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1944825日,由美國艾森豪威爾將軍所率領的盟軍正式攻陷了法國的德軍,巴黎光復。

同年94日,盟軍長驅直進收復了比利時,逼近德國邊境。

隨著盟軍的攻勢,陸續有不少國家脫離納粹的統治,他們都為了別離那黑暗的專制日子而歡呼,特別是僥倖存活著的猶太人們,他們都非常慶幸自己能夠逃過滅族的災難。

當然,德國境內則是更加的沈鬱憂愁,彷彿可以預見到戰爭失敗的人民們除了感到傷痛絕望外,也開始詛咒起一切的始作俑者——阿道夫.希特勒。

 

柏林近郊

 

一所有如死牢般幽暗的鐵牢房靜靜地佇立在集中營及亂葬崗三十里以外的森林中,表面看上去,那似乎並不屬於納粹的建築物,然而仔細留意,就會發現到每隔三十分鐘,就必定有數位武裝軍人來回巡視牢房四周,可見這鐵房子正關著犯人,而且是頗為重要的人物。

鐵房子的門因為被推開而發出了『咿』的聲音,踏著一雙雪亮軍靴走進來的男人,有著色素極淡的棕髮棕眸,猙獰的樣子就有如猛獸般使人望而生畏。

然而,這對於牢房中抱膝坐在角落的身影來說,卻不具半點影響力。

阿道夫.希特勒把抽得只剩尾部的雪茄丟在地上,緩緩地走近那被六條綁了重型鐵球的鎖鏈鎖著的身子,對方卻動也不動地把頭貼在膝上,用雙手環著肩膀,沒有半點反應。

「被關了兩個月,覺得如何?」希特勒清冷的聲音響起。

細瘦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卻又沒有了反應,那瘦得有如皮包骨的身軀,虛弱得彷彿一折便會斷掉。

「從沒有人膽敢違逆我,就只有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下犯上。」希特勒像是在向身前人訴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般道,「然而,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甚麼到目前為止,我還是沒有對你處以任何的刑罰。」

貝利斯終於抬起了臉,本來小巧的臉蛋因為營養不良而雙頰下陷,頹廢蒼白之姿有如將死之人。

「為甚麼你到現在還是違逆我?身邊有那麼多活生生的例子,你難道沒有從中學習過嗎?」希特勒的眸變得陰險,「你應該是最清楚背叛我有甚麼下場的人呀﹗」

就在兩個月前,蓋世太保們把好不容易逃出總部的維克和沃爾抓回來,盛怒的希特勒為了警誡貝利斯,於是在他的面前,將這兩個可恨的男人活生生的,用鋼琴的弦線吊死。

雖然不如恩師特的死法般殘忍,但在琴弦漸漸收緊時,二人由蒼白轉至鐵紫,最後成為可怕的灰黑色的臉,卻絕對是非常震撼的。

希特勒以為這樣,貝利斯就會再次服從於他。然而貝利斯非但沒有,反而採取消極的抵抗,不言不語,就像是木頭娃娃一般沒有了生命。

氣惱卻又不知所措的希特勒只好把他關進這所鐵牢房之中,希望在兩個月的冷靜期後,貝利斯會明白自己除了服從一途外,別無他法。

然而,對方到現在似乎也未有這樣的體認。

「現在,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希特勒抬起了貝利斯的下巴,凝視著那曾經美麗得教人心折,卻在此刻失去一切光芒的灰瞳,「想要和我一起步向天堂?還是被我打下地獄?」

貝利斯沒有回應。

希特勒迷戀似地低頭,攫住那乾燥無色澤的唇,口腔內壁的滋味依然是那麼地美好,他情不自禁伸進舌頭,開始採擷甜美的蜜津。

然,一股劇痛使他不得不馬上退開,口裡化出的腥氈血味令他知道自己又再一次被拒絕了。

貝利斯竟然咬了他,該死地拒絕了他的吻﹗

「很好。」抹去唇角滲出的血水,希特勒雙目失去了溫度,「這一次,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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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裴爾和隆美爾回到了柏林的家,早就聽聞到丈夫與兒子歸來的好消息的母親從早到晚守候在家門前,在看見那象徵納粹軍官的高級轎馬時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母親。」拉裴爾步出車門,微笑著與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美麗女人擁抱,頭髮已經半白的隆美爾夫人,即使臉上略有歲月的痕跡,卻絲毫不減其高貴雍容。

「聽到你父親出事的消息,我可是嚇得夜夜失眠。」夫人安慰地道,並走到轎車前扶持頭上依然包著白布帶的丈夫,「身體還好嗎?除了頭外有沒有其他受傷?」

「他前幾天才剛退了高熱,但還是很虛弱。醫生已經嚴格禁止他再操勞戰事了。」拉裴爾說著為父母打開家門。

就在三人興高采烈地打算一敍天倫之樂時,一輛深黑色掛有納粹旗號的轎車接而駛至家門前。

兩名穿著黑色軍服的德國人從車中走出,無表情的臉容令人深深的產生厭惡感。

特別是拉裴爾,因為他深知道黑色軍服只意味著一個可恥的職位——蓋世太保,希特勒的走狗。

隆美爾微微一愕,接著回復軍人鎮靜的個性,上前道,「你們找我有甚麼事?」「隆美爾上校,元首有命令給你。」二人同時啟口道。

「很好……」隆美爾的眸中閃過一絲了然,「來我的房間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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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在書房裡兩小時後,隆美爾徐徐打開了房門,在外面等待的妻子以及拉裴爾馬上走上前來,詢問二人的前來是為了甚麼事。

隆美爾深深一嘆,從他微白的臉色可見,那絕對不會是好消息。

「上校,我們會在外面等你。」二人冷冷地道,接著快速地離開。

「親愛的,有甚麼事了嗎?」隆美爾夫人蹙起眉,問。

「不。」隆美爾轉向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拉裴爾,「拉裴爾,你和母親去休息,整理行李。我們這麼久沒有回來,房間一定都佈滿了塵埃。」

「才不是。」隆美爾夫人連忙抗議,接著馬上轉身往丈夫的房間走去。她可為了丈夫和兒子的歸來而大大打掃了一番,怎可能會髒呢?

「我去幫母親。」就在拉裴爾也打算轉身離開時,隆美爾卻突地拉住了他的肩膀。拉裴爾不解地轉身,卻發現隆美爾哀戚的神色,有如將要面臨世界末日一般。

「元首還是懷疑我。」隆美爾苦笑著,嘆道,「他連最忠誠的部下也鄙棄了……」

「父親,剛才到底是甚麼回事?」知道隆美爾剛才的話只是為了支開母親,拉裴爾壓低嗓音問。

「你跟母親說,我回去總部處理一點事情。」隆美爾呼出口氣,絕望的神色可見他已經徹底失去了自傲的軍官精神,「兒子,我想我做錯了,或許我打從一開始就該留在元首身邊,而非往北非援助那弱得可憐的意大利。」

「到底是甚麼一回………」

「今天傍晚。」隆美爾垂下頭,連凝視兒子藍眸的勇氣也沒有,「沙漠之狐就要死在柏林的荒郊,原因是在駕車途中中風病發身亡。」

「甚……」拉裴爾訝異地瞠大眼睛,然後敏銳地發現了在隆美爾手中緊握著的……藥瓶,「希特勒要處死你?」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正逐漸變得唦啞。

「這是天意。」隆美爾試圖露出釋懷的笑容,卻怎麼樣也無法壓抑內心的鬱悶,他縱橫戰場這麼多年,為納粹立下了多少的軍功,如今卻因為一個微小的動亂,而對他這位老將軍有所嫌疑,豈不是太不可理喻了麼?

「不行,你應該去總部上訴呀﹗」拉裴爾緊握著父親的手臂,力度大得幾乎要把手指嵌進對方的皮肉裡,「怎麼可以這樣……太荒謬了……」

「拉裴爾﹗」隆美爾喝止著快要失控的兒子,安撫似地輕拍他的手,「聽著,我親愛的兒子……」

拉裴爾迷藍的眼眸充滿著不滿、不甘、以及無處可訴的怨憤,希特勒憑甚麼要將他的父親處死?憑甚麼?

「我為我一生所立下的功績而感到驕傲,我亦希望你能夠繼承我,成為一個出色的軍人。」隆美爾懇切地在愛子額上印上一吻,「請永遠緊記著,我所教過你的每一點知識。」

知道隆美爾已經不打算違抗希特勒的決定,拉裴爾放棄似地,緩緩鬆開抓著父親的雙手。

「我走了。」隆美爾拉攏好熨得硬直的前襟,確定好軍服整齊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拉裴爾目送著父親最後的背影,緊握著的拳頭在顫抖,過了很久很久,才終於放棄似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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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沙漠之狐』的美譽的男人隆美爾就在柏林的近郊地區悄悄地死去,希特勒的納粹政權已經是強弩之末,連連的敗退,加上戰爭造成的城市破壞、國庫空虛,導致德國境內一片民不聊生之境。日耳曼人深信,離德國戰敗的日子已經不遠矣,縱然他們的元首仍然在作最後的抵抗,但也絕對不可能敵得過在大戰期間,靠著借貸給歐洲各國而富強起來的美國。

19455月,意大利的所有法西斯軍隊宣告投降,意大利正式被打敗。而法西斯的領導人,墨索里尼亦在戰亂中被意大利國內游撃隊射殺。

由於希特勒堅持不願徹兵,滯留在俄國的東線軍隊受到俄冬天氣候的侵襲,加上莫斯科焦土政策使他們失去了補給物資,軍隊不是白白飢寒而死,就是四處逃亡,甚或因受不了痛苦而自我了斷。而西歐的戰線也在同盟國的進逼下後退,盟軍在美國的領導下攻入德國國界。

希特勒的末日,快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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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裴爾被手銬將手反綁在背後,由身旁兩名蓋世太保帶領著前往柏林著名的集中營。他不知道自己正要去哪裡,又或是做甚麼,但卻隱約感覺到自己將會有不堪的未來。

父親的死訊傳出後,他為了照顧憂傷的母親及打理父親的身後事而忙得不可開交,縱然老想著要去找貝利斯一趟,卻無法抽出半點空閒的時間。而就在他終於能夠搞定一切後,卻又被蓋世太保們強硬地綁走,甚至來到了這陌生的地方。

一望無際的平原,分散的矮小長排建築物,遠遠的望去已經感受到一股令人心底發毛的不安。

當車子駛經集中營的時候,拉裴爾的心幾乎因為眼見的駭人情境而停止跳動。

屍體,一望無盡的殘肢。人的血,淚,以及濃烈的腐臭。

由於來不及處理大批大批屠殺後的猶太人屍體,納粹軍把它們隨便堆放在集中營前的亂葬崗之中,有的甚至就這樣平放在土地上,任由屍肉滋生出屍蟲及細菌,那凌亂污穢的地方彷彿被一股厚重的瘴氣所濃罩,屍臭的味道噁心得令人窒息。

這就是希特勒暴政下的犧牲者了嗎?

我們日耳曼人,到底做了甚麼?

殺戮,無止盡的侵略,荼毒生靈,甚至還自以為是的以救世主自居?

可恥。

拉裴爾第一次,有愧疚恥辱之感。他無法承認自己民族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更無法承認自己是做出這樣的事的納粹黨員之一。

車子並沒有在集中營停駐,反而往更遍遠的地方駛去,拉裴爾眼尖的發現,在不遠的森林有一所小型的石房子,相信那就是他的目的地。

那個地方到底有些甚麼?

為甚麼自己會被帶到這個地方?

拉裴爾可說是滿腹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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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不停揉著疼痛不已的太陽穴,盟軍日漸逼近的壞消息連日來沖斥著他的頭腦,使他無法安睡,亦無法鬆懈。他非常清楚,只要自己稍為倒下,德國就會被攻陷了。

然而,他依然無法承認自己的失敗。即使戰敗已經是可以預見的未來,他還是認為自己還有翻身的機會。

「上天賦予我拯救德國的權利……不可能就這樣離棄我的。主呀,請你支持我到最後,讓我領導所有日耳曼人,一同對抗可憎惡的敵人………」希特勒不停喃喃低語著,神智已經昏亂的他只懂得指責別人的錯誤,卻從不發現自己的不對。

我是絕對,我就是德國人的天,德國人的地,日月星辰都得聽我的命令,順從我的指揮。這就是我,阿道夫.希特勒。

人被逼到絕境之時,就會失去理智。這就是希特勒現在最好的寫照。

獨自待在別墅的他默默地站在窗前,腦中閃過無數過去的片段,從他在啤酒廳之亂得到政治分子的注意,然後在多次發表演說中招攬追隨者,及又開始對抗威瑪共和政府,得到德國人如神般的膜拜……

我應該是上天指派的救世主,然而為甚麼,現在我卻會步入這樣的困境?

誰?可以來救救我?

不自覺發出了求救的希特勒,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時敏感地回頭,發現嬌小的女人身影,正以深情的目光緊盯著自己。

「你………?」希特勒迷惘地看著眼前的女人,他已經忘記了對方的身分,更莫論為甚麼會在這裡,又遭遇過甚麼樣的事。

「元首,我找到你了。」因為別墅的家僕已經逃亡了,父親又在混亂中被殺,被軟禁在房中的愛娃得以獨自出走尋找元首。對於希特勒的迷戀,即使到最後的最後,她也沒有半絲動搖。

「你是誰?找我有事嗎?」希特勒不解地問。

「我是愛娃。」愛娃上前,輕軟的身軀主動投入希特勒的懷抱,「我愛你,我愛你,請永遠不要離開我。」

「愛我?」希特勒胡疑地側頭,「為甚麼?」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陌生的女人。

「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已經深深被你吸引了。」愛娃獻上自己的唇,「你要永遠待在我身邊,別再到貝利斯那賤人處去。」

「貝利斯?」希特勒的腦中閃過一絲片段,黝黑的髮、白皙的臉、櫻色的嘴唇以及那雙透徹亮麗的灰眸……

呀………是我深愛著的,最最最喜愛的,貝利斯.伊斯坦。

腦中出現的貝利斯的幻覺漸漸與眼前愛娃的樣貌重疊,希特勒露出了難得的溫柔笑容,俯首回吻了愛娃的唇。

「嗯………元首……我愛你……」愛娃陶碎地嬌吟著,並甜美地呼喚著心愛的男人的名字。

「我也愛你………愛你………」貝利斯,我的貝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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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

鐵皮製成的門被打開後迅速關上,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拉裴爾反射性的趺坐在地上,房間在應聲關上後一片黑暗,令他看不到眼前的處境。

下車後就馬上被士兵們帶到這裡,然後二話不說地關在這個封閉的房子中,拉裴爾又是疑惑,又是無奈。

果然,希特勒是不會原諒自己的,既然連身為親信的父親也難逃處死一途,看來自己離生命結束的一刻已經不遠矣。

就在拉裴爾深思著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微弱的呼吸聲。這意外的聲音令拉裴爾發現自己並非單獨處於密室之中,看來除他以外,還有其他元首的眼中釘被禁錮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

「誰?誰在這裡?」拉裴爾訝異地轉身,視野正在努力適應無邊的黑暗,身體只能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前進。

「拉………」微弱而沙啞的聲音,在吐出一個不清楚的單字後又停住了,彷彿聲音的主人受到了極致的痛苦,痛苦到連發出聲音都困難。

「你是誰?」拉裴爾蹙起眉,繼續前行。既然是同伴,就得快點取得共識,然後一起找出逃生的辦法。被關在這種地方,說不定不過一星期,自己就會發瘋死掉。

「我………我………嗚」竭斯底里般的喘息,就像深夜裡的蟲鳴般微弱,那夾雜著痛苦的聲音,令拉裴爾不自覺心底一陣揪痛。

多麼似曾相識的聲音,但拉裴爾卻想不起來……

「我認識你的嗎?你為甚麼被關在這裡?這裡又是甚麼地方?」就在拉裴爾感覺到那散發出微弱生命力的軀體就在自己身前的時候,他冷不防被一道小小的撞撃力撞得倒退一步。

輕巧得堪比羽毛的軀體,正疲憊地癱軟在自己身上。

「你………」一股熟悉的觸感傳來,細瘦的四肢、幾近無骨的身體,喚醒了拉裴爾沈睡在心底深處的記憶。

「拉裴………爾………」聲音再次發出了呼喚,那是帶著無比的沈痛以及憂鬱的聲音,令拉裴爾全身一震。

縱然看不見對方的臉容,拉裴爾也能辨識出懷中的小身子的身分。

「貝利斯﹗」

雙手猛地收緊,彷彿身體被重生注入了新血般,拉裴爾以想要感動而泣的歡喜情緒將懷中人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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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在死之前,再也不可能見到你了。」

拉裴爾以幾乎能夠溺斃世人的溫柔神情,緊緊地擁搖住自己一生中唯一的愛人。那激動而又狂喜的口吻,一如以往般充滿了對貝利斯的癡情。

「我也是。」唦啞得不似人形的回應微弱幾不可聞,貝利斯底垂著頭,感受拉裴爾自身後傳來的體溫。既不希望拉裴爾目睹眼前憔悴的自己,卻又想要到死也不和對方分開。這凌遲著他內心的桎梏,正沈痛地折磨著他糾結的心。

回不去了,他們都已經回不去過往那美好的時光。命運注定不會讓他們廝守在一起,而是要以生死來分隔他們。

然而,貝利斯並不打算告知拉裴爾這不幸的消息。他希望,到自己生命終結之前,拉裴爾依然會是幸福的。

「貝利斯,他們到底對你做了甚麼?為甚麼你的身體會如此消瘦……還有,你的聲音……」在黑暗中,拉裴爾無法看清貝利斯的臉容,然而從那虛弱的氣息及體格可以預測到,他的心上人一定受到了非人的對待。

「我沒事,只是營養不良而已。」不希望對方擔心,貝利斯主動往後趴伏在愛人的懷裡,「倒是你……過得怎樣?」

「我不好,一直都不好。」拉裴爾在貝利斯依然滑嫩的細小臉龐烙下輕吻,「沒有你,我怎麼會過得好?」

「拉裴爾………你必須習慣。」貝利斯苦笑,「就算沒有了我,你也得自己活下去……」

「不行的。」拉裴爾拼命地搖頭,薄唇貼近戀人的耳畔,溫柔地細語著,「你就是我生存的憑藉。沒有你……這世界都沒有意義了。」

黑暗中,貝利斯倏地移開了臉,明知道拉裴爾看不到,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躲起來,不想讓對方窺見自己滑下臉頰的淚。

能夠和拉裴爾這樣相愛,他應該滿足了吧?

在生命的盡頭,可以被他這樣的珍視、呵護著,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呀﹗

可是…為甚麼他的心還是不停地揪痛著?

不夠、不夠,永遠也不夠……莫名的渴望如火如燎般燒灼著自己的身體,貝利斯很清楚,剩下來的日子根本不夠讓他感受和拉裴爾相愛的幸福,他們應該還要一起生活下去……一起到世界各地見聞……而不是在這個牢房裡,鬱鬱寡歡地分別。

「貝利斯?」拉裴爾訝異貝利斯突然掙脫自己懷抱的舉動,不解地輕喚。

「拉裴爾,抱我。」貝利斯轉身,將自己的臉埋入溫暖的胸膛,「讓我感受你的愛………忘記所有………」

拉裴爾先是呆了一呆,接著輕柔地,撩起貝利斯衣服的下襬捻弄胸前的突起。聽見貝利斯動情的驚喘後,他將對方的領子拉開,在那骨感的肩頭上不停的輕吻、啃咬。

「唔………」貝利斯微喘著,雙手也緩緩地替拉裴爾解下衣物。這是最後一次,讓他能夠體會到相愛的甜美滋味。

拉裴爾把貝利斯的衣服全部脫下,在黑暗中以手膜拜著戀人消瘦的身軀,彷彿一折就會斷的四肢令他心痛,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愛你……貝利斯。」拉裴爾低下頭,伸出濕潤的舌頭從戀人的鎖骨舔至胸前的兩點粉紅,然後在下腹部的位置不停地吮咬,烙下一個又一個印記。

就在手撫上那微暖的大腿內側時,拉裴爾頓住了。

「這是……?」拉裴爾來回撫摸著某一處的肌膚,為那凹凸不平的觸感而皺眉。

「是元首為了懲罰我而烙下的刺青……」貝利斯泛起淒楚的笑容,他已經不顧忌拉裴爾會否介意,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了,「希特勒的名字……」

「該死。」拉裴爾狠狠地吻上貝利斯的唇,狂暴地掠奪那敏感的口腔,「你就是為了這可恨的印記而猶豫不決吧?」

貝利斯點頭,眼淚也下意識地落下。

「我怎麼會怪你?怎麼會………」拉裴爾以著幾乎要將對方揉進體內的力度擁抱著貝利斯,「我只會氣我自己……為甚麼不能好好保護你?害你受了這麼大的侮辱和痛苦……」

「拉裴爾,我愛你……很愛很愛很愛你……」聽到對方自責的話語,令貝利斯深藏在胸口裡的悲傷情緒缺堤,「快點說你愛我………快點……」

「貝利斯……」拉裴爾緊緊抱住那不停顫抖著的身體,「怎麼會不愛你?從第一次和你見面,我就已經離不開你………愛你愛你愛你……我永遠就只有你……」

貝利斯哽咽著,卻又露出了如綻放的花朵般豔麗的笑容,如果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他主動的跨坐在戀人身上,在拉裴爾還未來及回應時掰開臀瓣,讓對方灼熱的碩大在未經潤滑的情況下直直刺入——

「﹗」貝利斯倒吸了一口氣,卻依然堅決地繼續進入的動作。他緊攀著拉裴爾的肩,讓自己能慢慢地坐下。

「笨蛋……你會受傷的﹗」拉裴爾想要退出,卻又眷戀著那又熱又柔軟的緊窒,加上貝利斯根本不願意離開,故他的慾望只能一寸又一寸地深入。

在磨擦的過程中,腥氈的味道傳來,秘所滲出濕潤的液體,貝利斯知道自己已經流血了,但他卻依舊催促著拉裴爾的進犯。

「放鬆………」拉裴爾吻著貝利斯,只能套弄著對方的前身抒緩痛楚,「對不起…貝利斯。」他也只是沒節制的禽獸,明知道愛人會受到多大的傷害,卻依然放縱自己的情慾。

「不……拉裴爾……啊………」貝利斯腹部使力,使後穴緊緊地絞纏著對方,疼痛與快感令他難過地仰起了頭,「動……快………拉裴……哈啊…………」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拉裴爾瘋狂似地重覆叫喊,雙手環著戀人的背,下身開始猛力的抽搐起來。

「哈………啊嗯………」濕熱的喘息,不住地噴灑在戀人的頸處,貝利斯皺起眉,承受每一次突入時足以令全身顫抖的快感。在原始的頻率中,他默默地記住了拉裴爾的熱,拉裴爾的味道,以及拉裴爾所帶給他的快感。

理性已經不存在,他們都是發情的動物,只懂得貪婪地從對方身上汲取沒頂的歡愉及舒適。

感覺自己快要抵達天堂的瞬間,拉裴爾吻住了貝利斯的唇,並把自己的低吼與對方的嬌吟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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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昇起了白金色的太陽,天空由深幽的紫慢慢轉變成清明的蔚藍,白而輕軟的浮雲在半空中飄浮,成為一幅迷人的圖畫。

廣大的平原之上,裝甲車、衝鋒部隊以及數千萬的吉普車、步兵以洪水之勢直奔入柏林總部,並將高高掛起的納粹軍旗扯下,換上盟軍的旗幟。

1945年,同盟軍攻入德國首都柏林,成功打敗了德國、意大利及日本組成的軸心國。

盟軍抵達德國後第一件要務,便是拘捕所有納粹要員,特別是領袖阿道夫.希特勒。

為了尋找這煽動二次世界大戰的元兇,盟軍的軍隊在柏林進行了地毯式的仔細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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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位於柏林近郊。

微冷的風吹拂過寂靜的平原,從集中營帶來屍體腐臭的味道,令整個地區充滿了令人作噁的氣味。

從微開的鐵門縫隙處滲進了細微的日光,由於德軍已經全部敗亡,即使是守衛的士兵們也都棄職潛逃,森林中的石製房子四周空無一人。

拉裴爾在外頭的鳥語聲後醒來,在看到鐵門滲入的光線後先是呆了一呆,接著無比驚訝地坐起。

鐵門是半掩的﹗那麼說……守衛的人已經不在了?

「貝利………」正想要向身旁的戀人分享這好消息,拉裴爾卻因對方的狀況而怔住了。

懷抱中的軀體正不住地發著抖,肌膚傳來的觸感,就如將死之人般寒洌。

貝利斯大睜著灰色的瞳眸,口無意識地張大,卻說不出半句話。在光的照射下,拉裴爾才發現他的唇和臉都是不自然的蒼白。

「貝利斯﹗」拉裴爾連忙將對方緊抱在懷裡,看看他到底是那裡出了事。「別嚇我………你是怎麼了?……」

就在拉裴爾想要抱起貝利斯的時候,卻因為看到某些東西而呆住了。

細白如柴的手臂,盡是紫青的小穴,那是被注射毒品才會有的痕跡。

瞬那間,拉裴爾就像失去了靈魂的空殼般,無法動彈。

難怪………

這就是貝利斯的意思………

拉裴爾………你必須習慣。

「啊…………」

就算沒有了我,你也得自己活下去……

為甚麼?為甚麼會是這樣?

抱我,讓我感受你的愛………忘記所有………

颶風般猛烈的情緒襲擊全身,拉裴爾的身體彷彿被千根萬根的針刺穿,只能僵住不動。

拉裴爾,我愛你……很愛很愛很愛你……快點說你愛我………快點……

是愧疚?是哀傷?是憤怒?是自責?

分不清這是甚麼情緒,想要恨恨毀滅掉一切,更想把自己也消滅掉﹗

眼前目睹的,是貝利斯越來越難過的表情。急速的喘氣,開開合合的雙唇,失去生命力的灰瞳………

我不會讓你痛苦的。

曾經承諾過的……

我會保護你。

卻始終無法實現的諾言。

 

顫抖的指尖,緩緩地,舉起。

拉裴爾伸出修長的手指,徐徐地,環住那曾經愛撫親吻過無數次的脖子。

「貝………」

那雙海藍色的美麗眼眸,湧出濕潤的水氣。

倏地,手指收緊,灰眸的主人因而難過地蹙起眉。

白得死灰的臉龐滴落幾連珍珠般的淚,貝利斯在哭嗎?不……

佈滿針孔的手臂輕輕舉起,溫柔地拭去了藍眸主人的淚。

呀………是我在哭呀……

雙手的力道漸漸加強,因為無法呼吸,貝利斯的臉脹成紫青色。

我來讓你解脫吧……貝利斯

與其這樣痛苦難過,倒不如令你快點脫離痛苦。

抽泣著的男人,止不了的淚水,親手扼住愛人脖子的雙手……

在貝利斯的臉漸漸呈現死灰色的時候,灰色的眸子卻帶著溫和的笑意,已經泛紫的唇微微揚起。

我愛你………

這是你想說的話吧?

「我也愛你……貝利斯……」拉裴爾淚眼朦朧地望著快要死去的愛人,「永遠永遠。」

彷彿達成了自己最後的心願,貝利斯滿足地合上眼,呼吸停止的同時,心臟也永遠地沈睡。

拉裴爾趴伏在戀人的身體上,無聲地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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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柏林某一處的地下密室,隨著木塞打開的聲音,四周瞬即彌漫著陳年紅酒的香氣。

兩名樸素打扮的隨從臉如死灰地整理著桌上的酒杯及銀燭,對於即將要舉行的婚宴感到無限的淡然。

「你們出去吧﹗」穿著筆挺的軍服,手臂掛著納粹徽章的男人,一臉威嚴地命令著下屬,「聽到聲音後,就隨我的命令去做。聽到沒?林格久恩。」

其中一名侍從了解地點頭,臉色更加的蒼白。但他並沒有說甚麼,只是隨著另一名侍從轉身離開。

小房間的門隨即被關上,阿道夫.希特勒舉起水晶杯輕輕啜飲香醇的紅酒,如天鵝絨般的滋味令他陶醉地瞇起眼,露出享受的表情。

「元首,我美嗎?」以一塊小小的紗巾披著頭的愛娃.布朗在旁露出甜美的笑容,問。

「非常的美麗。」希特勒露出了微笑,大手一攬把女人擁在懷裡,「不愧是我的妻子。」

「討厭……現在還不是啦……」愛娃羞澀一笑,道。

「過了今晚就是了。」希特勒凝視著愛娃,一邊把紅酒倒進另一個空杯子,並將一包藥粉滲進杯中。「愛娃,你是日耳曼中最堅強的女性,你的勇敢將會永遠被歌頌,而你對我的愛也將成為永世不朽的傳說。」

「我不需要這些,只要元首能愛我,我就滿足了。」愛娃如小貓一般輕倚在希特勒懷中,「只要和你在一起……即使死,我也願意。」

「我也是。」貝利斯………希特勒在心中默唸著這無法忘懷的名字,輕吻女子的額,舉起杯子,「時機已經到了,為我們二人的婚禮乾杯。」

「乾杯。」愛娃嫣然一笑,仰頭喝盡了那滲了毒藥的紅酒,下一刻,水晶杯摔裂在地上,愛娃的唇吐出大口鮮血,倒在地上。

「天主,這就是我的結果嗎?」希特勒邊低喃著,邊掏出懷中的手槍,「身為日耳曼救世主的我………注定要死在這裡?……」

槍口對準胸口,希特勒深深地閉上了眼睛,在扣下機板的同時,心臟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在一瞬之間,結束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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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4

盟軍在美國舉行了三藩市會議,51個參加國家共同通過了聯合國憲章之成立,於倫巴頓橡樹園簽署,同年十月正式成立了聯合國。

19457月,盟軍舉行波茨坦會議,在戰勝德國後,促請蘇聯覆行德黑蘭會議決定,對日本開戰。同時,美國在日本之廣島、長崎投下了原子彈,726日,中、英、美三國政府發表波茨坦公告,促令日本無條件投降。

會議中,亦針對二次世界大戰商討日後的最後和平方案。

—根除德國之軍國主義與納粹主義

—確定波蘭西部之邊界

—戰後奧地利成為獨立國家,不可與德國合併,需要付上部分戰責

—英、美、法、蘇四國各自在德國佔領區奪取賠款

—東普魯士由蘇聯與波蘭瓜分

—對於納粹的S.S進行處死、無期徒刑等判決

由於在德國及柏林在二戰後分別由英、美、法和蘇聯統治,及後的世界局勢中形成了資本主義集團及共產主義集團的對壘。歐洲因此而踏入了一個新的紀元,也就是冷戰。而希特勒的事跡,也從此成為了歐洲歷史的重要一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