦公室的途中,拉裴爾聽到了走廊轉角處傳出訓斥的聲音。他下意識躲到不起眼的木箱背後,窺視到已經到達中年但卻不失氣魄的希娒萊,正腆著肚子,以軍官般的嚴苛口吻斥責著低垂下頭的貝利斯。
拉裴爾下意識皺起了眉,雖說看這樣子,是貝利斯上課不專心而活該被罵的,然而他就是討厭有人罵貝利斯,這就是所謂男人的佔有慾吧﹗
我的,就是我的。不容許他人插手。無理也好、任性也好,就是不許別人碰我的東西。
「對、對不起……」貝利斯泫然欲泣的樣子,若不是那雙翦水銀眸充滿稚氣,使人感到憐愛,說不定會讓人有『懦弱』的感覺吧﹗
「罷了,你每次都只會道歉,但我可不覺得你有正確的學習態度。」希娒萊狠心地說,「下次,你的體能訓練若不及格,就請回去你的猶太社區。我們不能接受無能的人。」
哼………假正經的人。拉裴爾打從心裡不屑,青年團中,比貝利斯更怠惰的人多的是,問題是他們都是正統的德意志人而已。希娒萊現在擺明是拿貝利斯的失神為藉口,要把他趕出青年團。
「不……我會改的。」一聽到希娒萊的決定,貝利斯慌張的灰眸突然抬起,瀼滿了激動及驚訝,「上校,我會努力的,請不要革除我﹗」
「那就得看你的表現了。」希娒萊挑起眉,「你若是能夠通過體能測試的話,我當然能夠留你。」
「我會努力的。」貝利斯不停地點頭。
正當拉裴爾以為事件就這樣告一段落的時候,一陣腳步聲自遠處傳來。貝利斯和希娒萊反應地抬頭,見來者是一名穿著黑軍服的男人。
「喲,你來啦。」希娒萊舉手微一行禮,咧嘴笑道。
男人脫下頭上的軍帽,露出一張如模特兒般端正的臉,金色的及背頭髮用黑色髮帶束起,上挑的藍眼充滿了算計的味道。
………拉裴爾微一呆,他曾經見過這個男人,在父親同僚的宴會上。
「我特地從慕尼黑趕來找你,沒想到你卻不在宅子,竟然跑來這個荒蕪的地方授課了。」年輕男人微笑道。
「哦,我竟然勞駕暴風雨騎兵師師長恩師特.勒姆特地來找我,真是榮幸呀﹗」希娒萊苦笑,語氣滿是退讓及客套。
「元首有事要我通知你,現在有空嗎?」被稱作恩師特的男人瞥了貝利斯一眼,像是剛剛才發現到對方一般訝異地道,「這孩子……是青年團的?」
「嗯。」希娒萊點頭,「你想到哪裡去談?我的辦公室?還是要找其他上校一同聊?」
「到你的辦公室就行了。」恩師特挑起了貝利斯的下巴,「你叫甚麼名字?是哪裡的人?」
「………」貝利斯望著恩師特的樣貌呆住了,因為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貝利斯,快回答。」希娒萊嚴厲地命令道,像是唯恐恩師特會不悅一般。
拉裴爾微微咬緊下唇,很想一把拉走貝利斯,問題是他不能在恩師特面前出現,畢竟他是父親的朋友。
「我是貝利斯.伊斯坦……」貝利斯微頓了一頓方道,「我母親是東方人,我父親是……歐洲人……」
「原來如此,難怪長得那麼可愛。」恩師特一笑,放開了貝利斯,轉身走進希娒萊的辦公室。
「貝利斯,你回去吧﹗記著,體能訓練是最後一次的機會。」希娒萊關門前,不忘叮囑貝利斯一番。
「是……」貝利斯點點頭。
直至辦公室大門關上之前,拉裴爾都看到從恩師特的藍眸投射於貝利斯身上的,詭異,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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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青年團的訓練營地是位於首都柏林的郊區,要出發到市區,大約要花上三、四小時的車程。因此,青年團的團生假日大都留在營裡,不想複習功課,便是訓練體能,不然,就是休息、睡覺。
貝利斯剛從訓練營的信箱區回到寢室,小臉滿是喜悅之色。正坐在床上看書的拉裴爾輕瞥了一眼,假裝不為意地注視著對方手中的小小信封。
每到假日,貝利斯都會一大早跑到信箱區收信。若果有信,就會高興個老半天,相反,則會沮喪一整天,連一句話也不說。
曾經聽貝利斯說過,他的東方母親並不懂得寫字,因此通信的工作都是交給住在他們家樓下的猶太青年幫忙。據說那位青年是貝利斯兒時就已經一起的玩伴,現在已經當上了富有的商人,在經濟衰退期間,唯有猶太人的資產是不斷上升的。
這也是可供納粹黨大做文章的地方,將德國人的怨憤,藉著種族意識轉移給富裕的猶太人,透過憎恨共同敵人,而獲得支持,正是希特勒的好把戲。
拉裴爾對於這一點,實在看得太通透了。
「拉裴爾﹗」貝利斯閱覽著信的內容,興奮地道,「艾利爾哥哥說,母親新種的果樹收成很好。大概下年春季就可以吃到美味的葡萄了。他還說,艾利叔叔已經答應讓母親種成的出產放到店子裡去賣﹗」說到這裡,貝利斯頓了一頓,補充道,「對了……艾利叔叔就是艾利爾哥哥的父親。」
「嗯。」意興蘭珊地回應,拉裴爾翻了翻手上的書,他對貝利斯的猶太朋友壓根兒沒有興趣。雖說他未受納粹極端主義的薰陶,但對猶太人依然沒有好感。
家庭教育令他有一定的種族優越及自豪感,他目空一切,猶太人也好、歐洲其他民族也好,沒有任何一個種族比他們德意志來得高尚,然而,即使是德意志血統的人,拉裴爾也不一定會看得起-------像是那種只會奉迎希特勒的哈巴狗、趨炎附勢般跟隨著納粹的無知愚民,他都不屑。
當然,貝利斯是例外。因為他的笑容,他的溫柔,融化了自己內心冰冷的每一角。
「拉裴爾……待寒假來臨時,你跟我一同回家好嗎?」看完信,貝利斯將之小心地重新收回在信封裡頭,欣喜地向拉裴爾邀請道。
「我?」拉裴爾在心中歎息貝利斯的無知,難道他就不會想起自己和那些猶太社區出身的人是不同的嗎?「你說笑吧?」
「不……我想讓你見見我的母親。」貝利斯無比認真地說著,也許是尷尬的關係,臉頰微微泛紅,「因為…我一直都跟母親說,我在團裡交了很好的朋友。」
「哦………」不自覺地,拉裴爾揚起了嘴角,想不到貝利斯會在家書中提及自己呢………「好,我陪你去。」既然是貝利斯的意願,那麼不管那是不是猶太人的社區,也無須顧忌。
難得貝利斯有心邀他,他又怎會放棄這麼珍貴的機會?
而且,這也表示貝利斯把他看為知心的……朋友呀﹗
「真的嗎?謝謝你﹗」貝利斯滿足地瞇起了眼睛,主動倚在拉裴爾的肩上,「能交上你這樣的朋友,真好﹗」
貝利斯……你弄錯了。
拉裴爾垂下了眼睛,彷彿在掩飾內心的黑暗面。
如果,你知道我的真正企圖,說不定你會把我視為魑魅魎魍,對我敬而遠之,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我。
我,是個,罪人。
一個愛上了男人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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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冬。
「走快一點吧﹗拉裴爾。」從運送回鄉團生的大貨車上跳下來,穿著一身厚棉襖的貝利斯,頭罩上了溫暖的針織帽子,厚長的毛頸巾掩至鼻子之處,只露出一雙渾圓的漂亮灰眼睛。然而,即使如此,少有的人種依然受到了猶太人及德人的注目。
拉裴爾施施然地下車,只穿著皮大衣的他,手裡拿著一大袋行李,由於這次是到貝利斯家借住,故需要帶足夠的衣物。
儘管貝利斯一再說能夠從艾利爾那裡借衣服給拉裴爾穿,但他就是不想使用那傢伙的衣服,撇開猶太人的身分不談,那個艾利爾卻是貝利斯心目中的好哥哥,這讓拉裴爾不爽到極點。
每次見貝利斯在收到那傢伙的信後興奮莫名的樣子,拉裴爾都會下意識地憤怒。
越是傲慢的人,佔有慾也相對地大。
貝利斯領著拉裴爾,從人聲鼎沸的鬧市走到渺無人煙的小巷,穿過幽暗的小道,就可以看到滿是猶太人的小社區。
說是社區,其實也不太合乎,這裡只是一處窮民窟而已。自從希特勒上頭後,剝削猶太人地位的政策便不斷推出,雖然猶太人在自族裡擁有地位及財產,然而他們還是被德國人排擠到不起眼的小區去,有如被困的野獸。
可憐呀,不過,是他們自找的。
拉裴爾邊打量著邊暗道。他感覺到,隨著自己的到來,不少猶太人都投以訝異驚詫的目光,有的則帶有猜疑及防備,甚或是恨意。然而,那於拉裴爾來說都不重要。
「這邊﹗」貝利斯自然地牽起拉裴爾的手,把他帶到一棟三層的小樓房,外牆雖然有點破舊,但卻頗有典雅的味道。拉裴爾眼尖地看到樓房的玄門處,站著一位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猶太裔青年。
「艾利爾哥哥﹗」貝利斯上前擁抱青年,並欣喜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貝利斯﹗你好。」被稱為艾利爾的男人一笑,放開了貝利斯並仔細地打量他,「瞧瞧你,身子好像壯了不少,可惜都沒有長高……軍訓還習慣嗎?」
「還好,團裡的老師果然很嚴格。」貝利斯有如孩子般頑皮地咋舌,接著轉身喚著拉裴爾,「拉裴爾,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艾利爾哥哥。艾利爾哥哥,他就是我在團裡結交的好朋友,拉裴爾.斯伯特。」
「你好。」似乎有點訝異拉裴爾是這樣一表人材的德意志人,艾利爾怔了一怔,才笑著與拉裴爾打招呼。
「你好。」拉裴爾回以點頭,下意識地搭上貝利斯的肩頭。對於剛才二人無視自己而擁抱問好的一幕有點在意。
「艾利爾哥哥,母親在嗎?」
「哦……伯母她剛出外了,說要買些好東西預備今天晚上做一頓豐富大餐。她還怕你找不著路,所以特地要我站在門口等你呢﹗」艾利爾回道,斯文優雅的臉上是穩定的笑容。雖然他比貝利斯大不上幾年,但由於已經出社會工作,有交濟的經驗,感覺比起貝利斯成熟多了。
「原來如此……」貝利斯點點頭,「那、我先帶拉裴爾回家放下行李,晚上你和叔叔會來吃飯嗎?」
「嗯,不過我爸應該不能來了。他最近患了點感冒,整天都在休息。」艾利爾道。
「請替我問候一下叔叔,那麼,晚上見了。」與艾利爾道別後,貝利斯轉向拉裴爾,「我帶你到我的房間。」
「嗯。」微點點頭,拉裴爾隨著貝利斯走上樓梯,回頭一看,卻發現艾利爾以揣測的眼神打量著自己。
他,在懷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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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房間,這期間就請你委屈一下和我一起住了。」
『嚓』地亮了燈,一間雖小卻充滿著溫馨氣息的房間躍入拉裴爾的眼前,他仔細地打量著每一個角落,不管是書桌、床、衣櫃,甚至小小的几子,都是平實的梨木,腳處微向上翹的典雅設計,在數年前曾經是風靡一時的。
雖然傢俱都有些年紀,但卻因為主人保養得好(或是鮮少使用),除了舖著微厚的塵灰外,也算得上整潔。
拉裴爾不自覺想起了剛進來這道小公寓的感覺。
處於猶太人蓋的出租小樓房,兩母子相依為命住在只有一個教室大的單位中,除了浴室及廚房外,就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是貝利斯的,一個是他母親的。在以大陸平廣見稱的德國來說,算是擠逼的寓所。
然而,就和主人同出一轍,小小的居所裡,卻溢滿了『人』的氣味。
中古火爐上陳列著數個精緻的相架,每張都是兩母子親澀依偎著的照片。而大廳的牆壁也漆上了暖暖的橙色,不管是哪一個傢俱,都是予人柔軟感覺的啡。
而在貝利斯房間裡,他甚至可以在床上找到好幾隻布娃娃,書架上也有些稚嫩的畫冊,似乎是貝利斯小時候留下的。
相必是他母親特地送他的吧……拉裴爾在心中想著。放下行季後,他走到火爐旁拿起一幅照片端詳。
「啊………那個是我媽媽。」貝利斯邊說著,邊拿出剛斟的兩杯水,並放在茶几上。
拉裴爾凝視著照片裡的女人,那是位修長美麗的東方人,眼睛也是同樣的淡灰色,有著慈祥良善的氣質。
他可以明白,貝利斯是怎樣沐浴在愛中長大的。
「我媽說過…她以前住的地方好像是在馬來西亞一帶的地方。她本來是想逃去北方一個叫中原的地方,可因為當時中原也發生了戰亂,所以就決定出海來歐洲。」貝利斯解釋道,「媽媽說假若將來我可以的話,一定得回去馬來西亞看看。」
「可以的。」拉裴爾放下相架,在貝利斯旁落坐,「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看著貝利斯一臉鬱鬱寡歡的樣子,他實在不忍。
「怎麼可能呢?」貝利斯苦笑,「現在這個時勢………即使德國真的發展出穿越大洋的運輸科技,也輪不到其他人種去………」
未完的話,被拉裴爾抬起的手打斷。
不想聽這種自貶的說話,拉裴爾的食指按住了貝利斯的唇。
這是下意識的動作,卻能二人為之一愕。
曾經好幾次想盼過這雙唇的滋味,吻起來又會是如何甜美,然而,卻從來不敢逾越。因為拉裴爾知道,一旦自己吻了,就意味著所有東西的崩壞。
包括他和貝利斯的友情。
但是,現在,貝利斯的唇就在自己眼前。對方微張的唇,有如誘惑自己一般,煽動著他的官能,彷彿要把他拉進無底的深淵似的。
煽惑的,魅人的。
不知不覺間,拉裴爾按住對方雙唇的食指緩緩移動了起來,以輕緩的速度愛撫著那薄嫩的唇瓣。雖不知道貝利斯心裡有沒有抗拒,但見對方維持不動,拉裴爾也就著迷地撫摸著那夢寐以求的唇。
柔軟的,指尖的神經全集中在那片淡紅中。
「貝利斯…………」
低喃著,似是受到四周寧靜的氣氛而渲染,拉裴爾難以自拔地低下頭,放肆……
「叮噹﹗叮噹﹗」
一道刺耳的門鈴聲打斷了二人,也毀掉了迷亂人心的氣氛。貝利斯『啊』的驚叫一聲,接著赤紅著臉站起來,趕緊去應門。
而拉裴爾則重呼一口氣,向後倒在沙發裡,雙手掩住臉,生平頭一遭感到尷尬。
只差一點……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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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爾哥哥,抱歉要你專乘來幫忙。」貝利斯帶著親澀的笑容,向自己從小就一同玩耍,如兄如友的猶太藉青年道謝。
「別這麼說。」艾利爾微微一笑,繼續用抹布擦拭著封塵的書桌,「你也很久沒回來了,這次打算住幾天呢?」
「這個嘛……我想大概是一星期吧﹗雖然寒假有一個月,但我還是想早點回去操練。」貝利斯回道,他正小心地抹著每一個相架。
「你在青年團過得怎樣?」艾利爾忽然問道。
「還好,只是體能跟不上。不過……軍訓課也很沈悶,我對那些要背的東西最沒輒。」貝利斯回以苦笑。
「是這樣呀……」艾利爾淺淺一笑,接著轉向正坐在貝利斯的床上,整理著自己行季的拉裴爾道,「那你呢?拉裴爾,聽貝利斯說,你雖然經常蹺課,但卻是頗出色的優等生啊﹗」
「嗯。」淡淡回應,拉裴爾連頭也沒抬起來,這種恭維的說話,他實在聽得太多了,再說這話是從自己討厭的人出口,若不是看在貝利斯面上,他根本不會去回應。
剛才,打斷他們的曖昧行為的正是艾利爾的來訪。該說貝利斯太天真還是真的無知,他似乎不太清楚拉裴爾剛剛要做的是甚麼行為。因此並沒有露出尷尬或不安的表情。
我真該感謝貝利斯的天真……拉裴爾在心中苦笑。
只是,正因為他的過份天真,更令我難以告白,並越陷越深。
「艾利爾哥哥……拉裴爾雖然對陌生人很冷淡,但他很照顧我的。」因為拉裴爾的冷淡回應而一陣靜默,感到尷尬的貝利斯率先發話辯解。
「嗯,我想也是。」艾利爾並沒有為難,依然露出一等一的溫柔笑容,「不然貝利斯你也不會招待他回家。」
嘖………不知怎的,拉裴爾就是不喜歡艾利爾這種老狐狸般的笑臉。
那笑容,實在虛偽得讓他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