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一陣甜膩的喘息聲自羅帳深處響起，緊接的是紗被翻弄的沙沙聲，以及肢體交纏戲鬧的聲音，剛從外頭走進來的蚩由青筋暴突，說不出的不滿。

    「大哥，就隨他們吧。」跟在後頭的狻猊苦笑，黑實的皮膚也不免透出幾份尷尬的薄紅，自從掣愛的小弟復原之今，除了早上不到一個時辰的診察外，這久別從逢的倆口子也整天待在床榻上廝磨，壓根兒不理會主人家的不便。

    而蚩由因為縱容九弟成性，加上間或必須回到正昇天朝導引申曉帝走明君之步，分身乏術之時也不能約束這對小別勝新婚的情侶，故雖有無邊的怨氣，卻無發洩之方。

    而今天端藥過來之時，不訝異又聽到了那令室內溫度頻升的聲音，就是他認識九弟數千年了，也還未聽過弟弟發出如此惑人甜膩的嗓音。

    蚩由也不打話，就直至穿過重重羅帳，就見崔胤已經衣衫盡褪，像大餐陳列在桌上一般任狂輿來採擷。

    只覺身為兄長的佔有慾已經到達了無法忍耐的程度，蚩由氣一來，就揪起身材絕不比他遜色的狂輿，就要他往外頭摔去。

    然像是早已察知蚩由的舉動，狂輿非比沒有讓蚩由抓著，還舉手擋格，蚩由挑眉，下意識再伸手擒拿，瞬那間二人就過招數十回。

    「吻弟。」蚩由的口氣變得陰鬱，「你做了甚麼？」即使狂輿在人類之中已是武功冠絕天下，但比起龍的神力，也該是如螻蟻一樣無用才是，何以現在，狂輿竟能和自己能力相抵，似乎到了不分軒輊的地步？

    早已康復崔胤癱著一頭亂髮，作為九龍中最為驕縱狡黠的么子，五官除了剔透尊貴以外，還滲集著難以言喻的靈動與機智，權變，是他在手足之中最為優勝的地方。

    「失禮了。」找個時機彼此一退，狂輿收回手，只見他雖上身赤裸，褺褲還是好好地繫緊，蚩由這才稍緩了怒氣。倒是狂輿見榻上崔胤全然不避嫌地赤著身子，竟是臉色大變馬上為他覆上絲被，把他裹得密不透風的。

    「大哥這裡靈氣充足…我吸食太多了，所以就分點給輿。」崔胤輕聳了聳肩，好像在說一件不怎麼重要的事，「大哥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吻弟，只有修道成仙的人類，才有資格賦予六氣，這於天規不合啊。」狻猊在後頭訴說著事實，「你這樣，可是又要令父皇為難了。」

    「輿就是我，他應該和我共享所有。」這說法其實是蠻不講理，在場的兄長又怎會不知道，這是為了讓狂輿增強體魄，超越人道的手段，凡人本來就不是能夠感應天地之氣的生物，想得出以交合的方式一點點地導予，也只有任性的九龍能夠想得出來。

    「罷了。」蚩由嘆道，「你已經康復了吧？明兒個就離開水榭。」

    「大哥嫌我礙事？」崔胤微啞了聲音，鳳眸低垂。

    「是要你帶這凡人到父皇那裡，自初你甦醒以後，他一直追問你的狀況……」明知道這小弟是裝出來的，蚩由卻注定只能認輸，「既然是你命定的伴侶，就大大方方地介紹給父皇吧。」

    「那是指龍皇嗎？」聽著他們家族對話的狂輿蹙眉問道。

    「大哥很像父親，父親比大哥更討厭人類。」崔胤哼笑著抱住了狂輿的肩頸，「所以假若你要得到我，就得更卯起勁來討好父親，就像你說服大哥一樣。」

    只見二人又再次陷入甜蜜的氣氛，蚩由青筋又再突起，舉手把藥碗遞到狂輿跟前，「你們喝了就快走。」

    沒想到大哥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狻猊在背後想道。

    為申曉帝穩定西域的統治，真真正正一統天下之時，賢相伯龍提出了歸隱田園的提議。而曾經一時重出，震撼天下的前盤螭護國大將軍狂輿，亦早在無人察覺之時，消聲匿跡。

    申曉帝不忍良臣遠去，用了七日七夜在御書房請求伯龍收回辭官之意，成為了一時的美談，申曉帝明君之名，更是遠揚海外。

    然始終，非池中之物，絕不久滯園池，某夜裡罡風大作，掀起最後一場龍禍，威武的黑龍衝破帝皇的行宮，直躍銀河九淵，成為了夜空中的一顆星。

    盤螭前朝君主暴虐遺留下的衰弱氣數經過正昱的整治，重建出千秋基業，在伯龍離去以後，申曉帝更加勵精圖治，成為了一代名君。

    命數中的冥冥安排，被予為不祥徵兆的龍禍，也漸漸地為人所遺忘，偶爾淪為遷客騷人的談資。

    唯有那九霄雲里之外的人與龍，勘破了命數，排拒天理法則，成為世上永遠不曾改變的真理。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從此，天上、人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