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城,宣政大殿。

數月前,坐在這張龍椅上的還是老邁的恆帝,沒想到現在已經換成了尉遲翱。而站在兩旁聽政的朝臣也都換為尉遲翱的幕僚。

「參見皇上。」文燭龍上前,和霍宜一同行禮。

「文將軍,朕等你已經很久了。」尉遲翱一臉傲慢地看著文燭龍,在津羽的提點下,他已經釐清一切的迷惘,立定決心誅除文燭龍。

「皇上,不知你這次朝臣回來,是有甚麼事?」文燭龍問道,同時在心中不屑地冷哼。在未登位前,尉遲翱一副討好樣子的和自己稱兄道弟,現在登了皇位,就開始自以為是起來。

沒有人可以駕馭他,即使聖上換了人,江山易了手,他還是文燭龍,那條無人能馭的蛟龍。尉遲翱若想對付他,門都沒有﹗

「文將軍,其實朕叫你來,是想和你聚聚舊。畢竟,朕的江山,也多虧你的幫忙才能成功的。」尉遲翱說得謙恭,卻擺著皇帝的架子,傲慢專橫。

「呵,皇上你太過獎了。臣只是做該做的事罷了。」文燭龍冷笑著回道。

「不,文將軍可說是朕的好兄弟,朕一定要好好款待你。」尉遲翱向一旁的男侍吩咐道:「今天晚上,在御花園擺一個洗塵宴,為文將軍洗塵。」

「皇上,紫河乃邊城要塞,不得不防。若皇上只是想要款待臣,只要讓臣回紫河就是了。」文燭龍沒興趣和尉遲翱客氣,直接地道。

突然,滿朝百官都紛紛耳語。對於文燭龍的不識好歹而莞爾。新皇才剛登基,文燭龍卻已經一副自大倨傲的態度,若讓其他的將領知道,只怕會紛紛仿效。那朝廷不就要反了嗎?

「文將軍。」尉遲翱也不是無能的人,他氣定神閒地挑釁道:「你不留在這裡,是怕朕會害你不成?」

「臣沒這個意思,只是在意邊防的守衛罷了。」文燭龍冷冷地回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想你的紫河兵卒都是菁英,一定可以好好守城的。」尉遲翱馬上進逼地道。

文燭龍冷凝著的臉,沈默了半晌。

看來尉遲翱的預備了甚麼詭計,所以才故意要自己留下來。

既然尉遲翱已經有了想除去他的心,文燭龍也就決定應付對方的計謀。

忽地,他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一反之前要離開的念頭,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尉遲翱道:「那臣,就謝皇上的款待了。」

且就看看尉遲翱有甚麼計劃吧………

霍宜在文燭龍身後看著他詭譎的樣子,只覺得文燭龍正在盤算著甚麼可怕的………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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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皇宮裡的歌舞昇平。為了歡迎遠從紫河回來朝覲的紫河將軍,尉遲翱舉辦了盛大的宴會,並安掛京城裡會歌舞的美女來表演。

龍飛在藥堂工作的時候,就已經聽到坊間的百姓談論著這件事。大多都說紫河將軍這趟回來,是代表他已經真正歸順朝廷,效忠新冀王朝之下。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曾經在皇宮裡聽過臣子談論的龍飛並不相信百姓的說法,畢竟在朝廷之中,文燭龍可是被人稱為無人能駕馭的蛟龍。若這麼容易便效忠尉遲翱,前朝的恆帝就不會對他忌諱非常。

龍飛私下認為,文燭龍回來只是來看看尉遲翱的勢力。他是一個冷血的男人,沒有甚麼忠肝義膽可言。這趟朝覲大概是來跟尉遲翱對壘,又或是談勢力均衡的條件吧﹗

當然,朝廷的事對於龍飛已經不再重要了。最讓他擔憂的,是他的主子,那脆弱得令人心痛的司空煒。

若果,讓他知道文燭龍來到了京城的消息,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去找文燭龍。屆時只怕又會受到甚麼沉重的打撃,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境又會再起波瀾。

龍飛最不願看到的,就是司空煒痛心落淚的樣子。然而,那該死的文燭龍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司空煒,令他的心破碎得無形可辨。

當然,龍飛對文燭藏有著嫉妒感。從小喜歡的主子竟然迷失在這樣一個冷然的男人手裡,實在令人痛心。龍飛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不論怎樣,主子還是戀著這樣的男人,無法脫離私念文燭龍的桎梏。

為了不讓司空煒受傷,龍飛決定不告訴司空煒任何有關文燭龍回京的事。只要他們一生不再見面,司空煒就能過著永遠平靜的日子,而自己也永遠能照顧司空煒。

心中下了決定,龍飛向藥堂的夫子告別,然後拿著給司空煒補身用的藥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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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鍾、古箏、琵琶、竹簫,陳列在前。奏樂者皆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她們帶著甜膩的笑容,玉指輕輕地彈奏出美妙的樂音。

水袖、麗裳、彩衣、秀髮,令人眼花繚亂。一位又一位的妖嬈美女扭著蛇腰,雙手如水流般輕拂,舞出動人的節拍。

尉遲翱抱著身邊的兩個男寵,對於眼前的歌舞不甚感興趣。他只喜歡少年,對女人根本興致缺缺。預備這些歌女,只是為了讓文燭龍以為自己是有心歡迎他,好卸下他的心防。

文燭龍一臉詭譎地看著眼前的舞女。雖然她們都是出色的佳人,但在文燭龍在紫河已經品嚐過天下間各式各樣的美女,故他根本就看不上這些故作妖嬈的女子。

而坐在文燭龍身邊的霍宜更加冷淡,他對於女色沒有甚麼迷戀。多年來,看著文燭龍身邊的美女晃來晃去,他早就對女人免疫了。何況眼前的舞女比起將軍在紫河勾搭的女人還要差好幾倍,他霍宜又怎會被迷倒?

「文將軍,霍副將,來喝一杯,算是朕歡迎你們歸來。」尉遲翱見二人看來一點也不高興,只好舉起酒杯,裝作歡近地向他們敬酒。

「皇上。」霍宜拿起手中的酒杯,「介意臣問你一件事嗎?」

「霍副將,請說。」尉遲翱本來是想讓文燭龍放下心防的,可是沒想到霍宜會主動與他說話。他有點吃驚,但依然帶著客套的微笑回問。

「之前……你曾答應我,讓前朝的大皇子司空煒活命。可是到現在,皇上你還是沒有給我一個交代,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今早在大殿之上,霍宜本來以為尉遲翱會主動提起的。可是直到現在,尉遲翱還是對這件事隻字不提。因為霍宜只好親自提問。

「這……」尉遲翱猛然想起這一個約定,臉有難色地道:「實不相瞞,當朕攻進皇宮的時候,根本就找不到司空煒。朕已經拷問過皇宮裡所有的前朝成員,可卻沒有一人知道。」

「恆帝不可能不曉得吧?」霍宜追問,一段時間不見,他真的有點擔心司空煒。再怎麼說,他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他很想知道司空煒現在過得怎樣。

「朕問甚麼,那老頭也不說話。所以朕根本無法查出甚麼…」尉遲翱聳聳肩道。

「這……」霍宜有點失望地低頭,到底煒在哪裡?

「哼。」文燭龍看著霍宜緊皺的眉頭,冷冷地笑了起來,「那傢伙不過是個沒用的畜生,你怎麼這麼在意?」

「將軍﹗」霍宜擰緊了眉看著文燭龍,嚴肅地道:「煒是我的朋友。」

文燭龍輕嘖一聲,然後拿起酒杯一口乾掉。

就在文燭龍和霍宜談話之時,尉遲翱向跳著舞的美女打了個眼色,那些美女看了,都停下了動作。

瞬間,樂聲也停了下來。

「放箭﹗」尉遲翱咧問嘴大聲命令道,馬上,隱伏在花園兩旁的弓箭手都把箭瞄準文燭龍和霍宜,一同發射。

文燭龍和霍宜畢竟是生在戰場的人,在歌聲停下時就曉得事有蹊蹺,故也按著劍防備起來。看到兩旁的箭雨,他們交換了眼神,把宴客的圓桌砍成兩半,成為大型的盾,為他們擋住箭矢。

「媽的﹗」尉遲翱眼看自己的突襲使不出效果,氣得咬牙切齒。他揚手命令弓箭手停下動作,那些舞女馬上拔出御先收藏的小刀,向文燭龍二人攻擊。而尉遲翱也拔出劍,攻向文燭龍。

「天………」霍宜格開幾個女子的攻撃,馬上又有另外幾位女子欺上前刺他。霍宜不敢傷女子,只能不停地躲避。

文燭龍冷凝著臉拔出利劍,才擋開了幾名上前攻擊的美女,尉遲翱就拿著劍襲上來。眼看尉遲翱的劍快要劈在自己面前,文燭龍忙用自己的劍去擋。唧咧一聲,劍與劍間的撕磨發出了鏗鏘的聲音。尉遲翱被震得後退一步,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文燭龍。

「皇上。」文燭龍揚起唇邪笑,架起進攻的姿勢,「你是舒服久了,所以武功退步了嗎?不但劍勢鈍,動作也緩慢起來哦﹗」

「文燭龍,廢話少說。朕今日不殺了你,就不能平安天下﹗」尉遲翱回道,同時舉起劍,奔向文燭龍。

文燭龍冷哼了一聲,然後輕鬆地用劍格開尉遲翱的連番戳刺。本來尉遲翱的武功和他不相伯仲,可由於當上皇帝後,尉遲翱就疏於習武,故孰強孰弱,很快就有了答案。

「喝啊﹗」尉遲翱咬著牙,舉劍揮向文燭龍。文燭龍退後一步以避開尉遲翱的攻擊,同時伸劍揮向尉遲翱。趁他還未來得及防守,一劍刺進他的肩膀裡。

「皇上﹗」那些舞女看了,馬上停下攻擊,走到受傷的尉遲翱身邊護駕。

霍宜沒有了一群女人的阻撓,也走上前來護在文燭龍身邊。

「可惡………文燭龍,朕不會讓你活命離開的。」尉遲翱氣憤地道,刺在手臂的傷不停地流著血,忍忍作痛。「來人呀﹗禁軍、弓兵也一同來﹗殺了文燭龍﹗」

文燭龍冷冷地看著漸漸走來的禁軍,臉不改容地拿著劍與尉遲翱對峙。

「將軍,我們寡不敵眾,還是先回客棧與兵士們會合吧。」由於尉遲翱只要霍宜和文燭龍進宮朝覲,故隨行來的兩個兵士都在客棧裡居住。霍宜看著眼前眾多的士兵,小聲地和文燭龍道。

文燭龍微微點點頭,卻露出愉快的微笑。

「將軍?」霍宜不明所以地輕喚文燭龍,天啊﹗都甚麼時候了?為甚麼將軍還可以笑出來?

「霍宜,你往左門走,我往右門走。」文燭龍在這時吩咐道,「過了天明,若我回不了客棧,你就和兵士們回紫河,主理大局。」

「甚麼?將軍………這………」霍宜被文燭龍突如其來的說話驚嚇。將軍的意思是……他可能回不了來嗎?

「放箭﹗給我上﹗」尉遲翱向禁軍們發令,立時,所有的兵士和箭矢也直往文燭龍、霍宜二人竄去。

「將軍保重。」知道已經沒有時間猶豫,霍宜只得由衷地丟下這句話,然後往左面的城門直跑去。

文燭龍看著霍宜離開,自己也向右門奔走。然而他卻是且戰且退,像是故意引士兵分散般,逐一撃破。

尉遲翱在男侍的照顧下被送回宮殿療傷,由於今天晚上尉遲翱指定要寵幸津羽,故在他回到枕宮時,津羽已在此等待著尉遲翱。

津羽看到尉遲翱受了傷,馬上上前撿查傷口,同時命男侍把御醫叫來。

「皇上﹗文燭龍跑得很快,追到他的兵士都被他殺了。」過沒多久,士卒跑進來報告道。

「可惡﹗」尉遲翱雖然被御醫按壓在床上包紮,然而卻氣憤難平地發出低咒。津羽安撫似地拍著尉遲翱的背。

尉遲翱招來一位近身的男侍,命令道:「去跟無幸說文燭龍在西城,要他把文燭龍的人頭帶來給我。」

「皇上,無幸是………」津羽問。

「無幸是我特地僱來的神箭手。」尉遲翱冷哼,「這次,我一定要殺了文燭龍,為了國家,為了自己,我絕對不能留住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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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拿著藥材回小屋,卻看到司空煒披著單衣背著自己,坐在窗子旁發呆。

龍飛的眸子一暗,他很清楚司空煒心中惦著的是那個可惡的男人。不管自己再怎樣呵護司空煒,他還是一心想著文燭龍。然而,他還是留在司空煒身邊,因為他希望,司空煒最後會把心交給他,讓他愛護他一輩子。

「殿下……」龍飛勉強掛起笑容,「我剛回來。補身的藥湯現在馬上就去煎,你等一下好嗎?」

不同於平常,司空煒只是沈默著。

「殿下?」龍飛有點疑惑地走到司空煒身前。在抬起司空煒的臉時,卻發現他本應白皙清麗的臉龐正掛著兩行淚。「怎麼了?」龍飛著急地問。

「為甚麼不告訴我?」司空煒緊抓著龍孩的衣袖,哽咽地開口。

「你在說甚麼?」難道殿下知道了文燭龍在京的事……龍飛有點心虛地支吾以對。

「我已經聽到了,燭龍來了這裡是不?你為甚麼不告訴我?」司空煒哭問道,今天早上因為不想待在屋子。他到大街上散步,卻聽到百姓傳言文燭龍已經來到了京城朝覲。

「殿下﹗」龍飛皺著眉輕喚,他不是惡意隱瞞,只是若司空煒再見文燭龍的話,只怕又會心力交瘁。「我是為你好的。」

「為我好?」司空煒的淚水不停地落下,「你明知我愛他﹗我想見他﹗你卻隱瞞我﹗這就是為我好嗎?」

「殿下……」不忍看到司空煒痛哭流淚的樣子,龍飛把司空煒抱在懷裡,「我只是不想你再讓那個男人傷害你。他不是人,也沒有心。若你待在他身邊,一定又會受傷的﹗」

「我不管………」司空煒在龍飛胸前搖頭,「我就是想要見他……我要見燭龍……」

「殿下……」從來沒有彆扭過的主子竟然為了一個男人而向自己哭求,這令龍飛意識到文燭龍在司空煒心中的確有著無可代替的存在。「為你的安全,我不能讓你去見他。」

「龍飛﹗」司空煒哭道,「你喜歡我,就像我喜歡燭龍一樣。若你和我分開了一段日子,聽到我來京城,你會馬上拋下一切來找我嗎?」

「殿下……」龍飛別過面,沒想到司空煒會主動提起自己對他的情愫。他實在太狡猾了,平常老說不能逾距,現在卻又為了見文燭龍而提起這件事。

「我不能不見燭龍。我很想他……很想很想……」司空煒啜泣著道。

「我知道了……」受不了司空煒的哀聲哭求,龍飛嘆氣,軟下心來。「我帶你去皇城附近。若興幸的話,就和他見面吧﹗」

「謝謝你,龍飛。」司空煒掛著淚,卻漾出欣喜的微笑。

龍飛神色複雜地看著司空煒,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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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燭龍在禁軍的追逐下直往西門跑去。他快速地奔跑,一些體力較弱的士兵很快就被拋在後頭,而能夠追上文燭龍的人都被他不時回頭砍殺掉。漸漸的,追殺他的士兵變少了。當文燭龍走到皇城西門前時,已經完全脫離了禁軍的追捕。

且戰且走雖然是很冒險的做法,但是文燭龍對自己征戰沙場所訓練出來的體魄很有信心。果不其然,從御花園跑到城門,他連氣也沒有喘過。

連接西門的是一大片翠綠的林子,在黑夜裡只能聽到蟲鳥的叫聲。大門詭異地打開,而且沒有任何的守衛,這令文燭龍直覺裡頭藏有陷阱。

然而,要離開皇宮,他只能走這條路。

文燭龍閉上眼,再張開,然後邁開大步,往這片林子走去。

四處皆是漆黑不可視物,文燭龍憑著敏銳的直覺,感覺著四周的風吹草動。他輕巧而戒慎地走著每一步,盡可能把腳步聲放輕。

野性的第六感告訴文燭龍,不遠處,正有一雙眼睛正在窺視他的一舉一動。

文燭龍把劍緊握在手中,以著直覺探尋前路。

突然,咻的一聲,一枝羽箭快速朝文燭龍襲來。文燭龍伶俐地閃避,然而箭頭還是在他臉上劃一道血痕。

文燭龍寒眸朝著發箭的方向凝視,同時收歛心神聽著對方的呼吸聲,好辨別敵人的位置。

「果然是紫河的將軍,竟然能避過我的箭矢。」萬料不到,敵人突然發出聲音,並現身在文燭龍身前。

「你是甚麼人?」文燭龍緊握著劍問。

「在下無幸。」黑暗中,無幸削長的身形像是鬼魅般飄拂。然而,文燭龍卻能感覺到對方長年殺生而累積的邪意。

就和文燭龍一樣,同是生長在血腥中的人。然而,文燭龍是將軍,無幸則是暗殺者。

「是尉遲翱派你來的嗎?」文燭龍揚起邪笑,對於眼前的對方充滿興趣。

「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無幸答得簡短。他從背上的箭筒拔出一枝深紫色的羽箭,「這次,我不會射歪的。」

文燭龍的眸子在一下子變得深沈,他握緊手中的利劍,準備迎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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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們只能在這裡走走。進皇宮的話可是會被抓的。」龍飛帶著司空煒來到皇宮西門的入口,那是離他們的居所最接近的宮門。

司空煒看著巨大的朱紅宮門,向龍飛道:「你先回去吧。」

「殿下﹗」龍飛不放心地喚道。

「我只要見燭龍一面,就會馬上回家。」司空煒安撫道。「你回去吧﹗」

「這………」龍飛有點遲疑,總覺得把司空煒一人留在這裡不太好。

「龍飛,這是我的請求。」司空煒有點哀戚地道。

龍飛受不了司空煒的哀求,勉為其難地道:「那你得早點回來。」

「嗯。」司空煒點點頭,龍飛揉了揉他的頭,才轉身離去。

司空煒摸著這道大門,個多月前,他仍然在這扇門之內,當那位受到眾人排斥的太子。他的父親不愛他,兄弟姊妹討厭他,甚至把他送至文燭龍的軍營,打算用刺殺不遂的理由殺掉他。

恨嗎?氣憤嗎?

司空煒搖搖頭,雖然父親的原意是要藉故廢他太子的位。但若然沒有父親,他也不可能遇上文燭龍。

司空煒在門的旁邊找到一道小門,那是讓士兵交更時方便進出的小門。不知為甚麼,今天竟然沒有人守城門。司空煒猜想也許是新朝未穩定,許多措施及政策仍未實行,皇宮才會少了守護的兵卒。

雖然有點對不起龍飛,可是想見文燭龍的心念已經佔滿了司空煒的身子。他穿過宮門,來到了交接皇宮與京城的林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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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文燭龍捂住不停流血的小腹,搖搖晃晃地走著。因疼痛地微微彎曲的背部插著一支深紫色的箭矢。

和無幸的一戰,勝在自己的劍比對方的箭更快使出。

當他拔出劍砍向正在瞄準的無幸時,對方卻突然冒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小腹上重重一劃。文燭龍馬上改變劍路,然後斜刺進無幸的胸口裡,穿透他的骨肉。

本來以為自己就這樣解決了無幸,但是文燭龍萬料不到對方死前會有突然的進撃,用手把那支箭插進自己的背。

無幸是死了,然而自己的傷勢也不輕。文燭龍咬著牙忍受痛楚,走到林子裡比較隱密的小湖裡。

由於不清楚無幸的箭有沒有下毒,文燭龍得及早洗淨傷口。故他走進湖裡,讓整個人浸在水中。

「唔…………」伸手握著後頭的箭,才稍一移動,就感覺到一股錐心的痛傳來。然而長期在戰場打滾的文燭龍很有忍痛的能耐,悶哼一聲後,他手一運勁,把箭拔了出來。

黑暗的夜裡,透過湖水的反射,文燭龍可以看到箭頭上沾滿紫色的溫血。看來,箭頭下了毒,而且已經滲進自己的身體了。

文燭龍的意識有點迷糊,他搖搖頭,稍微清醒後想要脫下衣服洗傷口,然而他的眼睛卻無法聚焦,四周所見的景物變得越來越迷濛。

噗通一聲,文燭龍昏倒在湖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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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煒走進林子,總覺得有種異常的氣氛。透過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地上時不時出現的鮮血,心底沒來由浮起了不安感。

打消偷溜進皇宮的念頭,下認識地沿著血跡行走,司空煒來到了靜寂的小湖。湖面波瀾不興,司空煒隱約看到一個人在湖面上載浮載沈。

司空煒走到湖邊,忽暗忽明的波光反射出昏迷的男人一臉粗獷的輪廓,司空煒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同時奔進湖裡,把男人緊緊地搖住。

「燭龍﹗燭龍﹗燭龍﹗」即使天再怎樣黑,司空煒也不會忘記男人的樣貌。他把文燭龍拉到湖邊,看著他流出的血與湖水混和,不知不覺間,自己的淚水已經缺堤而出。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就連燭龍這麼厲害的人,也會受傷昏倒在這裡。

司空煒馬上撿查文燭龍的傷勢,他解下自己的外衣,包紮文燭龍腹上的傷口。在翻過文燭龍的背時,司空煒難受地嗚咽起來。

是誰對燭龍下了這樣的毒?為甚麼要這樣傷燭龍?

司空煒沒有多想,便低下頭,啜著文燭龍傷口滲出的紫血,然後吐在地上,重覆了好幾次,傷口流出的血開始變得鮮紅,司空煒拭著嘴角,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燭龍……你一定要撐下去。你不能死,絕對不能………」司空煒撫著文燭龍的臉頰,輕輕地印上一吻,然後緊緊抱著文燭龍,讓他躺在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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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鳥語裊裊,翠綠的機林在陽光中顯得耀眼清明。

湖畔,一位美麗的少年合著雙眼,坐在草地上沈沈睡著。然而即使他已經睡了,手裡仍然緊抱著一名高大壯碩,卻臉色蒼白的男人。

晨風,輕輕地吹送。吹起少年披靡的長髮,捲起男人前額的碎髮,男人皺起的眉頭,輕輕動了一下,然後紓解起來。

男人緩緩睜開眼睫,一雙深沈而惑人的眸子暴露在日光之中,但是卻顯得有點疲憊。

文燭龍四處張望,發現自己正躺在某人的懷中。他下意識地轉頭,才稍微牽動背部,就發出劇烈的疼痛。

「唔………」文燭龍悶哼一聲,頓時想起了昨夜的一切。他和霍宜分別,在林子裡和無幸對決,然後中了毒箭來到湖畔,就此失去了意識。

文燭龍向下看,一雙雪白纖細的手緊緊環著自己的腰部。抱著自己的人散發著少有的清香,文燭龍雖然覺得這味道有點熟悉,卻想不起是誰。

文燭龍為避免觸動傷口,只能緩緩而小心地轉身,向上一看,發現把自己緊緊抱著的人,是那個被自己所拋棄,在尉遲翱當上皇帝後不知所蹤的………司空煒。

那張臉龐雖然比初見面時更蒼白,身子也更加纖瘦,可是那純真、清澈的氣息依然未變。實在令人疑惑,眼前人是真的生長在爾虞我詐的皇族中嗎?

像是感覺到文燭龍的動作及注視,司空煒也逐漸醒過來。他張開眼睛,不期然地對上了文燭龍凝視的黑眸。

「燭龍…………」司空煒帶著眷戀地喚道。

「你為甚麼會在這裡?」文燭龍看不出表情地問。照理說,司空煒應該不可能在皇宮,然而為甚麼他會在這個林子裡?

「我……」司空煒有點窘困地道:「因為……聽人說你來了京城,所以……特意來找你的。」

「找我?」文燭龍像是聽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般揚起嘴角,「可不要跟我說,你對我念念不忘吧。」

「我………」司空煒支吾了起來,對於文燭龍近似嘲笑的語氣,他感到心痛,難道他對燭龍的真心,之於對方來說,只是一個笑話?

「我只把你當男寵,你應該很清楚。」漠視司空煒一臉悲傷的樣子,文燭龍續道:「難道你以為,我是真的愛你嗎?」

司空煒全身一震,他很清楚文燭龍對他的根本就不是愛情。然而,當聽到文燭龍親口說出來時,那顆心所受到的衝擊和傷害,比一切還要痛徹心扉。

「我……不介意。」壓抑著想哭的衝動,司空煒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用來包紮文燭龍傷口,現在已經滲成血紅色的外衣,「倒是你………傷口會痛嗎?」

「你是在關心我嗎?你以為這樣子就能讓我對你另眼相看?」他是笨蛋嗎?明明被侮辱得如此體無完膚,竟還有閒情逸致去關心別人?

司空煒的心緊揪著,然而他還是伸手去撿查文燭龍的傷口。即使文燭龍待他無情,他還是擔心文燭龍的生死,害怕他會遇上危險。

文燭龍看著地上已經乾沽的黑血,心中曉得司空煒一定親自替他啜痛療傷。但他不是一個會感激別人的人,故只是冷冷地看著司空煒替自己撿查身上的傷。

「燭龍……你的毒算是清除了。可是傷口還要一段時間休養,若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讓我照顧你,直至你康復為止嗎?」司空煒在撿查完文燭龍的傷口後哀求道。在文燭龍康復前,他真的不忍離開他。只怕文燭龍又會遇到甚麼危險,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文燭龍沈思了一會,霍宜應該已經回到了紫河。至於尉遲翱,一定不會就這樣放過自己。依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只怕難以抵擋尉遲翱的追捕。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在司空煒那裡養傷,到了傷口癒合後,才回紫河重整旗鼓,向尉遲翱報復。

中箭受傷,是他的失算。但天果然是站在他的一邊,派來了司空煒幫助。既然如此,文燭龍也樂於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援助。

在心中下了這樣的分析,文燭龍便向司空煒點了點頭。

司空煒漾出了安心的微笑,他扶起文燭龍,道:「那我們現在就回家了,回去後我得替你換一些繃帶及上藥。」

文燭龍沒有回應,只是在司空煒的攙扶下慢慢離開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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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感到很驚訝,他曾經想過司空煒在和文燭龍見面後會一去不回,又或是哭著回來,然而,自己的猜測卻和現實完全不同。司空煒竟然扶著文燭龍,來到他們避世的屋子﹗

龍飛對於文燭龍的印象極差,嫉妒不說,司空煒之所以受盡折磨也是文燭龍所致,因此龍飛可說是憎惡文燭龍。在看到司空煒把文燭龍帶回來時,龍飛立時一口怒氣悶在心頭,若不是不想司空煒難堪,他早就把文燭龍趕出去了。

「龍飛,可以替我拿些金創藥來嗎?」清晨時扶著文燭龍回家後,司空煒便忙於處理文燭龍的傷口。昨晚用來包紮的衣袖只能暫緩傷勢,現在得換上正式的繃帶和藥,以令傷口癒合。

「嗯。」龍飛悶在心頭,有點不滿地走到廳處拿藥。

「他是你現在的情人嗎?」文燭龍看到龍飛憤恨的表情,就猜出對方是嫉妒自己。文燭龍可不認為司空煒會真的愛著自己直到現在,故猜想龍飛就是司空煒新的男人。

「不﹗」司空煒窘困地連忙搖頭,像是害怕文燭龍會誤會般連忙澄清,「龍飛是……我娘留給我的伴讀,他就像我的哥哥一般。」

「哼,你不用急著解釋給我聽。即使你是個暴發戶偷養的男寵,我也不會在意。」文燭龍一臉不在乎地冷笑道。

司空煒咬著牙,對於文燭龍傷人的說話只能默然回應。的確,他和文燭龍之間除了肉體,也沒有甚麼關係。於文燭龍來說,他只是個隨時可以拋下的男寵。自己又何必急著澄清和龍飛的關係呢?又為甚麼要在意文燭龍的想法呢?

司空煒沒有說話,只是動手包紮著文燭龍的傷口。文燭龍背上的傷已經結疤,司空煒在心裡吁一口氣,若然昨天自己沒有找到文燭龍,只怕他會中毒受傷,躺在湖邊被毒侵蝕而死。

一想到文燭龍會有生命危險,司空煒就覺得自己執意把文燭龍帶回來並沒有錯。即使會遭受冷言冷語,他只求文燭龍平安無事,這樣就足夠了。

「那傢伙……看起來還滿喜歡你。」文燭龍想起龍飛嫉恨的眼神,忽然說道。

「嗯,他和我從小就一起長大,所以對我……總有一點割捨不了的感情。」雖然沒有像之前那般緊張澄清自己和龍飛的關係,但司空煒還是選擇用詞,試圖讓文燭龍不要把自己和龍飛之間想得過於曖昧。

自己真是一個笨蛋……司空煒在心裡暗嘆道,明知道再怎麼說,文燭龍也不會在意,卻還是謹慎地說話,只為不想文燭龍誤會。

就在這個時候,龍飛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瓶小小的藥瓶。

「殿下,金創藥在這。」龍飛漠視文燭龍,逕自走到司空煒身邊。

「呵,殿下……」聽到這個過時的稱號,文燭龍嘲諷般笑了出來,「一個遭眾叛親離,又已經亡國的皇子,還配得上這個稱號嗎?」

「你最好不要說話,當心我割了你的舌頭。」龍飛怒瞪著文燭龍道。實在太過分了﹗殿下對這男人一片真心,為甚麼這男人卻能說出這樣傷人的說話?

「沒關係,龍飛。燭龍說得沒錯。」司空煒扯出有點淒楚的微笑,回道:「我的確是眾叛親離,而且皇族已亡,殿下這個稱號,已經不再適合我了。」

「殿下﹗」龍飛無法忍受地咆哮,「你為甚麼可以這樣容忍這個男人?你就這麼愛他?他百般羞辱你,你也不在乎嗎?」

「龍飛……」司空煒垂下眸子,像是在壓抑情緒一般,「先出去好嗎?求求你。」

文燭龍冷冷地瞪著龍飛,就像自己根本沒有錯般。他挑釁地笑著,等待著龍飛的反應。

龍飛受不了文燭龍,氣得丟下金創藥後就甩袖而去。

司空煒雖然低下頭,但文燭龍的話顯然令他難受至極。他的眸子泛著水氣,深吸口氣,然後向文燭龍說道:「背向著我,我要上藥。」

文燭龍依司空煒的話轉身,卻看不到司空煒上藥時,混和在藥粉裡的顆顆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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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為甚麼要把他………」龍飛在司空煒上藥出來後,本來是想撲上前質問的,卻在看到司空煒微紅的眼眶後擰起了眉,「你哭了嗎?」

「不……」司空煒拭了拭眼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臉回道。

「別騙我,我可是和你從小就在一起生活的。」龍飛大手把司空煒拉進懷裡,輕輕地拍撫著他的背,「文燭龍真的這麼重要嗎?」

「龍飛……我愛燭龍,比誰都愛。」司空煒哽咽著道。

「即使他待你不好,他無情冷血,他還是愛?」龍飛再問。

「我愛燭龍的全部。不管他怎樣待我,我還是愛他。」司空煒在龍飛懷裡緊決地道。

「若我說要趕他走的話呢?」龍飛半試探半認真地問。

「那我會跟他走,伴在他身邊直至他的傷好了為止。」司空煒抬頭看著龍飛道。

「殿下………」龍飛嘆一口氣,揉著司空煒的黑髮,「文燭龍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即使你待他再怎麼好,他也不懂得報答。你為甚麼要這麼傻?」

司空煒漾起了笑臉,卻笑得有點寂寞。他淡淡地回道:「就像你喜歡我一樣,明知不可能,卻又喜歡。若我說你很傻,你會放棄不愛我嗎?」

龍飛緊擰著眉,神色複雜地看著司空煒,然後就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他低下頭,輕輕地貼上司空煒的唇。

司空煒馬上掙扎起來,龍飛卻哀求道:「讓我吻一下……一下就好。」

本來想要掙扎的手,放了下來。似乎是不忍拒絕龍飛的哀求,司空煒任憑龍飛親吻著自己的唇瓣。

在龍飛寂寞的眸子裡,他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龍飛對他的癡情,就如他對文燭龍的眷戀,痛苦又磨人。因此,司空煒拒絕不了龍飛,只能任由他的舌在自己口腔內纏綿。

或許,他和龍飛也一樣。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想得到的永遠也得不到。永遠只能絆在心愛的人所設下的羈絆中,既痛苦,又渴望著對方………

從窗子裡,文燭龍看著外頭司空煒與龍飛交疊在一起的身影,眸子微微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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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帳﹗不過是一個人,為甚麼你們會找不到?」華麗的後宮裡有著薰人欲醉的甜香。尉遲翱精壯的身子披在羽被之下,肩膀被身後一絲不掛的津羽輕輕推拿著。他瞇起眼眸,怒視跪在地上的禁軍頭領。

「回皇上……我們已經找遍皇宮裡所有的地方,可是……的確沒有文燭龍的下落。」那名頭領低著頭,顫顫巍巍地道。

「可惡……給我退下﹗」尉遲翱怒吼一聲,手一揚,那名頭領馬上退去。

「皇上請息怒,常生氣的話可是對身體不好的。」津羽像是勸哄又像是包容的語氣安撫著尉遲翱。

「全都是蠢貨………」尉遲翱低咒著,若果這次殺文燭龍的事不成功的話,只怕文燭龍會回紫河重整軍旗,然後打進京城。自己才剛立下的政權又有被推翻的可能﹗

「皇上。」津羽棒起尉遲翱的臉,微微皺起了眉,「何必為了這樣的人而動氣呢?」

「這樣的人?」尉遲翱冷笑了起來,「你可知道,文燭龍是個多麼有遠略的人?他在先朝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節度使,攻打外族卻是每每得勝,而且所用的計略層出不窮,若他當時沒有投效朕,只怕朕也不可能這麼快奪得皇位。」

「可是,他終究還是投效於你對不?」津羽淡淡的語氣分析道,「他在前朝有五省兵權,可是那些兵鎮皆處於邊彊,要攻進京城就得長途跋涉,只怕軍隊會吃不消。相比之下,皇上你的五省兵權是一個包圍著京城的兵鎮網,要推翻皇朝簡直輕而易舉。文燭龍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決定投在你靡下吧﹗」

尉遲翱認為津羽說得有理,便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當時你和文燭龍勢力不相上下,你對他卻不甚忌諱。現在你擁有天朝大國,文燭龍只剩下紫河一鎮,你卻對他更加害怕猜疑,這不是杞人憂天嗎?」津羽續道。

「這………」的確,津羽說得極對。尉遲翱完全想不到可以反駁的地方。

「所以,我說皇上就不要這麼在意。」津羽倚進尉遲翱的懷裡,「無幸死了,江湖上還有很多更好的殺手。更何況文燭龍中了無幸的毒箭,多多少少也受了傷,不管怎樣也不可能離開京城,更莫說回到紫河。皇上只要找殺手和探子追蹤他的下落並下令暗殺,相信過不多久,文燭龍一定會被殺。」

「好………果然是朕我的好津羽﹗」尉遲翱聽了,馬上高興地點頭,同時抱起津羽,讓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來﹗朕今天要好好疼愛你。」

津羽紅起了臉,主動地扶著尉遲翱充血的慾望往自己的密穴抽送,解決了煩惱的尉遲翱也醉心在津羽的火熱中,愉悅地動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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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是大夫給我的藥,說是有助傷口癒合的。」龍飛從藥堂回家,便馬上抱著幾瓶藥酒來到司空煒的房間。司空煒正餵著文燭龍吃飯,龍飛看到文燭龍,馬上露出不悅的表情。

「謝謝你。」司空煒拿起藥瓶,「我到外面去拿繃帶,燭龍,你等我一下。」向文燭龍交代後,司空煒便離開了房間。

「真料不到,你會那麼熱心拿藥給我。那是毒藥嗎?」文燭龍看著龍飛嘲諷道。

「別誤會,我拿藥給你是想你快快康復,然後滾出這屋子。」龍飛冷冷地回道,對文燭龍的反感毫不保留地透露在說話中。

「哼,你就這麼害怕你的殿下會被我搶走嗎?」文燭龍邪佞地笑了起來,「你一定還沒有上過他,要不要我幫你?只要你上過他,一切事就好辦了。」

龍飛按捺不住的一拳揮向文燭龍臉上,怒吼道:「我不許你這樣羞辱殿下﹗」

文燭龍勾唇微笑了起來,摸著因被打而發痛的臉頰回道:「你可不要老羞成惱。你和司空煒這麼熟稔,即使你上他,他也不會怎麼抵抗。所以你大可以順從自己的慾望,把他扣在身邊。」

「住口﹗住口﹗住口﹗」龍飛氣惱地把司空煒擱下的飯菜摔落在地上。在外頭的司空煒聽到龍飛的怒吼和東西摔破的聲音,馬上走了進來。

「怎麼了?」司空煒推開房門,驚訝地看著正針鋒相對的龍飛和文燭龍。

「殿下,我已經無法忍受這個男人留在我們的家裡。請你快點把他趕走。」龍飛瞪了文燭龍一眼,然後才憤憤然地離去。

「燭龍,你是說了甚麼嗎?」看著從來不發怒的龍飛如此怒氣沖沖,司空煒訝異地問著文燭龍。

「沒甚麼,只是他自個兒在發脾氣罷了。」文燭龍揚起唇回道。

「嗯………」司空煒點點頭,心中決定在替文燭龍上藥後安撫一下龍飛。「我要替你換繃帶,坐起來好嗎?」

文燭龍點頭坐在床上,由於小腹和背部有傷,為方便上藥,這陣子他都沒有穿上衣。結實而剛健的身子在司空煒面前表露無遺,文燭龍身上一條又一條因戰爭所留下的傷痕都令司空煒緊皺起眉,明明知道這些傷對眼前男人來說不甚礙事,可是司空煒就是沒來由為文燭龍心痛。

「怎麼了?」文燭龍見司空煒停下了動作,問道。

「不…………」司空煒發現自己竟然看文燭龍的上身看得出了神,雙頰馬上紅了起來。他伸手拉開文燭龍緊綁在腰間的繃帶,輕輕地褪下。文燭龍腹上的傷口在調理下已經逐漸癒合,只要再塗數天的藥,便可以復原。

看著司空煒埋首在自己懷裡,輕柔而體貼地解著繃帶,文燭龍的眸子突然變得深沈,唇角也輕挑了起來。

司空煒正想把龍飛剛剛拿來的藥塗上文燭龍的傷口,下顎卻被突然攫住,還弄不懂發生了甚麼事,文燭龍灼熱的唇便已經覆上自己的唇,舌頭也毫不留情地進來掠奪。

「唔……………」司空煒低吟著,本來想要抵抗的手因為文燭龍溫柔的掠奪而改而環上對方的頸肩。司空煒閉上眼,重溫文燭龍親吻自己的感覺。文燭龍的舌在自己口腔遊走,煽情地從齒根舔到齒背。他試著生澀地回應,然而舌頭在碰觸到文燭龍的舌時馬上被捲在一起,恨恨地交纏,發出的甜膩快感讓他喘不過氣來。

文燭龍按著司空煒的後腦勺,讓自己的舌可以更深入司空煒的口腔內翻攪。隔別了個多月,司空煒給他的感覺依然是那麼羞澀可人。雖然不如資深男寵般技巧純熟,但那張美麗的臉龐已經挑起了自己的慾望。

吻了很久很久,久得司空煒的口腔都充滿著文燭龍的氣息。對方才饜足似地移開,但是一雙深黑的眼眸藏著隱隱欲發的慾望,司空煒被文燭龍看得臉紅。

「你還是這麼美………」文燭龍冷硬而又深沈的嗓音響起,他伸手撫摸司空煒那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唇瓣。會想吻司空煒不為甚麼,只不過是下意識地發洩罷了。

在離開這裡前,就先把司空煒看成暫時的洩慾工具。反正在這城西的郊區,文燭龍也不可能會找到甚麼著名的青樓。

看著司空煒一雙透露著依戀的水眸,文燭龍揚起嘴角微笑。司空煒依然是那樣的純真,對自己抱著不可割捨的愛戀,只可惜,之於他文燭龍來說,司空煒再美、再迷人,也不過是個男寵。

文燭龍再度印上司空煒的唇,同時把他抱上床上。原本要上的藥已經摔在地上,司空煒任由文燭龍擁抱自己,對於再度接受文燭龍的溫存,他是又悲又喜。

能夠和燭龍相擁,對他來說是最幸福的事,然而,燭龍心中的他,只不過是個男寵,再也沒有其他。

一個卑賤低下的男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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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空煒的細心照顧下,文燭龍的身體已經逐漸康復,背後的箭傷也癒合起來。自那天龍飛向文燭龍怒吼後,就故意每天早出晚歸,對文燭龍視而不見,也常常避開司空煒,不願和他說話。正因如此,文燭龍和司空煒晚上交纏的事龍飛才沒有發覺。

司空煒承擔起照顧文燭龍的責任。文燭龍有傷在身時,司空煒會餵他吃飯、替他上藥、擦澡。閒暇在家的時候,司空煒會坐在文燭龍身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又或是唸書給他聽。

時間彷彿像是回到在軍營的時候,但又有一點兒的不同。司空煒愛文燭龍,文燭龍待他也很溫柔,在床上,他們的氣息緊貼著彼此的肌膚、肉體密合的貼在一起,口中吐出喃喃的呻吟,然,司空煒已經不再是當時天真地愛著文燭龍的人。他清楚明白自己在文燭龍心中的地位,因此他不再奢求甚麼一輩子,只希望文燭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和他在一起。他不奢望文燭龍會愛上他,只要他曾帶給文燭龍快感,讓他高興,司空煒就滿足了。

「為甚麼你明知我不會愛上你,還是要待在我身邊?」愈是和司空煒相處得久,文燭龍就愈發疑惑。

「因為你是燭龍……」司空煒露出了幸福卻有點迷濛的笑容,「這樣就夠了。」

 

不經不覺,文燭龍在司空煒那裡待了一個月。身上的傷已經好了,然而文燭龍還沒有回紫河,因為他正試著遣人通訊給霍宜,然後直至向尉遲翱進行報復。

「燭龍。」司空煒躺在文燭龍懷裡,這一個月來,他們每天晚上都抱在一起,纏綿許久才入睡。

「怎麼了?」也許是因為他和司空煒重新開始了床伴的關係,文燭龍對司空煒的態度已沒有如剛來的時候那般冷嘲熱諷。

在文燭龍心裡,司空煒依然是男寵。但是隨著司空煒細心的照顧及陪伴,文燭龍開始對司空煒有了好感。

由於生於帝皇之家,司空煒從小就跟著宮廷的策士、夫子學習,長大的時候也曾幫忙處理政事。雖然恆帝不重用他,但司空煒本人十分好學,也常和大臣交流知識,故他對治理天下的政事有著一定的認知。文燭龍和司空煒談起過去恆帝的種種弊政,司空煒都對答如流。文燭龍只覺得,司空煒是個十分聰明的人。若然恆帝不是偏愛二皇子,不重用司空煒,也許司空皇朝也不一定會覆亡。

「我們今天去市集好嗎?」司空煒問道。

「去幹甚麼?」文燭龍拿起床邊司空煒昨天買回來的書,回問。

「我想………和你一起走走。」司空煒有點支吾地道。這陣子,文燭龍和他的關係已經越來越微妙。他們有些時候像是無所不談的朋友,會交流有關政治、朝廷的事,晚上卻又互相擁抱,有著肉體關係。他依然愛燭龍,然而在燭龍心裡,他到底是甚麼?

司空煒知道文燭龍不可能喜歡上自己,但他希望自己能當文燭龍的朋友。越和文燭龍相處,他就越喜歡他,心也變得越來越貪婪,甚至希望以後也能留在文燭龍身邊。

他想讓文燭龍快樂,只要看到文燭龍的微笑,司空煒就感覺到幸福。和文燭龍相處後,他對他的感情不停地增長,只覺得自己已經越陷越深了。

對文燭龍的愛,就如毒藥一般,侵入司空煒的骨髓之中,融和在血液之內。他無法割捨,也不可能放棄。

他愛文燭龍,即使犧牲性命,犧牲所有,他也在所不辭。只要文燭龍高興,他,就滿足了。